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打起精神，继续前行，来到一处岔路口。两条曲折的小路一左一右蜿蜒向黑漆漆的远方。家瑞打着手电一会儿从这条路照进去，一会儿从另一条路照进去，都看不到尽头。大家正不知怎么办，路旁的巨石后面闪出一个穿绿色夹克的男人和一个穿红色夹克的男人。
定睛细看，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两个人居然长得一模一样，而且都酷似家瑞的样貌。
“这唱的是哪一出？”丽娜一边端详着两个陌生人，一边好奇地不时瞟瞟家瑞。
家瑞立刻明白了，这是自己内心的写照。
“这应该是你的吧？”灰手指饶有兴致地问道。
家瑞苦笑道：“他们要是从你的潜意识里冒出，岂不表明你对我有同志之情？”
“那可没准。”曼内调侃道。看来他已走出了积压在胸的阴霾。
家瑞白了他一眼。
那两个家瑞都绷着脸，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丽娜还是有些不解。“为什么是两个你？”
家瑞挠挠头，“可能代表了我内心的挣扎。一个被欲望占据的我跟另一个被道德浸染的我。欲望总是自私的，唯我的，丑恶的；而道德则应该是高尚的，利他的。”
灰手指摇摇头，“你这是弗洛伊德的理论，所谓本我和超我。但其实，这根本不符合实际。”
家瑞反问道：“那该如何解释两个我？”
灰手指手托下巴，“可能不必仅以道德和社会规范的尺度去区分。而应该从对同一件事的态度上。”
“态度？”家瑞不明白。
“对，”灰手指似乎有些把握了，“比如，对一项艰难的，前景不明的选择，是积极争取，勇往直前；还是消极应付，甚至拆台破坏。”
“也就是说，一个积极向上的我，和一个颓废自闭的我。”家瑞似有所悟。
听到这句，那两个家瑞也表情生动起来，似乎家瑞猜对了。
“那我们要做些什么？”曼内对他们无聊的坐而论道早就不耐烦了。
家瑞扫了一眼面前的两条路，“应该是要考验我们做出正确的抉择。”
“那会怎么样？”
“选对了，前途光明；选错了，恐怕就一片黑暗，越陷越深。我说的对吗？”家瑞冲对面的两个自己打招呼。
那俩家瑞都不住点头。
“有什么线索吗？”丽娜问道。
穿红夹克的家瑞答道：“你们要根据从我俩那里得到的信息，选择正确的道理。但我俩一个会尽力帮助你们，另一个则不择手段误导你们，拆你们的台。”
“谁是那个好的呢？”曼内问道。
“当然是我。”红夹克和绿夹克异口同声地回答。
灰手指忧虑地问道：“如果选错了，到底会怎么样？”
绿夹克抢先答道：“你们会陷入潜意识的迷宫，永远出不去。”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片刻后，曼内走上前，“反正总得试试。”他冲两个家瑞客气地问道：“请告诉我们，哪一条是正确的路。”
“左边那一条。”“不，右边那一条。”两个家瑞的回答完全相反。
“见鬼！我们根本搞不清他们谁说的真话。”曼内抱怨道。
“我来试试。”丽娜饶有兴致地走上前，“你们谁能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
“我能。”“我能。”两个家瑞抢着回答。
“怎么证明？”
“你们按照我指的路走就能证明了。”“按我的路走。”
丽娜转着眼珠，“那么，谁是好家瑞？”
两个家瑞异口同声地说道：“这么愚蠢的问题我们拒绝回答。”
丽娜讨了个没趣。
灰手指总结道：“关键是要区分出他俩谁是积极的家瑞，谁是消极的家瑞。”
“你们谁是积极的家瑞？”
“我是。”“我是。”两个家瑞又异口同声答道。
“见鬼。”曼内咒骂道。
灰手指自语道：“一个是真积极，一个是假积极。”
“试试他俩的态度，不就可以看出哪个更积极吗？”
灰手指摇头，“其实真正的消极看起来也是积极的。”
“为什么？”
“因为他要表明自己曾经竭尽全力过，只有这样才能说服内心选择消极和放弃。”
曼内为难地说道：“他俩就像两个争宠的女人，都使出一切手段花招，赢得主人的青睐？”
灰手指又总结道：“所以，表面的东西——友善，积极，都可能是假象，是陷阱。”
曼内抱怨道：“谁说在此可以直面自己，直达内心深处？这简直比外面还要隐晦艰险嘛。”
家瑞叹口气，“这恰恰是真实的内心呈现。我们看到了矛盾，看到了陷阱，我们无可回避。在外面我们当然可以装聋作哑，消极封闭；但在这里，我们将直接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丽娜自语道：“怎么样区别哪个是呢？”
家瑞看了一眼手表，“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大家没注意到，他显得很焦虑，眉头紧锁。
丽娜又走上前。“消极的人生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会有。”穿绿夹克的家瑞答道，“比如，避免犯错，比较环保，而且，不做事就不会做错，就可避免失败和别人的指责。”
丽娜一指红夹克的家瑞，得意地叫道：“他是积极的家瑞。”
话音未落，却见红夹克的家瑞也发言了，“消极人生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的确可以延缓决定性时刻的到来。通俗讲，就叫做：不作不死。积极的人必然要作。”
丽娜彻底糊涂了，“怎么他俩都在为消极唱赞歌？”
家瑞的手开始颤抖，额头上渗满汗珠。“因为消极和积极并不是对与错的问题，而任何一种态度的确都有利有弊。积极或可作死；消极则可长存。人生本来如此。”
“你怎么了？”丽娜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家瑞摆摆手。“我们抓紧时间。”
大伙儿都一筹莫展。
“看来我们过不去了。”家瑞突然大哭起来，“我们困在这里了，暗无天日，我们完了！我就知道会这样。”
“还没完。”
“完了，没救了。”家瑞痛哭流涕。“我总是作错误的选择，永远都不对，什么倒霉的事都摊到我头上了。我真是一无是处了。”他哭喊着，突然下了决心。“管他的。不就是个死吗？死了就解脱了。”说着，他迈步向前走去。
“你要去哪儿？”曼内问道。
“随便挑一条路。”
“不，你不要这样。别急，会找到办法的。”曼内将家瑞拽回来。
“不行的。我不行的。我就是个废物，一无是处。”家瑞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行的。我们都行的。”灰手指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我行？”家瑞盯着灰手指。
“对。”
家瑞若有所思。“对呀，我是谁呀。我肯定行。对吧？”家瑞看到灰手指在点头，接着说：“我们要尽快走出去。”他指着左边的路，“就是这条，没错。”
“你的根据是什么？”曼内问道。
“要什么根据？相信我，绝对没错。”家瑞很亢奋。
“那要错了呢？”
“决不可能。我不会错的。”家瑞拍着胸脯，象喝醉酒一样。
众人都一动不动。
“你们怎么回事？快走啊！时间不多了。”家瑞显得很生气。
大家还是毫无反应。
家瑞狂躁地来回走动.“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哪，给你们指出了正道，却还在犹犹豫豫。象这样能成什么事？简直气死我了。”
灰手指抓住家瑞的双臂，将他按坐在地上。“别急，别急。冷静一点。会找到解决办法的。”家瑞想站起来，却动弹不得。他的脸胀得通红，几经挣扎，终于精疲力尽地瘫软在地。
灰手指站起身，一边手托腮帮，一边偷眼观察着两个家瑞。他突然眼前一亮。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