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红楼梦》姓”戏“还是姓”史“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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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一来,我们一直把《红楼梦》当作长篇小说来读,因为它以文学的形式再现了贾府的兴衰过程,表现了男女青年的生死爱情,反映了封建zhuanzhi下的贵族生活,以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结合的手法,多层次,多渠道,多角度的展示了当时的社会现象和人文风貌,是我们了解那个社会一个不可多得的重要窗口。里面的内容最打动人的地方,莫过于宝玉和黛玉被压抑、被剥夺的爱情故事,可以说它已经成了这部作品的灵魂和生命。
然而,就在我们集体沉浸在宝黛爱情的悲剧之中,为他们的遭遇扼腕叹息,为他们的命运愤愤不平之时,全然忘记了作者对这类故事的鄙视和不屑,忘记了他那言辞犀利,态度坚决的否定和批判。他把才子佳人的故事说成是“千部共出一套”,“终不能不涉于淫滥”的荒唐言;是“诌掉了下巴”的“陈腐旧套”;是“yinhui污臭,塗毒笔墨,坏人子弟”的yinshu。他说:“满纸才人淑女、子建文君、红娘小玉”之类的“胡牵乱扯,忽离忽遇”的“通共熟套之旧稿”,只不过是“作者要写出自己的那两首情诗艳赋来,故假拟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出一小人其间拨乱,亦如剧中之小丑然,且环婢开口即者也之乎,非文即理。故逐一看去,悉皆自相矛盾、大不近情理之话”。可见,作者对这类故事的否定是多么的直截了当,多么的不留情面,多么的坚决彻底,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半点的留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要把自己的作品与这类故事划清界限,提醒读者且不可把它们混为一谈,更不要把宝黛爱情当作书的灵魂和生命,否则你就误入歧途,不可救药了。
红楼梦历来就有戏、史之争。所谓“戏”就是小说,是虚构的故事,与真事没有任何关系。所谓“史”就是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事,后人把它用文字记录下来,成为人们反观历史的一面镜子。戏史之争说到底还是真假之争,有无之争。把红楼梦看作小说的人,眼睛里只有虚构的故事,没有真事的存在。把红楼梦看作历史的人,眼睛里不仅有虚构的故事,还有真事的存在,因而就有了“索隐”,就有了“考证”,甚至出现了与具体的历史事件对号入座的种种猜测。然而,无论说它是小说也好,说它是历史也罢,最终都要用事实说话,任何的凭空猜测,除了误导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作者的表白已经说得很清楚,这本书有“假拟妄称”的一面,也有“追踪摄迹,不敢稍加穿凿”的另一面。可是长期以来,我们只看到它“假拟妄称”的一面,却没有看到它“追踪摄迹,不敢稍加穿凿”另一面,使得我们在真和假之间摇摆不定,难以取舍。说它是虚构的吧,它又自称“实录其事”,说它是真实的吧,可考证来考证去总也考证不出一个结果。它究竟是姓“戏”还是姓“史”,这个问题难倒了所有人,包括红学家在内。

其实,对这个问题,作者一点儿都不敢怠慢,总是想方设法的发出暗示,发出信号,希望能引起读者的关注。只不过这些暗示和信号是通过讲故事的方式发出的,稍不留意,就可能被忽略。但对作者而言,这些信号,这些暗示至关重要,它们的存在就是他的希望,哪怕是时过境迁,哪怕是人非物换,哪怕是再过几百年,只要信号在,希望就不会泯灭。在这些信号和暗示中,作者已经把这部作品做了明确定位,它属于什么性质,具有什么作用,要达到什么目的,这些问题都可以在这里面找到答案。下面我们就来看一看作者究竟发出了哪些信号和暗示。
1、《红楼梦》:一块藏之荒山的宝玉
其实,开头出现的“女娲炼石补天”的故事,里面就隐藏着关于书的性质的重要线索。这个故事每个人都耳熟能详,但里面所透出的信息,却从来没有人注意到过,结果这个暗示被我们彻底忽略了。
故事一开始是这样写的:
列位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来?说起根由,虽近荒唐,细谙则深有趣味。
这句话的意思是,书的来历虽近“荒唐”,但细细品味里面却大有文章。“荒唐”和“趣味”在这里显然是对立的,“荒唐”指虚假的东西,“趣味”指作者想要表达的真实想法,它正是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所在。把“荒唐”和“趣味”这两个词放在一起,说明书的来历很不简单,里面的道道很深,绝不能一瞥而过。
此书从何而来?原文是这样写的:
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的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锻炼之后,灵性已通,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堪入选,遂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
我们看到,石头诞生在“大荒山”上,山上有什么呢?有“无稽崖”和“青埂峰”,可以说它们是这座山的两个重要标志。它们代表什么呢?“大荒山”不用说,肯定是荒唐的意思,“无稽崖”也不难理解,是无稽之谈的意思,二者都属于“假”的范畴。但“青埂峰”却不同,从字面理解,它应该是“情”的象征,而“情”就是“真情”的意思,它属于“真”的范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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