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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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宫中,景依旧而人已变,看着一张张更加年轻稚嫩的面孔在眼前闪过,芷若这才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老了。三年的时光不能算短,多少熟悉的容颜已经离开了这深宫大院,又有多少陌生的面孔出现,斗转星移,不变的只是那些久经了日月风霜的雕栏玉砌。
康熙对于芷若的回来,只是轻微地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内务府不时有关于大婚的准备事宜要请他定夺,他也只淡淡地飘出了一句:“诸事依上回十四阿哥大婚的旧例!”十四阿哥是康熙的爱子,能比照他的旧制自然亦表示了康熙对胤祥越来越重视。只是最近一阵子,他与太子的隔阂日渐在加深,惹得他心绪烦乱,无暇再管这些琐事了。这些天里朝中大臣多数都有上奏告太子状的,说是太子纵容门下在外省恣意妄为、若是生非,康熙因之对太子也有了更多的不满,太子处理的政务多有被驳回的,让太子觉得甚没面子,脾气更加得躁了,动辄对下人罚跪掌嘴,连朝中重臣都难于幸免。康熙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儿子了。所以这场大婚必定是要隆重的,他要让太子知道,父亲的疼爱不是只向着他一人的;他要让朝臣们感到,莫要随便揣度圣意,君心难测;他更要让天下百姓看到,皇家威仪,太平盛世啊!
太后看到芷若很高兴,拉了她上下看了个遍,笑道:“三年不见长开了,出落得更加标志了。内务府准备的也该差不多了,终于要轮到你大婚了啊!看着你们小辈一个个长大**,哀家心里可真是高兴啊!”太后见芷若低着头不言不语的以为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接着说道:“你也该去永和宫里拜见拜见德妃,她将十三从小养大,好歹也算是他的额娘,你们成亲后也要多去走动走动,尽些孝道。”
“是!”她原也在犹豫着之后该是先去哪个宫里,既然太后给了话,她自然听从。进了永和宫里,芷若被眼前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给一下子愣住了。德妃半倚在卧榻上,怀中抱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那婴儿裹在裘包中,被长辈逗得咯咯直笑,边上另有两位华服女子做少妇装扮,伸出细长的手指挑弄着婴儿。芷若一时立在门口不知进退,其中一红衣女子眼尖,转身叫了她:“芷若回来了。你这一走三年,可想死我了。”
芷若只好上前给德妃叩头,与燕婉笑道:“可不是,在南京家中,时时挂念宫中诸人,不知娘娘身体可好?”德妃略抬头一笑,复又顾自逗弄着孩子,说道:“还不是老样子!”
芷若不语,忽见有人给自己问安,忙回了礼。等那人抬头了才发觉竟是语画,见她一身淡粉色的镶金貂皮旗袍,与燕婉一身大红袍子区别,是侧福晋的标准打扮,不觉一愣,侧目向燕婉看去,似用眼神在询问着她。
燕婉知道她可能误解,也不顾她是否看得懂,忙摇头示意那语画可不是十四阿哥府里的。那边德妃已经唤了芷若:“你也来抱抱这孩子,好歹以后她是要唤你一声‘大额娘’的!”芷若听了一惊,扭头去看语画。心里不禁一阵苦笑,原来这位就是先自己进门的侧福晋瓜尔佳氏,人家怎么说也曾侍侯过自己,自己居然连别人的姓氏也不知道,还真是说不过去。说到妒忌是没有的,伤心难过也谈不上,她早就察觉到语画对胤祥的倾慕,如果语画能多得胤祥一点宠爱,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少面对胤祥一些呢?语画怯生生地立在边上,不敢与她对视,芷若也无意为难她,便不再打量她,上前从德妃手里小心地抱过孩子。
哪知刚刚还笑闹着正开心的孩子一接触到芷若的怀抱便开始嚎啕大哭。“不哭,不哭,哦……乖!”芷若手忙脚乱地拿手拍着哄着,轻轻晃着,那女娃儿却毫不给面子地越哭越响。语画被她哭得心疼,忙过来接了手抱回去。说也怪,一回到亲娘身边,那娃儿马上止了眼泪开始呵呵笑起来,这让芷若立在那里面上好不尴尬。燕婉怕她心里难受,遂替她解围:“这孩子倒怕生得很,看芷若妹妹不曾见过,就那么大声地迎接起来。下回等她自己有了孩子,就知道该怎么……呵呵……”
芷若脸一红,正想嗔她,忽觉裙摆被人扯了,垂头看去,只见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正拉着她,抬头对着她腰间佩戴的玉饰满是好奇。“弘春,叫十三婶!”燕婉过去拉住胖小子,对芷若说:“那年吃尽了苦头,生下这小子折磨我!”
“十三婶?”那小子疑惑地打量了芷若半晌,似乎不信,“以前没看到过呀!”“现在看到啦!还不快叫啊,别不懂规矩!”燕婉弯下腰,装作恶狠狠地盯着他,“别给你阿玛丢脸!”
“原来是你和十四爷的儿子……”芷若看着他的模样讨人喜欢,遂将那玉饰解了放他手上,“真乖……”那孩子拿了,两眼却依旧盯着她不放,燕婉在后头无奈地说了句:“没礼貌,谢谢都不会说!”
“芷若……”德妃突然开口,“你三年不在京里,我这个做额娘的,不过是担心十三身边没人照应,遂自作主张将语画送进府里,求皇上给了侧福晋的封号。你该不会怨我吧?”
“芷若不敢!芷若没有埋怨娘娘。十三爷身份尊贵,身边自该多几个人侍侯,娘娘思虑周到,芷若感谢都来不及呢!”芷若摇摇头,她本不在意胤祥身边是不是会出现很多女人,自然也不会去怪德妃。
“嗯……”德妃点点头,“你就快进十三阿哥府了,以后与语画便是姐妹,两个人可要好好相处,为我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皇上还等着胤祥的嫡子出生呢!”
“以后府里大小事务,还要姐姐做主,妹妹一定全力支持。”语画虽然为人老实,但也晓得顺竿子往上爬,忙接了德妃地话说下去,向着芷若盈盈一拜。语画比她大,却因为身份的关系还要喊她一声“姐姐”,芷若扶住她,心里觉得怪怪的,嘴上却只能说道:“哪儿的话,你在府上住了三年了,懂得事多,以后还要你多教教我才是。”两个人沉默着,静静地注视着对方,闪动的眸子里交换着旁人无法理解的暗流。
出了永和宫,燕婉送走了语画,专程留下来和芷若说话:“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哥哥嫂嫂都挺照顾我的,家里的规矩也没这里那么多,挺自在的。”芷若看着远方,故意不去看燕婉的眼睛,假装没有注意到她眼里的担忧。
“真得吗?那就好!”燕婉点点头,心里却像是被石头压着一样沉重,然而她终归是藏不住的性子,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有人,据说过得很不好!”
芷若一惊,羽睫突然一颤,看了燕婉一样。只那一眼,燕婉已经察觉了她眼中的哀痛,原来,她过得也不好。
“天不早了,还不带孩子回去!”芷若推着她离开,拒绝继续这个话题。
看到燕婉的马车离开,芷若绞在手中的帕子终于松了开来。她没有勇气和别人再提起那个名字。是的,她在逃避,也许很想,很在乎,却不敢、不知该怎么面对重逢。转过身,她换了方向往关雎宫走去。不管怎样,宜妃终究待她不薄。然而,她不曾想到,自己已成了这里不受欢迎的客人。
“娘娘正在休息,说了不见任何人的,格格请回吧!”被挡在宫门外头,得到这样的回答,芷若只好无奈地立在门口,任凭她怎么动嘴皮子,门口的小太监始终微笑着拒绝未她通报。芷若无法,只得在宫外盈盈一拜,返回住处去了。
空了三年的屋子,依旧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显见是被人精心护理着。走进房子,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不仅仅是这里与南京家中的摆设风格类似,更因为这里曾承载过她此生最大的快了和最美好的回忆。曾经,在那瑶琴边,胤?倚在窗口含笑听她抚琴,或是玉箫在手一襟风烟与她畅快合奏;曾经,在那书桌后,胤?握住她执笔的玉手,与她一道写诗作画;曾经,在那红木琉璃椅上,他轻柔地吻过她;曾经,在那墙角里,她撒娇地嗔过他。
拾阶而上,曾经的快乐一**地涌上心头,反而加深了口中的苦涩,那楼梯发出沉重的吱咯声,似乎在为她的哀愁深深地叹息。门上的漆金雕花依旧色泽如新,芷若轻轻抚着,闭上双目,耳畔仿佛有少女无忧无虑的轻笑响起。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她将门推开,提脚迈入,期盼门的那头会有奇迹发生!而安静的屋内迎接她的不过是一室的清冷。但是,突然之间,感到身后有人出现,身子随即一轻,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凌空抱起,转了个圈儿复又落下。芷若轻呼一声,对上了一张快乐的面孔,相思和眷念写满了黑眸。那人粲然一笑道:“芷若,你终于回来了!”
“十……十三爷……”芷若伸出手努力撑开胤祥贴近的身子,垂下头妄图躲开他火辣辣的吻。分开了许久,她对这个自己即将要嫁的男人又陌生了几分,心里不免有些害怕。但胤祥积压了三年的热情哪容她再回避,双臂围在她腰间,手掌自身后托牢她的细颈,已将自己的双唇压在那两片日夜思念的柔软上,辗转轻吮,把她所有的抗议和不安全都给吞噬。
“磨人的小妖精!”胤祥放开被他掠夺得红肿的唇瓣,用舌尖细细密密地触着芷若水润的星眸,调皮地逗弄着,一边数落她的“罪过”:“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一封也不回,存心急死我是不是嗯?看我怎么惩罚你!”一双手开始在她身上不规矩地抚弄起来。
“不要……”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放倒在床上,四肢被胤祥结实的身体压住不能动弹。她剧烈地挣扎着,企图摆脱他的控制。然而胤祥已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他只是用颤抖的手指,激动地将她衣襟上的盘口一颗颗地扯脱。月白色的抹胸慢慢露了出来,胤祥像一匹饥渴已久的饿狼开始在她欺雪的肌肤上肆虐着。“不要……”她拒绝着,害怕这样亲密的接触,然而这并不能阻止胤祥什么,她甚至惊恐地发现自己僵硬的身体在他热切的挑逗下已经慢慢便软、变烫,像一块浮木飘荡在波涛汹涌重,抓不到边际。空虚的感觉让身体难受起来,渴望被碰触,哪怕是疼痛。
“不要!”残存的理智让她没有放弃抵抗,她急得都已经哭了出来。“不可以!”眼泪顺着鼻冀两侧滑下,一半流入口中,一半则沿着光洁小巧的下巴淌过脖子落在高耸性感的锁骨上。
“你哭了?”感觉道一阵湿意沾满了额际,胤祥停下口中的动作,抬头看见一张泪光盈盈的玉脸,心里起了愧疚,连忙用衣袖为她抹掉泪痕,将自己的重量从她身上移开,放低声音道歉:“吓着你了,是我不对。你莫要生气!”
芷若直起身子,将外衣的扣子重新扣好,背过身子不与他答话。胤祥看着她柔和的侧脸,心里其实是急切得不得了。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子啊,虽然自己派出去的探子一日三次向他回报她的日常起居,但是她却从未给他写过一封信。带过一张条子。每回出京办差,他都想绕道南京去探望她,哪怕只是看一眼她沉睡的样子,也让他心满意足,可四哥总管着他,约束着他,交待做不完的公务到他手中,让他无暇他顾。他怕啊,他怕有什么意外,他的美人就回不到他的怀抱里,他怕出个万一,他的她就会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从此失了踪迹。说真的,他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可是,他拧起眉心,面前这女子,似乎还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来接纳他。
“语画的事……你,已经知道了?”胤祥猜她必定去过了永和宫,迟疑地问出了这个敏感的话题,“这事儿……德妃娘娘……我……不是……”

“嗯……”芷若轻点下颚,“您放心,我以后不会为难她们的。”这个她们,自然是指代了胤祥其他所有的妻妾在内,包括现有的和将来的。
“芷若……”胤祥听她这一说,面上微微有些发红,想到上回自己曾经的誓言旦旦,心里发虚,说话越发结结巴巴,“皇……皇阿玛……下的……旨,我,我不能拒绝……”她的淡然和“宽容”,原该让很多男人感到庆幸的,但他却宁可看她生气、吃醋甚至撒泼。这样至少还表示她是在乎他的。可是,胤祥微微**嘴角,心里泛起苦味,她这哪里像把他放在心上的样子?不过,无论如何他还是抓住她了不是。胤祥撩起散落的发丝想,他会对她好,他会补偿她,终有一天她温热的心里会有他,然后冲他展露娇丽的笑容。于是,胤祥收起所有不快,向前挪了挪位儿,将芷若抱进怀里。
“别这样!”芷若不依地扭着身子,“您放开我好好儿说话。”
“这样便不能好好儿说话么?”胤祥笑着,将脸埋入她肩窝里嗅着,声音闷闷的,“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她的香味让他安心,他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安静,让他可以远离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和府中的虚情假意。
“别……”她拧着身子,还不习惯这样的接触,脸蛋儿红红的,僵着身子让胤祥抱着。
一盏茶功夫后,胤祥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抬头松开手自怀里掏出厚厚的一个册子,放入芷若手中。“这……”芷若有些讶异地看着手上那本帐册,抬眼看着胤祥,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些答案。
“以后整个家都要劳你打点了。”胤祥搂住她,替她翻开帐册指点着,“四哥老说我府里管教不严,人太杂,以后这些可全要靠你劳心了。我怕你担子重,有负担,先拿来让你过目一下。”
“这事儿,还是交给语画吧!我只怕是不能胜任的。”芷若想合上帐册,却被胤祥压住了手。他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她不过暂代一下而已,这个家始终是要你出面的,她得听你的!你先看看再说,嗯?”
芷若想起嫂嫂的话,便不再推脱,捧过来一页页细细翻看起来。胤祥见她肯了,心里欢喜,便不扰她,只是用喜悦的表情打量着她专注的样子,瞧她看着看着眉头越皱越拢,心知自家的帐务必定是乱七八糟的,遂“嘿嘿”笑了两声道:“以后有你在身边,我就放心多了。”
虽然芷若对帐务处理的事儿还是个新手,但仅凭嫂嫂教的那些已足以让她对语画理财的能力深表质疑了。如此一来,为了自己日后的生活品质考虑,她想不管也不行了,这便也更加深了她想自己开家绣坊的念头。
“嗯……在南京的时候,嫂嫂带我一同拜访过江宁织造司曹兆页曹大人的绣庄。那坊里的绣品面料考究、做工精致,在市面上颇受欢迎。我看了一下,不比咱们在宫中用的质量差。”芷若摆弄着自己的衣角,犹豫着斟词酌句地说出自己的设想,“我在想,这刺绣活儿还数江南工艺第一,若是能在京中开一家江南绣坊,一定销路不错!”
“你说好就好!”胤祥爽快地一口应承下来,“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好。曹大人管着宫中所需用的衣物贡品,手下的坊子手艺自然不差。他家与你家又有旧,应该不会蒙你,我也就放心了。我名下有几处地皮,你看看哪儿合适,用了便是。若没有好的,咱们就筹钱到东门闹区去盘个铺子下来。”他说的很快,没有一丝犹豫,反而带着宠溺,因为能为她做一件高兴的事儿而快乐着,眼睛也不眨,便同意了一桩可能涉及不少数目银子的生意。芷若因为他的许可,心里总算也略微安定了一些。
天气越来越寒,婚期也越来越近。芷若的小脸仿佛亦被冰封了一般始终露不出半点笑容。采晴看得担心,便想着法儿说服她外出走走。这日雪后初霁,天气格外晴朗,芷若架不住劝,决定出宫一趟,看看那对被她安顿在客栈中的姐妹花,顺便也去瞧瞧胤祥说的几处地方适不适合开绣坊。
也许因为就要被嫁出宫去的缘故,德妃对她的管束不再那么严刻了。她只不过进永和宫里说上了那么一句,德妃便不在意地丢了块令牌给她,挥手将她撵了出去。得到了许可,她也不再流连,即刻带着采晴向最近的东门奔去。转过廊角,迎面走来一人,芷若没想竟会在此遇上,愣了一下连忙挥了帕子蹲下去:“给十四爷请安!”
“十四爷?叫得好生分!”胤祯有些意外这相遇,伸手将她拉起,却没有放手,只细细地打量起来,“越长越漂亮了!真个江南的水更养人不是,十三嫂?”芷若猛地抽回手,因他的称呼而脸上起了红晕。
“你刚从额娘那儿出来?”胤祯抬头看了看她身后的长廊,懒洋洋地问,“这是去哪儿呀?听燕婉说,你都回来好些日子了,怎么也不想着来拜望一下爷,难为咱们还自幼青梅竹马的。”
“我……”芷若红着脸,看到胤祯眼中的调侃,心里越发羞了起来,只小声地说道,“回爷的话,刚得了娘娘的许可,出宫走走而已。”
“出宫走走?”胤祯抱起双臂,绕着她慢慢踱步,“还有不到十日就要成亲了,还耐不住要跑出去玩儿?啧啧,芷若,你怎么越大越野了呢!小时候你刻不是那么不乖的哦,嗯?怎么,这么急着,是赶着去见良人呢,还是……会旧情人啊?”
那名字没有说出口,但依旧如尖针一样刺向了芷若,心脏痛得猛烈得收缩着,眼里顿时雾气腾腾,“你……”
看着那张泫然欲泣的脸,胤祯原本一大堆还未说出口的讥笑嘲讽突然像踩了刹车一样再也不能从口中蹦出。自己这是怎么了,胤祯蹙起双眉,嘴里如同搁了沙子一般难受,对自己的行为十分疑惑。不是早就不介意了吗,为什么一看见她就忍不住要刺激她。可是看她伤心的样子自己为什么又会有隐隐心疼的感觉呢,不是早就决定了放弃的吗?胤祯,你这个傻瓜加笨蛋啊,现在还要你劳什么心呢?他懊恼得直想捶自己的脑袋,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急匆匆地推开采晴往另一边走去:“我去给额娘问安!”
芷若将手紧紧握住,全然不顾长长的指甲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里。这两夫妻还真是像呢,除了他俩至今还没人在她面前提过那人呢。她拿拍子抹掉即将滴落的泪珠,继续朝前走去。
“芷若……”身后胤祯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她没转身,只听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还……挂念他吗?”她身子一颤,险些摔倒。为什么要这样问她,难道她不该再想他,难道她该忘了他吗?
“嗯……九……九哥他……他跟原先有些不大一样了!”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她在心里问道,却不敢回头面对胤祯即将给她的答案。
“九……”胤祯皱着脸,苦思冥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九哥的转变。除了神情更加冷漠,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可是若说没变,却实在无法结实为何他每次见到九哥便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那份伤痛呢?改变,究竟变在了何处呢?对了,是那份纵横花丛的本事更有了长进。可那原来就是他的专长啊,只不过是在遭遇了芷若的那段日子里有所收敛罢了。犹豫片刻,胤祯最后能说出口的只有一句:“他纳了一名宠妾。”
宠妾……那两个字敲打在芷若身上,让她仿佛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冷彻心扉。她对他而言已不再重要了,他把她忘掉了。
“那侍妾我见过,与你……长得……并无二致!”
“什么?”尚沉浸在悲伤重的她猛然回头,胤祯已不知所踪,只留下她呆呆地立在原地,消化着他刚刚传递给她的信息。与自己长得一样?这说明了什么,是不是因为他还……一丝宽慰的同时,更多的刺痛袭来,她与他已经不可能了啊,即便那女子再像她,也毕竟不是她。她突然开始有些羡慕起那未曾谋面的女子来。
“小姐,你还好吧!”采晴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担忧地问。
“没事。我们走吧!”她需要出去走走,她收拢伤心的表情,“我想换个环境散散心。”
被芷若带回京中的俩姐妹——小青与小红——一直住在客栈中,对于芷若要开绣坊的打算都万分感兴趣。然而芷若并没有打算与她们多说,她只是略微坐了坐,安慰她们再安心在房里待一段日子便走了。胤祥的几处铺子她也去看了,一处地方太偏,一处钱庄必须要保留,另外两处也都不太适合,想来也只能另觅他处了。
东直门外闹市倒有一处店面正要出租的,位置不错,临街朝南,光线充足,穿过花厅,后头的两间屋子面积也大,正可以拿来干活。然而那房东欺她是年轻女子没有经验,价格报得很是黑心。芷若与他争了一番仍没有结果,只得作罢。向来这生意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芷若禁不住锁起了眉头,情绪更是低落。
采晴跟了她走了大半日了,早已饿得两腿发虚,便轻扯着她指着路边一家酒楼道:“小姐,午时都过了。不如咱们吃过饭再过吧!这绣坊的事儿也不急在一时三刻,咱们犯不着为这挨饿啊!”
芷若经她这一说,也觉得有些累了,便随了她拐进店里。那小二见有来客忙迎上来,看芷若衣着打扮不俗也不多问,直接往二楼雅间里带。等待芷若坐下了,才捧着茶壶开始侃侃而谈推销起生意来:“这位姑娘真是好眼力啊!咱们这店与一般的酒楼可是大大的不同呀!您看这房间,临街而建,虽可览京中的市民风情,却又不觉嘈杂喧嚣。屋内琴棋书画一样不少,最适合文人雅士邀两三知已品茗酌酒、吟诗作画、谈古论今……像您这样的贵小姐在此用餐、弹琴或是刺绣小憩的,也方便清净。您看那……”
“我们只是吃些东西,吃完就走的。”芷若打断了那人的喋喋不休,“你也不用再说了,只管把你们店里的菜单拿来就是了。”
“哎哟,这可说到重点了!”那小二眉开眼笑地为她倒了杯热茶放上,继续说道,“咱们这儿最大的特色啊,大江南北各地菜系,什么美食都有,本地的北京烤鸭、杭州的西湖醋鱼、蒙古的炭烤全羊,只要您能报得上名字的,咱们这里的厨子就做得出来。还有哪……江南的女儿红、江西的汾酒、关外的烧刀子……各式酒水,一应俱全,至于糕点甜食,那更是……”
“你就给我们两个炒菜,一条清蒸鲫鱼吧!咱们就两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芷若不耐地再次打断他,那小二见这主儿已不愿再停下去,不敢继续唠叨,只道:“好咧!”便向后退去,退到门边时,突又停住,对芷若道:“这位姑娘,咱们店里的规矩,所有菜的用料都要经客人亲自验了才能送进厨房交给师傅的,您看是不是……”
“那我随你下去看好了,这事儿怎么能烦劳我家小姐呢?”采晴看向芷若,询问道,“小姐?”
“你去吧!”芷若当然不会自己下去。等房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她一人后,她终于站起来开始打量四周的陈设。诚如小二所言,这里的一切却是透着某种不一般的雅致。窗边吊兰摇曳,被日光在墙上映出淡淡的影子。纯白的墙上挂了好几副字画,那字画……芷若突然瞪大眼睛,觉得胸口呼吸困难……那些字似曾相识!“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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