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被困在两台隧道清障车中间，眼看就要被碾成粉末。
家瑞突然大吼一声：“快跟我来！”拉起曼内和灰手指掉头就跑。
曼内边跑边喊。“这头也有车！”
家瑞头也不回，“没时间解释了！”
三人跌跌撞撞一路狂奔。轰鸣声很快形成共鸣，并产生强劲的气流，不仅撞击着耳鼓，也开始一点点撕扯他们的脸庞。家瑞毫不理会，义无反顾地继续朝隧道清障车冲去。
“你找死吗？”曼内恐惧地骂道。
家瑞毫不动摇，“快跟上！”他自杀一般地带头向前冲，边跑边大喊，“别停下！”
曼内和灰手指都被巨大的危险吓蒙了，又似在一刹那被家瑞的疯狂附了体，只机械地甩动双腿，跟着他螳臂挡车。
咔咔声像在嘲笑这三个自不量力的傻瓜。
隧道清障车越来越近了，五十米，三十米，十米，八米，……
五米，四米，三米……家瑞突然刹住脚步，大声招呼。“到这边来。”
手电筒凌乱的光亮下，坚硬粗糙的岩壁泛起昏黄散漫的光芒。但那光芒中间有一块不大的黢黑，无论电光怎样的挑逗和激励都不做回应，不解风情。黑暗仿佛是一张大嘴，能将一切都吞噬掉。——那是一个不大的凹洞。
三人马不停蹄冲进去，紧紧贴在一起，轰鸣声在瞬间将他们吞没。
他们的身体随着大地颤抖着，仿佛经受着生与死的洗礼，没有勇敢，也不再恐惧，只有敬畏，敬畏无助的生命，敬畏与死神的擦肩而过。
轰鸣声终于再次远去。
“好险哪。”曼内长出了一口气。
“只差了一秒钟。”灰手指拍拍家瑞的肩。
家瑞则面带侥幸，“我们的运气还不赖，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洞，跑来跑去的还没跑错方向。”
灰手指由衷地谢道：“你又救我的命。”
家瑞摇摇头，“应该谢谢你们自己。”
“谢我们？”
“谢谢你们无条件地信任我。”
灰手指和曼内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曼内转向灰手指，“隧道的清障需要两辆车吗？”
灰手指摇摇头，“如果一条隧道需要两辆车，那我当初就不会卖掉手里的股份了。”
“为什么？”
“需求扩大了一倍，公司业绩自然也会大幅提升了。我干吗还要卖？”
家瑞也感到不解，“那为什么会同时出现两辆车呢？”
曼内叹口气，“很可能是冲我们来到。”
“为我们度身定制两辆清障车？”
曼内苦笑道：“我们是病毒。你们没忘吧？”
家瑞依然不解，“那是上回吧？”
曼内答道：“程序会记住咱们的。我只是没想到刚进来就被盯上了。”说着，从包里取出三个塑料面具。“这回就用不着费那么大劲化妆了。”
三人将面具套在脸上，一个变成了孙悟空，一个变成了猪八戒，还有一个则成了麦当劳小丑。互相看看对方，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表情和心情。
曼内的声音从猪八戒的脸后传出。“这就可以躲过追杀了。即使再牛的脸部识别程序也拿我们没辙。”
“可是，”家瑞的声音来自孙悟空。“傻子都看的出我们带了面具，他们不会怀疑吗？”
猪八戒笑道：“计算机有时候比傻子还不如。人脸识别程序只会对着脖子上那个圆圆的玩意瞎琢磨，才搞不清楚那是真脸还是假脸呢？”
孙悟空望着麦当劳小丑，笑道：“谁能想到，我们不苟言笑的投资家原来是这副德性。”
“我很难看吗？”小丑有点着急了。
“怎么会呢？你是我们三个里面最帅的。”孙悟空装模作样地安慰道。
灰手指举起手电，照着洞穴的四壁，“这里是做什么用的？”
家瑞答道：“可能是用于检修和工人休息的。”
曼内突然一声尖叫：“快看！”大家循声望去，在粗糙的未加装饰的岩壁上，有人用粉笔写下几个潦草的数字－－6547。
灰手指仔细端详着斑驳的字迹。“每次当我们刻意寻找时，它总是躲得远远的；而当我们心有旁骛，它却总会跳出来，提醒我们它的存在。它似乎在冥冥中已经同我们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好像有种力量在引领着我们，而6547就代表了这种力量？”家瑞若有所思。
曼内语气沉重，“它究竟是代表福还是祸？”
这时，远处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
“两台隧道清障车撞到一起了。”家瑞幸灾乐祸道：“这下该停了吧。”
曼内则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看来，这一趟的确要险恶得多了。”他见家瑞和灰手指都在看自己，立刻换了副轻松的表情。又立刻想起他俩根本看不见自己的脸，只好夸张地耸耸肩。“希望我带的这一大包东西下次能管点用。”
家瑞接过话茬，“你们猜，我们是在隧道清障车和入口之间，还是在隧道清障车和站台之间？”
曼内脸红了，反正没人看的见。
家瑞笑着领大家出去。他们沿着隧道走了不一会儿，就上了站台。
站台上还是上次那些人，还在做着那些事。对这三个妖魔鬼怪的闯入一点也提不起兴趣。
这时，一辆地铁驶来，缓缓停靠，车门打开。
家瑞感到莫名其妙。“怎么回事？铁轨不是让清障车占了吗？它从哪儿冒出来的？”
曼内苦笑道：“这就是程序。现实的逻辑在这里是不成立的。要想在铁轨的任一段变出一辆列车还不容易。”
孙悟空翻起白眼，“我知道，不就是参数赋值吗？”
猪八戒斜睨着大师兄，“你越来越聪明了。”
三人上了列车。
地铁在飞速行驶。他们透过窗户，开始数墙上的数字：“6123，6125……6449，6451……6527，6529……”很快就见到了6547。
三人照例从最近的站台下车，跑到那位置仔细看。依然培养不出任何感情，只好回到站台。那些程序生成的人物都在严格遵照指令做着各自的事情，对从黑暗的铁轨下突然钻出三个怪物连看都不看一眼。
灰手指镇定自若地说道：“站台上好像没什么。我们直接去原始森林。”
大伙儿刚踏上出站的台阶。家瑞下意识转过身子，突然大叫道：“你们看。”只见巨大的立柱上赫然印着一个蓝色的“6”。曼内不解其意。家瑞又指指另一个地方。站台的地板上印着一个红色的“5”。“这什么意思？”曼内还是云山雾罩。家瑞又指向上方，出站口的门楣上居然印着一个“4”。他们上次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谁也没回头看的缘故。视角的转换带来了新的发现。
灰手指恍然大悟：“这是地铁6号线，第5站台，第4出站口。”
曼内追问道：“那7呢？”
众人左顾右盼地找寻着。家瑞指指脚下，“快看。1，2，3，4，5，6，7。”他们刚好站在第7节台阶上。曼内却不信邪，“干吗不反着数？”他从上往下数，“1，2，3，4，5，6，7！”竟然也是7。台阶共十三级。
“它在指引着我们！”曼内也惊呼起来。
灰手指自语道：“程序真的那么笨吗？我怎么感觉低估了它？”
“从一个6547到达下一个6547，再到下一个，我们将会一直由着个数字伴随着，直到……”家瑞没有再说下去。
大家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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