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月飘雪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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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可不得不说,俩人还是占了相貌的光了。
一个穿着怪异,肥头大耳,身体壮的跟狗熊似的巨汉,走起路来龙行虎步,气势雄奇,被人围上仍旧面不改色,一看就是横惯了的人物。
一个瘦的跟耗子似的小老头,乍一瞧也就一农夫,细一看同样不简单,天底下哪有这样皮肤白皙,脸色红润,气度雍容的农民。
更别说老头旁边那个保养的更好的主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猛地见到这么奇形怪状的一老一少,这一队跳荡探马的小旗赵铁,心里还真有点发虚。真要动起手来,他还真怕制不住那位看起来就生猛的主。
这么冷的天,面前二人只是身披单衣,看不出深浅哪。
本来嘛,他们这些斥候就是负责前方探探路,没进入敌境呢,顶多算是打个前哨,万一抓了惹不起的主,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毕竟,这年头能吃成小伙子这个身材的,不是一方大员,那也得是大富之家才行。
手下都把马让出来了,赵铁见二人还是呆立不动,暗道莫非真要老子请你们上马不成,面上却温声问道:“尔等可有路引?”
“我有烟瘾!”
小伙子一激泠,赶忙冲赵铁抱了抱拳道:“小弟窦亨,敢问这位兄台,今夕何年,此乃何地,贵军哪部分的,哥们怎么称呼?”
“来呀,扶壮士与老人家上马!”
赵铁说罢,调转马头,鞭一甩,打马咯噔咯噔走了。
“欺负老子没读过书怎么得!”
赵铁打马回营之前,心里恨恨的想到。
窦亨哪里能够想到,他拉今扯古的一通胡扯,人家愣是没听懂。
蒋献脸色阴郁,气闷的看着手上的密信,心中的恼怒无以复加。
北元蒙人余孽纳哈出,突领三万铁骑攻入山西,连破开平、真定,保定三府二十七县,击破三处卫所,大摇大摆的劫掠一番,从容而退,他身为一方镇抚,负责北元情报,之间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陛下震怒,指挥使大人更是震怒,没派人过来把他的头用石灰腌了带回去,就算念旧情了。
这帮鞑靼人向来的习惯就是一击不中,远飚千里,特别是近些年被明军连连挫败,更是越发小心。不但朝廷派出的探子很难混入,集结兵力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就连行军路上看到的活人也一个不留,要想掌握蒙军的动向,谈何容易。
“不好办哪!”
蒋献一想到来去如风的蒙古骑兵,脑仁就发疼。
他对此次亲赴北疆,重整谍报网的使命,信心有些不足……
……
“报!”帐外亲兵的一声暴喝,打断了蒋献的思路。
“进来!”
“镇抚大人,赵旗长在前方逮到两个形迹可疑的人,请示大人怎么办!”亲兵脸色古怪。
“形迹可疑?”
天天打燕,还能被燕啄了眼,蒋献强忍想杀人的冲动,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反而派探子大摇大摆的跑到他跟前。
“行啊,将人带上来,本官倒要看看,谁敢剃本官眉毛!”
蒋献挑了挑眉毛,眼中杀机乍现。
一老一少就这么的走进来了。
蒋献一愣,暗道不是捉到的奸细嘛,怎么身上一条绳子都没有,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
这两位什么人哪,神气活现,摆的谱儿比老子都大,“押”着他们的兵反而一个个毕恭毕敬的。
蒋献有这种想法不奇怪。

爷俩来的路上旁敲侧引,终于弄明白了现下的处境,结果一通海吹,把赵铁等人全部侃晕过去了。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穿戴如此奇怪?”
蒋献被两双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瞧的心中发毛,刚准备喝一嗓子以示官威的想法,不知怎么的就提不起来了,反而陪着小心问道:“来…找本官,所为何事?”
蒋献已经忘了两人是不是被捉来的了。
窦亨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头戴幞帽,身配腰刀,穿着青色盘领窄袖官袍,补绣熊罴的官儿,一点也不怯场,腆胸叠肚,雄赳赳的昂声道:“你可是大明官员,所司何职,官居几品哪?”
“本官蒋献,大明皇帝钦命大内亲军都督府五品镇抚!”
蒋献看来人气势嚣张,反而越发小心了,斜着冲南方拱了拱手,疑惑道:“不知二位……”
“咝!”
窦亨还在那里摆谱呢,张老头却在听到“大内亲军都督府”七个字的时候,猛的激泠泠打了个寒颤,倒抽了口凉气,细弱蚊鸣的从牙缝里低声挤出三个字------“锦衣卫”。
窦亨闻声气势陡然一泻,强作镇定道:“呵…呵呵,原来是蒋大人,本将军有礼了。”
将军?!
这人模狗样的小子还自称将军,不对啊,大明朝哪来的这么个将军,没听过呀!
蒋献一边念叨着“好说好说”,一边心里直犯嘀咕,瞄向窦亨的眼神也开始凌厉起来。
“咳…咳!”
窦亨干咳两声,实在是骑虎难下,爷俩都在路上想好套路了,却没想到碰到的却是这么个恐怖衙门,现在反悔也没有后悔药买了,牛皮在路上都吹出去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圆谎道:“本官乃西洋大不列颠瑞典普鲁士大公国,望乡城邦共和国龙虎威大将军窦亨,我家国王听闻母国上朝已经赶走暴元,特遣本将军与使节持国书,前来觐见大明皇帝陛下。”
“呃……?!”
蒋献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琢磨琢磨又觉得哪里不对,仔细想想,又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突然醒悟过来道:“既然如此,可有国书贡表呈上,待本官验来。”
“没有!”窦亨理直气壮的摇摇头。
“大胆狂徒,居然敢欺瞒本官!”
蒋献猛然按刀而起,轻喝道:“你那大不什么颠的公母国,莫非派尔等空着手来出使不成?”
蒋献就觉得哪里不对,自古哪有两手空空跑来朝贡的,这不找死么!
帐外听到动静的亲兵,呼啦啦的涌了进来,就等蒋献一声令下绑人了。
“慢!”
窦亨眼看不好,急忙喊道:“大人明鉴,使团航海途中遇上风暴,致使我等座船遇难沉没,船上装载的贡品随船沉入大海,危急时刻,哪里来的及带上装有国书贡表的锦盒。不过,虽然未能救出国书,但本将军随身携带的国宝却未曾丢失。”
“国宝?”蒋献愕然道。
“不错,还请大人一观!”
窦亨从口袋里拿出一物,双手呈上道:“此次前来觐见,我家国王特命本将军,将我国山川地域图,户籍表与传国之宝献上,以示诚心归附,怎奈海上突遇暴风雨,除了这件日夜不敢离身的国宝,其余…呜呜…真是愧对国王重托啊…呜呜…我不想活啦…”
“要得,死罪,死罪啊...呜呜呜…”
一直默不作声的张老头,见窦亨猛的痛哭起来,赶紧拿袖口擦眼挤泪。
老头也装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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