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传来的枪声，众人惊恐地回头，只见安德烈不紧不慢地跳下飞机，大踏步走过来。而那名飞行员，已倒在血泊中。
曼内义愤填膺。“你杀了他！”
安德烈见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满恐惧和震惊，如同撞见了一群外星人。“难道让他回去报信吗？”
这个借口并没有产生他期待的说服力。安德烈感觉到自己被当做了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恶魔，只好继续苍白无力地解释道：“他只是一段程序。你们没玩过枪战游戏吗？”
没人搭理他。
安德烈所言不假，这个驾驶员是程序的一部分。在任何在线或者单机的枪战游戏中，只是一个被赋予一定生命值和能力值的角色。每次闯关都需要杀死无数这样的角色。没有人会在乎一个角色的死亡，那只是一段程序。即使场面再火爆，画面再逼真，死去的角色也会凭空从屏幕上消失，鲜血、武器还有尸体……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那样。
但这里却完全不同。那曾是一个活生生，有呼吸，有体温；能说话，会害怕；全方位，可触摸的“人”。真实得分不出彼此。
这里没有屏幕和键盘的阻隔，没有断电和掉网的延迟，没有尸体消失、血污抹去的情感快闪。那具尸体就靠在驾驶座位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大家，连弹孔渗出的鲜血都是粘稠的、温暖的。
真实，真实得让人在生命逝去带来的冲击中难以自拔。
安德烈不甘寂寞地凑到若洁跟前，“你们经常在这里巡逻吗？”
若洁答道：“我们不……负责巡逻，只执行特别……任务。”
“那这程序跟高宇有什么关系？”
“他很重视这里。他说过，总……有一天，我们……会有……更广阔的空间。”
“更广阔的空间？那是什么？”
若洁艰难地摇摇头。
家瑞心疼地打断他俩的对话，“求你别再说话了。”
众人走进加油站。空地上并排着六台加油机。一辆轿车正停在一台加油机旁，加油枪插在油箱上，液晶屏幕上的数字飞快地跳动着，汽油已从油箱里漫溢而出，在灰蒙蒙的地面上画出越来越大的黑渍，空气中充斥着越来越浓的汽油味。轿车主人却不见踪影。安德烈正要跑过去拔加油枪，若洁立刻制止他，“别过去。”安德烈吓得赶忙收住脚。众人的目光转向小超市，里面商品倒是琳琅满目，却看不见售货员的身影……
整座加油站连个人影都没有。
“人都跑到哪里去了？”灰手指疑惑地问道。
若洁的脸上显出焦虑的神情。“时间不多了。”她指了指左边，“厕所……”
左边不远处是一个简易厕所。大伙儿急忙将她抬到厕所门前。
“进……去。”
安德烈打开厕所门，发现这是间单人厕所。只有一个肮脏的抽水马桶。他犹豫了。
“进去……都进去。”若洁催促道。
众人都有些为难。厕所已很久没人打扫了，臭气熏天，污秽不堪。而且，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
若洁感受到了大家的犹豫，坚持道：“都进去。”
家瑞定了定神，喊道：“走。”
大伙儿一齐将若洁抬进厕所，只够安德烈，家瑞和若洁三人勉强容身，曼内和灰手指被留在门外。
若洁无力地说道：“都进来，快！”
众人面面相觑。
家瑞二话不说，放下抽水马桶的盖子，站了上去，将若洁用双手托起来。腾出的空间也仅够增加一个人。
灰手指和曼内都有些不知所措。
若洁有些生气了。“快呀！……来……不及了。”
灰手指一咬牙。突然一脑袋钻入曼内的胯下，脚下使劲，竟将曼内扛了起来。两人叠着罗汉，一点点挪进厕所，关紧房门。屋里顿时漆黑一片。污秽的气息使人恶心地想吐。灰手指从兜里摸出手电点亮，诡异的光芒从一张张苍白的脸上划过。
若洁对家瑞说道，“抱着我去开灯。”
“我来。”曼内见开关离自己最近，抢先按下开关。电灯却没亮。
若洁一边艰难地伸出右手，一边解释道：“需要我……的指纹。”她在家瑞的帮助下，食指触动开关。只听呜的一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
紧接着大伙儿感受到了惊天动地的震撼，大地开始颤抖。
众人惊慌地东张西望。
“加油站被……炸掉了。”若洁似乎松了口气。
大伙儿听到这话，都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差点就粉身碎骨了。
很快，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黑暗中静得可怕。
若洁的声音又响起。“大家……慢慢向前走。”
大伙儿遵命一点点往前挪，家瑞惊奇地发现，自己并没有从马桶盖子跌下，脚下的迟疑被若洁敏锐地察觉到。“我们已经不在厕所了。”
走了没多远，前方出现了光亮，是一段不长的台阶，向上延伸。大家迈步上行，台阶的尽头是一堵厚实的砖墙，没路了。
安德烈一眼就看见墙上插着个门把手，好奇地扭开。咔它一声，严丝合缝的砖墙突然裂开一道缝，轻轻拉动，竟是一道门。
把门推开，一线刺目的光亮瞬间将所有人的眼睛都刺痛了。大家眯起眼，战战兢兢地走出去，正看见车水马龙的大街。
此时正值中午，炫目的阳光将一切染成金黄。街道、车辆、远处的高楼、穿梭的行人……还有，碰巧经过的警车……
“这是……”家瑞心中黯然，这不是程序的中心吗？
正疑惑着，安德烈突然叫道：“快看。”
众人回头，发现自己正站在远方大厦的侧面墙边。
那些街道、高楼、汽车还有行人都是真实的！
真实和虚幻的界限竟如此模糊。在程序中，那逼真的场景，生动的人物令人如临其境；而回到现实，所有人完全搞不清和程序里有何区别。
曼内惊喜万分，“我们出来了。”他从灰手指肩上跳下，手舞足蹈起来。
大伙儿都兴奋不已。
灰手指喃喃道：“这不会是程序里的远方大厦吧？”
若洁惨白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我……保证……”话没说完，又昏了过去。
家瑞冲灰手指喊道：“快把车开过来，上医院。”
灰手指如梦方醒，赶紧跑去开车。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