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柳絮无边(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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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明媚地交织在中和宫里。他和李溢一同掀衣下跪。恭恭敬敬地,带着王氏所教导的严谨风范,冷漠而响亮的声音自喉中齐齐响起:
“儿臣参见母后!”
妃嫔们开始夸耀忠王永王端庄潇洒的风姿。虽然原本的心情忧郁,但如今听得那些赞扬,宁亲还是不由得欢快起来。她当然知道,她的嗣升哥哥是最出色的。
随着嗣升和宫妃们的寒暄完毕,她看着他即将离去,连忙也放弃了和永宁公主解九连环的游戏。
她抓住这个机会偷偷跟着两位皇子走出大殿。随着迎面吹来的清风,她遥望着嗣升修长挺拔的身影,一丝不舍感也自心底徐徐升起。
他是她的哥哥啊。
她突然不想那样放弃他了。一个答案就划定一切界限,这值得吗?
她站在殿前高高的台阶上,望着两个互相说着话往下走的皇子,然后努力在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排除了原本犹豫和胆怯的心情。
“嗣升哥哥——”她飞快地跑下去,他的脚步并未因此而慢下半拍,她抓住了他的衣摆:“嗣升哥哥……”她轻微地喘着气,期待地望着他高高的背影:“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她的声音慢慢地轻下去,突然也带了些哽咽:“我好想哥哥啊。”
李溢站在一侧一句话都不说。宁亲望着嗣升的背影,多么期待。
然而他没有任何反应。随着时间的慢慢移动,她的手指颤抖着攥紧,失望和更加伤心的情绪,浮上心来。
他还是没有回头。她不想再开口唤他,立在原地,低着头等着。终于忍不住,泪水盈睫。难道他真的不要她这个妹妹了吗?
然而就在她黯然地想着这一切的时候,他回过了头。她的眸子一亮,立即抬起头来。熟悉而英俊的脸,目光却仍然是冷冽并充满排斥的……
但宁亲还是破涕为笑。
“公主有什么事吗?”
她拥上前去,抱住他的腰,笑容开心地绽开。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八岁的她很激动很愉快地抱着她的哥哥。她欢欣而雀跃地笑着,忽略他所有的冷漠,抓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往阶下迅速地奔去。
这同样是和煦的春日,太液池畔,柳絮无边,小小的宁亲毫无顾忌,她拉着嗣升跑着,李溢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她欢快地指枝头的翠叶和拈自天飘飞而下的如雪柳絮,和嗣升一同穿梭在这柳絮之雪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哥哥脸色的变化。那样迟滞,带着冷硬感,眼神也从未有一刻停留在她的脸上。
杨花杨花漫天飞……
宁亲总算在她无限放大的欢欣中注意到了他的冷漠时,也只是下意识地更加热情地奔过去,然后紧紧地拉住他。“嗣升哥哥,你看!那只蝴蝶真美啊!”
她要让他高兴,她要尽全力地跟他一起玩,像是要把自己的活力传给他一样:
“嗣升哥哥!你说这杨花美不美?唉……湖泊里的荷花什么时候才开呀!”
“如果柳絮和荷花都开在一个时候,那该多好!对吧?!”她望着他嘻嘻地笑,然后回过身去,突然看到了远方在一片柳絮中艳丽无双的杏花。这是杨皇后最喜欢的花啊……她的脑中灵光一现:“嗣升哥哥!你看,杏花!”
她朝着树奔过去,手挽住树干打了一个圈:“过去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呢?嗣升哥哥!”但她失望地发现他没有跟着她过来。
但是她马上又打起了勇气,朝着他奔了过去:“走!我们去赏杏花……”
手抓了一个空。
他的手疏离地避开了她的,淡青色的锦绣衣袖藏匿了他的手指。指尖拢合间,传递出的是反感到冷酷的情绪,没有一点不舍的意味,那样地决绝。
她若无其事地继续笑:“嗣升哥哥!”她回头望向那株杏花树,再去拉他的手:“你看那杏花多美啊?你没有赏的**吗?母后最喜欢的也就是杏花了……”
“你不要碰我!!”
她呆住。脸色也在这一瞬变得刷白。她仍旧没有拉到他的手,手指很尴尬地停在空气之中。柳絮一点点地落在她粉红色的薄袖上。她回过头去。他望着她的目光那么悲伤而阴冷,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
看到他的表情,她再次怔住了。
李溢远远地追到他的身边来,淡淡地望了望宁亲和嗣升。他不知什么时候也生疏冷落了宁亲,此刻望着她,没有一点想要安慰或帮助的意味。
宁亲低下头去。委屈和更深的屈辱感,一点一点,自心底蔓延而来。她不懂得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做错什么了?他是她的哥哥,难道,她没有权利亲近吗?
片刻,怨愤伴随着自心底升起,她也同样怨愤地抬起头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什么了!”
他回过头去,冷漠地离开。宁亲的泪水再次无法抑制,比上次所受的打击还要痛,她在他的身后大声对他喊:“那皇后已经死了!我和母后才是你真正的亲人!她只是利用你!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他没有回头:“嗣升哥哥!!”她高唤着,他仍不回头:“她不是好人!她是坏人!她死了活该!”她悲哀地希望以此来让他再次回过头来,然而他的脚步却加快了,她最后喊了一声:“嗣升哥哥——!”
他仍然没有回头。
柳絮仍然纷纷地落,她在原地啜泣,伤心地哭。当然,她是知道,此刻,不论是李嗣升还是李溢都是不会再回头的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从小盼到大的亲情竟是这样。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嗣升哥哥要这样对她。只有不停地哭。
虽然她的妈妈跟她说,女孩子是要勇敢不能哭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实在难以抑制那想哭的冲动。
不知过了多久,那日光下黑色的人影渐渐地笼罩了她。有人到了她的背后,她没有回头的时候,那关怀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小信?你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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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信?
她奇怪这个从未听过却很亲切的称呼。但仍然只是继续啜泣,没有回头。
于是他便主动走到她的身前来。
她噙着泪抬起脸。那一瞬,泪花迷蒙中,她还是认出了他——李清。寿王。曾经的十八郎。
她记得母后所说的话,见到来人是他,原本那有人问候的点点欣慰也没了。她不在敌人面前哭泣。于是她拭去泪水,狠狠地“哼”了一声,便回身怀着那丢了脸的心情沿着烟波浩淼的太液池往回走去。
她不哭了。他过来和她说话她也不理,仿佛他不是她的亲哥哥。柳絮纷飞中,他仿佛只是一个不怀好意的陌生人。
但倏忽间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她的同母哥哥走了,他不要她,而在这样的时候走到她身边的人也不是她认为的溢,而是‘敌人’李清。
他对她为什么哭好象很感兴趣,哪怕她对他不理不睬,仍然不停地缠在她的身边。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他不知道他们是‘敌人’吗?还在一旁柳啊水啊花啊鸟啊的说个没完。但对于作为孩子并且是女孩子的宁亲来说,对这些心里不是不受用的,虽然她不想理会他也不能理会他,然而在他源源不断的话中,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不再那么难过了。
但她还是有些想不通。毕竟,他是她的异母哥哥、曾经嘲笑过她母妃绣的牡丹像是没浇水的啊。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呢?
但是她不想问,她想他肯定是不怀好意,于是只是继续走自己的路罢了。他总会回去的。就像她也不得不放开嗣升哥哥一样。
这样沿着太液池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终于他也郁闷了:“你怎么了?怎么总是不理我啊?”
她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往自己的寝宫走去。对他长时间的纠缠也开始产生了厌烦。他却也似没有发现,对她不理会他也不生气,只是仍然在后面说着一些或安慰或自我深度介绍或继续聊花鸟的话。
小时侯的李瑁便是这样一个热心到不厌其烦的孩子。
终于,宁亲也烦不胜烦地回过头去,喊:“你到底要干什么?!”
李清怔了怔,似乎也意识到了她话语中的敌意,然后有些结巴地道:“我……我不想干什么啊……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你哭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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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她听着李清这么说,鼻子突然又酸了起来。她悲伤地蹲了下去,无法控制的,她真的再次“哇——”地哭了出来。
这便是她的亲情,滑稽到可笑的亲情……
但她和他的关系也因此而走近了。为了不让宁亲继续伤心,宁亲也不想让杨皇后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她答应了李清的建议,跟着李清一起到了武惠妃的紫兰殿。
紫兰殿地处甚远。两个孩子走到时,已是午后时分。因为惠妃被明皇召往长安殿,于是整个宫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李清招待宁亲一同用了午饭,然后再陪她玩了一阵,到得夕阳时分无甚可玩了,便沿着宫廊走进去,登上二楼,然后看着西方绮丽的夕阳,攀着阑干在干净的木地板上坐下来。
百无聊赖的时刻,李清想了想,终于道出了在他心底盘桓已久的疑问:“小信,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哭了吗?”
她望着宫殿群景眨了眨眼睛:“你怎么那么想知道?”
“你是我的妹妹呀。”李清笑了笑。
宁亲听着这话蹙了蹙眉头:“但我母后明明说,武惠妃是我们的敌人……”
“敌人?”李清挑了挑眉,仿佛终于明白了她刚才的冷漠。宁亲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哈哈一笑:“是吗?但这又不意味我就要把你当敌人。我可没有把你当敌人啊。”

“……为什么呢?”
“那是她们上一辈的事,本就不应该和我们有关系。而我……我也最讨厌那些你争我夺的事情了。”
而我……我也最讨厌那些你争我夺的事情了。
她回过头去,突然很努力地想看清坐在她对面的男孩的脸。夕阳的光辉给他秀雅的脸庞镀上了深浅不一的光晕,显得格外清晰,却又有些缥缈恍惚,但也是那么地美,就像传说中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子一样美……
然后她的鼻头又酸了。
她回过头去,再次俯瞰着夕阳下的宫殿群景,然后说:“实际我也没有哭什么,只是我的嗣升哥哥不要我了。”
“啊?为什么!”
“因为他不爱我和我的母亲,他的心里只有王皇后,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她把下颔轻轻地搭上阑干上横着的缝隙,然后郁郁地说:“我真的不明白。王皇后和他是什么关系?她不过是在利用他罢了,并且他们之间也没有血缘。而我们……我们却是他货真价实的母亲和妹妹。为什么……我和母亲却连一个利用他的人都比不上呢?”
李清歪着头看了看宁亲,然后凑近她贼笑着说;“也许是因为他喜欢王皇后罢?”
“当然喜欢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对我们。”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他对王皇后的感情,不是那种喜欢,而是另外一种。”
宁亲不懂了,她回过头去疑惑地望着他。然后看到李清在她这样的目光中开始有些羞赧的神色。她问:“那是什么喜欢啊?”
李清笑着继续悄悄地说:“就是像父皇对他的妃子们一样。”
宁亲夸张地问:“什么?!王皇后比嗣升哥哥大多少、高几个辈啊?嗣升哥哥对王皇后的感情像父皇对妃子……?”
“嘘——”他立即把手指放到唇边,很警惕地望着宁亲,宁亲这才住了嘴:“谁让你说这么大声了?”他责怪似的问:“像你这样是巴不得所有人都听见?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想让你的嗣升哥哥出事的话就不要把这个拿出去乱说,听到没有?”
宁亲还是不懂,但是望着李清严肃的神色,她还是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宁亲和李清的关系越来越好,相应地对李浚也越来越冷淡。不过她不难过。因为赌气。同时她也想……这……恰好也是李浚所希望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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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他:“咸宜和太华不是你的同母妹妹吗?你为什么不疼她们而来疼我?”
“谁说我不疼她们了?”他一边丢着炒豆子到嘴里一边说:“而为什么要疼小信你呢?说来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要人疼的小白兔,嘿嘿。”
宁亲不高兴了:“你是同情我啊?”
他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也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真的。”
但从他的语气里也让宁亲感觉到了同母哥哥的重要,原本对他的依赖消逝了一些去。再想起李浚,又是说不尽的怅惘。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李清对咸宜和太华二公主的态度并不算好。也许是因为从小不是一起长大的原因,李清和太华很容易吵嘴。而咸宜与李琦更为亲,李清已经难以**他们中间,于是他并非那样幸福。
但在宁亲的记忆里,那仍然是极为清甜的一段岁月。每每想起,她似乎都能想起太液池边那依依杨柳和湖风混在一起的清甜味,就像是一碗水中滴了一点蜜一般。李清背着她和宫女们一起在湖边玩游戏,她在他的背上洒落的银铃般的笑声,也伴着那依依杨柳,永远地回荡了开去……成为她记忆中有关亲情最真实亲切的一幅记忆……
如今她靠在他的肩头上,回想起这一瞬瞬、一幕幕,也突然记起了曾经他在中和宫中持箫吹奏的《粉蝶**》。
在众妃嫔及武惠妃骄傲的表情里,他仪态从容地按响了那一个个箫音。那箫声温和而清朗,像是天空飘浮的白云,就如他本人一般,并无多少萧瑟之意。他吹箫的时候她便踏入大殿,然后在向众人悄悄的请安之后,站在阶下,看着他吹箫时宁静的神态,听着那美丽的箫音,看到他静静地抬起眼来。
那时已是开元二十年,宁亲也长成了一个妙龄少女,站在阶下静静地望着他。兄妹之间默默地相视,然后,唇角不约而同地浮起了似有若无的笑意来……
那时的宁亲何曾想过,会有那样一天,他会对她说:你知道吗小信?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以后也许……也许……就是敌人了。
在她很小的时候是把他当敌人的,但是在和他的交流中,她也对着敌人二字产生了怀疑,她曾很坚定地相信,我们决不会是敌人。然而她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会对她说:小信。我再不会是你过去的清哥哥了……你陪了我这半个月,我已心满意足,现在的你尽可以离开这府邸,再也不回来。
这个冷月如水的夜,她靠着他的肩头,心情从最初的安宁泛滥为悲伤的潮水。
她一直陪着他,挽着他的胳膊,忍着内心的悲伤与苦痛。无数次地,她都感觉到自己的泪就要掉下来了,然而她还是强自忍着。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她也一点都不想哭。
月上中天,风中的冷意越来越浓重,湖水荡漾起一片锦缎般的细波,使得整个湖面泛出银色的光芒。她还是问:“那么,清哥哥,我真的不用再来看你了吗?你一个人待在这寿王府里,不会寂寞吗?”
“不会……”
他的声音也添了几分萧瑟:“你就当作……我死了罢。”
这话说得好轻巧。宁亲从未感到如此挫败,泪在眼眶中再度闪现。一阵夜风吹过,她在那寒凉中瑟缩。感觉到了她的冷,李瑁立即回过头:
“冷么?不然就入房去睡罢。”
宁亲摇了摇头,继续靠在他的肩头上:“我再陪陪你罢。”她含着泪低着眼说:“就当是最后一次。”
李瑁的身体微微一僵。宁亲挽着他的胳膊闭上了眼睛。此时的宁亲也学会了从容放弃与隐忍,再不是过去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了。
她不知道李瑁的心里是什么感觉。只知道他身体在僵冷过后便又重新放松下来,接着他的下巴摩挲了一下她的发顶。波光闪耀,湖风凄冷,枯叶打着旋从风中飘落,落在水里,落在他们的身上和廊上。这片湖景便自此演化成了宁亲心中的千里烟波,伴随着漫长无际的缓慢时光,一直延长到天地之界。仿佛之间,宇宙洪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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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湖泊,白霜在湖面上氤氲出朦胧的风景。像是湖中龙女蒙上了神秘的面纱。他们共同在水榭边悠悠醒来。碧绿的湖面如镜平整,毫无波澜。
宁亲放在湖水中的脚趾轻轻地动了动,湖波便荡漾出了涟漪,一圈又一圈,轻轻地荡漾出去。
此夜,并不如宁亲曾经在嗣升门外等待的那一宿,奇迹般地,她和李瑁都睡得十分安稳,在她感知到足下湖水的荡漾时,神智的清醒让她的心下五味杂陈。放开挽着李瑁胳膊的手,她坐直了身子,李瑁的身体也因梦醒而有小小的触动。
衣衫沾上了白霜,有着凝结的湿意。冷,然而不知为何却很舒适,像是长期被泡在冷水里已没了颤抖的感觉。只有那清冽之意,袭遍全身。
她回脸望向李瑁,他几乎是和她同时醒的,眼神有些惺忪,但掩不住眼底清冽的光。彼此看到对方,怔了怔,接着相顾凄楚的一笑,都意识到了分别在即。
此日,宁亲恰好要去参加李玙的册封典礼。
这清晨独有的轻寒和朦胧预示着时辰还早。宁亲望着这片似乎把一切都掩藏住的白雾,她看不到湖岸的杨柳、远处的屋宇,就连这水榭也在这白雾中模糊了部分身影。她听到李瑁说:“你该回房更衣梳头进宫了。到了你在禁中的宅第之后,你还要再更一回衣罢。”
宁亲点了点头,然后自他身边站起身来。当把脚趾自水中伸出的时刻,她才发现自己的脚趾已经被水泡出青白的颜色。
她在一侧穿上木屐。想要跟李瑁说什么,但是又不知怎么说出来。在原地停了半晌,她回头望着怔怔观湖的李瑁,然后启动脚步,回身往水榭外走,发丝拖曳在脚腕畔慢慢前行,沉重而缱绻。真的是不知该说什么了。李瑁也没有回头。
她的眼眶再次模糊了。但,这样的分别也许也是最好的罢。就这样离开,什么话都不用说,就像再平常不过的一次告别。但是她明明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告别,她想说很多,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这分别也决定得那么仓促,她无法为它准备足够珍贵的礼物。
她含着眼中的泪水,当走到了通往岸边的木桥,终于忍不住。一瞬,她陡地回过身来,敛裙,下跪,双掌覆上地面,大鞠躬。
她对他行那最为郑重的道别古礼:“清哥哥……保重。”
就把这当作最后的礼物吧,她想。
虽然他背对着她,但他也一定知道她回身的瞬间是在行什么礼吧。
当额头与地面垂直的那一瞬,她的泪珠也随着噼啪一声砸下。没有哽咽,没有凄怆。她站起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就像是曾经在雨夜中她哭泣着奔出忠王宅一样。只是这次她没有再那样放声哭泣了。她捂住嘴唇没有让自己哭出来。而这会是她对李瑁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们都知道,从此以后,她与他再也不会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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