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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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看似轻松容易,不知道他这些天的压力有多大。每天冻毙近百,看着心疼。他来之前曾有过仔细地推演,十天内打不下辽阳,他就得撤。为甚么?只冻毙的人,军队就承受不住。
冻死与战死两个概念,战死一刹那,冻死很长时间,看着同袍活生生地被冻死,谁也受不了,军心会动摇。
一旦无功而撤,后果不堪设想。关铎有了准备;沙刘儿、会做出何种对策?真要出现这种情况,就不是风口浪尖,而是自陷死路了。
可他不打还不行,总不能坐失良机,给关铎喘息的时间,看着他一点点消化掉杂牌。开春过后,辽东依旧辽东。先不说没了类似的好机会.他是平章,他有威望;最重要的,他不会看着李荣坐大的。乱世就是人吃人。
只有消灭他人壮大自己,大获成功。
竹林晃动着,盘旋的风,卷带起细粒的雪屑,蒙头扑面地吹过来。宫殿深处,远远传来喧哗热闹的声响。李荣停下脚步,按刀远眺,诸将正在挑选中意的侍女。李鬼的大嗓门隔了许远,清晰可闻。
“老子的头功!谁敢跟老子抢。”
潘晓嘟哝了句什么,诸将哄然大笑。
他们是将军,职责在打仗;而李荣是主帅,责任在全局。他轻声笑了笑,放弃了立刻召集诸将军议的念头,给他们些快活的时间罢。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他吩咐道:“选几个关平章的侍妾,快马送去上都。”
胆大的亲兵道:“邓将军喜好夫人。”
“李荣犹豫片刻,道:“一并送去上都罢,告诉邓将军,不许动她。待禀明了主公,然后发落。藏宝库的财物与侍女,张玉、八旗诸位将领、朱先生.洪先生那里,.也各自送些去。”
他一边说话,一边大步下了凉亭,站得久了,颇有冷意。
“将军哪里去?”
“总管府。”却是他上次来辽阳,关铎赠给他的那处宅子。
“那这宫中?”
李荣意味悠长,道:“平章宫中,自然有平章来住。”

“辽左有没有异动?”
“陈将军来报,太平无事。散出去的游骑,抓了几个金州的细作,斩了。”
李荣颔首,道:“传令,叫陈将军回来吧。”
。最大的麻烦,在辽西沙刘二。不但安抚他们,使其不至于斥责己方为逆,还得叫他们痛痛快快地接受。
对此,根据沙柳儿人的性格,李荣拟定了一条条的对应策略。
回到总管府,他取出三封早就写好的文书。第一封,是檄文,挂榜城中,传送辽东各地。檄文本该战前传送,之所以没送,为的确保突袭的隐秘性。;第二封,送给沙刘二的密信。
挑选了十几个得力的亲兵,李荣一一交代,檄文倒也罢了,密信务必送到沙柳儿人的手上。亲兵们应命而出。
辽阳是个大城,攻克后事情很多。李荣随军带来了不少上都总管府的官员,城中的户口、图籍、田亩、府库粮钱,各项都有专人负责。李荣不必像打上都时那样,亲力亲为,轻松了很多。
他把重点放在了整编降军上。
关铎一死,他的三万余嫡系,投降了两万多人。杂牌两万多,几乎一箭未发,尽数投降。合计降军四万多人,这些全是老卒,经验丰富,战斗力不低,可谓最大的收获。此外,缴获盔甲、兵器、辎重无数。
降军既多,就得防备他们生乱。
早在入城时,李荣就传了命令,调洪喜象指挥的上都速速过来,担负改编俘虏的职责。杂牌比较可信,挑了赵忠、柳大清的旧部,选择精锐,编如八旗,命由赵忠、张扬参领;协助城防,同时也看管降卒。
关铎征召有七八千的新卒,邓李荣没那么多的人看管,索性悉数解散,愿意从军的,重新编制;不愿意从军的,听其回家。新卒本来就是被强征入伍的,九成选择了回家。他们一回去,人口相传,百姓们无不感恩戴德,民心稍微稳定。
不经意间,天光渐渐黯淡。处理过几件军政急务,邓舍伸了个懒腰。
门外有人叫嚷,李荣问道:“门外何人?”话音未落,闪进来个人影,他定睛去看,却是张扬,“宫中搜索完了?”
“回将军,老关的藏宝库已经找到,满满堂堂三大地窖。有个词儿怎么形容?庆将军说的,……噢,对了!琳琅满目,珠光宝气。哎呀,小人当真大开了眼界。”张扬穷人家出身,莫提宝贝,银子以前都没见过,他啧啧称叹,道,“将军见过七彩的夜壶么?人头制成,镶嵌七彩宝石,看一眼,炫得眼疼。”

这个夜壶,李荣听说过。
宋亡后,番僧杨琏真珈盗皇陵,其中一座前宋理宗的墓。宋理宗天生异秉,脑袋大,杨琏真珈砍下了他的头,送去元宫,呈给元世祖,用他的头骨做了夜壶。关铎攻陷上都,俘虏中有个蒙古王爷,为示报复,也砍了他的脑袋,做个夜壶。
想必毕千牛说的,就是这个了;倒是不晓得用七彩宝石镶嵌。
数十个亲兵抬着十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搬到堂上。打开盖子,尽是金银宝石,中有高达数尺的珊瑚树,有莹润可爱的水晶盘,镂空镶宝的枕头,金丝编就的裘服。毕千牛特意检出那夜壶,请他观赏。
李荣瞟了眼,绕是不感兴趣,看的也眼花缭乱,心中一动。他挥了挥手,道:“搬出去罢。”
“小人专门请了行家,城里头最有名气的珠宝商人,挑选出来了这些。其他的,遵照将军的命令,由邓将军督管着,分给诸将、士卒了。”
李荣不由大吃一惊,问道:“分过了,还有这许多?”
“堂外还有十来箱子呢。”
李荣半晌无语。住宫殿、藏宝物,坐卧有数百宦官、侍女伺候,起居有几十个年轻貌美的妾婢陪寝,关铎或许才起兵时,也有过以天下为己任的雄心,但奢侈与富贵的生活,怕早就腐蚀得他变了质。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李荣感慨不已,挥手示意,命亲兵把箱子统统抬走。毕千牛这才想起正事,禀道:“报将军。将军要的那几个人,找到了,……不但找到了,还多了一个。”
“噢?快快带来。”
要在短时间内得关铎嫡系的军心,非得用几个关铎嫡系的将领不可。用不知根底的,李荣不放心;。
良玉、李靖、方雨停等人,鱼贯而入。
李荣含笑起身,快步下堂迎上,往众人面上一看,个个蓬头乱发。方补真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城破后,藏在了个破庙中,满身的泥水、蛛网,狼狈不堪。最惨的李靖,受了内乱的宋举一剑,两个人架着他,行走不成。
“快快看座。”李荣亲手接了李靖,扶着他去堂上软榻躺好。
这软榻,李荣自坐的。李靖惶恐推辞,结结巴巴的,不知说些甚么。李荣笑着制止了他,不顾血污,拉开外衣,检查他的伤口。宋举那一剑,来不及对准,加上李靖有盔甲防护,没中在要害。李荣问道:“大夫看了么?”
张扬答道:“看过了。李将军运气不错,就是失血过多,多养些时日,自会好转。”
李荣点了点头,安慰似的拍了拍李靖的手臂,转顾堂下众人良玉、方雨停没有坐下,两个人身后,,,张玉搜索内宫,。李荣的视线微微在他身上停留,一闪而过。
他道:“诸位皆是故人,我就不说客套话,有话直说了。”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将军有话,但请直说不妨。”许人忐忑不安,答道。
“良玉将军,李将军,你二位同我,有并肩作战的情谊。要没许将军的部下刘杨刘千户,我也破不了那麽多州府,这份交情,我记在心中,从没忘怀。方大人,咱俩在辽阳打的交道多如牛毛;我来了辽阳,年轻,不懂礼节,许多的地方,多亏了方大人提醒,这份交情,我也从没有忘记。”
“不敢。”良玉、李靖、方雨停躬身逊谢。
“诸位待我皆有恩德,我李荣苦无没有报答的机会。今日,尚有一事相求。”说完了,李荣长身一揖,等待几人的回答。
“将军请说,但有可为的,必竭尽全力。”
“辽阳新定,诸位皆是大才,若是愿意的话,我邓舍虚位以待。”
良玉等人相顾一眼,方雨停迟疑了片刻,但很快,同时拜倒,李靖也挣扎着爬起来。几个人异口同声,道:“小人等才疏学浅,当不起将军称赞。既然蒙将军不弃,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李荣大喜,一一扶起。
至此打下辽西、就可南望大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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