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街上突然冒出来的大批警车，家瑞来了精神，踮起脚尖眺望着。“怎么着？这程序里还有犯罪分子行凶？”
灰手指瞥了家瑞一眼，“没见过警察抓坏蛋？”
家瑞对灰手指语气里透出嘲讽丝毫不以为意。“当然见过。只是没在程序里。”
曼内也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爱热闹的人。”
家瑞尴尬地答道：“也不是了，只是有点好奇。想看着用程序做的警察如何去抓同样也是程序做出来的坏蛋。”
灰手指拉拉他的衣角，“还是赶紧走吧，我们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的了。”
“那我们该去哪儿？”家瑞显得理直气壮。“你只要能说出我们下一步去哪儿，我立马跟你走。”
灰手指被狠狠将了一军，一时接不上茬，只好松开拉扯家瑞的手。
几辆警车一字排开，将路口堵得水泄不通。马路上的车辆都不得不停下来。警察开始拉起了警戒线，盘查行人和车辆。
街上的行人都有些慌乱了。
“有意思。”只有家瑞抱住双肩，饶有兴致地欣赏着。
“程序做的警察抓程序做的坏蛋？”灰手指受到启发，也被勾起了兴趣。“这是程序员闲的没事干。他是不是有点人格分裂？一会儿把自己设想成个坏蛋，如何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一会儿又把自己变成警察，如何尽忠职守兢兢业业，收拾由坏蛋的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家瑞答道：“也不一定。没准是甲程序员设计坏蛋的程序，乙程序员设计警察的程序呢？”
灰手指思忖着，“他俩在这儿斗智斗勇，看谁玩过谁？”
“对呀，那就不会人格分裂了？”
“可这儿就成了一个大游乐园了。”
俩人正东扯西拉着。这时，身后也传出刺耳的警笛声。几辆警车出现在后面的路口，将马路的两头彻底封锁起来。
街上的行人更乱了，好多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家瑞一脸喜色，“这回算赶上了，看来是个大案子。老实说，我在现实里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警察呢。”他停住脚步，见一家商店门前摆着一尊石墩子，立刻跳上去，还踮起了脚尖，生怕错过了警察行动的每一个细节。他不无遗憾地自言自语道：“可惜呀！要是有副望远镜就好了。”
看着家瑞越来越不像话，灰手指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耐着性子用商量的口气说道：“算了吧，我们还有要紧事呢？”
家瑞却仿佛回到了不知愁滋味的童年。“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干嘛，不如先看完这出戏再说。”
灰手指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电影里总看过吧？”
家瑞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电影？哪有这儿过瘾？”
家瑞话音未落，就被一只手从石墩上拽下来。扭头一看，是曼内。
“你干什么？”家瑞瞪起眼。
曼内二话不说，拉着家瑞就往街边的胡同里钻，灰手指虽不明就里，也跟了进来。
家瑞挣扎着，“你捣什么乱？”
曼内低声骂道：“快走！看个屁！你就是坏蛋！”
“什么？”家瑞愣住了，停止了挣扎。
曼内趁机解释道：“难道没看出来吗？那是警察在找我们。我们就是你所谓的坏蛋。”曼内有些慌乱。
这话一下把家瑞和灰手指都点醒了。
家瑞还有些纠结，“可我还是不明白……”
曼内一边推着家瑞往偏僻处走，一边答道：“我刚才也有些奇怪，为什么人们见了我们都会逃？”
“为什么？”家瑞不解。
“我们都是病毒。难道你忘了？”曼内答道。
“不是已经重启了吗？”灰手指也有些疑惑。
“可我们的特征已被记录下来。”
“特征？什么特征？”
“用计算机的术语，就是代码的关键字节，特征符号等。用日常用语，就是，你的长相，个子高矮，胖瘦……”
家瑞恍然大悟：“这么说，是那些行人认出了我们，然后报了警？”
“差不多吧。”
家瑞突然后怕起来，“好险了。我还特意挑了个显眼的位置。生怕自己看不见。”
曼内讽刺道：“到头来，是生怕自己不被看见。”
灰手指也感慨道：“真是一幕后现代的场景：我们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警察抓坏蛋，警察走过来却将手铐扣在我们的手腕上？”
家瑞苦笑道：“我们既是观众也是演员。”
曼内也凑起热闹，“那我们就应该一边鼓掌期待警察成功，一边拼命拒捕，不让警察得逞？”
家瑞又苦笑道：“那就真的人格分裂了。”
三人在如迷宫般的小巷里任意穿行，脚步不停。胡同四通八达，密如织网。
家瑞突然担忧起来，“你们记得路吗？要迷路了怎么办？”
曼内没好气地答道：“我们什么时候没有迷路？反正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走哪儿都一样。”
灰手指也赞同道：“只要离警察越远越好。”
不知走了多远，警笛声渐渐听不到了。三人从胡同里穿出来，上了另一条偏僻的大街。街上的行人稀少，但远远见到他们却都纷纷避开。
灰手指明白了，“看来，他们提升了警戒的级别，整个程序都在找我们。”
家瑞担忧地说道：“这可不行。走到哪儿都有人认出我们。我们陷入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成了过街老鼠了。往哪儿逃？曼内，赶紧想办法。”
曼内却并没有回答。他的双眼正直楞楞地盯着前方。
家瑞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吃错药了？”
曼内根本不理他，就像被摄去了魂魄一般呆立着。
“到底怎么了？”家瑞着急地顺着曼内的目光看过去，也一下呆住了。
不远处有一所破旧的独门独院的房子，跟四周林立，呆板，千篇一律的单元式居民楼风格迥异。爬满枯藤的外墙，残破的灰瓦，剥落的漆皮难掩昔日的气派。房子掩映在茂密的梧桐树下。落叶铺满了台阶和门前的小径，似乎好久没人打扫了。这里离喧嚣不远，却自成一统，独享宁静。仿佛栖身闹市的隐士，漠然淡看着尘世的风雨变迁。
院门的石柱上，钉着一块铁灰色的锈迹斑斑的门牌，上面印着几个字——远东南路6547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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