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甲午军人终生难忘的地方！
日本商船户田丸载着大清国武毅新军第一师副师长高连山少将和他的卫队连，刚在俄国海军军舰的眼皮子底下通过渤海海口进入黄海，他的脸色就变了，上船那阵子对陪同出海的日本陆军大佐筱冢健次郎的客气也没了。
戏剧，悲剧，耻辱！
七年前，高连山作为小小的伍长跟随聂士成经海路开赴朝鲜，旁边是浩荡的、威武的龙旗舰队护航。今天，脚踏在日本船上，远远地还有一艘日本海军的巡防舰跟着，此时的日本人，对高连山是尊重的、是重视的、更是礼貌的！但是，这些就能让烙印在心中的耻辱和悲愤消失吗？
显然不可能！
当船行大东沟时，高连山毫不犹豫地拿起铜哨子，鼓着腮帮吹得“”声大作，将有些晕船一百二十二名卫队官兵集中到了前甲板上。
新提拔的卫队连长李双喜有些脚步虚浮地小跑到高连山面前，在日本人的注视下尽量地忍住乘船的不适，提起精神立正行礼、大声报告：“报告师长，卫队连集合完毕，应到一百二十二，实到一百二十二，请训话！”
七年前，卫队连的官兵们大多还是不太懂事的娃娃。自从兵出山海关，进驻廊坊面对八国联军之后，部队每天的晚讲不是镇南关大捷就是甲午战争，又或者是本部队地战绩。当前的荣誉和过往的耻辱交织在一起。对历史的了解让官兵们都知道一个道理——无论今天跟日本人多亲热，最终这两个国家必然会爆发生死决战！只有强兵强国才能避免亡国灭种！
一个民族承载了六十年的耻辱，被有意识地摆出来，在武毅新军连战连胜的时节里提出来，确实能够有效地荡涤国人近乎麻木地心理，取得最好的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的宣传效果。
此时。一百二十二名卫队连官兵的队列、军姿和精神面貌就是最好的诠释。
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相当有力的部下，高连山不禁在心中长叹，如果当年去朝鲜的兵都是这样的话，那……
“稍息！”
带着情感地激荡，这个口令被师长下得有些震颤人心，因为语调本身就带着悲怆和些微颤抖。
高连山的嘴皮子抖索了几下，无声地指着船边的茫茫大海，半晌才厉声喊道：“都看清楚这个地方！这里就叫大东沟！一千七百名淮军兄弟的忠魂就留在这里。看着咱们坐着日本人的商船，在日本军舰的护航下前往鸭绿江口！”
航海室前面，扶着军刀八着腿脚站得笔直的筱冢大佐勃然变色，又很快地收拾了神情，做出乐意倾听的模样继续关注着高连山对部队的训话。这，似乎也是搞清楚第五师团为何败在李焘以及高连山手里的秘密地机会。
“一排一班，向前一步走！”
十二名战士提着枪跨前一步。
“上子弹！”高连山斜眼瞟着那名日军大佐，用语调短促、清晰的口令道：“用咱们的武器，咱们军人的礼节，向前辈军人致敬！预备。放！”
“蓬”的一声整齐的枪响，在迎面而来地海风吹送着，散播在茫茫的大东沟海面。涛声依旧，枪声依旧，不同的是开枪的士兵，不同的是枪声的含义。
“预备。放！”第二排枪又化成一声枪响。
“预备，放！”
三声枪响，带给筱冢健次郎的是三次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在他心里，这个清国将军太、太混蛋！居然不给日本军人一点脸面，行事简直可以用嚣张二字来形容！这是日本商船，远处是日本军舰！客不压主，客随主便，这些个东西似乎浑然没有进入这个高连山地脑子里。
“七年前。咱们打了败仗，不管是什么原因，咱们败了就是败了，无话可说！我高连山经历了平壤之战、成欢驿之战、鸭绿江之战。从七年前的战场上侥幸活了下来，在那次将近一年的战事里，统共就打死了两名敌人！却看着身边的兄弟们一个个倒下，炮战、枪战、白刃战，咱们淮军都不成，是，咱是被敌人打得稀里哗啦，溃不成军！可是，今儿不同了！老子是武毅新军不再是淮军！大帅是李焘不再是叶志超！去年六月到十月，死在老子手里地洋鬼子不下二十人，死在老子的步兵一团、一旅手里的洋鬼子不下五千人！兄弟们，想想咱们为啥能坐上日本船去白山？看看日本人为啥对咱们这么客气？没别的，身为大清**人，想要得到别人的尊敬，就得用战绩来说话！用自己挺直的腰杆子来说话！用自己心中的民族和国家荣誉来说话！”
一百二十二人，暗暗地又将胸膛挺了挺，双脚更坚实地站在不断摇晃着的甲板上。
“眼看着就要到鸭绿江口了，换装吧，现在咱们是忠义军，咱们的首要敌人是老毛子！听我口令，解散！”
队伍凝了片刻，才有序地散开回舱。这一百二十二号人带了一百二十二支盒子炮、一百二十二支仿制的新毛瑟，还有六挺七点九二口径的马克辛。
筱冢健次郎提着指挥刀，笑意盈盈地走到高连山身边，用有些生硬走调的汉语道：“将军阁下，您的战斗动员很特别。”
“嗯！”高连山不想跟这会成为忠义军军事顾问的家伙多说话，此时的心情就是这样，至于以后，看情况再说吧！小日本他娘的没安好心，这个谁都知道。可是小日本还真他娘的懂礼貌，老子就任忠义军司令，日本人就派个大佐顾问。比秦铁锤那傻小子地顾问级别高了不少啊！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忠义军在日本人眼里的分量加重了，武毅新军在日本人眼里的利用价值又增加了！
强大的武毅新军对日本人有何影响？老四为何让自己大摇大摆地挥师进关，又让自己搭日本船去长白山？难道他不害怕过于强大的武毅新军引起日本人的戒惧？
高连山没有听清楚日本大佐在耳边地嘀嘀咕咕，思维全然钻进了这些问题之中。
“将军阁下，阁下！？”
“噢，什么？大佐阁下。不知道我们会否在某一天成为战场上的对手呢？”高连山决定将这些问题交给
来回答。
筱冢健次郎总算彻底见识到清国行政官员们口中的“二愣子大帅和二愣子将领们”了。张口结舌一阵后，这位大佐只能挤出尴尬的笑脸道：“不，日本与清国是朋友，日本陆军和武毅新军是朋友，我们的敌人是俄国人，是白人！当然，天皇陛下和清国的朝廷不会允许我们之间发生任何的武装冲突。”
放你妈的狗屁！不过，还是有一句话说对了！日本人可以忌惮武毅新军。可是他们不会忌惮大清国朝廷！那么，一支听命于朝廷地武毅新军又能有何作为呢？！
高连山向北面的一条细细的黑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道：等着吧小日本儿，老子现在能捐弃前嫌联合你们收拾老毛子，更可以与老毛子亲密一把，回头收拾掉你们！唉，政治这玩意儿还是让老四操心去！老子带好游击军就成！
“嗯！”高连山再次哼了一鼻子，不过他很快转头看着筱冢健次郎，眼神也柔和了不少，甚至带着嘴角的一丝微笑道：“是啊。咱们黄皮肤黑头发的人，是该联合起来对付白人呢！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方才本官借甲午年的战争来激发官兵的斗志，嗯，这个，你能理解？”
“记住历史、正视现实的军人才是真正的军人。筱冢明白！”筱冢健次郎说着话。向高连山并腿鞠躬。
“明白就好！这个东亚的事情嘛，还是咱们说了算，关红毛洋鬼子们屁事儿！对不？”高连山说着合日本人心思地话，不过，这话放在此时的武毅新军将领身上也同样合用。和平、合作，对抗、战争，这些因素往往是跟着国家间的形势来走的！大清国跟小日本儿合作，也是形势使然呐！
“将军阁下说得极是。”受过中国古文化熏陶。也算读书人出身的筱冢健次郎嘴上应付着、逢迎着，心里却对眼前这个清国兵油子鄙视到了极点。看看，号称礼仪之邦的清**人无非就是这样，哪里有大日本帝**人来得有风度呢？
高连山可不管对方说什么。想什么？李焘接连三封电报交代了任务也说得很明白——尽量利用日本人强大游击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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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佐阁下，贵国答应给忠义军地山炮迟迟没有送到，哈奇凯斯重机枪也只有一挺，还破烂不堪不能使用。嗯，想必您也知道，老爷岭一战忠义军吃了老毛子大炮的亏，这个事儿，咱们在换船之前就得落实了。本官在到达长白山指挥所的同时，希望看到足够数量的火炮、机枪和弹药。”
筱冢健次郎是亲眼看到高连山卫队搬了六挺重机枪和大批子弹上船的。这个事儿也着实地刺激了他一把！
日本因为资源匮乏，工业生产能力低下，因此火炮和机枪在军队中装备的数量非常有限！目前，一个师团不过两个重机枪中队而已！可是高连山倒好，一下子就搬了一个中队上船。这些，在大佐军人的眼里是什么呢？是清**人火力至上的思想再次加重了，与日本军人地精确射击的军事思想大相径庭！
孰优孰劣？北仓小摆口一战足以说明问题。
“阁下，您要求的军械物资，敝国会尽量满足。只是……”筱冢健次郎差点冲口说出“老子都不够用还给你”的话来。
“只是啥？”高连山不解地瞪着日本人。
筱冢健次郎苦笑道：“只是朝鲜军装备地火炮和机枪本来就不多，恐怕一时之间难以筹措到位。寺内将军阁下的意思是，如果忠义军在长白山地区作战不利，完全可以就近撤到朝鲜休整，那时候再补充这些重型火力也方便了许多。”
操你***，还打这个算盘？！秦铁锤没吃你***这套，老子这里一样行不通！
“撤退？”高连山歪着脑袋瞟了一眼日本人，又做出艰难抉择的神情沉吟了片刻，厉声道：“老子早就发过誓，只要还穿着武毅新军的军装，这辈子就不打算再撤退一次！进攻，只有进攻！”
筱冢健次郎略略一想，这个高连山没有说大话！
从八里台开始到攻进奉天为止，这位武毅新军第一号战将一直都在进攻！在这个问题上，似乎这位兵油子清国将军跟日本军人有着共同的语言。但是，控制忠义军是大日本帝国将来与俄军展开决战的重要一步，对筱冢健次郎大佐来说，也是一场进攻战斗，高连山这个难关必须克服！不过嘛，现在的时机显然还不太成熟，还是等忠义军再吃些亏、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再提出建议吧！
哼！武毅新军那位年轻的大帅善于集中有限的兵力和火力，这一次长白山区作战，是轻步兵对全副武装的俄军主力对战，没有火炮、缺少机枪的忠义军要执行他的战术原则，难呐！
“将军阁下，您和您的部队都是真正的军人，火炮和机枪的事情，筱冢会尽量地想办法，不过此时不能给您什么有力的承诺。”
“那……搞一批炸药给我，总能行吧？”
筱冢一愣，又是要炸药！？驻忠义军的军事顾问已经传回消息，忠义军攻打宁古塔的主要攻坚手段就是炸药包！难道，这位兵油子将军真的要在忠义军处于劣势之际坚决进攻！？
高连山没有给多少时间让筱冢深入地思考，又道：“手榴弹，大佐阁下见过吧？”
“见过！”筱冢微微鞠躬回答。实际上，日本国内已经在根据武毅新军装备手榴弹这个线索试制这种步兵武器了。
“那，贵国提供一些手榴弹也成！嗯，这个事儿本官就交给你了，筱冢顾问阁下！”
高连山说完转身就走，他也要换下少将制服，穿上普通中国人那种青色短衫子了。把柄可以给日本人，却绝对不能给老毛子！
筱冢怔怔地看着高连山的身影没入船舱，心里却是一下子轻松了不少。现在，这位清国将军终于认可了自己军事顾问的身份，这是否预示着先前在忠义军的顾问团顾而不问的局面行将结束呢？
唉，看在忠义军削弱俄军的份儿上，好处还是要给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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