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手指转过身子，面对大伙儿。“积极的那一个希望我们勇往直前，不断进取，所以会告诉我们正确的道理；而消极的那一个却希望拖住我们的后腿，最好能钻入潜意识的迷宫不出来。从后果来看，那似乎是可怕的。但这都是取决于我们此刻的价值判断。如果我们依然消极，自闭，那么潜意识的迷宫就未尝不是一个合适的去处了。”
曼内对这一大段绕口令简直深恶痛绝。“你到底想说什么？”
灰手指抱歉地笑笑，“我想说的是，其实无所谓正确或者错误的选择。一切只取决于你内心的价值判断。”
曼内粗暴地打断他，“这跟我们眼前的当务之急有屁的关系。”
灰手指并不生气，“我们只需做出正确的选择就够了，至于是积极的家瑞帮了我们，还是消极的家瑞帮了我们并不重要。所以干吗非要找出谁说真话？”
“不搞清，我们听谁的呢？”丽娜也被灰手指的奇谈怪论弄得一头雾水。
灰手指走到两个家瑞跟前，指着绿夹克家瑞对红夹克问道：“如果我去问他，他会告诉我哪条是出去的路？”
红夹克家瑞迟疑了一会儿，“他会说，走左边那条。”
灰手指又转向绿夹克家瑞，“如果我去问红夹克，他会告诉我哪条是正道？”
绿夹克的家瑞的回答居然一样。“他会说，走左边那条。”
灰手指兴奋地转过身，“我想，我已经找到此时此刻在我们价值判断中正确的道路了。”
“不会吧。左边？他们不是一个说真话，一个说假话吗？怎么都说的一样？”丽娜的脑子没有转过来。
“我的问题是什么？”灰手指耐心地问道。
“你问一个家瑞，如果是另一个，会怎么回答。”曼内也在努力跟上灰手指的思路。
“对。如果我问的那个家瑞是积极的，他就会告诉我说消极的那个指出的路是通向潜意识迷宫的；如果我问的恰好是消极的，他千方百计就想让我们陷进迷宫里，所以就更会指出错误的道路了。”
“所以，不论问他们哪一个，只要按照他说的相反的路走就对了。”曼内恍然大悟。
“对，我们走右边。”灰手指开心地招呼大家。
绿夹克的家瑞脸上显出欣慰的表情，红夹克的家瑞则一脸沮丧。
众人扶起坐在地上的家瑞，正欲前行，他却死赖着不动窝：“不行。太危险了。万一走错了，我们就全完了。”
“走吧，相信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灰手指有些着急。
“不，不，你们别骗我。我哪儿也不去。我已经够倒霉的了，你们还是饶了我吧。”
曼内也急了，“难道我们要在这儿等死吗？”
“前面太危险。我不行，我不行。”家瑞又想坐到地上。
灰手指语气严厉：“请相信我的判断。”
“不，不，我够倒霉的了。他们说我抄人家的报告，可我没抄；我救了一个女人，却因此丢了女朋友；我还买过彩票，大奖都到手了，可是……”家瑞泪流满面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灰手指同情地望着他，“我知道，你遇到了一些很巧合的事。可那都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我总是作出错误的选择。所以才这么倒霉。我现在什么都不选了。求你们了，我就呆在这儿，怎么样都认了，反正不是我选的。”
“可是，待在这儿也是一种选择。”这番话让家瑞犯了难。灰手指趁机朝曼内和丽娜使个眼色，三人合力抱起家瑞，向右边的路走去。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要害死我！”家瑞的哭喊回荡在岩壁上，由近而远。
“祝你们一路顺风。”绿夹克家瑞叹了口气，轻声自语道。
家瑞拼命挣扎，无奈被三人死命控制住，动弹不得；渐渐地，见挣脱不掉，他终于放弃了抵抗，任由三人抬着自己往前走。众人在黑暗中蹒跚而行。很快就精疲力尽，胳臂酸痛，但谁都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就会将一个再也收不回去的恶魔放出。
这样又不知走了多远，直到一个声音传来，“把我放下来吧。”
三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家瑞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我已经好了。”
三人面面相觑，好像谁也负担不起放开他的后果。
“相信我，我真的已经好了。”家瑞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愧疚，一丝感激。
大伙儿这才如蒙大赦般一齐松开手，东倒西歪地喘着粗气。
家瑞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把你们累坏了吧。”
丽娜叫道：“我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灰手指则大度地答道：“没关系。既然我们一起进来，就应该互相帮助。……不过，你刚才的样子够吓人的。”
曼内也附和道：“是啊。我真担心会搞不定你。”
“我有些歇斯底里。”家瑞沉吟片刻，“这种焦虑感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就会愈发强烈，甚至失控。我的消极自闭并非一开始如此。是因为我尝试过积极，结果碰得头破血流。我的自信就是被一系列的机缘巧合击垮的。那些巧合是如此匪夷所思，至今都无法合理解释，但后果却又是那样严重。这些都让我觉得似乎全世界都在跟我作对。所以，我就不敢再做决定，生怕又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渐渐地，就抑郁了，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家瑞凝望着黑暗中的伙伴们，“今天在这里，我一会儿积极到亢奋，一会儿又消极到抑郁。终于明白，其实积极也好，消极也罢，都应该基于理性的判断和充足的信息。而如果对这些都视而不见，一味逃避，那就是抑郁了。幸亏有你们，要是我独自面对，只怕早就崩溃了。我懂了，其实做决定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小心、谨慎、掌握充足的信息，天并没有塌下来。如果还是失败，那只是概率事件，是运气，并不是自己不努力。”
“是啊。”灰手指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着光芒，“你会好起来的。”
“谢谢。”家瑞深吸一口气，“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吧。”
大伙儿闻言，纷纷从地上爬起，朝黑暗的深处继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现出一丝光亮。
丽娜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到出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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