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左豹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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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左豹将
我回过头,就看见五小姐带着那个叫栖霞的丫鬟站在大门口,两人旁边另外有一名年轻英武、身量修长的男子。
男子也不等人介绍,看到我立刻就惊喜之极的叫了一声:“二弟,真的是你?”
说完就扑上来,将我用力的抱在怀中,拍打我肩膀,发出哽咽的哭声。
“我找你找得好苦,这两年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无?”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在家中是独子,几时多出这样的大哥来?
田柄嘴巴开合几下,痴痴呆呆看着男子,半晌爆出一句:“高爷,元庆是你二弟?”
男子擦干脸上热泪,颇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管事的见笑了,是的,他是我落魄长安时候结拜的兄弟元庆,那年我去长安做生意失败,流落街头,饥寒交迫,要不是他救济我,一早已经饿死,后来我从军入了射声营,调伐辽东,立了些微的小功劳,蒙圣上恩典,给了很多赏赐,就想报答他对我的恩惠,可以已经找不到他,”说着说着眼圈通红,似乎又要哭出来,“好兄弟,这两年你都去哪里了,累得我好找。”
五小姐冷冷说道:“田柄,你可真是个人才,这庄子给你打理得恁上道,连高爷的义弟都敢招来做工人,赶明儿个是不是打算请县太爷来做杂役?”
田柄满头冷汗如注,哭丧着脸说道:“五小姐,小人要是早知道元庆是高爷的义弟,就是有十个胆子,也是不敢请他来庄子劳作的。”
我木着脸,脑子里千万遍的搜索,翻来翻去的找,但是始终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跟前这个亲热拽着我连称兄弟的高爷。
我的记性一向不错,若是想不起来,就肯定以前没有见过他。
换言之,我不认识这个人。
五小姐冷哼了声,缓声对那高爷说道:“高爷,庄子下人办事不力,使得令弟吃了不少苦,田五着实是感到歉意,”顿了顿,话锋一转,试探问道,“怎么以前从来没听高爷提起过,有这么个兄弟存在?”
高爷面不改色说道:“虽说英雄不怕出身低,可是谁也不愿意把自家的糟糠事时刻挂在嘴头上对不对?何况我还是多么要面子的人。”
五小姐笑道:“这倒也是,”沉吟片刻,“你这义弟的刀法貌似是不错,杨慎在他手底下一招都没走到。”
高爷笑道:“那是当然的,他的刀法是我亲手教的,我们高家的刀法,是从西域的突厥人那里学来的,以凶狠彪悍见长,讲究快狠准,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必定要见血,杨大人修的是正宗杨氏太极刀法,以虚灵轻快取胜,讲究飘逸巧妙,点到为止,两厢不同路子,初初交手时,我兄弟也许能占到先机,但是缠斗下去,杨大人一定是赢家。”
一番话说得漂亮之极,杨慎登时心里平衡不少,面上略有得色,却故作谦虚,“那倒也未必,凭良心说,元庆的刀法,也确实是厉害。”
高爷笑着说道:“杨大人少年得志,却不恃宠生骄,又有容忍之量,真是朝廷的福气。”
杨慎登时笑得找不到眼睛了。
五小姐又问道:“元庆以前是否从过军?”
高爷点头,对答如流道:“是,他原本是在长安的书法院做裱画师傅,我在射声营谋到差事之后,觉着从军比做裱画师傅更有前途,遂托人帮忙,让他也从了军,和我在一个营区,后来圣上征调射声营讨伐辽东,我觉着危险,不舍得他跟去送死,就私下安排给他脱了军籍,仍然留在长安裱画。”
一切听起来似乎是天衣无缝的,但是我和高爷心里都很清楚,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目的不外是为了给我编排一个体面的、正经的来历和出身,我疑惑万分,这个高爷他为什么要帮我?
五小姐沉吟片刻,“这么说起来,元庆果然是你的义弟了?”
高爷大力点头,“千真万确,一点不错。”
五小姐想了想,“便是这样,我自然也不好再留元爷在庄子上久住,不如就请高爷把人领回去?”
高爷连忙说道:“那敢情是最好。”

随即拉住我,“兄弟,跟我走。”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农庄。
五小姐又说道:“高爷,上次问你订做的那批细颈边刺酒瓮,不知道价格方面是否可以再优惠一些?我们今次可是订做了七百只,是去年的三倍不止。”
高爷笑道:“放心,锦绣山庄帮我找到失散的兄弟,单就这一点,我不给个大优惠都不行,明儿你过我庄子来,我们仔细谈。”
五小姐俏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好,我明儿上午八时左右过去可方便?”
高爷亲热攀住我肩膀,“还是下午吧,我今晚估计要和兄弟喝通宵,明儿早晨醒不来的。”
五小姐笑容不改,“也好,那么我就下午三时过府叨扰。”
约好时间,又客套几句,高爷带着我离开黄安农庄,翻身上马,出前门一路往东,行出一里地样子,抵达一处僻静原野之上,勒住马缰立定,转身对我说道:“元庆,辛苦你了。”
我问出疑惑很久的问题,“你是谁?”
高爷说道:“我的名字,叫做高季,以前是射声营的都尉,因为征伐辽东有功,受封左豹韬卫大将军,两年前辞官来了剑州,现在专门做酒瓮卖,在剑州有几个小小的作坊。”
“我不认识你。”
高季笑道:“我知道。”
我迟疑片刻,“你为什么要帮我?”
高季说道:“我受将军的托付,护卫你安全,”他笑了笑,“你可真会躲,我找了你两年,愣是没找到,直到前阵子听我庄上工人们传,说黄安山庄出了个叫元庆的奇怪工人,写的一手漂亮的虞体字,惹得九小姐倾心,他却不喜欢,我就上了心,细细打听,这才把你找到,”他轻舒口气,“找到就好,总算不亏负将军委托的重任。”
我摒住呼吸问道:“你说的是哪个将军?”
高季傲然道:“普天之下,除了右豹韬卫大将军契苾光,谁还有资格让我尊称他一声将军?”
我沉吟了阵,“我不认识他。”
高季笑出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放心,我没有要问你打听任何消息的意图,只是给你提供一个合法的身份,让你可以继续逗留在此间,而不必被人刁难和责打,当然,我不会用这个来约束你,有一天你不想住在黄安了,随时都可以离开,”自衣内掏出一块玉牌,递给我,“只要是在成都府,不管任何时候,如果你遭遇到麻烦,把这牌子随便交给任何一个人,我就会及时赶来帮助你。”
我没接他的牌子,踌躇片刻,鼓足勇气问道:“你和将军是什么关系?”
高季怅然的笑,目光追随远处平原上悠闲吃草的牛羊,“贞观十八年,兵部抽调将军过射声营,随同英国公李勣讨伐辽东,我当时是英国公的副将,在高丽人的平壤城里,将军和我率领的前锋部队落入埋伏圈,所有同袍都死光了,只剩我和他孤军奋战,最后力战昏厥,高丽人将我们当成死尸抛在野外,是他背起我,一步一步爬回营地,我因此欠他一条命,一直想要还给他,但是他不给我机会。。。
两年了,我时常梦见他,浑身鲜血淋漓,背着我,跟我讲,高季,不要放弃,要坚持,等回了中原,我们就离开军队,去剑州做酒瓮,勾引锦绣山庄的酒女下嫁。”
他扬起头,看向天空,那姿势我万分的熟悉,每当我想起将军的好,就会仰望天空,这样眼泪才不会掉下来。
“他骗我,他自顾自的走了,让我一辈子亏欠他一条命。。。。”
我忍住夺眶泪水,“将军什么时候吩咐你照顾我的?”
高季甩了甩头,“两年前,他带十九万大军出征西域,平定处月部和处密部叛乱,临走时候留了封信给我,嘱咐我等他出营州之后才可拆阅,我等他出了营州,拆开信件,里边只有一句话:不管发生任何事,不要问,不要理,替我照顾元庆。”
我低下头,泪水一滴一滴滚落衣衫。
高季逼问道:“元庆,将军为什么要嘱咐我照顾你,难道他早在出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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