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再叙他的故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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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人竟会在这雪海冰原的绝域之中拼杀?而且竟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王者风也不由动了好奇之心,不住地缓缓吐气,将身子又快又稳地向打斗声发出之处移去。待降得离地十来丈高时,他已看到了正前方打斗的高手,正好是五位,其中有一名应当是女的。他猛地闭气疾打“千斤坠”,身子一下似巨岩般疾坠到了地面,但落地时却悄去声息,连雪地上都未见一丝脚印的痕迹。他看了看脚下,对自己的轻功进境颇感满意,接着又施展“芋叶功”里的“水过鸭背”身法在雪地上飞快地滑行,真似一颗小水珠在鸭背上溜过般不着痕迹。待他能看清楚那五人时,他突地打住身形,随即隐伏在近旁一个半人高的雪堆后远观。
这一细看,他才发觉其中一位竟是认识的——这位赫然竟是最近一届的“中原武林第一人”梅寒香梅大先生!再看另一位相貌与梅寒香有几分相似,年岁小了一点,想必就是梅大先生的胞弟“梅二先生”梅竹青了;另两名老者除衣着一黑一白截然不同之外,相貌、身形竟几乎一模一样,他们的武功更还在梅氏兄弟之上,王者风即刻便猜到他们应当就是江湖上传说的“武林俩神仙”——“武林学圣”祁白和“武林赛手”祁胜兄弟二人了;余下那位娇艳妩媚得令男人受不了的中年美妇,她的武功竟与梅氏兄弟相差无几,想来应当是江湖传言中弄得梅氏兄弟翻脸的“桃花仙子”了——江湖上绝少有人知晓她的真实姓名、身世来历,“万宗密卷”上也仅仅记载有她曾用的小名“青桃”而已。再看他们五人的对阵,是梅氏兄弟和“桃花仙子”联手夹击祁氏二老,双方旗鼓相当,斗得难解难分。祁氏二老功力、招法和对敌经验均占上风,但对方三人个个不弱,而且似乎都有用不完的体力,长斗下去则祁氏二老定然负多胜少。
王者风细看他们的招数,简直包罗了天下所有武学的精华,杂而不乱,多且精通,还有许多他们自创或临时用出的招法,招招都是妙不可言!王者风不由在心里感叹:“这五大高手果然名不虚传——若单从招数套路而言,天下间恐怕再难找得出什么人能胜得了这五位了!”“我昔日与梅寒香交手能占得上风,也并非是在招法上占优,只不过是我出手比他更快而已……”“既然招法套路对他们而言已算不了什么,那么决定胜负的,就只有是他们功力的深浅了!”念及此处,王者风豁地灵光闪现:“东方先生当年教我的‘有招即是无招,无招也是有招’恐怕几就是这个道理了——招法太多了,也可算是无招了;而没有招法的招法,其实不也是有招法么?招法多,未必能胜得了没有招法;而没有招法,却又定能胜得了有招法么?……武功到了某种程度,有不有招都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增强自身的功力,尽最快、最有力、最有效地杀伤对手……”“天下武学殊途同归,门派招法只不过是一种表面的差异罢了……无论一个人修炼什么样所谓的‘神功绝学’,他也不一定真的就能天下无敌——最重要的是要看火候,看你的修为是否精湛、是否炉火纯青,若只是习得一点皮毛的话,再厉害的功夫都不管用……”
王者风不眨眼地看着五大高手的拼斗,看着他们那些层出不穷、极尽变化之能的精妙招法,觉得自己好像将它们全都记住了,却又似乎连一招都没有记住,甚至连自己以前学过的许多绝招妙法都仿佛忘记了……至此,他的武学修为才真的达到了“有招即是无招,无招也是有招”的境界,从凡世间所谓的“顶尖高手”又迈过了一条线——就是这一条线,这就是两种不同“顶尖高手”的差距,只要你跨过去了,你就成了另一种不同的“顶尖高手”……然而,要跨过这一条线,可着实太难——一个人若只是每日里跟在师父的后头一招一式地练啊练啊练啊,就算他资质再佳,他也很难成为一位真正的顶尖高手……
王者风轻吁了一口气,突地觉得自己要建成一个“完美天下”恐怕也并不是什么难于登天的事——一个人若有了很强很强的能力,能难得住他的事恐怕也不多了。他将心神稍一收敛,再细看五大高手的衣着和神情,但见他们俱都风尘仆仆、褴褛不堪,想必已拼斗很长一段时日了,否则也不会杀到这片荒原绝域般的冰天雪地里来。至于他们为何会厮杀,想来应当有很多缘由,又或许根本就没有缘由——顶尖的高手与高手之间若不相斗的话,那才真正怪了,而且也太可惜了。
“万宗密卷”上记载有梅寒香欲统霸武林、君临天下的野心,他暗地里收罗了不少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倘若梅竹青及“桃花仙子”未与他反目而祁氏二老又不再重出江湖的话,倒还真可能会如他所愿,如今的天下可能是姓梅而不是姓赵了。从眼下的对阵来看,这一家子似乎重归于好了,若他们胜了祁氏二老的话,大宋朝恐怕将会天下大乱了。看他们三人的武功,一对一而言都比祁氏二老中的任一位要差一筹,但三人联手则还稍占上风。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功力一刻都不曾减弱过半分,似乎生生不息、源源不断,看来再斗上十天半月都不当回事;而老迈的祁氏兄弟功底虽厚,却已可见后力不济的迹象,若一直照这般玩命地斗下去,想来他们顶多能再支撑得两到三日。
至于梅家三人的功力为何会久不见衰,王者风忽地想到“万宗密卷”上曾稍提及的一种神功秘笈——大汉皇室遗留下来的《九转元功》。据言此秘笈一直不知所踪,但极有可能是埋在潭州马王堆的汉墓里。难道他们都已练成了能令人功力生生不息、源源不断的“九转元功”?这些,在“万宗密卷”上却都没有记载——“万宗密卷”终究也只是人编写的一卷死书而已,江湖上瞬息万变、星移斗转、风云莫测,它又怎么能记得清楚?它又怎么能真的万事皆知?
再看了大半个时辰,王者风见他们攻击时都想把杀伤面扩大,真正近身相搏的时候较少,虽则控制的范围较大,看起来也很有声势,但这样一来功力太过涣散,杀伤力其实反倒减弱了。祁氏二老功力较高,他们若能将功力凝于近处而不求控制范围的话,当可立于不败之地;而他们若始终合力强攻对手中的任一人的话,则还可能有获胜之机。再斗了数百招后,祁氏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各自开始相互靠近、收拢功力,稳稳当当地控制住近区,并始终向梅寒香一人发出强大的攻势,对另两位只是防御或佯攻。然而梅家三人也随机应变,俱也将功力凝回,梅竹青和“桃花仙子”加强了对梅寒香的掩护,同时也加大了攻击对手的密度。于是一番变化后,双方从遥攻远拆变成了贴身肉搏,招式间更见凶险、精妙,功力的杀伤也更具危险性。
王者风暗暗点头,心想自己往后杀敌也要尽量做到将功力凝于一点,若无必要则不去涣散,要用最直接、最简单、最有效的攻击置敌于死地。经验老道的五大高手此刻都做到了这一点,双方登时又形成了既凶险又平稳的僵局,看来再过很久都很难分得出胜负。
不知不觉过了许久许久。王者风偶一抬头望天,才猛地惊觉今儿个日头竟一直未见西沉,就好似梅家三人的功力一直不见减弱一般——前段时日他已觉着白天特别长,应当在八、九个时辰左右,而今日过了八、九个时辰竟还不见一丝黑意……难道这绝寒之地竟会有整整十二个时辰的白天?王者风开始注意天色,并在估算着时辰,发觉今日真的过了约摸十二个时辰才黑了下来,这可真的是一件奇事——这就好像太阳神也因被五大高手的精彩对决吸引而忘了收工似的。
雪夜并不黑,但却非常寒冷。五大高手的拼斗仍是那么炽热,给这寂寒的绝地平添了不少生气。王者风仍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好似仍在细看五大高手的厮杀,又仿佛根本没有在看;脑海里好像装满了东西,却又似乎只有一片空白……
日头又出来。一切都没有更改。
日头又落下。今日的白昼比昨日短了些。
日头再出来,又再落下。今日的白昼比昨日又短了些。
又一天又开始。祁氏二老的功力已明显见弱,看来稍一不慎便可能会伤在仍是生龙活虎般的梅家三人手下。
王者风这才开始动了一下身子,抓了几把白雪送进肚里,心想祁氏二老恐怕要开始奔逃了——他们兄弟俩的轻功要高出梅家三人不少,当可逃出很远而得到喘息之机,但不知疲倦的梅家三人定会不停追击,于是这样的拼斗又会延续下去,不知他们又会打到什么地方去……然而若一直这样下去,祁氏二老非被累倒不可。“我若是他们,我将怎么做?”王者风在心里问自己,“恐怕,只有能与对手拼个同归于尽了罢?……”“然而,要拼掉对手的性命,恐怕也并非易事——你不见梅家那三口子个个都老奸巨猾么……”
这个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但听梅寒香在闪电般拆招的同时悠然地道:“两位前辈,今儿个还不施展你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盖世轻功’么?”
着白衣的祁白不发声。着黑衣的祁胜自嘲似地笑道:“我兄弟二人本欲追杀你们兄弟俩,却不想竟反过来被你们一家三口追杀——‘武林俩神仙’被三个晚辈追得屁滚尿流啦!这事传到江湖上去,‘武林俩神仙’可还有什么脸面再混下去?……”祁白这时开口了:“咱们还有什么脸面么?逃都逃了好几十回了,整个天下美景都差不多被咱们赏尽了,就差没有钻到地底下去看阎罗殿了……”祁胜哈哈笑道:“好!好!这回不逃了!不逃了!”祁白再道:“打了一场这么久的架,瘾头也过足了,该把帐都清了!”祁胜再笑道:“对!对!该清了!该清了!”蓦地语气一寒,狂笑着高呼道:“那就都到阎罗殿去罢!”言际,他已将身子似陀螺般地旋转起来,愈转愈快,愈转愈疾,身子就似皮球正在充气般迅疾地膨胀起来,愈胀愈大!祁白也跟他兄弟一个样儿,把自己弄得似一个疾转的大皮球,对手的攻击根本就沾不了边儿。
梅家三人一时都不由呆住了。蓦听“桃花仙子”惊惧地尖叫起来:“炸尸神功!炸尸神功!这是炸尸神功!”
梅寒香和梅竹青顿时脸色剧变,几乎同时狂吼道:“快逃!”开口之际,他们已各展身形向不同的方向拼命地蹿掠,刹那间已各自离开了原地十多丈,只留下“桃花仙子”仍愣在那里。
两个仍不断胀大而且疾转着的“大皮球”竟也各自呼啸着疾驰追击,分向梅氏兄弟撞去!
梅氏兄弟身形再起,高掠空中,各离“桃花仙子”已达数十丈。两个“大皮球”追得更凶,各离梅氏兄弟已不过五、六丈远,在空中疾转得已让人看不清形迹,然后突地就一下胀爆了,两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几乎同时发出,梅氏兄弟和祁氏二老也几乎在同时幻灭成了一团烟灰,随着两股巨大的气流,掺和着针雨般的雪粒冰屑呼啸狂奔!
远在数十丈开外的“桃花仙子”还来不及眨眼,那两股气流已互撞在了一起,随着一声巨大而沉闷的轰鸣汇聚成为同一股迷朦的气流,就似一头张牙舞爪的洪荒巨兽般将“桃花仙子”撞飞半空,随即将她吞没腹中!余势仍猖狂无忌,直将王者风隐身的雪堆击得粉碎!王者风提气运功相抗,身子迎着这股巨大的强劲气流不由自主地不住退滑,一直退了数十丈方才打住。四处一片烟雾迷茫,无数残冰碎雪扑哧扑哧飘落地上,直落了半晌才可重见天日。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渗进了冰雪的芬芳,散发着一种奇异诡谲的清香。四位男人都已不见一丝踪迹,只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躺在血染的雪地里。
“这就是江湖传言的‘炸尸神功’?”王者风暗自思忖,“威力令人难以置信,纵算世上最厉害的火器加起来恐怕也及不上它……”“嘿嘿,曾叱咤风云的四大顶尖高手,就落了个尸骨无存、灰飞烟灭的下场……”“练这种功夫,看来也不是很难——只要将全身功力提至极限,催发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每一处地方,再借用疾快的旋转来进一步加大力度,以自己的功力将自己炸得粉碎来与对手同归于尽……”“那么功力愈高者,其杀伤力自然就愈强;而就算功力不高,只要相距不远,武功再强的对手恐怕也难在这种可怕的、毁灭一切的邪功下逃生……”“还有,听说由练过‘僵尸神功’的高手再来施展‘炸尸神功’的话,其威力又可平添数倍——嘿嘿,又有谁会、谁能同时练成这两种极端对立的邪功呢?……”“我日后倘若万一真的有无路可走之时,我是不是也要使用这样的功夫来毁灭自己呢?……”
王者风不知所谓地笑了笑,举步不疾不徐地向“桃花仙子”躺着的地方行去。走近后只见“桃花仙子”浑身血淋淋地平躺着,身上衣裙碎烂成千丝万缕,喷火的遍布成百上千个小血孔,更有一种奇特诡异的迷人魅力,让久未有之念的王者风也不由怦然心动,喉头咯噔了一下,全身上下都亢奋了起来。他忙强自按捺住这股邪火,再看“桃花仙子”身侧散落的杂物——有已被击得很烂了的胭脂水粉盒,有更烂的绣花荷包……而最醒目的,却是两本破书——它们本就已够残旧了,如今再经祁氏二老“炸尸神功”的劲气冲击,更是七损八缺得不像样儿了。王者风拿起书本一看,马上就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这两本破书虽无书名,卷面也是东缺一张西少一角,但它们所记载的内容却不就是那种神奇的“九转元功”么?!王者风疾快地将两本书都看了一遍,过目不忘的超强本领让他将所有内容都记在了脑海里,而超凡的头脑又立即将那些残缺的内容也都自动跳跃了出来,使他在片刻间就领悟到了“九转元功”的真谛,只待花些时日去修炼。
他将书本放开一边,又细细地端详起令他也有些难以把持的“桃花仙子”来。他这一细看,竟发觉“桃花仙子”跟自己心里努力想忘掉却又始终念念不忘的白开水极为相像——其实他每看到一位女子都想要从她身上找出一些与白开水相似的地方,固然也找到了不少,但都远远不及“桃花仙子”的神似,就连当年的“第一女儿剑”梅竹青也颇有不及。这就更促使王者风决定要将“桃花仙子”救活——她虽已没了气息和心跳,但只要王者风及时施以内力相济便能又催动她的气息和心跳,再家加上王者风独到而神奇的疗伤秘法,当可确保她性命无碍。
于是王者风强将躁动的杂念压下去,专心为“桃花仙子”疗起伤来。先以内力催动“桃花仙子”的脉搏后,他又双手连敲其全身上下各处大**,待她气息和心跳缓缓回升了不少,他才以双掌在她身上四处游走,掌心绵绵不断地吐出一阵阵奇异的暖流,使她的内伤外创同时一点点、一点点地好转……
随着“桃花仙子”嘤咛嘤咛的喘息声响起,王者风才将内力逐渐减弱,但仍不敢完全打住,因为伤势太重的“桃花仙子”毕竟刚从鬼门关回来,他一放手就可能又被鬼差抢了过去。
喘息呻吟中,“桃花仙子”费力地睁开双目,无神的桃花媚眼仍足以勾走诸多男子的魂魄……她感觉就好似做了一场大梦,梦起梦灭,梦又醒……过去的一点一滴缓缓地汇聚起来,她才想到自己应当已死在了那可怕的“炸尸神功”之下——那竹青、寒香和祁氏二老呢?他们,他们应当都已同归于尽了呀……她有一阵心酸,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以与梅竹青重拾旧好,梅寒香也作出了让步,三人齐心合力要将祁氏二老这两大劲敌除掉,然后再称霸武林、统率江湖、夺取天下,可如今……胸口传来一阵阵异样的暖流,使她舒服得又懒洋洋地闭上了双眼,但刚有了生机的身子却又不由自主地有些亢奋了起来——这是谁的手,这么富有魔力?是他救了我?他是个年轻人?他好不好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想到自己十多年来与众多少年俊郎的荒唐,她不禁有些脸热心跳,气息和脉搏都急促了起来——那些荒唐事,固然是她因对心上人梅竹青把她让给梅寒香而感到气愤才做出来的,但自己多少也有些贪欢的私心……那种,毕竟不是仅靠梅氏兄弟就能给予的……
这双手又向其它各处游走,肩颈、后背、大腿、小腿……“桃花仙子”嘤咛得更厉害了,这已不再是被疗伤的呻吟,而是在燃烧的热力……她感觉到这双手也开始有些颤抖了,于是她心里得意地笑了,娇喘得愈加炽烈,还开始微微扭动起仍然剧痛的身子——能抗拒她的男人可着实没见着几个,就连那自命清高的祁氏二老当年不也曾拜倒在她的膝下厚颜求欢么?更何况这双年轻的手的主人应当也是个年轻人,只要他不是皇宫里的“公公”,他就不会不动情……“桃花仙子”深知自己的魅力,虽然自己的女儿都已老大不小了,但男人们若要从她与女儿中选择一位的话,她相信有更多男人都会选择她……“我这么做太了么?”她心里暗想,“不,我虽有些贪欢,但我更想报答我的救命恩人……”“更何况,从这人的功力和手法来看,他的武功应当还远在我之上,就算姓祁的两个老鬼也难及得上此人……他究竟是什么人呢?……我往后无依无靠,有个女儿又不孝,若能拴住此人那就太好了……”于是她更心安理得了,开始发出勾魂荡魄的轻吟低唤,似新莺出谷,如乳燕归巢,身子也不顾疼痛地扭动得更欢了……
王者风虽不清楚掌下这个女人心里在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主意,但对她的扭动和呻吟之意却能领会,不由在心里暗骂:“江湖传言‘桃花仙子’荒淫无度,曾吸尽了不少少年俊才的精元,看来果真不虚——她两个情人才丢了性命不久,而她刚把性命捡回来便开始挑逗她的救命恩人,可见其品性之低贱,我当年不屑于去找她的麻烦倒是对了,免得玷污了我的名声……”可另一个念头又在对他说:“你又有什么名声?!你用得着在乎什么名声么?!你忘了你小时候那些‘武林前辈’是怎样对你的么?!这个的女人不是很像你心目中圣洁的开水姐么?!可你的开水姐在马玉良马大公子的身下不也是够的么?!……嘿嘿,你又自命什么清高,你不也跟几个人尽可夫的婊子都做过了淫秽之事么?!……”王者风心魔渐盛,再难把持自己,掌下已不再是吐出内力疗伤,而是开始着着实实地摸索、抚弄、抓捏、揉搓,那天底下最令男人动情的乳峰、腰肢、大腿、小腹……一个人若禁欲太久,一旦爆发,那可真是一发不可收拾!
“桃花仙子”虽伤后无力,但她技巧太高,与毫无技巧但精力无穷的王者风战了个旗鼓相当……而她的伤势竟也在王者风不断的强劲冲击下渐渐好转,她的扭动摇摆也就愈来愈能迎合王者风……她还能在的**中细观王者风的相貌——这个看似寻常、普通的年轻人,隐隐有一股傲视天下的王者之气,即使在炽热的欲海中竟也还能保持着冷静沉毅的眼神,就似一个叱咤风云的帝王般在“桃花仙子”的身子上纵横驰骋……然而,在他那令人敬畏的眼神深处,似乎还深藏有一丝哀伤和痛楚,那又是为什么?像他这样的人,还会有什么能伤害他的心?……冲击已如快马加鞭,又似雷霆万钧;呻吟已似紧锣密鼓,又如狂风暴雨……渐渐地,渐渐地,“桃花仙子”已不能再观察王者风了,而王者风的眼神也只剩下了一片火海……
差不多五个时辰的“快乐苦战”。这正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除了他二位,又还有什么人能真正使五个时辰都始终保持着这种“辛苦的快乐”呢?
夜已很深。
他们的眼神却都还很亮。“桃花仙子”更是奇迹般地已完全复元——这真是靠了她的疗伤秘术和邪异的“采阳”。苦战方休,她刚康复的身子却更亢奋了,又开始不住地撩拨王者风,手挠、齿咬、舌舔、乳蹭、腿擦……超凡的王者风即刻又升腾起熊熊欲火,于是二人又“扭打”成了一团……这一回合交战比先前那场犹更“精彩、壮观、惨烈”,两大“顶尖高手”从东翻到西,从南滚到北,一直折腾到第二日正午才偃旗息鼓。
“桃花仙子”爱怜地轻抚着王者风的面颊,贴着他的耳垂细语道:“你真好……我还从来没有碰到过像你这样的男人……”
王者风闭目不语,似乎已很累了。“桃花仙子”看清了他还穿在身上的鹑衣,不由兴奋地道:“我猜到你是谁了——你定然就是江湖上传闻很了不起的少年高手、丐帮的‘浪子神鹰’王者风!”
王者风仍无一丝动静。
“桃花仙子”轻咬了他的耳垂一下,腻声道:“死人,你不会真的累死了吧……”
王者风开口了,却仍没有睁开眼:“你走,马上走,走得越远越好!”
“桃花仙子”一下呆住了,随即似乎难以置信地娇笑道:“你说什么?!你要我走?!你舍得么?!你要知道,这世上只有你才能满足我、也只有我才能满足你;只有你才能给我最大的快乐、也只有我才能给你最大的快乐……更何况,我还可能会有了你的骨肉哩……”
王者风突地坐起身,睁开眼,冷冷地看着“桃花仙子”,伸手将地上的“九转元功”秘笈拿起来递给她,又缓缓道:“你若再不走,我马上就杀了你。”
“桃花仙子”怔怔地接过两本《九转元功》,一时不知所措,随后站起身艰难地退开几步,奇怪地瞪着王者风,颤声笑道:“你是在说笑的,对不对?……”
王者风不语。
“桃花仙子”又退了一大步,涩声笑道:“先前的快活你都忘了么?……我比你大得多,但看起来还不老,对不对?……我过去虽曾有过很多男人,但从今往后我都会只有你一个……”
王者风仍不语,但目中的杀机却已渐渐炽烈!
“桃花仙子”不由自主地又退了一大步,强声笑道:“我知道你是怕我缠着你、拖累你,但你放心,你若不需要我我就不会出现,何况以我的武功还应当是你的一个好帮手……”
王者风突地一字一字地道:“你若再不走,往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开口了!”
“桃花仙子”顿时忽地似衰老了几十岁,就似一朵正盛开的娇艳鲜花突地一下子蔫了一般,身子颤抖着不住地后退、后退、后退,忽地一下转身飞掠而去,转瞬间消失在了无尽的银白之中,但却有话留下:“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去党项找我那个不孝的女儿,你若需要我就去党项找我……”
王者风痴痴地望着“桃花仙子”消逝的方向,一动不动,就好像一个堆得很粗糙的雪人一样。
“以天下为己任?这对你真的这么重要?!”“你难道就不能让自己快乐起来么?!”“这个女人是对你动了真心的,你难道真的就这么狠心么?!”“留住她,她还真会是你的一个好帮手……”“何况,她可能真的会怀上了你的亲生骨肉呢……”在“桃花仙子”掠起的那一刹,王者风几乎忍不住要奔上去拉住她、抱住她、留住她,要她一生一世陪着自己……但他终于还是忍住了。不管自己是不是把她当成了白开水,王者风觉得自己怎么都不应该跟这个比自己大了一倍多的女人在一起;尽管自己其实很脆弱、很空虚的心灵很需要一个女人的抚慰,但王者风认为自己就应该是孤独的;虽然这个女人能给自己最大的满足,王者风却觉得这并不是自己所需要的;纵使她真的能成为你的一个好帮手,但谁又能保证她不会让你沉溺欲海、意志消沉呢?……王者风并不希望有人分享他的孤独,尽管他其实也憎恨孤独。那一刻他是真的动了杀机,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稍一心软便再不会狠得下心来。
他就这样呆呆地站到了夜晚……拂晓……这一切,是不是也就只是一个梦?……当旭日的金辉照亮他时,他笑了笑,耸肩向正北方掠去……
很长一段时日。天气又日渐变暖,后来竟来到了一处热得冒火的地方——那件熊皮袍子先前就忘了回去拿,看来就算拿了也是用不着了。一路上到过许多国土,见过很多奇怪的人,黑乎乎的、白雪雪的、红彤彤的,说话叽哩呱啦的,他们也觉得王者风很奇怪——两年多前的正东方之行他都一直未曾观察各国风情,这一回也只是匆匆而过,但也发觉它们虽与大宋有些地方不同、却有更多相同的地方——那就是主人与奴仆、富足与贫穷的差距始终都在莫明其妙地、残忍地、不可动摇地驱使着人们……
天气又转冷。又路过很多国土。它们还是与大宋看似迥异实则近似……又来到了一个天寒地冻的茫茫雪域。雪盖着地,冰冻着雪,海覆着冰,地挤着海……这里却比先前见到的那个雪域富有生机,时常有不计其数的一种像鹅又像鸟的小动物在海岸边活动。它们虽肥胖笨拙得像鹅,但看起来又应该是一种鸟,不过不会飞,反倒很会在水里钻腾;看它们走路时大摇大摆左晃右荡的滑稽样儿,可真像那些大腹便便的老爷们;它们站着不动时却很专注,好像在凝望远方,仿佛总在企盼着什么……王者风觉得它们是一种奇特罕见的鹅,再看它们如此肥胖而又似乎总在企盼些什么,于是他便给这些像鸟又像鹅的小东西取名叫“盼鹅”,其中的“盼”还含有“胖”的意思。这些可爱的小东西自也有好几只成了王者风的美食,他又借着这些能量继续向正北方迈进……
天气又日渐变暖,又到了一处热得要命的地方。然而再往北去又开始凉爽下来,最后王者风真的又回到了出发的那堵悬崖上!
当他站在悬崖顶端凝望天边如血的夕阳时,他欣慰地笑了。他证实了人们脚下踩的大地应当是个大圆球,那种“天圆地方”的说法是可笑的,后世的子子孙孙们会拿出一个更现实、更有说服力的说法来的……东汉张衡的很多道理都极为有理,但他也认同“地平”之说,王者风经过实践证实了其错误之处——可见,就算是名人、大学者也不可能完全是对的,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以盲目信从;但王者风认同的“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之说却又如何能证明呢?那只能凭想象觉得有理罢了……
王者风取出藏在悬崖洞里的八个人头,上好的香料使它们仍完好如初。于是他便提着装了八个人头的两个干粮袋向中原奔回……
经过这六年,他相信已没有什么人能接得下自己五招以上的攻击,就连高深莫测的东方含笑恐怕也不能!
他把八颗人头带回了丐帮总舵,才知“丐帮十雄”的老大“泥鳅大仙”南宫北平原来投身于大内做了朝廷的爪牙,后来死于乱战之中;“小醉丐”禇宗侗也因关妙子而丧身在了那一役中。南宫北平的死倒没什么,而对禇宗侗的早亡,王者风多少有些失落,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伙伴,虽然二人一直是冤家对头。于是王者风自然而然地成了新的丐帮帮主,老帮主钱吹豪退位让贤,安心休养……王者风开始精心经营起他心目中的宏伟计划来……他和丐帮众兄弟一起做下了不少侠义壮举,又广收帮众、严整帮规,使丐帮达到了空前的兴盛;他为了提高自己的声望和证实自己的武功,明地挑战或暗里相寻地击败了诸多武林高手,其中有各大小门派的掌门、江湖上三教九流的名人,还有江南杀手组织的首领“杀手双霸”郭氏兄弟;对能收服的黑道人物他都暗地里网罗了起来,组成了许多个秘密组织,勤加操练,只待时机一到便采取行动;祸害天下、猖獗一时的“金汤教”却是他作为实验用的一个明组织,他想看看它能兴起多大的风浪,不想却被傀儡教主申公威的儿子申六浅一举芟除……又过了些许时日,王者风偶尔看到一幅“青龙恶煞图”而突来灵感,他从众属下中选出他认为忠于自己的三百六十四名得力干将建立了一个组织极度严密的“青龙会”,在天下间遍设了三百六十五处分舵,每处分舵都可用来作临时总舵,其首领均以各月初一到月底为代号,其中每月初一为大头目,辖管本月其它日子的分舵。龙头老大王者风自然代号为“正月初一”,直接统管本月分舵和另十一个月的头领。三百六十五处分舵每处有会众不下百人,势力已广布天南地北、五湖四海,扎进了武林个大小门派、江湖上三教九流乃至朝廷官府、皇宫大内,后来甚至还渗入了东瀛、波斯、高丽、契丹、党项等异域。老会众用尽各种手段吸纳新会众,一入会则万难脱身,整个“青龙会”以一种可怕的势头在不断地壮大,但在江湖上却仍是毫无名声,一切都只是在秘密而又秘密地进行着……然而王者风最想要的,却是能多结交一些朋友,纵算不能完全托心,却多少有些温情——太湖退隐的那些名侠们,他一时还不想去骚扰,只在江湖上四处结纳,倒也交到了不少老一辈的或新出头的奇人异士、豪客怪杰……他曾到过宝山城,想要结交名震当地的“醉知己”酒楼的楼主“太白醉仙”艾溪村,却正逢艾溪村外出游山玩水,一直等了大半个月都没有等到他回来。王者风只得抱憾离去,但“醉知己”酒楼大门上不同凡俗的对联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上联——天不管地不管酒管;下联——穷也罢富也罢喝罢;横批——醉了再说。由此联可见,这“醉知己”酒楼的主人艾溪村定是位非凡的豪杰。
几年下来,王者风的名声已如日中天,无人能及——你在街上随便问一个人,他可能不清楚当今的皇帝老爷是谁,但他一定知道丐帮“浪子神鹰”王者风的大名。江湖朋友却也并未忘掉那些已退隐的名侠们,于是便有“双白万金,王者独秀”的说法泛传于世,人们怀念隐居太湖石公镇的白皑皑、白天乐、万巫和金不换,而对百战百胜、武功难测高深的王者风更冠以“独秀”之誉。“独秀”的王者风确实是孤独的。孤独的人往往也是善感的。他虽已是一个很强的强者,但还是常以弱者的眼光来看世事,对很多人事一直还在默默地感慨……他看到一座座伟大的建筑,总不由感慨似蝼蚁般辛苦忙碌着的人们其实比这些建筑更伟大;他看到世间人与人的很多龌龊卑劣,却又不由觉得人们其实比蝼蚁还要渺小……他看到人们做出的许多奇妙精良的东西,会觉得人们很有智慧,很聪明;他看到那些当差的捉人时敲锣打鼓自以为威风吓人其实却是在提醒罪犯赶快逃跑、以锁链将自己和犯人拴在一处自以为忠烈义勇其实却傻得要命时又不由好笑——人们总是会被一些莫明其妙的东西充斥头脑,总是会做出一些自以为天经地义、理直气壮其实却愚不可及、可悲可笑的事情……王者风认为,一个真正的智者,就是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支配自己的头脑、改变自己的思想、迷惑自己的心神,就算行动身不由己,思想却总是属于自己的……看到许多为生计拼死拼活、为儿女流血流汗的父母们,王者风觉得天下父母心确实“可怜”——一反面值得尊敬,一反面又真的很可悲,因为他们所做的很多事情都不见得有什么作用,虽然他们千辛万苦、呕心沥血;而自以为劳苦功高的他们还会做出许多伤害儿女们的事来,多少有些专横无理、暴戾霸道,于是便会招惹儿女们的怨恨,故而自古孝子难觅,做父母的确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最终的根源,王者风认为还是由于天下的不公、世人的愚昧所造成的……王者风还结交了不少佛家和道家的朋友,他对道家的“无为”并不赞同,对佛家的“普渡众生”也抱有怀疑——佛的本意是要拯救世人的,然而它却救不了人,泥菩萨过河总是连自身都难保……这世上太多太多鄙陋的品性,太多太多扭曲的灵魂,太多太多丑恶的心灵,仅仅念几句救苦救难经、敲几下木鱼脑壳,并无多大用处……看到那些仍在辛苦挣扎着而活下去的老人们,王者风觉得人生的尽头就是这样子了,每个人都应当尽力到最后;看到一个个婴儿从生下来到长大,到成为这世上的一份力量,他也觉得人生就应该这样,应该在不断地成长、进步,如今的人们毕竟比几百、几千年前的祖先们要强了很多很多……而人世间要想达到一个完美的境界,那还得要多久?那还得要经历多少次更朝换代、死伤多少寻常百姓?王者风不敢认为自己是天下人的救世主。他认为这世上每个人都应该是自己的救世主,每个人在这个世上都不应该是在作客——然而,人们太苟且偷安了,太喜欢有优越感了,于是只有一口饭吃的人也就默默地吃着那口饭,有优越感的人也就还是那么有优越感……
如今的王者风,已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大发妄语了,人们对他更多的是敬畏、羡慕乃至暗暗的嫉妒。“无知小雀,岂明大鹏之志?”很多人梦想有王者风今日之名声和地位,却不知王者风只是把这一切当作了一个开始……
他开始渐渐将自己心目中的宏愿说予身边的人听,他知道很多人表面上说好其实心里压根儿就不信,他知道他们认为你王某人不过是以这个冠冕堂皇的藉口来独霸天下罢了,而他们跟着你也不过是想捞一些好处而已;但也有不少人是真心相信王者风的,他们真挚地拥戴王者风,真诚地希望整个天下真的能变得如王者风所说的那样美好……王者风更清楚地知道,要尽快地实现这一切,就免不了要生灵涂炭!他觉得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缺少人手。尽管他的势力已遍布天下、随时都可以翻江倒海,但这些都还不是精英。当今武林真正的精英,都隐居在了太湖石公镇,王者风知道要想请他们出山殊为不易,要他们相助于己则更是难上加难;“醉知己”酒楼的主人及其朋友们定然都不错,还有待结交;对于“桃花仙子”,王者风偶尔也会想念一下,但却并没有去找她的念头——他始终认为,女人毕竟只是女人,能做大事的女人确实太少了;至于“帝王堡”的那些孤独高手们,那是定然请不动的;最后王者风想到的,是隐居僻野乡村的东方含笑先生——但能否请得动他老先生,王者风也无一丝把握,不过好歹要试一下。于是他很快便找到了东方含笑,二人就坐在这处稻田埂上谈了起来。

东方含笑放下手里的锄头,看着王者风,微笑道:“我知道你终有一日会来找我的——这一天比我想象中要来得早些。”
王者风也笑了笑,反手从背后摸出一个装满了酒的皮袋子,他先喝了一口,又随手递给了东方含笑。东方含笑接过酒袋灌了一大口,啧嘴赞道:“好酒!”
王者风微笑道:“许久不见,先生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东方含笑将酒袋递回给王者风,一边笑道:“你长大了,好像也变了,但其实你也还是没有变。”
王者风喝了一口酒,又将酒袋交给东方含笑,随即笑道:“先生当然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东方含笑抹了抹嘴角的酒星,点头道:“不错,我知道。我虽隐居这个僻野小村,但你‘浪子神鹰’的大名已是威震天下、妇孺皆知啦,村上的男女老少都天天在谈论你,好些个年轻人都跑到外边去拜师学艺啦,他们都把你当作了奋斗的目标,再没有心思耕田种地了……”
王者风哂笑道:“他们不知身边就有一位了不起的明师,却要到外边去拜那些所谓的什么‘名师’……”
东方含笑摇头苦笑道:“我从不曾显露过武功,他们又怎会知道?况且,我是决不会收徒弟的……”
王者风轻叹道:“这确实太可惜了……先生当年教我的‘有招即是无招,无招也是有招’,实令学生受益匪浅——我想先生自己应该早已达到了这种境界,怎么忍心让这一身艺业永久埋没呢?”
东方含笑亦轻叹道:“人生匆忙,如白驹过隙,我又何尝不知光阴的宝贵?但我早已心灰意冷,更不想再以武逞能……”他静静地凝视着王者风,仍轻叹道:“其实我早该看出来了,你跟我是同样的人,只不过你的资质比我更佳、运气比我更好、志向比我更高……”
王者风微有些诧异:“我跟先生是同样的人?先生此言何意?”
东方含笑也似乎有些诧异:“你还不知你自己是什么人?难道他们还没有来找你?……”
王者风不解,却又似乎有些明了了:“我是什么人?我不就是这样一个人么?他们,他们又是什么人?莫非,先生所言的‘他们’是东瀛人?”
东方含笑似乎松了一口气:“他们还没有找上你就好……”但他随即又叹了一口气:“不过,他们迟早还是会找上你的……”
王者风道:“先生是不是就因为怕‘他们’找到,才将自己如此埋没起来的呢?”
东方含笑点了点头,似乎下定了决心:“不错,既然你来了找我,我也不必再对你隐瞒什么了……”言际,他突地站起身来,随即轻喝道:“你看!”话音刚落,只见他身子一阵剧烈地摇晃,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暴响,这具微有些矮壮肥胖的身子竟陡地长高了一尺有余,而且变得十分匀称秀颀,他紧身的衣裳也被拉破、裂烂……接着,他的面容也发生了一阵阵可怖的扭曲,五官都挤拢成了一堆,似乎变得没有了面目,后来又慢慢地变了出来,最后竟变成了一具棱角分明、白净俊逸的中年人面容,哪里还有先前那位东方先生的一点样儿?!
王者风静静地看着这一系列令常人难以想象、难以置信的变化,心内虽也惊奇诧异,但表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他早已到了那种“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境界,更何况这种变化身形、相貌(包括肤色)和声音的功夫他也早已练成了,在他看来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他所奇异的是东方含笑原来亦是此道高手,而原本矮壮滑稽的东方含笑不想竟其实是位如此俊秀挺拔的美男子。
东方含笑变成了这副模样,眼神也似乎变得亮了一些,但随即又恢复了原来的那种平和恬淡:“我已多年没用我本来的这副相貌、身形和声音了,有时侯我甚至认为自己生来就是东方含笑……这一手功夫,你当然也会……这是东瀛柔术的至高境界,也可说是最高明的易容术了……我打很小很小时就已开始练了,练到十多年后就达到了这个地步——我看你恐怕比我还要进展得更快些……”他的声音也已变得与先前大不相同,更显得富有磁性。
王者风道:“我虽早已练成了,但我至今还未真正用过一回。”
东方含笑摆了摆手道:“你当然没用过——你是不屑于用,更何况也不会有什么人、什么事能逼得你用……可我就不同了,唉……”他叹息了一下,接着又缓缓道:“我认识真正的东方含笑,就是在我去教你们念书之前……那是在杭州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里,当时正下着大雪,天气冷得要命,我正在火炉边喝酒,他也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喝酒……他患了不治之症,正在客栈里养病,但已是苟延残喘,最多还有半个多月活头了……他与我交谈得甚是投机,我了解到了他的诸多情形,知他是急着去赣州为一个远房亲戚帮忙教书,却不料天气陡变,在这家客栈一病不起,经大夫诊断才发觉他其实早就有了一种怪病,恰逢此时发作起来,再不能治得好了……他写了一封信,托我去赣州城郊交予白老先生,天气稍好后他便离开客栈,想要在临终前赶回这麻雀村……我一路跟踪着他,见他为了雇车马而花尽了盘缠,于是我便暗中资助于他,但后来已没有大路可通车马了,于是他只有步行……数日后他便累倒在了一处荒郊野地,再也不能起来了……我当时正被那群人纠缠得不行,而且我对江湖之事早已心灰意冷,于是我便决定要做东方含笑——他即将病逝,用不着我杀人,此为其一;他没有家人,只有白老先生这么一家亲戚,我就不易被怀疑,此为其二;他的性情我十分喜欢,又对我极为信任,此为其三……我在他倒下后便出现在了他面前,他又愕又喜,待我说出我的想法后他更是不敢相信……直到我变成了他的模样、用了他的声音,他才在惊奇中信服了,咽气前他说了更多、更详细有关他的一些情形,并说他很乐意我能代替他而活着……”说到此处,他突地侧耳听了听,又轻声道:“有人来了……”接着他身子又一阵剧震、面容又一阵扭曲,不多会儿便又变回了原来东方含笑的模样,又坐在田埂上喝起酒来。
王者风早已听到有人行来的声音,比东方含笑听到之时早了百步左右,故而他估算东方含笑的功力应当是他的八成上下。
过了片刻,远处有几人扛着锄头路过,到了更远处去整治田地。
“东方含笑”这才又用回东方含笑的声音道:“我幼时跟你一样,是个天资卓绝的家伙,而且又受了东瀛‘精缩’的洗礼,习文练武都进展神速……”他看着仍静静坐着的王者风,又轻叹道:“但我与你又不同,确实不同——我一直是以一个强者的姿态活着,但我其实是一个弱者、一个不可救药的弱者;你虽从小就好似一个弱者,但你其实是一个强者,一个真正的强者,一直都是……”
王者风仍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
东方含笑长叹道:“我的母亲把我送到中土,原本就是想要我能有一番大作为……开始我也这么想,也着实做了不少令他们满意的事,但这些都是暗中进行的,故而我在江湖上一直只是个无名小卒……他们确信了我的能力后,便欲要我公开行事、扬名立万、称霸中土……可后来……后来,后来我竟痴恋上了一位汉族的渔家女子,这女子还是个带着一对儿女的寡妇……她真好,虽然相貌不是特别美,但很温柔、很体贴、很明白事理……”东方含笑的眼神有些凄迷哀婉,忽又有些幽怨愤恨:“她劝我不要再做那些所谓的‘大事’了,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我便听她的……可那些人后来发觉了,竟将她一家老小尽数杀掉……凶手的头领,就是我的母亲……我盛怒之下竟重创了我的母亲,还杀光了她手下的十数位高手……一年多后,我母亲终因伤重不治而亡,她部下的众多高手不断地找寻我,想要我回去做他们的首领——我若不肯,他们就要将我灭掉……如此纠缠了多年,他们一直找不到我,而我也一直不能将他们摆脱——直到我做了东方含笑,他们才再不能骚扰于我了……”言及此处,他出神地看着王者风,轻叹道:“但我知道,他们还会再制造出这样一个人的……你,应当就是当年的我,我只奇怪他们为何还没有找上你……”
王者风微叹道:“或许,我的母亲心肠软,不想让我做他们那些人的工具罢……”
东方含笑道:“很有可能——其实当年我母亲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她的部属们太厉害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冒险的……你有了今日之成就,那些人恐怕很快就会找上你,他们会详细调查你的身世,很快就会怀疑当年那个天资超凡的婴儿就是你……”
王者风笑了笑:“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尽快找上我……”
东方含笑道:“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我还是那句话,望你能怜恤天下苍生……”他指了指四周沃绿的田野,还有远处那些正辛勤劳作的人们,深切地叹息道:“人们无非就是想有口饭吃,日子过得安安稳稳,哪怕再辛苦一些也无妨……”
王者风摇了摇头道:“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了——为什么有的人从不劳作却能安享荣华富贵?为什么很多人累死累活才勉强有口饭吃?你看那些青楼女子,别人只要花一点点钱财就可任意糟蹋她们的身子,难道她们真的就心甘情愿么?难道她们生来就该如此么?……这一切,难道都是天经地义的么?……”
东方含笑点了点头道:“你能这般想,说明你心里还是怜恤苍生的……然而这样的局面,却并不是一己之力能改变得了的,就算你做了皇帝,恐怕也办不到……”
王者风亦点头道:“这不是制度、律法的毛病,而是人们脑袋的问题——我若做了皇帝,就要人们改变脑袋里的旧想法,逐渐逐渐地把那些不公的现象消灭,最后也不要有皇帝了……这要先保证大家都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人人都要有书念,教书先生要教学生新的理念……一代人不行,两代人不行,三代人还不行,四代、五代到更多代应当能慢慢地改变过来……就算人们还需要一个首领,那也要是德才兼备的贤士、开明通达的智者,而不能仅仅是父传子、子传孙,那反倒不如古人尧、舜了……”
东方含笑苦笑道:“只怕一个人坐上了皇帝的龙椅,就再舍不得下来,更舍不得让给外姓人来坐了……”
王者风恳切地道:“我想至少我不会——正如先生当年教诲的那样,一个人无论在什么位置,都应当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应当把自己拉出到局外来看待局内的事……”
东方含笑默然了片刻,将酒袋递还给王者风,又拿起锄头做起事来,一边道:“你既意决,我也不必再多说什么……我只盼天下一时的痛苦真能换来永久的太平安康……唉,其实人生真的就好似一场梦而已,我实在不想连做梦都做得那般辛苦……”
王者风呆立了一会儿,叹道:“先生既不肯出山,我也不敢强求。但愿来日与先生再见时,天下已真的成了乐土……”言罢,起身再道声:“珍重!”便转身蹿进了后边的那片茂密的茶树林里,无数只麻雀惊飞而起……
不久后果然有一批东瀛人找到了王者风。他们列出了大量的证据,证实了王者风就是他们的首领、东瀛扶桑岛二公主三叶千代子的亲生骨肉。至于王者风的生父,若不是钱吹豪的话,就应当是“帝王堡”宫氏兄弟里的一位。证据确凿,不由得王者风不信。其实他心里早已这么认为了,只不过如今才真真切切地去面对罢了。他又向钱吹豪直截了当地问了这些问题,钱吹豪叹息道:“你终究还是要知道的,我也就不妨告诉你……”
事情与王者风猜测的大致差不多……匮乏武林高手的东瀛人为了图谋中土,每年都会用“精缩”洗礼大批婴儿,但能存活下来并成为顶级武林高手的却是寥寥无几。他们后来想到了用资质上佳的本族人去与资质上佳的汉人结合,这样产下的婴儿应当会更优异——他们终于成功了一例,那婴儿长大后成了一位武功卓绝、无所不精的奇才,只可惜此人后来竟迷恋上了一位汉人寡妇,再不肯为他们做事,最后竟不知所踪了(这人,当然就是“东方含笑”)……数年后他们岛主的二女儿三叶千代子长大,其资质冠盖扶桑岛,待岛主死后被推为了首领。他们强求三叶千代子去中土与汉人结合,以期得到一位比当年的“东方含笑”更理想的首领。这回有了前车之鉴,他们派遣了大批好手紧密盯随三叶千代子,一待她有了身孕便要她即刻回东瀛,然后在东瀛培养这个婴儿、灌输他们的思想……汉人中资质上佳的大多在传说中的“帝王堡”了,于是他们便向大漠进军,很快便寻到了“帝王堡”的所在。他们精心设制了许多妙计,终令三叶千代子与“帝王堡”中资质最佳的三堡主宫鲁边有了一月缠绵(东瀛人却不知宫鲁边排行第几,只知他是宫氏兄弟中的一位)。在证实三叶千代子已有了身孕后,他们又欲设计使宫鲁边离开三叶千代子……恰逢当时钱吹豪和裘戈濂欲探“帝王堡”,在堡外不远处见着了佯装商队的三叶千代子一行人,钱吹豪对三叶千代子一见倾心……三叶千代子委身宫鲁边本非情愿,与钱吹豪相识后便对宫鲁边冷淡了下来。宫鲁边虽见数日恩爱竟换来如此下场,却仍不死心,竟一路追随三叶千代子一行人到了中原。后终撞见三叶千代子与钱吹豪亲热的场面,心性高傲的宫鲁边即刻与钱吹豪展开大战,却在三百招后被钱吹豪击败、重伤而退……他眼见深爱的三叶千代子对他的重伤败走竟是那般冷漠而视,不由万念俱灰,绝望地跳海自尽了,谁都不知这一位盖世天才竟已离开了人世……三叶千代子不甘心自己的骨肉将来要做族人的工具,在钱吹豪和裘戈濂的鼎力相助下,她终将族人摆脱,隐居在了一个只有钱吹豪才知道的秘密之处……后来产下了王者风,她说是钱吹豪的骨肉,但钱吹豪心存怀疑——一是三叶千代子与自己交好时已非完璧;二是此儿生产过早,理应再晚一月左右才生;三是此子的眼神太像曾经纠缠过三叶千代子的宫鲁边了……三叶千代子见钱吹豪已不复当日的恩爱,心下懑怒,遂自行觅了一处荒野居住,每日以“精缩”洗礼王者风,只把希望寄托在了儿子身上。不久后,她的几位族人又阴魂不散地找到了她,她用尽了诡计、拼尽了全力才将几位族人尽数杀掉了灭口,自己亦身负重伤……为了儿子,一待“精缩”洗礼完毕,她又忍气吞声地找到了钱吹豪,要钱吹豪将王者风抚养长大、传授丐帮绝技。钱吹豪在当初三叶千代子离开时已有悔意,又对王者风是否自己的亲生骨肉一直难以确定,在与三叶千代子一番争论后,最后终于答应将王者风留在身边……待王者风长大些后,三叶千代子才将各种东瀛秘术暗授于他,并把当年宫鲁边教她的“帝王堡”绝学“紫煞天罡掌”和“芋叶功”的练功心法也强迫年幼的王者风记住……她教王者风说东瀛话,以盼儿子能不忘本;但她又不告诉王者风真相,因为她怕心高气傲的王者风会受伤害,她只想王者风将来能出人头地、称雄天下,那时无论怎样都已不必担心了……后来,直到她死了,她都没有要儿子叫她一次母亲……这些事,其实钱吹豪一直都在暗中窥视着,他也因此才得知三叶千代子其实是东瀛扶桑岛的二公主,但他却始终没有出面干预——尽管他不是很相信王者风乃自己的骨肉,但也毕竟是自己一生唯一深爱的女人的儿子……然而这事却并未能瞒过当时风头正劲的“丐帮十雄”,他们一定要钱吹豪查清楚王者风的身世,免得养虎遗患。钱吹豪也正有此意,于是邀了好友裘戈濂再探“帝王堡”。他二人进入“帝王堡”后,终于查到了宫鲁边与三叶千代子的关系,证实了王者风确是宫鲁边的亲生儿子,也得知了东瀛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在悲愤之下终于暴露了行踪,“帝王堡”派遣出上百名高手围攻他和裘戈濂,饶他二人仗着盖世神功逃脱回家,却也终因受伤太重而从此一蹶不振——不过他在重伤之下却击毙了“帝王堡”中唯一知情的一名长老,以为此事真相将不会再有更多的人知道,殊不知暗恋三叶千代子的“玄机渔翁”宫十老也洞悉了此事真相,不过宫十老却不会泄露此秘密……钱吹豪回到丐帮后几欲亲手杀掉王者风,却终因爱屋及乌而下不了手。他也不敢把实情告知“丐帮十雄”,怕他们将王者风杀了。但“丐帮十雄”何等厉害,他们除了不能确定王者风是否为钱吹豪的骨肉外,不但查到了王者风的生母是东瀛权贵,而且还隐隐猜测到了东瀛人的目的……随着王者风的日渐长大,“丐帮十雄”愈来愈觉得王者风是个可怕的祸胎,但又碍着帮主的面子不好下手杀他,遂只有千方百计地挤压他、打击他、要他学不到上乘的武功。后见王者风仍是不屈不挠地成长着,而且愈发难以驾驽、难以捉摸,他们更是日益恐慌……后来王者风即将成为下一任帮主,钱吹豪觉得他应该是丐帮的骄傲,就像自己当年的影子,十分支持他。然而“丐帮十雄”却极力反对——一因他们对王者风的身世耿耿于怀,甚是担心日后王者风会做出对丐帮不利的事来;二是他们的风头已日渐被王者风压了下去,天下人只知有“浪子神鹰”而忘了“丐帮十雄”,这令非常自负的他们极度不满;三则他们素与王者风有怨,王者风若做了帮主的话,他们的日子还会好过么?于是他们终与自己曾十分拥戴的钱吹豪闹翻了脸,便发生了以后的那些事情……
王者风静静地听钱吹豪讲完,微叹道:“其实,你们都应该早些告诉我真相的……”
钱吹豪轻轻咳嗽了一下,轻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之道,无论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恶人与好人,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他的理由,就是疯子做疯事也有他自己的理由,只不过这种理由不是‘正常人’所能明白的罢了……唉,我那十位曾同甘共苦、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就是不明白这些,才一直把你视为眼中钉……”
王者风淡淡道:“这么看来,我倒真不敢杀了他们。”
钱吹豪又咳了一声:“这一切都是天意罢了……其实你生在汉人中间、长在汉人群里,你母亲是东瀛人那又有什么打紧?你的本性是好的,若没有人逼你,你怎么会做出什么坏事来?丐帮毕竟是你的家,你又怎么会做出什么不利于丐帮的事来?……我知道,我那十位兄弟与我闹翻,其实除了忧心丐帮的前程外,更重要的是对你的成就盖过了他们而心存嫉恨……”
王者风微微摇头道:“这一点,或许你就错了——我想我若真是你的亲生儿子,而我母亲又是一个地道汉人的话,他们是不会嫉恨我的……”
钱吹豪怔了一怔,似乎陷入了沉思:“或许,我真的错了……然而,他们怪我贪恋女色而误了丐帮却也是错了……我承认,我当年确实是痴迷于三叶千代子的绝世风华,虽然她没有倾国倾城的绝色美貌,但她是那么地高贵而又亲和、那么地矜持而又热情、那么地倔傲而又聪慧……我不顾一切地恋上了她,甚至把探访‘帝王堡’和与其大堡主一决高下的大事都丢开了一边……但这又有什么错呢?《四子书》上不也说‘食、色,性也。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么?男欢女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贪恋美色是每个男人的天性,更何况我当时正值壮年……而且,我也并未因此而荒废了丐帮的事务……”
王者风点了点头道:“你没有错。我只恨那些人为什么没有挑上你做我的父亲……”
钱吹豪微摇头道:“你又错了。你的亲生父亲虽然武功不及我,但他的资质、风骨却是天下无双的,更重要的是他有‘帝王堡’独有的王者之气,适合当首领、做大事,那些人挑上他是很有眼光的……”
二人都沉默了良久。
终于,王者风向钱吹豪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愿望,问钱吹豪愿不愿意帮助他。
钱吹豪深深地凝视着王者风,沉缓地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真的为天下人而做这些事,我只盼我这病残之躯还能捱到那美好的一天……”随即他又长叹一声,“唉,我过去太重感情,为了要好的兄弟、为了心爱的女人都可以去拼命,却很少想到为天下苍生去做些什么,而那些偶尔的拔刀相助、所谓行侠仗义又算得了什么呢?要变,真的得要整个天下都变了才行呵……我如今已老了,那些爱恨情仇也都看淡了,若真能为天下的美好尽一份力,那或许也算是我自己美好的收场罢……”
难得钱吹豪不是一个迂腐的老顽固。王者风心想,这世上开明通达、卓有远见的人毕竟也还是有不少的。于是他开始以内功助钱吹豪疗伤,又加以一些珍奇的良药辅助,数日后便使钱吹豪的身子好转起来,功力恢复了不少。后来他又随那些东瀛人到了扶桑岛,助他们征服了其它几个岛的东瀛武士,创建了一个规模庞大、统管整个东瀛武林的“金日教”,还有一些流亡东瀛的汉人、高丽人、波斯人等也加入了进来。他们的教旗是一面小巧的蓝色锦旗,正中绣有一轮金黄圆日,意为艳阳普照天下。教徒们一般都要穿着这样的衣袍,以示把“金日教”始终放在心上。王者风虽贵为教主,也有不少人是死心塌地地跟随他,然而他毕竟不是地道的东瀛人,还有很多凶悍桀骜之辈并不服他,很多事务也还得靠东瀛人自行处理。这一点,更令王者风想多得到一些知心朋友,多得到一些为天下着想的贤士。
隐居在太湖石公镇的那些精英,无疑是王者风心目中最理想的选择。他说服钱吹豪和他一起做一场戏,找三个酷似钱吹豪及裘家父子的人来做替身,让那些东瀛海寇杀了,好激起大宋武林的义愤,他好去太湖石公镇邀白皑皑等人前去助拳。为了实现这个计划,他要“金日教”的教徒更变本加厉地烧杀抢掠过往客船、骚扰侵犯海岸百姓,他自己也因此得了“东海幽龙”的大号。待裘家人到来后,他便将裘家主仆一行十数人秘密安置,以替身演了一场血腥大戏。岂料为搜索美女而四处骚乱的东瀛贼人竟误打误撞地抓到了裘家姑嫂二人,将二人及另几位美满貌的村姑掳走,在海上漂流期间百般糟蹋、万般蹂躏……在此之前,王者风偶然路过了鱼人岛,看到了岛主狄酒舞正在练武,见其武功竟远在大宋众高手之上,大约能接得住自己十招左右。于是他便上岛与狄酒舞浅谈了片刻,接着就动手切磋了一番。但他并未尽全力,与狄酒舞斗到两百招后才胜出——他不想很快就结束拼斗,毕竟这世上能与他放手一搏的人实在太难寻觅了。第二年他再来到了鱼人岛,发现了该岛罂粟壳粉膏的妙用,他便采了不少种子带上,并想得到大量现成的粉膏,而且还极力邀请狄酒舞率该岛高手与他共创伟业。然而固执的狄酒舞毫不领情,王者风也暂时不想动粗的,只是每次都带了些种子走。直到后来白皑皑到了岛上那一回,他才下定了决心要来真的了……为了让自己更富杀伤力,能更快、更多地杀伤对手,他采集了一种奇铁,在鹿儿岛为自己打造了一柄一寸宽、八尺长的软剑,也可叫软锯,因为它的剑锋打成了龙齿状,锋锐无匹,薄而柔韧,平时用皮鞘套起缠在腰间添为腰带用,一直未曾用来杀人……他在获悉裘家姑嫂真的遇噩后,虽微有歉意,却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数日后便赶到了太湖石公镇。与众大侠一见之下,虽觉白皑皑的武功远逊其名,但为人确是忠厚实在、纯朴善良,是一个令人信赖、值得结交的朋友;而其它万巫、金不换和白天乐等人也都是真正的侠义之辈,虽说武功难及他王者风之项背,但放眼大宋已很难有对手了;“帝王堡”诸高手竟也肯同去,确属意外,但王者风并不抱能说服他们的希望。一路上,他还想再多觅些高手同去,便将洪津门、岑如书、岑如画几位也拉了出来,可惜郁伯尊却不能同往……后来在海上,艾溪村、乐少典和申六浅三人也赶了上船来,王者风才觉得天下武林的精英真正已到齐了!
对于这些精英,王者风是真心诚意想要说服他们的。但他也清楚,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他的话,他们也会认为你王某人不过是自己想做皇帝、一人得天下罢了!
但王者风还是有一定的信心,他认为只要多费些时日,还是能说动一大批人的——而首先,是要他们暂时失去武功,这样才能慢慢地劝说他们。若不然,他们一知你王者风就是那个万恶寇首“东海幽龙”的话,还不马上跟你翻脸动武?!
在海上遇到了那场意外的特大暴风雨,所有的大船尽皆被毁,存活下来的更是精英中的精英!当时王者风疾呼这两百多名高手相互拉手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各自闭息运功沉浮于海水里,任它风恶浪汹,各人只要用力拉住手便不怕!如此艰苦地抵御了好几个时辰后,暴风雨终于停了下来,像个善变顽童般的大海又恢复了一片宁静、明媚。除了王者风之外,每位高手都几乎功力耗尽、精疲力竭,幸而并无一人脱手,俱都安在。王者风嘱咐众人再多坚持片刻,他自己随即抽身如翠鸟般在海面滑掠而去,瞬间后便不见了踪影,直看得众高手咋舌不已。两个多时辰后,天色将晚,众人大都已再难坚持下去,正绝望时已见王者风领着两百多艘小舟疾驶而来,迎着夕阳红霞,就似神兵仙将一般。操舟者们不由分说,一人一个,将两百多高手尽数搬上了各自的小舟,并纷纷点了众高手的睡**。
这批操舟者尽是忠心于王者风的“金日教”教徒,以汉人为主,只有极少数波斯人、高丽人和几名东瀛青年武士。他们与其他拥戴王者风的教徒一样,都没有住在总舵扶桑岛,而是居于这个王者风自己的总舵——鹿儿岛。王者风以东瀛秘药“阿芙蓉”的毒气将众大宋高手俱都薰过一遍,若无解药,众高手将一直都没有功力,甚至连寻常行动都颇为困难。王者风对善用毒药的“万毒公子”万巫和善治病的老祝由不放心,还另外施用他自创的奇异手法封住了这二位的功力,三年之内非得他亲自动手才能解除禁锢。
果不其然,当王者风向清醒后的众人一解说时,立即遭到数十位好汉的唾骂,还有的默不作声,有的则窃窃私语,也有一小部分将信将疑。“东海铁鹰”肖小鹰有几分相信,却不敢表露。还有少数几人虽然心里压根儿就不信,但却想跟着王者风捞点好处,只是碍着众同道之面不好说出来。
这一切都在王者风的意料之中。他最为关心的还是万巫和金不换等人的意思,心里同时叹惜忠厚朴实的白皑皑竟已葬身大海,若此人在的话当更好劝说。
万巫等人虽有些被王者风的奇论妙谈所打动,但王者风第一步要做的事就是伤害百姓、荼毒苍生、扰乱天下来得到一个乱世,这却是万巫等人万万不肯做的。
王者风并不灰心。他嘱咐手下悉心照料好众高手的起居饮食,每隔一段时日他又会再来劝说一番,而每次的结果也都还是差不多。在此期间,他还抽隙去了一趟江陵绿林寨,去看看那儿正举办的“中原武林大会”——自东京那一场大屠杀后,朝廷早已下令严禁再举办武林大会,但此回大宋武林精英尽出东海远征、生死难料,为发掘高手、抵御东瀛贼寇入侵,诸多武林同道自觉地发动了这一次武林大会,秘密地在江陵绿林寨举行。如今的江陵绿林寨早已不复昔日的辉煌,前几年便已被朝廷招安,全改成了村庄,但仍然还是干着不少黑道的买卖。虽说是“中原武林大会”,但仍如以往一样吸引了不少异域高手前来。纵观所有逐鹿的高手,虽不乏英才,但却并无一个特别出众的人物,大宋的高手更是少得可怜。最终夺魁者,史无前例,竟是一位来自高丽的女剑客,这让发动此次大会的中原高手颜面扫地,后悔不该让异域高手参加的。然而夺魁的高丽女剑客亦难入一流之列,这让一直观战的王者风多少有些失望。改变了相貌的他始终默立人群中注视着擂台上的打斗,谁也不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浪子神鹰”,谁也不知他还是恶名远扬的“东海幽龙”。他悄然而来,又悄然而去,看着垂头丧气的中原武林高手们,他又不禁想起了当年郁伯尊为何不肯参加武林大会——“中原武林第一人”并不能说明什么,比所谓的“第一人”武功更高的大有人在,只不过他们都不屑于争此虚名或不愿显露自己罢了。
与此同时,王者风在各地培植的势力更日益壮大,若再不发动大事,他们自己内部恐怕就会出大事了。于是王者风下定决心,先要将鱼人岛的大量现成的罂粟壳粉膏弄来,以控制那些不听命于自己的悍徒。他派出了忠实于自己的两名东瀛手下——龙子太郎和北条东机这一对夫妻,要他们佯装落难客混进鱼人岛,一有机会就将大量罂粟壳粉膏弄走。可是等了许久仍毫无音讯,他决定再亲自去走一趟。春意正浓之时,他又来到了鱼人岛。和往常一样,客气几句后他便与狄酒舞展开了一场大战。尽管狄酒舞又练成了几项厉害的绝技,武功已出神入化,但他仍只是“尘世间的顶尖高手”,仍难与王者风这“超尘世的顶尖高手”相抗衡——就好比地狱的老大阎罗王一样,比起天上的老大玉皇大帝来可差得太远了。但王者风也不得不佩服狄酒舞,因为他看出狄酒舞已发觉了他唯一的弱点所在,就是他右眼的瞳孔!当然,就算如此,狄酒舞又怎么有机会去动他右眼的瞳孔呢?更何况,以狄酒舞的功力,就算手持神兵利器刺中他王者风的右瞳,那也造成不了伤害。
王者风仍如从前那般与狄酒舞拆到两百招,接下来又一番客套的拼斗才收手,尔后再出言相邀狄酒舞出山,结果仍与从前无异——他觉得,一个成年人已定型的思想确实太难改变了,而要改变天下所有成年人的思想,恐怕是万万不能的……那么,天下美好的希望,就只有寄托在小娃儿们身上了……一代又一代的小娃儿……
他再问了一下龙子太郎和北条东机的情况,就向狄酒舞直言要动粗抢掠鱼人岛的罂粟壳粉膏了。二人不欢而散,王者风施展“芋叶功”滑掠于海面,就似流星在夜空畅游一般。不知怎地,他总觉着有些心神不安宁——是狄酒舞的顽固令他烦恼?是大宋高手的不信任叫他郁闷?还是这些时日又情不自禁地忆起白开水而使他酸楚?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与生俱来的敏感让总觉得身后好似有人跟踪,但回头看时却连个鬼影都没有……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以自己的本领,难道还会有人跟踪得了?唉,今儿个是怎么啦?……
回到鹿儿岛后,他又变回了本来的面目,打算再去劝大宋高手们最后一次。守护万巫等人的那些手下,虽免不了也有些暗藏私心的小人,但大多还是忠于王者风的开明好汉,他对他们一般也以兄弟相待,并不像对另些“金日教”教徒那般纪律严明。一番劝说后,万巫等人还是没有什么转变。王者风四顾了一下远处那帮开明通达的忠心手下,心下叹息:“若你们是他们,那该多好……难得你们当中不少人有宽襟卓识,怎奈你们的能力却与他们差得太远了……”又想到那早已忠服于他的“恨丐双丑”符化龙、符卧牛兄弟,他们竟能抛开他王者风诛灭他们的死党“丐帮九雄”的仇恨而忠心归服于他,但为了避免他们与丐帮发生冲突,他还是派遣他们到了波斯去开拓势力。而远在波斯的他们凭借出色的能力连创佳绩,始终死心塌地为王者风效力,让王者风不由感叹:“朋友、兄弟,有时候竟还不如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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