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三章 祭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李明珍抱着大壮下了公共汽车,走进宁园胡同,心里激动。原来住在小白楼,后来北洋大学和另外两所大学并校,李明珍一家就搬到八里台。三年多没回家,看看四周,这儿没有变化。还是老面孔,所以不用费劲就找到家。几排平房围成的大杂院,李明珍家在后排平房。这时,家家户户房顶都冒着炊烟,家家窗户都亮起了电灯。大杂院还有几盏照明灯。李明珍走到后排中间。过去回家,总要站在门口,娇滴滴地先喊一声“妈”,如今妈已去了冥冥世界,再也看不见了。心里难受,鼻子发酸不由流下热泪。屋里亮着灯,房顶上冒着烟,肯定妹妹在家,马上敲门。屋里问:“那位?”李明珍在门外答:“是你姐姐!”
只听屋里一阵忙乱,接着开了门。李明珠一脚在门里一脚伸出门外,在灯下看了半天,李明珍也大眼瞪小眼看着妹妹。在李明珠眼里,姐姐身材苗条,一头乌黑的头发,一双丹凤眼,一张白里透红的鸭蛋脸,朝气蓬勃的大学生、女志愿军翻译!靓丽而刚毅、大气而不娇滴!现如今,站在李明珠面前的妇女,一双大眼不再光亮,眼角已出现鱼尾纹。一头黑发已被拢到脑后梳一个牛粪鬈,鬓角还甩一绺鬓发。粉嘟嘟的脸已变得黄中透青,肩上背着背包,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上身穿一件斜对襟襻扣青布夹袄,下身穿一条黑灯芯绒裤,脚上蹬一双攀带尖口布鞋。这是我姐姐?
在李明珍眼里,妹妹李明珠长得更俊气。和她一般的高矮,黑发梳两根小辫,圆脸尖额,柳眉凤眼,一笑两腮边一对浅酒窝。她不用打扮,她穿什么都好看。如今,她已二十七岁,应该是风华正茂之时,站在面前的李明珠,脸无光泽,两眼无神,好象在病态。姐俩相互对视了足足有两分钟。姐儿俩终于相拥在一起,呜呜地哭了起来。这一哭不要紧,大壮也哭了,姐俩这才相拥着走进屋里。
三间平房分左右各一间卧室,中间是饭厅,也是客厅。墙上还挂着一家四口“全家福”。全家福前摆着一张檀木四角方桌,方桌一溜边都是镂刻的荷花瓣儿。方桌两边摆着两张罗圈椅。父亲下班回家,坐在罗圈椅子上喝茶或者和来访客人聊天、讨论学术。这些摆设还是三、四年前的样子。李明珍看看四周,思绪万千,泪水不断地流淌。李明珠抱着大壮又亲又逗。一看姐姐哭了,她也哭。索性放下大壮,姐俩抱在一起哭。哭完了,又抱大壮玩儿,逗大壮乐。因为姐俩哭,不能大声哭,太扰民,小声哭又太憋气。所以姐俩哭哭停停,停停哭哭。大壮见二人哭,晃着小手啊啊地叫,李明珠一见大壮那样子,又破涕为笑。姐俩这才说起父亲去世之事。
去年十月一日放假,李明珠坐车去农场,当时父亲精神也很好,身体也不错。父亲告诉他,再过两个月就可以回家、返校。元旦前两天,李明珠以为父亲可以回家了,就高高兴兴去农场接父亲回家。谁知管理人员告诉她:父亲已于十一月五日暴病去世。什么病?不知道,只知是急病,说不行就没有了呼吸。如晴天劈雳,李明珠瘫坐在地上。
醒过神来她问管理人员:为什么不送医院?为什么不等候家属到来?管理人员说,二天上午通知家属,没找到家门。让学校通知家属,学校没找到人。所以丧事就由农场处理。李明珠问,给没给我姐打电报?管理人员说,当时从父亲衣服兜里找出一封信,是你姐在一年前写给父亲的信,就按信上地址打了电报,结果没有回音。
李明珠说:“我一连给你发了两封电报,第一封电报以“查无此人”给退回。第二封电报却没有回音。我以为你不认父亲了,我开始恨你。我还发誓,永远不认你这个姐姐!我去父亲坟头烧了纸便回来了!”
“提起这件事,我那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受处理,连我的电报都受岐视!哪里还有人情味?见我们这样的人,就如同见了瘟神,……我们是招谁了惹谁了?害谁了?老天为嘛这么不公平?”
姐儿俩边说边哭,恨不得把这几年的酸楚、苦水一下子哭出来、倒出来。这时大壮不哭不闹,被揽在姨妈的怀里,瞪着大眼睛看看妈妈,再看看抱着他的姨妈。二人哭累了,这才想起来还没喂大壮吃饭。李明珍掀开饭锅,盛了一碗玉米面糊糊用勺喂大壮。大壮一连吃了两碗后,这时上眼皮开始压下眼皮。李明珍一看,急忙给大壮铺被褥让他睡觉。姐俩也赶紧吃了两碗玉米“面粥”,烧了开水,洗漱完毕,这才上床休息。
其实姐儿俩谁也没有困意,东扯葫芦西扯瓢,说了半宿知心话。李明珍想起了在火车站发生的事,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姐呀,该不是想骗咱大壮去当和尚?”
“和尚说,二十八年后让大壮还回来。”
“姐呀,那不是糊弄人吗?你相信?鬼才信!”
“我是不相信,可我又疑惑。”
李明珠沉思会儿说:“我也疑惑。那和尚为嘛要个小孩儿?这年头添丁增口不是加重负担吗?”
李明珍说:“当时我也问这个事,可和尚说,他们寺四周是山,有田有坡有百十多亩地,二十多个徒弟耕种收获,每年的收成可够他们生活三年,说还有山货变卖,所以他们寺僧从不去外地化缘,……”
“京东是有一个名山叫‘忠君山‘,还有一个嘛寺,咱这邻居有人去过这么说,这和尚确实想行善?”
“这和尚还会算命,还会行医,他还把他师傅托梦诗白背给我听,我一听,说得还真对,所以,我,我也就同意了……”
李明珠急了说:“姐呀,你狠心把大壮送给和尚?”
李明珍说:“我现在面临很多困难。第一,这大壮经常有病,身体弱。第二,再有两个多月我又要坐月子。这些困难逼得我只能这么办!”
李明珠低头沉思,说:“我也相信,世上好人多,我相信老和尚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也许这是贵人在帮你,这是天意吧?”
“妹呀,你给姐姐拿个主意,我该不该把大壮送给那位和尚?”
李明珠莞尔一笑说:“我同意顶嘛用?大主意还不是你们拿?”
“你不反对就等于同意了?”
“那是姐姐的理解。刚才说你怀老二已经六七个月了,我这当医生的怎么没看出来?”
“大壮出生后就没好好吃过一口奶,两个月后突然断了奶,后来去皇台公社卫生院一检查,嘿!说怀孕了。开始我也不相信,因为自打生下大壮,例假就没来,也没闹过胃口,怎么就怀孕了呢?我也纳闷,到现在还真怀了。至今七个月,还没显身。不信,你听听胎音,……”
李明珠把耳朵贴在姐姐的肚皮上,这一听,还真有胎音,那胎音还真大真响。
“这不是瞎说吧?”
“那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李明珍笑得自豪:“你听说过美国有一种高空侦察机,叫隐形侦察机。我这叫隐形怀孕!”
李明珍说完,自己把自己逗笑了。李明珠听了笑得喘不过气来。
笑过后,李明珍才想起大壮,一摸大壮的前额,被烫得缩回了手,说:“大壮又高烧了!”
“不怕,咱家有退烧药。”姐俩又爬起身,斟水的斟水,取药的取药。用勺灌了药,大壮又哭又闹,翻身睡着了。姐俩又继续聊天。听听挂钟敲响两下,李明珍这才感到一天劳累疲乏,搂着大壮睡着了。李明珠翻来覆去一阵子才合上双眼。
天色擦亮,李明珠悄悄穿好衣服去外屋点火做饭。然后去街上排队买油条,送回家时姐姐已醒了。
“姐,你和大壮先吃饭,我去医院请一天假,一会儿就回来。”说罢蹬自行车走了。
李明珍刷牙洗脸,再把大壮摇醒穿上衣服。早饭是玉米面粥,炸油条。
李明珍已多年没吃过天津的炸油条了,大壮更没见过。李明珍嚼一口油条,喂一口大壮,大壮就像没出窝的小家雀一样,伸着脖,张着小嘴等妈妈喂。娘儿俩吃完了饭,李明珠也回来了。
姐儿俩去南郊祭奠父亲。
姐儿俩到东北角上了去南郊的班车。李明珠抱着大壮,把脸贴在大壮头上,大壮没有发烧。说:“姐,你说昨晚我看你那样,半天没认出来,你猜我当时想的嘛?”
“还不把我当成要饭的花子了?”
“当时我想,这哪是我姐呀,我姐能是这个样子吗?”
李明珍两只丹凤眼噙着泪水:“当地社员都这么穿戴,我也入乡随俗吗!”
李明珠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水,说:“你遭那大罪,为嘛不来封信告诉我呀?我给你去信,都没见回音。当时我就懵了,我的姐姐怎么了?难道有了不测?后来我一想,也许调了地方,可那你也应该给我来封信哪!我想去找你,可,我也没时间,更没出过远门,你知道,我在梦中哭醒了无数次,我不能没有姐姐你呀!”
李明珍说:“当时我并不在乎如何处理我。因为我知道,我没犯法。但是这件事好说不好听,我怕连累你,更怕让你伤心。我咬着牙没给你写信,我心里难受哇!人一生虽说只有六七十年,但是不容易呀!人活在世总要遇多种磨难、困苦,只要坚强就能渡过难关。我总是这么想。”
李明珠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说:“姐,你可受苦了,我心里难受!”
“只要有坚定的信心,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眼下,你也二十六七了,该考虑自己的事了。当然,我清楚,咱家这种家庭,是令人生畏的。不知你有没有心怡之人?告诉姐呀!”
“姐呀,像咱们这样家庭的人,出身好的不敢接近咱们,条件孬的咱们又看不上人家。高不成低不就呗,你想我能有心上人吗?我也想好了,独身光杆一人也不错,这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大门一锁,独身一个!”李明珍叹了口气说:“这事不是你我之过,也不只你我二人。哎,单身可不是事,总要成双才是家。”

姐俩在汽车上小声说贴心话,李明珍发现大壮在怀里不动弹,一摸大壮额头,说:“又发烧了。”
李明珠说:“呀!我忘了带退烧药了。”
李明珍说:“我兜里有药,可是没有开水呀。好,等下了车再找水给她灌药吧。这里离站点还有多远?”李明珠看了看前方,说:“你看,那片大水洼就是北大港,绕过北大港就是咱下车点。再坚持会儿吧。”
汽车很快绕过北大港,姐俩抱着大壮下了车。泛白的碱土地上长满了刚出芽的芦苇,刮着大南风,一股股沙尘迎面扑来。
“这里离大苏庄还有多远?”
“我下车得走半个小时。”
单人走都吃力,再抱着孩子就更困难了。姐儿俩正顶风向前走,一个人骑自行车过来,因为是顺风,骑得飞快。这辆车和李明珠擦肩而过,车把把李明珠碰个趔趄。
李明珠扭身看骑车人,那骑车人一脚叉地,说:“对不起,我车骑得太快了。”
李明珠抬头一看,说:“吕主任?”
骑车人是农场的副主任、为李明珍父亲去世忙前跑后的吕志安。李明珍听说是农场的领导,扭过头一看,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这个人个头挺高,一张白净子脸,眉眼长得和周玉差不多。身穿一套退色的中山装,脚穿一双三接头旧皮鞋。骑一辆旧飞鸽自行车,车把上挂一个人造革提兜。
李明珠说:“吕主任干嘛去?”
吕志安说:“我去小站买点日用品。”说罢,用眼看了看李明珍说:“对,刚过清明节,二位是来扫墓的吧?”“正是,我姐也从外地赶回来,可有件事请您帮忙,”李明珠点点头说:“是这样,我姐的孩子发烧,吃药没水,你能不能帮一把.,……”
没等李明珠说完,吕志安说:“我知道了,快让娘儿俩上车,我驮娘儿俩回农场,快上吧!”
吕志安调转自行车。李明珠扶着姐姐抱着大壮上了自行车后座,吕志安猛蹬车子回农场。李明珠跟在车后急跑。蹬了十多分钟,吕志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返回农场。下车时,满脸是汗水和灰尘。李明珠也不说句客套话,急忙让吕志安给大壮倒水灌药。
农场分左右两部分,西部是判刑在押犯,东部分是大专院校五七年以后,被打成的右派分子。这些右派分子劳动改造期满已陆续返回学校。所以,吕志安所在农场已经没有改造对象。眼下,吕志安等十几个人只是留守人员。李明珠虽然几次来农场看望父亲,但对这里地形并不清楚。对埋葬父亲的坟地有印象。如何去,却不认识路。所以请吕志安引路。这时已近十点,大风依然刮得很猛。吕志安顺手扛一把铁锹,沿着小河向西走。
在顺城已是风和日丽春暖花开,在这里却像顺城的隆冬季节。走到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吕志安用手指着一个坟堆说:“那座便是李教授的墓冢!”
李明珠绕坟转一圈说:“是,是咱爸的坟!”
李明珍把大壮放在一边,“噗咚”一声跪在坟前,先磕三个响头,接着两行热泪凄然落下。李明珠双腿跪地,姐妹二人喝着嗓子哭起来。先哭妈,历数妈妈的恩德。又哭爸,叨念爸爸的情深。然后又一齐叙说自己的遇境,那泪水如涓涓小溪流不断。今天姐妹二人再不必拘谨了,这里是旷野,大风相助,那凄哀的哭声传得很远很远。姐妹二人的悲恸之声感动了吕志安。他先将祭品摆在坟前,然后挥锹铲土,将坟头加高。后来,帮她姐妹俩点燃了冥纸。因风大柴草干,点燃的冥纸到处乱飞,把坟周围的干柴枯草引着,风助火势,大火熊熊燃烧。李明珍姐妹只顾哀伤哭嚎,放在地上的大壮,被烟火呛得大哭大闹,吕志安急忙抱起大壮到河的堤岸下躲避。姐妹二人哭得死去活来,一直把嗓子哭得嘶哑,这才来找大壮。发现大壮在吕志安怀里安静地睡着了。李明珍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她感谢这个吕同志。
李明珍接过大壮说:“吕同志,今天太感谢你了,若不是你帮忙,这么大的风,恐怕连烧纸都点不着。”
吕志安也不说话。李明珍问道:“听说我父亲的事全是你操办的?”
吕志安搓搓手说:“这是领导的安排。”
“我还想问个事,我父亲的寿材怎么样?”
“李教授不幸去世,农场领导比较重视,领导让我去小站棺材铺定做的寿材。松木料、六块头、品质绝对不错。只是当时没有通知到家里亲人,……这里.一天只有两趟过路汽车.,打个电报还得进天津城,这里办事实在不方便。当然,处理李教授的丧事有悖常理,……实在对不起你们!”
李明珍听了吕志安的话,一肚子气消了,心中那块石头落地了。说:“我再次感谢吕同志对我们家的帮助!”
李明珠把坟前火扑灭,把该拿回的物品装好,说:“吕同志,我和我姐商议好,三年后我们再来迁葬。要和我母亲并骨。不知这里有嘛变化没有?如果有变化,你可及早转告我们,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今后有无大开发或大变化,我不敢肯定,因为这里一直向南到桑州已发现大油田。我们留守人暂时还走不了,如果最近有什么变化,我可以随时去市里通知你。”
李明珍说:“常言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要有变化,涉及到迁坟,请提前告诉我妹妹,我们就万分感谢了。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吕同志,我父亲到底是嘛病死的?”
“不用谢,这是我们的工作。要问嘛病?我不是医生,但从发现到去世还不到五分钟……实在太快了!.”
李明珍的父亲李昊哲是一个性格耿直、对事认真的人。
劳动改造人员每天除了开荒、引水、种田外,晚上要抽两个小时集中学习。学习时事、政策、思想、教育等方面有关报纸、文章。这一天队长在会上念报纸。他把肯尼迪念成了“肯尼由”,这个错白字引起了人们的哄堂大笑。这位队长被笑傻了,还不知哪儿出了娄子,便说:“大家严肃点,这是政治学习,懂吗?不许哄堂大笑!”
李明珍父亲太认真,就举手报告说“刚才队长念错一个字,应该念肯尼迪,而不是肯尼由。”
队长脸红一道白一道,说:“什么肯尼迪肯尼由?我念错了你们就往对里听不就行了吗?我告诉你们,我念由,就是由!嘛迪迪迪?就你们文化水平高?是不是?你们越是文化水平高,越是反党!不反党?为嘛上这儿劳动改造?啊?你们这是嘛立场?嘛阶级?啊?工农兵大老粗嘛,难免念错个把字,有嘛大惊小怪的?站起来指责我,你有嘛资格?告诉你们呐,你们犯错误就是太高傲了,目空一切!看不起领导干部!今天会议就开到这,散会!”队长一甩手走了。
李昊哲没想到竟有这么没水平的领导,回到寝室倒头就睡。
第二天队长派人来取检讨,李昊哲说:“领导也没让我写检查,我没犯错误写嘛检讨?念错了字的人才应该写检讨!”
这一句话可戳了队长肺叶子。队长亲自登门兴师问罪。李昊哲一气,跌倒在地。人们把李昊哲架到农场医务所,医生马上给打了一剂强心针,一针下去不久,瞳孔放大,停止了呼吸。这件事吕志安当然清楚,但他不能实说,也不敢说,因为这是“铁的纪律”!
大风没有停,风沙已将太阳遮昏。天色已近中午,姐妹二人抱起大壮就走。
“这里离汽车站还有三里地哩,下午那趟班车得四点返回。我提个建议,你们去小站吃午饭,吃完,即可坐小站去天津的汽车。在小站上车,半个小时一趟车,挺方便。怎么样?”
李明珍姐俩商议一下说:“我们去小站吃饭算了,那里坐汽车方便。”
“这里离小站还有十几里路,我马上回农场再借一辆自行车。我骑车可带他娘而俩。用不了半个钟头准能赶到小站。”
李明珍抱着大壮说:“这可辛苦吕同志了!”
没一袋烟工夫,吕志安骑一辆飞鸽车,左手推一辆自行车一溜顺风追过来。吕志安把一辆自行车交给李明珠骑,李明珍抱着大壮坐在吕志安自行车后架上。南风一吹,两辆自行车飞一般直奔小站。赶到汽车站对面一个小饭馆。吕志安被李明珠拉进了小饭馆,按在椅子上,不许动。
李明珠说:“姐,你陪吕同志,我去买!”
吕志安坐在椅子上心里急,但表面挺平静。他是老公安,遇事不慌。等李明珠开了票才对姐妹二人说:“二位大姐,我说出来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毛病多,每顿饭都喝酒,没酒饭不香,所以我去买几两酒。”
李明珠拦住吕志安:“我去给你买!”
吕志安说:“大姐,你不知道我喝嘛酒。”
他走到卖饭处,把李明珠买的饭菜退掉,自己又掏钱和粮票重新点了饭菜。他告诉服务员,等他出门时,再把钱和粮票退给李明珠。
吕志安这才转来对姐妹二人说:“实在对不起,我们农场干警对外接待有特殊规定,不许吃请,特别是农场改造人员的家属。所以,我现在只好告辞,请原谅。”
吕志安一说,李明珠愣住了。李明珍听后很平静,说:“既然有规定,坚决执行。在这里,请让我对您给于的帮助表示感谢!”
吕志安说了一声“后会有期”,骑上自行车,推一辆自行车,顶着黄烟大风走了。
李明珠直愣愣地看着吕治安的背影,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