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 针尖麦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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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章针尖麦芒
两人进到医馆,正碰上小睡起来的徐登封,在中庭弯腰踢腿做锻炼,发现许弘,先是愣了片刻,跟着一拍脑袋,“贵人临贱地,真是蓬荜生辉,许大人,今天是什么风把你老人家给吹到我这僻静的不像话的地方了?”
许弘冷哼了一声,“你这医馆开在太医署正对面,大明宫旁边,也好意思说它僻静的不像话。”
徐登封嬉皮笑脸道:“话是不错,不过在你太医令许弘许大人见惯大世面的慧眼看来,到底也还是个小地方,不登大雅之堂,”他捞起旁边架子上热毛巾擦拭脸上汗珠,“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大人今天来找,想必是有要事?”
许弘冷淡说道:“要事没有,我来找人。”
徐登封噗哧一声笑出来,掏了掏耳朵,“不会吧,我没有听错吧,晋州第一医家望族出身、从来眼高于顶看不见自家脚面的太医令许弘大人,居然要到我的小窝棚来找人,我是几时出息了的,居然能够认识许大人的朋友?简直值得浮一大白啊,”又做拭泪状,对我说道,“大光,你替我好生招呼许大人,我真是太感动了,要找个地方痛快哭一场。”
我笑着说道:“徐大夫,慢哭慢哭,先帮许大人把人找到再说。”
徐登封兀自擦着压根儿没有的热泪,抽抽噎噎问道:“好吧,许大人要找谁?”
我说道:“厉山飞。”
徐登封双眼暴突起,那样子似乎是受了莫大的惊吓,吃吃问道:“谁,你说许大人要找谁?”
我耐心说道:“厉山飞,土豆的妈妈,应该刚刚进来不久,这会儿多半是在十三那里。”
徐登封一颗头颅摇晃成拨浪鼓,“这不可能,哪怕佛陀转生成阿修罗,这事儿也不可能发生,许大人不可能找厉山飞。”
我笑道:“千真万确。”
徐登封想了想,故作谨慎的说道:“大光,我问你,这天底下有几个叫做厉山飞又是土豆妈妈的?”
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边卖什么药丸,照实说道:“就那么一个。”
徐登封小心的瞄许弘一眼,眼角眉梢有鬼祟的笑意,说话的口气却正经的很,“还是问清楚比较妥当,是不是那个从前在扶风郡做山匪,狗胆子包天,抢劫并且强暴许大人,生下土豆的女歹人厉山飞?”
我忍不住笑出来,这才知道徐登封是存心要戏谑许弘,清了清喉咙说道:“厉山飞确实和许大人是旧识。”
许弘一张脸气得雪白,双拳握紧,几乎要滴出水,一字字说道:“徐登封,你不妨继续尝试激怒我,看我有没有能力瞬息之间将你这医馆拆得一根房梁都不剩。”
徐登封拍着心口,“神啊,我好怕啊,”跟着话锋一转,撇嘴说道,“许大人,我也不是吓大的,长安是有王法的地方,你虽然贵为太医令,也不能随便拆卸善良百姓家舍,退一万步讲,即便你找茬拆掉我的医馆,难道我就不能接着盖?”
许弘冷笑,森然说道:“徐登封,医馆是容易盖,但你师傅许智善生前因为触犯许家的家规,被族长除名,他过世之后的在家族陵园的葬身之所,是我父亲提供的,这一点你可别忘记。”
徐登封脸色微变,“你想干什么?”
“我诚然不愿意做小人,但若是被逼不过,倒也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何况搬迁个碑位,随便找个工人,小半会儿功夫就能做成,也实在不算是什么麻烦事。”
徐登封怒道:“你大胆!我师傅生前没有子嗣,死后归回陵园,这是经过许家的族长同意的,你没有权利胡乱搬迁他的碑位。”

许弘冷笑,“话是不错,但你可知道,安置他碑位那片地皮,是我家所有。”
徐登封怒道:“我买下来就是了,你要多少钱,只管开价,不准惊扰我师傅!”
许弘朗声笑道:“我不卖!我不缺那点子小钱。”
“你?!”
许弘修长风目微微眯起,“我怎样?”
徐登封抹了把脸,转眼之间笑容可掬,热络的和许弘攀谈,“许大人你吃饭没有?大热天的你热不热?你要找厉山飞是吧,没有问题,她就在里间内庭,我这就带你去,”他殷情的头前引路,又吩咐几个洒扫园子的小厮,“赶紧把前门后门统统关上,另外房顶也安排几个人,许大人要捉拿逃妻,我们须得积极配合,谨防厉山飞逃走。”
小厮窃窃私语,“捉拿逃妻?不会吧?”
“对啊,不是才贴出征婚告示征妻的?”
“难道是想坐享齐人之福?”
“原来是想征小妾,不是妻子,哎呀,我妹子上当了。”
“什么?你妹子也投递了简历和画像?”
徐登封低垂着头,肩膀耸动,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许弘气苦,“徐登封你!”
徐登封回过头,无辜的看着许弘,可怜巴巴的说道:“大人,我又哪里做错?我做错了你只管指出来,你不指出来我怎么会知道呢,我不知道怎么会改呢,你一旦指出来,我立刻就修正,好大人,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只求你千万不要搬迁我师傅的碑位。”
许弘咬紧牙关,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刁钻狡猾的害人精,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要他一个注重身份体面的世家子行凶伤人,却又实在有违一贯的素养,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末了只得横徐登封一眼,“算你狠。”推开徐登封,径直去了内庭。
徐登封得意洋洋摸了摸下巴,神清气爽的说道:“大人好走,方向没错。”
我笑叹道:“徐大夫,许大人和你有过节还是怎么的?”
徐登封嘻嘻的笑,“过节倒是谈不上,我就是看不惯他欺负厉山飞,从前我在扶风郡,对厉家的事知根知底,厉山飞上山做匪徒,那都是逼不得已的下策,许弘凭什么看不起她?更不要说勾结官家剿灭厉山飞的寨子。”
我干笑不已,当下决定今生今世都不告诉他,当年官家剿灭厉山飞的行动,我也有份参与,以免遭他整治。
两人慢悠悠穿过外舍诊室,进到病人修养的内庭,才走到大门口,就见厉山飞拿了乌木盒子,行色匆匆出来,身后跟着许弘,十三依靠在门口,痴痴呆呆的样子,仿佛是走了游魂,郝贵在旁边搀扶他,容色憔悴之极,却没作声。
转眼间厉山飞走到我跟前,拉了我到一旁,郑重说道:“大光,我有事要和你说。”
许弘不由自主想要凑上来,厉山飞瞪他,“你走远点,这件事和你无关。”
许弘气结,不假思索道:“只要是你的事,悉数都和我有关!”
厉山飞愣住,旋即清丽的笑,像晨间半开的睡莲花,散发诱人磬香,柔声吩咐许弘,“你去旁边呆着,我有事会叫你。”
许弘呆了呆,为厉山飞容光所惊艳,老老实实的听从她安排,站到徐登封旁边,也不再说话,漆黑锐利双眼专注望着那个水红衣衫的轻俏人影,当她是世间全部。
厉山飞将乌木盒子放在我手上,自腰间的绣囊内摸出一柄铜匙,轻轻打开,掀起盒盖之前,她正色看着我,“大光,在我拿走这乌木盒子之前,有些事,我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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