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神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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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好像是……坟地?!”
“坟地?!”钟晴放下打了N次也点不着的打火机,只管看着对面发楞。
虽然没了人工照明,然而呈黛紫色的天空却自有一片青光洒下,可见度不差。不远处的空地上,无个数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黄土包此起彼伏,每个土包上头都插着一根竿子,一张张白晃晃的招魂幡在上头飘来荡去。一大片疑似山峦的黑色轮廓寂静无声地衬在后面,平添了一丝沉重的诡异。
“真……真的是坟地!”钟晴费力地吞了吞口水,“妈的,这里不……不是镇子吗?!一……一出门就是坟地,见见……鬼!!!”
KEN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几声忽近忽远的狼嗥声又蓦地从空地旁的密林里传出。
仅仅是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两人唰一下缩回了身子,砰一声关上了门,动作出奇地一致。
说来也怪,仅仅是一门之隔,却完全是两个天地。
大门刚一关上,舒心的暖意立即回到了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没看到这里有空调啊?!”钟晴搓着手,满院乱看。
“回去吧,今晚不留也得留。”KEN皱眉想了想,随即拉了他摸黑朝身后仍旧亮着灯的屋子走去。
“我就说有问题嘛,哪个正常人会把家安在坟场旁边?!我看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个怪胎!或者她根本就是个住在荒宅的女鬼!”钟晴又开始口无遮拦地混乱猜测,不过,跟到外头的荒郊野地挨冻相比,他宁可回去面对那个怪胎。
“女鬼?”KEN摇摇头,反问:“她身上有鬼气吗?”
“哎……”钟晴一时语塞,抓了抓头,“嗯……我对鬼气最是敏感,她的身上嘛……好像还真没有。”
“那就是了,世上总会有一些怪人的。”KEN笑笑,接着又叮嘱道:“怪人未必是坏人,等下你见了人家,态度好一点,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
“罗嗦,知道了。”钟晴不耐烦地摆摆手,人在屋檐下的憋屈,他现在是体会到了。
很快,两人三步并两步地回到了刚才的房间。
女子一直留在屋内不曾离开,现下正悠闲地坐在钟晴刚刚坐过的椅子上,那只小怪物则半张着眼,懒懒地趴在主人腿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嗯……嗯……我们俩在路上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就近嘛,节约时间,明天可以早些开工。”站定后,KEN立即陪着笑脸,尴尬地为他们的贸然离开和贸然回归找台阶。
钟晴斜眼瞟了瞟对他们爱理不理的女子,眼睛盯着天花板,故意拖拉着声音道:“是啊,美女你这里简直是春暖花开人间仙境,正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不留下来实在可惜,刚刚是我发神经,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听罢他二人的一番“表白”,女子抱起小怪物放到地上,而后站起身来,顺手取下摆放在灯架上的烛台,走到他们身边,目不斜视地说:“随我过来罢。”
“哦,好,好!”KEN感激万分地应道,然后拉上在女子后头挤眉弄眼的钟晴,跟在她后头出了门。
女子的脚步又轻又稳,手里托着不带一点晃动的烛光,轻车熟路地领着他们朝屋后的一间小茅屋走去。
一路上,安静非常,看来此地除了他们三个,再无他人。
KEN越想越奇怪,终于走快两步,跟女子并排而行,小心问道:“哎,那个,冒昧问一下,小姐一个人住这里?”
“现在是。”女子答得很干脆。
“哦。”KEN搓着手,压低声音说:“如果我没眼花,这外头,好像是……坟场?!”
“是。”女子看也不看他,“乱葬岗。”
“啊?!”KEN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好一阵后才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住在乱葬岗?”
KEN惊讶的声音当然被落在后头的钟晴听得一清二楚,他也凑热闹地追上去,看外星人一样猛瞪着女子,高声大喊:“你一个人住在死人堆旁边?我的天,我耳朵没问题吧?”
“那又如何?”女子看了钟晴一眼,“死人比活人清静。”
钟晴立即听出她话里有话,涨红了脸,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说话间,三人已走到茅屋前。
女子停下脚步,把烛台交到KEN手里,嘱咐一句:“自己收拾收拾,仔细别引燃了里头的木材草料。”
“我们会注意的。”KEN接过烛台,拍胸口保证。
见状,女子转身便要离开,却被钟晴一把拽住了胳膊,气急败坏地问:“喂,我拜托你,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现在究竟在哪里?时间地点,说详细点行吗?穿个古装晃来晃去,养些乱七八糟的宠物狗,你一个女孩子,不要装神弄鬼好不好!”
他话没说完,那只被他称之为宠物狗的小怪物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跃到了他的肩膀上,趁他没反应过来,灵活地把头伸到他面前,噗嗤一下,碰了他一脸的口水,然后唧唧叫着逃之夭夭。
“嘿!你这该死的狗,敢吐我口水?!你小心我冬至把你拿来炖喽!”被突然袭击的钟晴一边拿衣袖狠狠擦脸,一边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倾城最不喜欢别人叫称它为犬。”女子冷冷提醒道,随即又说:“现下为大宋太平兴国二年,京城外西五十里,安乐镇之郊,落雁山脚,乱葬岗。清楚了?”
女子今晚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差点把钟晴的三魂七魄吓丢了一半。
她说现在是……大宋?!
真的是大宋?!
他们居然掉到了一千多年前的中国?!
钟晴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痛得直叫唤,不是做梦啊。
“大宋……”相形之下,KEN要镇定得多,只呓语般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进去吧,没事别乱跑。”
女子对他们两个的反应熟视无睹,淡淡扔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去。
“哎……小姐等一下……”回过神来的KEN叫住了她,“请问怎么称呼啊?”
女子放缓了脚步,微微侧过脸,道:“连天瞳。”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连天瞳……”KEN饶有兴趣地低声重复着女子的名字。
“你……你听到她说的了?!”钟晴呆看着女子的背影,亦梦亦醒地拿胳膊肘捅了捅KEN,“她说我们,说我们回到了宋朝?!”
“听到了。我们,掉回一千多年前了。”KEN点头,不惊不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穿梭时空……太玄了……”喃喃片刻后,钟晴一把抓住了KEN的手臂,怒目圆睁地质问:“是不是你的那个什么时间迷宫的搞的鬼?!”
KEN无辜地耸耸肩膀:“很明显是啊。还有,那可不是‘我的’时间迷宫!”
“遇到你我真是倒霉透了!!”钟晴又恨又恼又无奈,重重地甩开他的胳膊,“身受重伤都不说了,居然还被你连累掉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一千多年前啊!我坐火箭也回不了家了!这下要怎么办?!”
“你别急啊,这次的事故的确因我而起,我很抱歉。”KEN耐着性子又赔礼道歉一次,言之凿凿地说:“放心,既来之则安之,能来就能去,肯定会有办法回到我们的时空的。”
“这可是你说的!如果回不去,哼,反正这外头是乱葬岗,我就地把你活埋了泄愤!!!”钟晴狠狠剜了KEN一眼,事已至此,无计可施的他不得不咬牙切齿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行行,随你处置!”看着这个生理年龄跟心理年龄差了N大一截的男人,KEN虽头痛无比但又必须满脸堆笑,实在辛苦。
“反正这事交给你了,你把我弄来,就得把我弄回去,否则……”
“还在外头?!”
听不出情绪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二人并不和谐的交谈。
钟晴他们扭头一看,刚刚已经离开的连天瞳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原地。
“哦,我们这就进去休息了。”KEN迎上前去,“小姐,哦,不是,姑娘还有别的事吗?”
连天瞳左手轻轻一摆,一个小东西划了个抛物线后,稳稳落到了KEN的手里。
“这是……”他不解地看着手中泛着幽幽光泽的细瓷小白瓶。
“药膏。对外伤有益。”说罢,她盯了钟晴一眼,似笑非笑:“尤其身上已是千疮百孔的。”
“原来是治伤的药。”KEN恍然大悟,然后连连道谢,“太好了,我朋友他正需要这个呢!姑娘有心了!”
“嘁!多——谢——姑——娘——的好意!只不过这药什么牌子啊,没包装没生产日期,怕是不能放心使用呢!”钟晴走上前,从KEN手里抢过药瓶扫了两眼,眼珠一翻,故意放大嗓门作出没心没肺的模样。
“早些休息,明日事情不少。”
连天瞳丝毫不为钟晴成心气人的伎俩所动,还是淡淡嘱咐一句,转身离开。
“走吧。是该休息了,明天任务繁重呢。”KEN看看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的连天瞳,推了推钟晴。
“哼,见过怪人,没见过这么怪的人!装酷给谁看呢?!”钟晴捏着药瓶,叽里咕噜地跟着KEN走进了茅屋。
老实讲,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反倒是提醒了钟晴,自己身上除了刚刚恢复的脚伤外,还残留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一想到这儿,已经被忽略的疼痛突然又钻了出来,似乎比之前还要厉害些。
进得屋内,二人马上发觉这栖身之所还不算太差,虽称茅屋,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杂乱肮脏。两大捆茅草绑得扎扎实实,跟长长短短的木板木条一起,整整齐齐地码在墙角;房间正中摆着一套简朴的黑木桌椅,纤尘不染;一张厚而干净的草垫铺在墙边,上面摞着一方叠得很端正的棉被和一个浅绿色的小方枕;木材和着枯草散发出的独特味道漂浮在空气里,嗅上去不仅不难闻,反到是质朴纯和得令人舒心,很容易让人想起某些安神的药草。
“没想到,这里头置得真还不错。”KEN把烛台小心搁在桌上,满意地了下来,顺手提起摆在上面的茶壶,晃了晃,水声作响,“连茶水都有,果然周到。”
“你当心茶水里有毒!”钟晴白了KEN一眼,坐在了他对面,周身难忍的疼痛让他再也没力气罗嗦下去。
他有气无力的搭白引起了KEN的注意,借着烛光,他这才发现钟晴的脸色越发苍白,连嘴唇都失了颜色。还有他露在外头的脖子上,又有细小的血丝从方才已显凝固的伤口里渗出。
“啊呀,你伤口又裂了。”KEN眉头一皱,忙拿过被钟晴随意扔在桌子上的药瓶,边拔开堵在瓶口处的红色塞子边说:“赶紧擦药,这么下去可不得了。一定是你刚刚又跳又叫,把本来都快愈合的伤口又弄裂了。”
“这些小伤口,刚才我是真不觉得怎么疼了。”钟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着沾染在指上的鲜血,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双手紧紧抠住桌沿,断断续续说道:“不知怎么搞的,现在难受得很……好像疼到骨头里了一样……”
“别说了,先擦药。”
KEN把瓶口一斜,白色半透明的药膏缓缓流出,带着一股类似青草的淡香,落在他的指尖。
“那东西有用吗……真像牙膏……”钟晴怀疑地打量着,对那个连天瞳的偏见,让他始终无法信任她给出的任何东西,哪怕她刚才治好了自己的脚。
“试了就知道。她给的东西,应该不会错。把头偏一偏!”KEN由头到尾都很偏向这个收留他们的怪异女子,对她似乎没有半点戒心。
“你到是挺容易相信人的……”
“你别动!头再偏一点!”
沾着药膏的手指,小心翼翼落在钟晴脖子上的伤口上面,均匀地涂抹着。
钟晴身子一抖,倒抽了一口气:“好凉!跟冰块一样!”
KEN收回手,凑上前,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伤口的状况,脸上渐渐出现了惊喜的神情。
凡是沾到了药膏的伤口,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从“血肉模糊”的状态转而缩成了一个小小红点,包括那些还扎在里头的小刺在内,统统化掉般慢慢隐去,任何疤痕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一般。
“真是灵药啊……”KEN把药瓶举到眼前,由衷地赞叹,“没见过疗效这么惊人的外伤药!”
钟晴摸了摸刚才上了药的地方,果然只触到了一片完好无损的平滑皮肤,也不由吃了一惊:“真的好了……刺没有了?!伤口也完全消失了?!”
“神奇。”KEN放下药瓶,又不放心地问道:“还觉得疼吗?”
钟晴摇头,夺过他手上的药,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疑惑不已:“她还真给了我一件好东西……这女人……”
“这里的女主人,的确不简单。”KEN高深莫测地一笑,“我对这个连天瞳越来越好奇了。”
“你先别好奇,我脖子好了,身上还没好呢,快给我擦药!”钟晴一面享受着留在脖子上的畅快凉意,一面敲了敲KEN的肩膀,指了指自己身上。
“哦,好的好的,我一高兴就忘了你身上还有伤。”KEN抱歉地笑笑,接过钟晴递来的药膏,掀起他的上衣,细心为这个倒霉鬼上起药膏来。
疼痛的及时缓解顿时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闻着药膏的香味,他不期然地联想到了那赐药之人,这女人的态度虽然怪异得让人讨厌,不过单就她对自己的实际行为来看,心肠似乎还不坏。
刹那间,他对连天瞳的看法有了一丁点的改变。
KEN的动作还算熟练,没多大功夫就把钟晴身上剩余的伤口收拾得妥妥当当。
“真是太舒服了!”钟晴穿好衣服,噌一下站了起来,舒坦地伸了个懒腰,“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活了二十八年,我现在才算真正体会到这点。”
铛一声脆响,刚刚被KEN盖好的药瓶从他手里滑了下来,砸在桌子上,咕碌碌滚向一边,幸亏旁边的钟晴眼明手快地一接,才免去了粉身碎骨的下场。
“好险。”钟晴吁了口气,宝贝似的捧着药瓶,“好东西,摔碎了多可惜,以后还能用得着呢!”
“呵呵,现在不说是毒药了?!”KEN翻便了全身的口袋也没找到可以擦手的纸巾,只好勉强牵起衣角蹭了蹭,“这药膏还真滑溜。”
“不说了,累死了。我先睡去了。”一身轻松的钟晴打了个呵欠,经过这连番的体力跟精神上的双重折腾,不可抗拒的倦意终于爬了上来。
说罢,他走到草垫前,鞋也不脱便躺了上去。
虽然只是草垫子,可是又厚又软,还隐隐散发着清新的谷草味道。钟晴对这张“床”非常之满意,顺手抓过枕头垫在脖子下,手脚一伸,摆了个大字,准备舒舒服服地跟周公开会去。
“你已经28岁了吗?”仍旧坐在桌边的KEN转过头,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唔,上个星期才刚过完生日。”钟晴侧过身子,懒洋洋地睁开眼,“然后就遇到你这个扫把星。我就纳闷儿,28岁也不是本命年啊,真是老天不长眼。郁闷。”
“28岁了……看来……”KEN回过头,出神地看着已燃去一半的蜡烛,两簇火焰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上跳跃,“回到这里未必是坏事……”
“你一个人唧唧歪歪说什么呢?精神还真是好。”钟晴强撑起已经快粘在一起的眼皮,翻了个身,瓮声瓮气地丢了一句:“也是怪人一个。还有,你可欠我好些问题,等睡醒了再来审你。”
KEN一动不动,装作没听见。
很快,他的身后就响起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噜声。
“粗神经的家伙。”KEN苦笑着摇摇头,吹灭了蜡烛,“你若永远这样就好了……”
黑暗里,一声叹息,若有若无。
翌日清晨,当钟晴在KEN的督促下抱着茅草极不情愿地来到院子里时,连天瞳已经在此处恭候多时了,那只小怪物也在,撅着尾巴在主人的脚下转来转去。
“这里有食物。”她看了看摆在面前石台上的碗碟,“愿意的话,可吃过再开工。”
废话,傻子才不愿意呢!
钟晴吞着口水,伸脖子看了看热气腾腾的馒头清粥,以及两盘红红绿绿香味诱人的小菜,肚子一阵咕咕乱叫。从昨天到现在,粒米未尽,他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把怀里的茅草一扔,连手也顾不得擦,钟晴冲一把抓了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还没咽下去又忙着端起粥碗一通猛灌。
“不吃?”连天瞳把目光从狼吞虎咽的钟晴身上移开,看着仍旧抱着木料没松手的KEN。
“不饿。”KEN笑了笑,继而走到她面前道:“谢谢你给我们的药,非常有用。”
连天瞳点点头,没答腔,指了指右侧:“那里有长梯,上房时自己留神。”
“呵呵,我们会小心的,更何况有姑娘在此照应,理当万事大吉。”KEN看似奉承的话里,却别有一层深意。
她唇角微微一扬,抬头看了看洒下来的明媚阳光,答非所问:“言人不言己。彼此彼此。”
“姑娘的意思是……”
“嘿,你这只烂狗,敢跳上来偷吃?!”
钟晴恼怒的大吼打断了另外两个人简单却不易理解的交谈。
那小怪物不知何时跳到了石台上,撒着欢儿地张大嘴扫荡着上头的食物,几乎一口就吞掉一个馒头,那风卷残云的阵仗,一点也不输钟晴。

“哎!你到是管不管你的宠物呢??”钟晴赶紧把装着小菜的碟子抢救到手里,边往嘴里倒边冲着连天瞳大喝。
“倾城,这个不是你的食物。”连天瞳走上前,把埋头猛舔粥碗的小东西抱了起来,揩去粘在它嘴角的饭粒,又惩戒似地敲了敲它的头,“越来越放肆了。”
钟晴舔了舔嘴巴,放下滴水不剩的碟子,目露凶光地走到连天瞳面前,伸出魔爪揪住了小怪物的耳朵,咬牙切齿道:“臭狗,你要再跟我作对,当心我切了你的耳朵当下酒菜。这么个丑样子还敢起名叫倾城……”
他的威胁还没讲完,却见“事主”猛一晃脑袋,甩开了他的手,然后唰一下张大了口,吭哧一声咬住了他来不及收回的手指。
“啊,它咬我!”钟晴跳脚大喊。
“松口!”连天瞳眉头一皱,拍了拍小怪物的背,钟晴的大嗓门实在令闻者恼火。
主人下了令,它立刻乖乖地松开了嘴。
钟晴盯着留在食指上的一排小小尖尖且很有深度的牙印,发现这小怪物若是再用力一点,断掉他的手指也不是不可能。
“你这个当主人的是怎么调教的?”心惊肉跳地钟晴捂着手指,责备着神情自若的连天瞳,“怎么能由着宠物随便咬人呢?这臭狗简直是个危险分子!该把它的嘴封起来!”
“我老早便提醒过,”连天瞳抚摸着怀中之物光亮的皮毛,冷冷道:“倾城不喜欢被称作犬,更不喜欢外人对它动手动脚。”
“这个小家伙,究竟是什么动物?”KEN难掩好奇之心,上前仔细打量着这个体形袖珍却脾气巨大的小东西,发觉在阳光下头,它的外貌更显精神,一身金色毛皮灿若足金,铜铃大眼炯炯有神,而掩在它脖颈长毛下的一只银色雕纹的项圈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咦,还戴着首饰?!”
连天瞳把小怪物放回到地上,拍拍手,道:“倾城是一只貔貅。”
“貔貅?!”KEN讶异地反问。
“不是狗啊?!貔貅……挺熟的名字……”钟晴揉着手指,快速地在脑子搜索关于这种叫“貔貅”的动物的所有知识,半晌,他眉毛一挑,一万个不相信地盯着连天瞳,“你开玩笑吧?!我没记错的话,貔貅只是传说里的神兽罢了,根本不存在!”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连天瞳并不解释,坐在石台前,看了看房顶,“二位该做正经事了。”
“哦,行行,我们马上就去。”KEN一边盯着趴在地上舔着前爪的倾城,一边拉了拉钟晴,忙不迭地应道。
“嘁,什么主人养什么宠物,一大一小都是怪物!”钟晴甩甩手,弯腰抱起被扔到一旁的茅草,看看连天瞳,又看看她脚下的“宠物”,半信半疑地嘀咕:“貔貅……反正没人见过,你怎么说都行,我看它明明就是一只……”
那个“狗”字刚刚出口了一小半,一直专心于舔爪子的倾城突然抬起了头,瞪着钟晴的大眼里迅速透出锋利的神情,半张的嘴里又开始不友善地呜呜低鸣。
“我们赶紧补房顶去!”钟晴见势不妙,慌忙抱着茅草一溜烟跑到离倾城远远的墙角下,麻利地搬过靠在那里的长梯,蹭蹭两下上了房顶。
“啧啧,你这回的身手到是很敏捷嘛。”落在后头的KEN忍住笑,高声对蹲在房顶上观望的钟晴喊道。
“少在那儿废话,快点上来帮忙!”钟晴手忙脚乱地解开扎成一捆的茅草,没好气地看着不慌不忙爬着梯子的KEN。
“来了来了,接着。”KEN答应着,把手里的木料递给钟晴,而后一跃上了房顶。
“我们赶紧给她修好了,然后就闪人,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钟晴拿起锤子,把木料一根一根钉在破损的大洞上,压低声音道。
“呵呵,你该不是怕被那只貔貅吞了吧?!”KEN一面细心地把茅草铺开,固定,一面被钟晴煞有介事的模样逗得呵呵直笑。
“笑话!”钟晴停下手里的活儿,为自己被人一语道穿心事而恼怒地分辩:“我会怕那么一个小东西?!就算它真是貔貅,除了会抢吃咬人喷口水之外,也没看出有什么厉害嘛。传说总是被人为夸大,不足为信的。”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KEN撩开一缕挡在眼前的发丝,继续埋头干活,“从哪里来,就要从哪里去。若要回去我们的空间,还是要从这个地方找办法,所以暂时不能离开。一切一切,随遇而安吧。”
“哼,你到镇定得很呢。”钟晴狠狠地敲着木料,“你看看我们四周,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乱葬岗啊!!一想到这外头埋的全是一千多年前的老家伙,我就无比郁闷。”
“也不是那么差吧。”KEN抬起眼皮,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四周,“其实这里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山翠林密,空气清新,阳光暖人。咦,那边还有条小河,看上去很清澈呢。我看也只有一千多年前才能有这么纯粹的大自然了,其实咱们该好好享受享受这难得的舒适意境。”
“你不当诗人真是文学界的损失。”钟晴对KEN脸上的陶醉非常之鄙视,“一个遍埋死尸的荒郊野地,被你说成天上有人间无的世外桃源,不服你都不行啊!”
“事实如此。”KEN撇撇嘴,然后不露声色地送了钟晴一顶高帽子:“钟家后人,即便身处乱葬岗,也应该不成问题吧。”
“那是当然!”钟晴毫不谦虚地拍拍胸脯,外加夸大其词:“从来只有鬼怕我,没有我怕鬼的!”
对于钟晴这种德性的家伙,高帽子加激将法比什么都有效。
“嗯嗯,说的没错。”KEN赶紧点头符合,趁热打铁道:“所以接下来我们应该想办法让连天瞳长期收留我们,在我们找到离开这个时空的方法之前。”
“这个怕是比较困难吧。”钟晴伸头偷偷看了看安坐在石台前晒太阳的连天瞳,皱眉道:“之前这女人不是说过了吗,修好屋顶我们就得离开。她可不像是个有心长期收留陌生人的热心姑娘呢!”
KEN搓着手里的茅草,思索一番,道:“的确是个问题,她不是一个容易被旁人所动的女子,我看我们……”
话音未落,院落里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猛然推开,又猛然关上。
一阵杂乱细碎的脚步声,伴着一个年轻女子气喘吁吁的叫喊——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这么快?!事情都办妥了?”是连天瞳淡然不惊的声音。
谁回来了?
钟晴跟KEN同时回过头,睁大眼睛察看突然闯入的人。
“嗯嗯,都办好了。”
一身淡绿衫裙,头上绾一个简单发髻的长发女子,取下了背上的包袱,解开,小心铺开在石台上,一样一样清点着里头的东西。脚边,倾城撒着欢儿地围着她跳来蹦去,对她亲昵得很。
“莲芯,茯苓,当归,砒霜……你要的药材都齐了。嘻嘻,京城好热闹,吃的玩的多得要命。乖倾城,下次我把你一起带去,吃个够本。”
虽然蹲在屋顶上无法看清那女子的面目,但她清脆的话音却声声入耳。
钟晴小心地把身子朝前挪了挪,伸长脖子使劲打量,嘀咕着:“怎么又来一个女的……”
话没说完,他却被身旁的KEN吓了一大跳,这家伙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变了脸色,居然扔下手里还未完成的工作,纵身一跃从绝对不算低的房顶上直接飞了下去,轻巧地落在地上,不待观者有眨眼的机会,他又一个箭步窜到了绿衫女子的面前。
“喂喂!你干嘛呢?!”看呆了的钟晴慌忙丢下手里的工具,看了看距离地面的高度,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顺着梯子爬了下来,往KEN那边追了过去。
绿衫女子张大眼睛,与从天而降的KEN对视了N秒,一声惊叫,转过身拔腿就跑。
“刃玲珑!!!给我站住!”
KEN断喝一声,不怒而威。
被叫作刃玲珑的绿衫女子一个激灵,乖乖收住脚步定在了原地,然后犹犹疑疑地转过身,局促不安地抬眼看了看KEN,结结巴巴地小声说道:“千……千冰哥哥,你怎么会,会来这里的……”
“现在不是你该问我问题的时候!”KEN走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这顽皮丫头,把我的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什……什么东西?”刃玲珑掰开他的手,在短暂的惶恐平复下来后,她昂起头摆出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我没有拿你的东西!”
“还撒谎?!”KEN眉头紧皱,斥责道:“你最好立即把它交给我!”
“我说了我没拿!!!”刃玲珑死也不承认,趁其不备,抽身闪到了连天瞳背后,伸个头出来无比委屈地说:“哪有哥哥乱诬赖妹妹的!!!”
“你……”KEN顿时气结,瞪着躲在人后的她,一时无计可施。
“等一下,等一下!”在旁看得一头雾水的钟晴插到两人中间,指着一脸无辜的刃玲珑问KEN:“她……是你妹妹?”
KEN无奈地点头:“是的。”
“不会吧?!”钟晴看看他,又看看刃玲珑,语带惊奇:“怎么你们两个一点都不像?一个金头发,一个黑头发。这可是一千多年前啊,你妹妹怎么会在这儿,你没认错人吧。”
“发色与亲缘关系无关。”KEN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惯有的镇静,“我也好奇她怎么也在这里,难怪找了整整四年也没有这丫头的下落。”
钟晴抓着头,看着这对不期而遇的兄妹,试探着分析道:“难道……她跟我们一样,也是从时间迷宫里掉下来的?!”
“是啊是啊!”刃玲珑抢过话头,稍微把身子从连天瞳后面探出来一点,看见知音一般对钟晴竖起大拇指:“聪明!分析地完全正确!我就是从那里头掉到一千多年前的!”
闻言,KEN没有搭腔,却看定了连天瞳,似笑非笑地问:“莫非……她也掉你家了?”
刃玲珑正要接话,却马上被KEN制止了:“你别说话,我现在不是问你!”
“是的,她跟你们一样。”从刚刚一直保持缄默的连天瞳终于开了口,“砸坏了我家的房顶。”
钟晴一听这话,立刻指着连天瞳大声说:“哦!!我说你怎么对我们的到来那么若无其事,原来你早有经验了!”
“嘻嘻,幸好是掉到这里了。”刃玲珑拍拍胸口,偷偷看了看连天瞳,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嘻笑道:“不然我就遇不到这位……嗯……惊为天人名满江湖天下无双的神医师父了。”
“师父?!”
钟晴KEN都吃了一惊。
“我念她聪慧,也恰逢身边缺少一个可帮使的人,所以留了她做徒弟。”连天瞳的话再次为刃玲珑话语的真实性做了有力证明。
“不看不知道,世界还真奇妙。”钟晴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脸上跑来跑去,伸手一拍脑门,如坠梦里一般道:“哥哥?!妹妹?!师父?!徒弟?!大宋?!我的妈啊,这叫一个混乱哟!!”
“没想到我们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人,竟是位悬壶济世的女神医。”KEN看着连天瞳,开玩笑般学着古人的样子抱拳施礼,“难怪治伤的手法那么高超!失敬失敬!”
“免礼免礼!嘻嘻,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跟哥哥你碰头。”
师父没说话,到是当徒弟的刃玲珑跳了出来,亲热地挽住了KEN的手臂,虽然脸上还有一丝尴尬,但是起初的惊惶失措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KEN拉下她的手,把嘴凑到她耳边,低声警告:“不要以为有师父撑腰就万事大吉,你偷走的东西我总有办法让你交出来!”
“我……我……没有拿……”刃玲珑撅着嘴,看着KEN笃定的眼神,分辩声却越来越弱。
脑子里混乱一片的钟晴拍着头走到兄妹二人面前,看出土文物一样看着他们:“你们这对姓刃的兄妹也很奇怪,我现在有很多疑问需要解释!!!”
“二位的工作似乎还没有完成。”一直置身事外的连天瞳收拾着石台上的包袱,瞟了屋顶一眼,有意无意地提醒道。
“啊,还差一点点,这就去!”KEN赶忙应道,然后不忘别过脸对刃玲珑下狠话:“等我办妥了手头的事情再来跟你算帐!”
刃玲珑吐吐舌头,站回到连天瞳身边,不敢再吱声。
“你对你妹妹的态度不怎么样啊。”跟在KEN后头朝梯子那方走去的钟晴,一边回头看那对美女师徒,一边又道:“不过,有了你妹妹层关系,她收留我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吧。”
“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这丫头藏在这儿,奇怪……”KEN像是没听见钟晴的话,只顾着喃喃低语,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哎!一个人说什么鬼话呢,你听没听到我说的啊?”钟晴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你是不是该跟我坦白交待,你们这拨姓刃的到底是什么来头?!你们……”
正说到这儿,身后突然传来砰一声巨响,听来像是大门被人轰然撞开的声音。
二人齐刷刷回过头去,一眼便看见大门洞开,一个年级不过十岁左右的银衫男童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院子,挂在胸口前的银色长命锁随着他急促的脚步叮叮当当乱响一气。
“天瞳姐姐……求求你……求求你快去……去救救我娘!!”
男童扑到连天瞳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把抱住她的腿泣不成声。
“又冒出来一个哭啦吧唧的小鬼?这一大早还真热闹。”钟晴转过身,好奇地看着这个刚刚闯入的不速之客,碰了碰KEN,调侃道:“不是你遗落在古代的弟弟吧?!”
“神经,我哪有那么多亲戚。”KEN白了他一眼,抬脚往回走去,“过去看看,那小鬼哭得很伤心呢。”
“碧笙,别哭,慢慢说。”连天瞳蹲下来,用手温柔地擦去男童眼里不断溢出的眼泪,“你娘出什么事了?”
“是我爹……他们……他们要……”被唤作碧笙的男童抽噎着,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他们要烧死我娘!呜呜呜……就在今天晚上……我听到大娘这么跟别人说的……我偷偷让阿禄驾了马车送我过来找你……”
连天瞳眉头一皱。
“爹要烧死娘?!”跟上来的钟晴没有听漏碧笙的话,立刻脱口而出,“什么世道?!居然有这种泯灭人性的事?”
“不可思议。”KEN挠着鼻子。
“别急,我们这就去你家。”连天瞳站起来,“你先回马车上等着,姐姐拿些东西就来。”
“嗯!”碧笙重重点了点头,起身抹着眼泪朝门口走去。
“去把我的药箱取来。”连天瞳吩咐刃玲珑,“还有放在衣柜下头的黑色包袱,也一并取来。”
“好。”刃玲珑应了声,马上转身朝里屋跑去。
“你真要去救人?”KEN看着刃玲珑的背影,不无担心地说道:“听起来很危险呢。”
“能做出这种事的,一听就是没人性的暴民。”钟晴上下打量着弱质纤纤的她,“你一个单身女子,就不怕他们连你一起烧喽?”
“想一起跟来不妨直说。”连天瞳拴好摊开在石台上的包袱,“不必拐弯抹角。”
“嗯,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嘛。”
被看穿心思的钟晴和KEN对望一眼,异口同声。
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已经彻底激发了他们两个外来人的好奇心。对连天瞳也好,对那个哭嚷着求人相助的碧笙也好,乃至对这整个未知的古代世界也好,一种出于本能的探究之心越来越强烈。
“我们可以跟你一起去吗?”KEN马上补充一句,想要个确切的答案。
连天瞳没有答话。
“药箱拿来了!喏,还有你要的包袱。”
刃玲珑挎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抱着个黑色包袱,从屋里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
连天瞳拿过她手里的包袱,放到石台上,看看钟晴他们,说:“这里有几套衣帽,你们换了再出门罢。”
KEN高兴地一笑:“你同意了?”
“动作快一些,我们在外头等你们。”
说罢,连天瞳弯腰抱起倾城,转身离开。
“嘻嘻,我还没见过哥哥你穿古装是什么模样呢。”刃玲珑冲KEN扮了个鬼脸,然后紧跟着连天瞳出了门去。
“出门还要换衣服,真麻烦。”钟晴解开包袱,从里头拣出一件白色长袍,在身前比划着,“怎么怪模怪样的……”
“快换吧,别忘了现在是宋朝,我们俩这形象会吓坏外面的人。”KEN脱掉外衣,拿起剩下的那件青色袍子套在了身上。
钟晴撇撇嘴,一边换衣裳一边说:“你说她一个独居的女孩子,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你还真八卦,快点换吧,别人等着呢!”KEN把帽子扣在头上,小心地把自己惹眼的金发全部掖了进去。
“我好奇而已。”钟晴不以为然,笨手笨脚地系着腰带。
待二人穿戴停当,一青一白急匆匆地杀出大门时,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俨然是两位高窈俊朗各有风采的翩翩公子。
临时抓来的衣裳,竟出奇地合身。
“上车。”连天瞳看看已经判若两人的他们,没有多说什么,撩起马车后的帘子,钻了进去。
其余的人不敢再耽搁,挨个跳上了马车。
“驾!”
驾车的家丁一声大喝,褐色的马儿立即四蹄奔腾,带着一行人往安乐镇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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