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月飘雪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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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旁疏林,一老一少正鬼鬼祟祟,哆哆嗦嗦的走着
不敢走大路,
爷俩害怕。
不能不怕,刚才还是普光高照的艳阳天,眨眼的功夫,冷风呼啸,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兜头盖脸的将俩人卷了进去。
六月飘雪啊,搁谁身上不闹心?
而且,似乎雪落的太快了一点,一没注意都没膝了。
爷俩之间那个小的,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一会儿闭眼一会儿睁眼,景色是没变,身体却越来越冷,骨头都开始打颤了。
不能不冷,就穿着一件薄薄的工作常服,里面套了件背心,纯棉吸汗,但不防寒,下身更惨,三角裤套薄西裤,正品夏日防暑装。
青年岁数不大,个头却不小,拳头硕大,巴掌一伸跟蒲扇似的,长的那叫一个生猛,虎背熊腰,气宇轩昂,肱二头肌把衣服都微微撑鼓起来了,要是再披件黑色皮草,横着这么一走,真跟头狗熊似的。
只是这小子面相生的太凶,歪戴着个大檐帽,满脸的横肉,浓眉大眼形容他那都是谦虚了,一双凶光闪闪的大眼一瞪,跟鼻子上挂着俩铜铃似的。
可惜,目前小伙子明显不在工作状态,垂头丧气的喃喃自语,一路走一路念咒,冻得脸都紫了。
“你个瓜娃子,抢黄瓜,剪老汉三轮链条。”
小老头瞪着一双绿豆眼,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积雪中跋涉,边走边骂:“你们这些城管就晓得砸摊子,收车,你不要收车吗,收你个鬼哦,这是哪个地界嘛!”
小老头生了个尖脸,一对小眼,看起来五十来岁,体格瘦弱,身材矮小,穿着一件藏青色的中山装,上衣袋里还插着一只钢笔,明显还保留着特殊年代的印记。
老头嘟囔的时候,唇下沾着雪花的山羊胡,颤颤抖抖。
其实,他整个人都在颤抖,明显也是被冻的不轻。
“老…老爷子,省口气儿,都骂了一路了,您老不累啊。”
小伙子扑棱着大脑袋,四周瞧瞧,伸腿虚踢了一脚,骂骂咧咧道:“刚才乍一瞅见那帮人,老子还以为丫遇上鬼了,敢情他们把老子当成鬼了,拍戏呢这是…怎么一路碰见的活儿物,都穿古装啊?”
“你横,你不是横嘛,格之(四川俚语:接着,使劲)横!”
小老头撇嘴吐了口浓痰,瞟了眼小伙子脚上蹬着的一双皮鞋,再看看自己脚上的千层底布鞋,气就不打一处来,以往养成面对城管的畏惧,眨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张嘴就骂:“天天坐在铁壳子里面扫街,小喇嘛喊的鬼听到都要哭出来喽。现在巴适了,舒坦了,你接着横哦,抢俺的黄瓜,你个棒老二!”
“不就吃你两根儿黄瓜嘛,您老还惦记着呢?”
小伙子不耐烦道:“再跟我腻歪,当心我踹你呀,身子骨折了可没地方买后悔药去。”
“哼!”
小老头呸了一声,对小伙子满脸不屑,昂头背手的扭过头去。
爷俩就这么冒雪又走了一段,实在走不动了,也不能再走了,冻得都快没知觉了。
小伙子看这么沉默下去不合适,这样更冷,没话找话的冲老头笑笑:“老爷子,您贵姓啊?”
“老子姓张!”
老头一撇嘴,瞪眼道:“你个哈儿问老汉姓氏,做啥子?
“我说老爷子,您怎么三句话不离脏字啊。”
小伙子很委屈:“不就吃你俩黄…黄瓜嘛,回头赔你一车行不?”
“黄…黄瓜,老汉稀罕你一…一车黄瓜?”
老头搓着牙花子,恨的牙痒:“还有三轮车链条。”
小伙子被老头喷了一脸的吐沫星子,大怒道:“老子回去给您老买辆摩托成不,说…说正事,别老提你那一…一车黄瓜。”
“无故献殷勤,非…非奸即盗,你…你个城管能有啥子正事?”

老头瞪着一双溜圆的小眼,恨恨道:“披…披件灰袍,系个腰带,你就给我装德国黑贝,要…要是让你配把王八盒子,那你还不得愣充八路军武工队?”
“得,老爷子,我算是看出来了!”
小伙子流着鼻涕,拍了拍帽子上的积雪,神情沮丧道:“要是不让您老把这通抢黄瓜的邪火发出来,估计您得气病了。”
“你说老汉小心眼?”
老头背着手,很有性格的一昂头:“俺还偏就不再跟你提黄瓜了。”
顿了顿,又道:“但是,车链条要赔得!”
小伙子:“……”
“张老,咱们还是上大路吧!”
小伙子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颤声道:“这一路走的邪性啊,好不容易遇到几拨儿人,怎么见到咱们都跟瞅见妖怪似的,撒丫子就跑,结果吓的咱们爷俩反而不敢走大路了,您说这叫什么事儿,莫非这地界真的闹妖呢?”
“闹妖?”
老头撇撇嘴,山羊胡一翘一翘的,不屑道:“还是政府呢,封建迷信!”
虽然神情不屑,可老头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紧张兮兮的四处打量着。
小伙子看到老头的怂样,暗啐一声,面上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张老,虽说这青山处处埋忠骨,可咱爷俩总不能冻死在这荒郊野岭的吧,虽说记不清是怎么从京郊跑到这鬼地方来了,可毕竟得找个活人问问路,您说是吧?”
“要得!”
小老头脑袋连点,大有深合吾意的意思,同意道:“老汉也记不清是咋的到了这里,娘咧球,怪事哦。”
“得,那就这样了!”
小伙子双掌一合,啪的一声道:“眼下这个情况,咱爷俩可不能搞内讧,实话对您老讲,我估摸着这雪啊,人啊,古装啊什么的都不是幻觉,一路想想我也有点谱儿了,八成咱们一家伙跑北朝鲜了。”
“啥子?!”
老头小眼一瞪,惊惶道:“不是在北京吗,咋…咋…咋一家伙蹿球北…北朝鲜了?”
“您别急呀!虽说这话解释不清,可您想啊!”
小伙子态度很是认真:“这都二十一世纪了,飞机满天飞,汽车满地跑,咱们爷俩却一路上愣是没见过一件烧油的家伙。唯一看着有点现代化的,就是先前遇到的那辆驴车了,可咱还没搭上话呢,那老小子抽着毛驴驾车就跑了,可能人家有纪律,不能跟外国人乱搭话。”
“嗯,嗯!”
小老头神情转为凝重,强给自己打气道:“稳起,不怕,大不了遣返,我懂,老汉身上带着身份证呢,棒子不能怎么得咱,走,上大路。”
“老爷子豪气!”
小伙子伸出大拇哥冲老头一比活,赞道:“张老,您没说的,胆儿真肥,老当益壮啊,那咱们就上路?”
老头负手昂头,轻喝一声:“开路!”。
爷俩就这么冰释前嫌,互相打着气,奔林外大道去了。
……
“呔,何方奸细,与我拿下!”
晴天霹雳,什么叫做晴天霹雳?
大路是上去了,可是,当爷俩被十几个人围上,特别是这些人骑着马,背着弓,马刀出鞘的时候,二人心里就是这个感觉。
老头被吓的不轻,小伙子也懵了。
天气再冷,爷俩再糊涂,也明白这里肯定不是什么北朝鲜了。
这年头,就算是非洲的土著武装,起码还拎着把半自动呢。
何况,这帮人还是说的国语!
爷俩彻底傻了。
“且慢!”
话音刚落,一骑拍马而来,马上军士抽眼打量了两人一番,特别是盯着小伙子瞧个不停,眼中闪过赞叹与疑惑之色,轻喝道:“狗子,休要放肆,让出匹马来,‘请’两位回营,交由镇抚大人定夺,不得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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