第三九章续单挑
这当口前方的折冲营突然裂开一个大口子，现出燕十三身影，朝我直冲过来，当锋的几名长骑躲闪不及，给他几刀砍翻下马，大笑道：“哈哈，终于打通了。”用长刀一拍马臀，“驾！”飞身到我跟前，喜极而泣道，“元庆！元庆！”
我也是热泪盈眶，“燕十三，连累你万里奔波。”
燕十三一挥手打断我，满是嫉妒审视我长刀锋刃，亮出手上刀器，“你看你看，我锋刃都卷折，怎么你的还簇簇新？”
我笑出来，想起将军说过的话：“刀手不是屠夫，杀人讲究技巧。”
燕十三大笑，“不错，是的，”跟着黯然，“那是将军说过的话，”又打起精神，“咱哥俩怕有四五年没比试过了，从前每每出征，都是你赢我，今天看看谁拔头茬。”
我摇头，“不，我们撤，斩杀自家同袍，将军不喜的。”
燕十三怏怏然道：“好吧。”
“不过，”我转身看向杨慎，“我要带走你身后挽弓射箭那女将。”
那女子骂我是废物，我承认自己心胸狭窄，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
但是转念再想却又哑然失笑，觉着此举大可不必，难不成我还真要和她打一架，以此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正要开口说算了，没想到杨慎却怒道：“你说什么鬼话，我军中哪有女人？”
我皱眉，“刚刚她明明就站在你身后。”
田烈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插了一句：“元庆，刚刚杨慎背后那女子，确实不是他军中的。”
杨慎狐疑看向田烈，“我军中有女人？我怎么不知道！”勃然大怒，“田老四你触我霉头！”
按照本朝不成文的规矩，出战的时候军中出现女人，是会有重大伤亡的。
田烈无奈的笑，“我有什么办法，架不住人家来头大，而且也算师出有名。”
杨慎怒道：“她什么来头？”
田烈幸灾乐祸的笑，冲我眨眼，“元庆，你十八岁那年做过什么好事记得不？”
我沉吟了阵，“什么好事？”
田烈笑道：“贞观二十年冬，你十八岁，薛举旧部王翃在范阳招诱旧兵，更谋作乱，太宗皇帝预先获得消息，不想兴兵戎，就让契苾光将军率骠骑副将四名，潜入范阳，秘密刺死王翃，四名副将当中有一员就是你，对不对？”
“对。”
“该次与将军同行的还有一名奉命接管范阳的都防御经略使，叫容复恭，后来因为平定范阳逆乱有功，受太宗皇帝亲封范阳郡公，加号云摩将军，他有一个女儿，叫容延和，容复恭看中你，曾经向将军请婚，要把他女儿配给你，将军问你意见，你当时怎么说？”
我脸上腾的一红，细细回想，那挽弓女子的容貌仿佛确实是见过，依稀记得就是容延和。。。
至此明白怪容延和为何会骂我废物，女子被人拒亲，确实脸上不光彩，尤其端出来的拒亲理由还是因为身份卑微，官衔不够。
韩铁生兴致勃勃问道：“他说什么了？”
田烈笑叹道：“他说，按照本朝宗法规定，娶郡公之女，要正六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他没有官位，因此不能承娶，体面又婉转的拒绝了婚事，据说容延和因此羞愤之极。”
韩铁生笑道：“如今这女人追上门了？”
我苦笑，“她怎么知道我在剑州？”
田烈摸了摸鼻子，“呃，这个这个，我阿爹进京途中，经过范阳，他和容复恭是旧识，顺便去拜访，期间曾把你的酒经誊本拿出来炫耀，请容公观瞻，当时延和姑娘也在，她老早之前被你拒绝，对你一直怀恨在心，下过很多功夫研究你，一眼就看出誊本是你笔迹，断定你在剑州，遂背着容公赶来剑州，头一个找上的就是我们锦绣山庄。”
杨慎怒道：“于是你就把她带来了军中？”
田烈摊手，“我有什么办法，她来的凑巧，正碰上韩铁生围困山庄要索要元庆，我总不能让她和匪帮厮混，只好指使她混进折冲府人马中。”
杨慎骂道：“你明明知道军中不能有女子。”
田烈缩了缩脖子，可怜巴巴说道：“大人我错了。”却在杨慎看不到的地方冲我扮鬼脸，“而且人家说了，她母亲安义公主和你母亲永宁公主是一母所生的姐妹，你当是会给她行这个方便在。”
杨慎气道：“可是。。。”忍了忍气，没再吭声。
我叹了口气，“你们老爷子不是一般的爱显摆。”
心中暗自后悔，不该写那酒经，田老爷子这会儿估计都还没到长安，那誊本却已经招来一个郑仁泰和容延和，不知道以后还会有谁。。。
田烈干笑，“我们老爷为数不多的缺点之一，就是爱显摆。”
众人讪笑，韩铁生问了一句：“头先射我那箭是不是她干的好事？”
“是。”
“那郑仁泰是不是也是她射死的？”
田烈圆滑的笑，“不排除这种可能。”
“她为什么这么做？”
田烈笑道：“私人恩怨吧，据说郑仁泰从前得罪过容复恭，并害死容家长子，估计容姑娘就想借着这次围剿元庆的机会，顺手除掉郑仁泰，给父兄报仇，到时候追究起来就说是乱军中给元庆杀死的，推脱干系。”
燕十三撇嘴，“真复杂，歹毒的女人心思，元庆，我们走吧。”
我点头，“好。”
杨慎怒道：“元庆，你杀戮我折冲兄弟数百，拍拍**就想走，没那么容易！”
我冷笑了一声，“不然你想怎样？”
杨慎拍马行至我跟前，亮出长刀，“你想离开剑州，除非是赢了我。”
田烈在旁边附加一句，“还有，韩铁生，交出我姨娘和老五。”
韩铁生哈哈大笑，“田老四，我就说嘛，你小子是出了名的懒人，怎么会和官家掺和，原来是为了那两个小娘，放心，只要我十八骑和元庆安然离开剑州，立刻释放两人。”
田烈面色一沉，“不行，你现在就把人给我交出来。”
韩铁生摊开爪子，无赖的笑道：“怎么可能，我在剑州城外拿到两个小娘，就差兄弟护送回鼎鼻山了。”
田烈冷笑，“你骗谁，十八骑一个也不少。”
韩铁生大笑道：“除了十八骑，我也还有其他兄弟可以差遣。”
“谁？”
“一个叫庞师古的。”
我脸色变了变，转头问韩铁生，“你说庞师古？”
庞师古立场了明，由他护送五小姐上二夫人，着实是不妥当。
韩铁生点头，“是，”见我神色有变，“有什么问题？”
我沉吟了阵，对杨慎说道：“杨慎，我现在必须立即赶回鼎鼻山，你坚持要在这当口跟我角力，就不要怪我出手没有轻重。”
杨慎怒道：“废话少说，打赢了我你爱走就走，”对住两旁兵勇喝道，“闪开！”
兵勇迅速后退，现出空场，杨慎挺刀挽了个长弧，横劈过来，我斜身竖起刀柄招架，反扣他刀背，杨慎从前吃过一次亏，见我伸手，立即回撤刀身，我哪里肯给他走，长刀缠上他刀锋，贴住锋刃，手腕翻转，就听见嘎吱的几声响，两刀环扣绞在一起，两排刀锋受正午暴烈阳光照射，雪白刀刃上血迹斑驳，光影飞转，刺得人眼睛生痛。
燕十三在旁边拍手，“好一个缠字诀！元庆，真有你的，这种缠法都想得到。”
韩铁生趴着身子抬头观战，“我今儿这箭伤可真是值。”
杨慎怒道：“松手！”
我笑着说道：“好，你要只管拿去。”力透刀柄，往前一送，直取杨慎胸口。
杨慎大吃一惊，蹬蹬倒退两步，下意识回身防护，他不知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马上交手，危机时刻最容易忽略对坐骑的看顾，杨慎身子后仰，我刀柄前推，只不过是几寸的差距，他坐骑马头却已经暴露在我长刀斫杀范围以内，当下用足全力，刀锋下弹，双刀齐落，斩向杨慎坐骑马头。
刀行下处三寸样子，杨慎已经看出我用意，立即拨马退后，但他长刀前锋和我缠在一起，我又用足了全力，他连撤两次都没能得手，正打算要弃刀，长刀已经落下，斩断了马头。
马头一斩断，我立即松手，杨慎手中握着两把唐刀，突兀立在无头坐骑上，呆若木鸡，片刻之后，马身轰然倒塌，他双腿扣在马镫上，半边身子被压在马尸下，动弹不得。
折冲府兵勇慌忙上去，抬起马尸，让杨慎爬起来。
韩铁生一边兄弟放声大笑。
杨慎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顺手抢了旁边兵勇手上一柄长枪，寒光飞闪，朝我直刺过来，我堪堪避开，甩落马镫，翻到地上，旁边韩铁生的兄弟立即上来牵走狮子骢，谨防老大给人误伤。
燕十三扔给我一把短刀，“接着。”
杨慎一杆银枪使得如游龙，挑刺攒扫，拦拿扎劈，连绵不断似行云流水，我立在中央，记住枪法防守要诀，每次只是格拨架挡淌，并不急着进攻，将军说过，没有机会盲目进攻，是自取灭亡。
等三十六式之后，杨慎满头汗珠滚滚，开始焦躁，我看准时机，假借躲闪他长枪攻势，卖了个破绽，微微露出胸肋，杨慎大喜，不假思索欺身上前，枪尖下扎，我等他攻到胸前，侧身躲过他枪尖，右手横刀劈出，取他颈下三寸，他大惊失色，连忙抽枪格阻，但他招式用老，防守谈何容易？
刀锋去势如闪电，眨眼之间抵达他咽喉，杨慎吓得闭上双眼，“我死了。”
但刀锋堪堪割裂杨慎咽喉面上皮肤，我收住了刀势，“杨慎，你输了。”
杨慎死里逃生，喉头滚动，半晌睁开眼，绝望说道：“你杀了我吧。”
我轻声笑出来，对韩铁生说道：“铁生，你知道刀手搏命第三忌是什么？”
韩铁生问道：“是什么？”
我看着杨慎，淡淡说道：“刀手搏命第三忌，心浮气躁，久攻不下时，尤其要沉着。”
杨慎面色如雪，神色复杂看着我，动了动嘴唇，却没作声。
此时折冲军一方有人尖声叫道：“元庆，不准伤人！”
我扔了短刀，退后两步，垂手屹立，那人分开人群走到杨慎跟前，正是之前开弓射伤韩铁生的容延和，她撕下身上长裙，一边包扎杨慎颈项伤口，一边狠狠看着我，“元庆，你要走就走，但是你记住，天涯海角，我不会放过你的。”
韩铁生眯眯的笑，“好脆生泼辣的娘们儿。”
郑光弼大叫道：“不能放走这钦犯。”
容延和鄙夷不屑道：“贪生怕死的东西，有种你上去跟他较量。”
郑光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敢吭声。
容延和扎紧杨慎颈项伤口，“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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