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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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莫名……不……了……”
“方才还……”
“再……看……”
“会不会拉……”
正奇怪时,却听见渺空在身边喃喃说道:“好似是什么东西丢了的样子……”心中忽然一亮,抬头往空中看去。
一番天翻地覆之后,碧蓝的天际挂着一丝丝柳絮似的浮云,却是说不出的平静安详,那巨龙、神器早已踪影全无。
场内,陆静修与沈仙二人都已被人搀扶下场,过了一会,便有一老道上台,宣布此场比试不分胜负,以和而论,二人均晋级下轮。
台下顿时哗然,但碍与玄心宗的威势,却也无人敢真个出头,周道儿却已顾不得这些,拖着渺空匆匆离去。
“东?”
“嗯,应该是东方……”
密林之中,周道儿与渺空正凑在一起低语着,二人之间,一点金色光芒和一点红色光芒闪烁不休。
周道儿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下巴,抬头往东面看去,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远处是一幢幢淡淡的山影,一道在阳光下散发着点点白光的雪线将它们分成二截,就好似一个个穿着盛装的巨人,在蓝天下肃穆的耸立着……
玄心宗营地之中,此时一片忙乱,沈仙强运秘术,受伤极重,就算他修为了得,也已是元气大伤,此时满脸灰败之色,盘坐在帐内榻上,几个玄心宗的长老正在为他输气疗伤。
玄心宗的功法也真是了得,不多时,沈仙脸上便有了一丝血色,而后几颗丹药下去,额头天眼出散出了点点白雾,化做一道白色气线,由鼻进,自耳出,如此循环反复了几周,精神顿时好了许多,看来已无性命之忧。
众人皆松了口气,但看看沈仙现在这副模样,只怕明日比试已然不能上场,玄心宗这仙道盟主之位看来即将不保,却又个个叹息不已,只有怒火与抱朴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在那神器之下,沈仙竟然还能与陆静修拼了个二败俱伤,虽然并非真个突破了天仙境界,但也已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道家有‘破而后立’之说,既然沈仙并未因此丧命,那等他复原之后,修为定能再上一楼,那盟主之位就算失去,日后也并非就无再夺之机。
玄心宗驻地左侧远处,一个青色的帐篷孤零零的竖立在一片青竹之中,旁边最近的帐篷离它也有数十丈距离。
帐内,一张薄毯之上,陆静修盘膝而坐,双手拇指食指微触,搁与双腿之上,面前,一道绿茫茫的光雾翻腾不休,隐约可以看见,光雾中,有一张画着道道符咒的符纸,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那光雾正是由此而发。
陆静修所处庐山一派人丁稀薄,独来独往惯了,此次仙道大会,也是只身前来,此时帐篷内一片静寂,灯火全无,只有那光雾旁边半丈左右的空间有些光亮,绿色的光芒就有如磷火一般,说不出的诡异。
片刻之后,光雾缓缓朝着陆静修移去,到了他额头处,光芒一闪,便没了进去,陆静修身子一震,双眼一开一合,眼中分明有一道绿芒闪过,而后鼻前出现了二条长长的蜒息,吞吐几循之后,缓缓收去,不多时,陆静修已然站了起来,只见他神采奕奕,双目之中神光湛然,哪里又有受伤的模样了。
这枯木逢春符乃是天下最玄妙的疗伤符术,只是制符之时所需之材极为难觅,特别是其中的一味‘万年血藤’,乃是世间罕有之物,陆静修修道数百年,却也只制成了这么一张,这场比试,陆静修受伤并不算重,只要有上几个月时间便能恢复如常,如若不是对这盟主之位志在必得,而明日便又要上场,绝不舍得就此动用。
在帐内缓缓走了几个来回,陆静修单手一扬,手心中一点白光一闪而没,半响之后,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讶色,再过一会,神色越发焦急了起来,沉吟了会,往外急奔而去,穿过帐外的竹林,见无人注意自己,身形一展,片刻之后,便没入了茂密的林海之中。
北蛮天池旁
三双雪白粉嫩的秀足荡在碧波之中,一阵阵的娇笑随风传来,上次周道儿回来过后,三姐妹总算放下了心头的大石,这几天都过的舒心无比。
不远处的树林中,黄流与赤布礼满脸凝重走了过去,周道儿走时曾有吩咐,凡事由苏尹决断,虽然苏尹天性不喜管事,故此平时大小事情还是均由他们二个做主,但遇到大事,仍是需要告知。
苏尹、宝宝与思思修为也都不低,黄流等人尚在数十丈开外,三人便已觉察,见三人回头,黄流止住了脚步,与赤布礼一同行礼说道:“苏姑娘,二位公主殿下……属下有事禀告!”
苏尹一怔,看看二人的神色便知有大事发生,心中顿时一紧,急急问道:“可是道儿他……”
黄流忙摇头道:“不是不是……陛下并未有音讯传来,据影狐回报,这几日仙道之中风平浪静,应当无碍……但幻幻处却有个消息,属下不敢擅做判断,故此前来禀报。”
苏尹三人顿时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自湖水中缩回了脚丫,就那样赤着双足走了过去。
随着黄流低声说来,宝宝与思思的面色也逐渐凝重了起来,只有苏尹仍是神态如常,脸上丝毫不见半点波动。
周道儿临走前,曾让幻幻化成上官仇,后又让他自请入天狐洞闭关,原本入了天狐洞百年内便不得出关,上官仇也就此消失,此事便了,但由于上官仇与仙道素有来往,故此将另外五个长老迁走之后,在上官仇原居的小院中又留下了幻幻,以接仙道来迅。
但却没料到,仙道之人未曾等来,昨夜却等来了佛道密使,并传来一个重要讯息‘佛道即将卷土重来!’。
到此处,黄流狠狠的呸了一口:“这老狐狸,吃里扒外不算,还沾上了那些番外之徒,真是该杀的紧!”
苏尹忽然一笑:“黄天工,你这话在我们几个前说说也就罢了,遇到灸臣相,可说不得……”
黄流一讶,这和灸卫壶又有何关系了?正纳闷时,却看见苏尹小手有意无意的朝着思思指了一指,心中顿时恍然,在这狐族之地,骂别人老狐狸……似乎是不太稳当……
被苏尹这么一打岔,众人顿时轻松了许多,周道儿不在,苏尹却是众人之主,黄流问道:“此事紧急,却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苏尹微微沉吟了一会,问道:“那信使还有何言?”
黄流答道:“他并未多言,只是让上官仇准备接应而已,究竟如何接应法却也没说,幻幻怕露了破绽也不敢多问……”
苏尹眉头一皱,道:“佛道实力不俗,但数百年前被仙魔二道联手所逐之后一直苟安与天竺之地,上次与仙山、天主教一同前来时也并未出动多少人手,此次如若真个再来,却也不知其所为何图,先让幻幻这几日小心戒备,看看会不会还有什么其他消息,而后影狐将此事通知了道儿再说吧……”
北蛮密林中
周道儿与渺空正在阴暗的林地中飞速纵跃着,就有如二道暗色的闪电一般,一会儿,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宋山宗失了宝贝,此时也正到处胡找,周道儿俩人也不愿多惹是非,片刻之后,感觉离仙道营地已远,这才手一扬,亮出了飞剑,身旁渺空也召出了逐浪,与他一起驾着飞剑划空而去。
不多时,远处的山麓已清晰可见,夕阳下,峰顶的皑皑白雪辉映着梦幻似的霞光,就好似披着一层飘逸的红纱,配上山下那郁郁葱葱的树木,绿、白、红三色辉映,美伦美幻,但二人均无欣赏这美景的心情,只是急匆匆的在一座座山峰内闯来闯去,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
飞了半响,飞剑光辉一敛,二人已落下地去,立足之处却是一灌木丛生的巨大山谷,二边绵延千丈,看上去比那紫竹秘谷还要大上几分,三面皆是陡峭的山壁,只有西方有一个豁口,此时夕阳正自那豁口处缓缓落下,谷内低洼的地方已是一片黑暗。
周道儿伸出手去,低头看了看,手掌中金之母与火之母已化成小小的二点光芒,不住的欢快跳动着,而后说道:“应该便是此处了……”
渺空嗯了一声,心中却有些激动,这神器平常修道之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个,此时加上周道儿手中的二件,却有四件在这山谷之内,就算自己无缘得到,但能窥其真相已然是福分了。
着话,周道儿缓缓朝山谷中央走去,每走一步,手心中的光芒便好似又亮了一分。
如若推断无差,谷中的乃是水之母与木之母,五行中,金生水,木生火,这五神器之间的奇妙联系引起的感应却正好能帮周道儿寻出方向。
谷底地势凹凸不平,但周道儿与渺空修为了得,走起来却是如履平地,不一会便行到了山谷中央,此时周道儿手心中的二神器已然放射出了耀眼的光芒,金光和红光浮在了手心上方半尺来高的地方,不住颤动,好似很激动的样子。
周道儿知道神器必然已在眼前,但奇怪的是,前面数丈外是重重灌木,半点神器的气息都不见有,压抑中心中的好奇,慢慢拨开了面前的枝叶,定神看去,却是吃了一惊。
面前是一个方圆百丈的巨大天坑,深凹入地,坑内烟雾缭绕,也不知究竟深达几许,虽然北蛮之地这般奇异的天然景象甚多,但烟雾外,却又露出了一截截巨木的枝干,上面枝叶茂盛,这却有些奇了。
一般草木均需阳光灌耀方可长的高大粗壮,故此在北蛮密林之中,在底下的均是低矮的灌木,但这天坑看上去极深,里面黑黝黝的一片,就算白天,坑底也定然非常阴暗,乃是阳光难至之处,却不知这些树木是如何在这天坑中生长起来的。
“那神器只怕便在这天坑之下了……”渺空指着坑底说道,想想神器就在眼前,顿时一脸兴奋,召出法宝便要往下冲去。
周道儿一把将他拉住,皱着眉头说道:“慢……这些烟雾只怕有些古怪……”
渺空一愣,要知凭他们二个的修为,就算那烟雾乃是毒瘴,也并不能伤他们分毫,但看周道儿神色凝重,仍是止住了去势,趴在坑旁仔细的看了几眼,这才讶道:“果然……这些烟雾怎好像是活物一般……”
天坑中,那烟雾层层叠叠缭绕密布,但奇怪的是,那烟雾都是直上直下竖列着的,就好似一条条张牙吐杏的毒蛇一般,弯弯曲曲的往上盘旋升起,烟雾与烟雾之间泾渭分明,一缕缕的绝不互相纠葛,互相离的近了,便会自动分开些许,留出半寸左右的缝隙。
周道儿‘嗯’了一声,从旁边的灌木上折下一段枝桠,轻轻的抛了下去,与那烟雾一触,只听见‘嗤’的一声轻响,便已化的无影无踪,连渣滓都未曾留下一点,再拣起一块石头扔下,也是如此……
渺空在一旁不由得吐了吐舌头,惊道:“这是什么东西……”
周道儿却未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符纸,捏在手中一晃,符纸顿时燃了起来,手一松,便晃晃悠悠的飘了下去,飘到那烟雾上方,符纸所燃起的一点点火焰忽然‘轰’的一声炸裂了开来,小小一张符纸顿时化成了丈宽的熊熊烈火,直坠了下去……
渺空正要叫好,却看见天坑之中的烟雾翻滚如潮,一涨一吞,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顷刻间,那火焰便灭了下去。
周道儿这才长长的吐了口气,说道:“事情只怕难办了……谷底有幽冥冰蚕在……”
第七章
幽冥冰蚕,髅首蚕身,体长数丈,尾有翼肋生百足,出自地底深处极寒之地,传说其所在之处便为幽冥地府之门,故称幽冥冰蚕,此物呵气成毒,毒性极烈,可融金断玉。
听着周道儿一句句的将这《大道百草纲》上的记载慢慢念来,渺空的脸色难看了许多,半响方才说道:“这幽冥地府乃是虚无缥缈的所在,只怕这传说也当不得准,但这毒却是麻烦,一般毒物确实伤我们不得,但这可融金断玉的毒却不是我们这寻常**可以消受的……”
周道儿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这幽冥冰蚕可称是世间毒物之首,据说有一味名曰‘噬神’的毒药便是以它所生之气为主材,连神都可噬,我们这些凡间之辈又怎抵挡得住……”
渺空皱紧了眉头往那天坑底下又张望了几眼,摇头叹道:“那二件神器倒是找的好地方……”
周道儿呵呵一笑道:“陆静修与沈仙比斗之时,那水之母看来确实也受创不轻,这些神器均是有灵之物,要为己疗伤,当然要选个最安全的所在了。”
渺空再叹了口气,眼见那二神器就在眼前,却无福得见,想了想,仍是不死心,问道:“师弟啊,你既然识得此物,可有破解之法?”
周道儿答道:“那幽冥冰蚕之毒虽不可破,但只要别让那毒气沾身便可无碍,我手头的紫罗天星和天禅雷衣均是护身的法宝,只要化出结界,一时半会之内,还能护得我们周全,但这天坑也不知深有几许,万一还未下到下到谷底便支持不住,我们师兄弟俩便要成了那幽冥冰蚕的腹中之物了……”
渺空想了想,一咬牙,道:“拼了拼了,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时那水之母受创,乃是降服它的良机,却又怎能错过?”
周道儿点了点头,一运灵力,身上泛起淡淡的银光,银光中,一个个怒目金刚像浮现了出来,却是天禅雷衣已然启动,胸口则有一点紫色光芒朝着渺空投去,片刻间便化成一个泛着淡淡星光的紫色屏障,围着渺空缓缓旋转起来。
要说起来,纯按防御来说,这二件宝贝中,天禅雷衣要比紫罗天星厉害许多,这性命交关之时,自然不能谦让……
周道儿看了看那毒雾中露出的树杆,心中有些奇怪,这些巨木在这幽冥冰蚕的剧毒下却安然无恙,大为古怪,难道那树木能抗毒不成,想了想,身批银霞率先朝着那树杆冲了下去,渺空在后紧紧跟上。
二件法宝果然不俗,所到之处,那些毒雾却浓近不得身,嗤嗤声响中,二人已延着那树杆滑去。
等再行几步,二人却叫起了苦来,方才挨近那巨木,猛然间,树杆便剧烈的抖动了起来,吐出了一蓬蓬碧绿的汁液,和着那些毒雾与二件法宝化出的屏障一触,二人身旁便结出了一层雪白中带着点青色的冰霜,那冰霜正慢慢的往内侵蚀着,只是一会便已入内半尺光景。
“他娘的,这些破烂木头也不是什么好货,怪不得能在这里存活……”周道儿暗自诅咒了一声,运足了灵力往下冲去,但二件法宝好似对那毒液也没多大办法,被腐蚀的极快,方才下去数十丈,那毒霜已然贴近了二人身旁,再往下看看,却仍是黑黝黝的一片,也不知这天坑何时才能落到尽头。
周道儿暗暗叫苦,自辟空袋中取出了几颗防毒解毒的丹药,也不管有用没用,一古脑的吞了下去,渺空苦着脸看着他,但二人之间皆是毒雾,却也递不过去,只得作罢。
再下去数丈,毒霜终于突破了屏障的防御,法宝有灵,见实在对这毒霜无可奈何,光芒一闪,已贴着二人的肌肤收成一层薄薄的光膜,嗤嗤的声响中,露在外头的衣衫已然化成了灰烬。
周道儿看看光溜溜的身子,越发紧张起来,还未见到那幽冥冰蚕便已如此狼狈,心中已然后悔不迭,明知有险,不该如此冲动的便冲了下来。
在此时,天坑底下忽然闪过一道白光,那一丝丝毒雾顿时倒卷而下,顷刻之间便散的干干净净,毒雾一去,那一株株巨木立刻便枯萎了下来,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原来郁郁葱葱,枝叶茂盛的树木便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焦黄、干枯的朽木……
毒雾散后,周道儿与渺空眼前也是一亮,低头看去,只见数百丈外,一道暗暗的白光正在扭动不休,发出一声声‘沙沙’的低鸣,白光上方,则有一点几近透明的光亮浮在半空,如若不是二人目力了得,几不得见。
那二点光亮一现,周道儿手心中,金之母与火之母嗡嗡的二声欢鸣,自动盘旋而起,周道儿忽然感觉有些不妙,这二神器竟然隐有脱控的迹象,忙运了二道灵力过去,二神器外,一点点细小的符咒一闪一灭,神器顿时一颤,在空中定住不动,却是靠封印之力强压了下去。
周道儿松了口气,皱着眉头往下仔细打望了几眼,方想回头和渺空商量,却听见他欢呼了一声,已然自顾自冲了下去,看他那满脸兴奋的样子,显然是被神器迷昏了头,已将方才的险况忘了个光,无奈之下,只得自辟空袋中摸出了几样法宝,先护住了身子再说。
数件法宝的光芒照耀下,周道儿浑身上下就有如一只大彩蛋一般,小心翼翼的跟了下去,至于手头的二神器看来情况不太稳妥,还是收进辟空袋的好……
没了那毒霜纠缠,二人的法宝速度快了许多,刹那间便已接近了坑底,已能看清,那一道白光乃是一通体透明的巨大虫子,而那透明的光亮则正是那陆静修所使的小剑,只是此时却没了比试时的威势,显得黯淡无光。
此时那小剑正发出一道道拇指粗细的光芒,射在了虫子身上,那些光芒中,有一丝丝乳白的液体正向上涌动,地上,一根根儿臂粗细的藤蔓将那虫子捆的严严实实,虫子在这藤蔓织成的罗网中无处逃遁,只得扭动着肥大的身躯,拍打着尾部一对洁白的双翼,发出沙沙的哀号声,虫子身旁还残余着一丝丝的毒雾,正往它身子内钻去。
“原来还是这神器救了我们一命……”离地十数丈处,渺空已止住了身形,驾着逐浪悬在半空之中,朝着周道儿说道,他说话声音极轻,好似怕打扰了那神器一般。
周道儿点了点头,方才应该正是二神器制住了幽冥冰蚕,幽冥冰蚕这才召回毒雾护身,这才让二人逃过了一劫,不过看这模样,却也不知那水之母在干吗,低声的问了一声,渺空低吟了会,答道:“那幽冥化蛇五行属水,水之母看来是在吸它的精气疗伤……”
等毒雾全数被幽冥冰蚕吸入之后,冰蚕的身子开始慢慢缩水,一会儿便从丈许缩成了尺长大小,水之母身上的光芒稍稍亮了些,但仍显得很是黯淡。
“那沈仙召出的究竟是何东西,那般厉害……看来这水之母受创不轻啊……”渺空瞥了一眼,满脸惊讶之色。
周道儿轻轻嗯了一声,也不搭话,心中却极速盘算了开来,瞧这水之母的模样,此时乃是收服它的最好时机,但再想想,这神器只要还有它原来的一成威力,就远非自己所能对付的了,当然如若用上金之母和火之母,应该能有胜算,但瞧那二神器方才的模样,只怕见了‘老朋友’便会丢下自己这个新主人,到时未免偷鸡不成蚀把米……更何况,如若自己所料无差,方才那缠住幽冥冰蚕的藤蔓恐怕就是木之母所化,此时虽然真身未现,但想来定在附近……
此时就有如饿鬼面前摆放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偏偏那酒菜又明知有毒,口水滴答,却看得吃不得,这可怎生是好?
周道儿在那踌躇不前,渺空却已耐不住性子,一催逐浪,一道道暗蓝色的光影便划空而出,。朝着水之母袭去。
这逐浪乃是仙器,渺空修为了得,使起来威力着实了得,一时间天坑之内宛如怒海生涛,水光四溅,潮声呼啸。
周道儿制止不及,心中却是纳闷,这老头今日怎如此冲动……
正奇怪时,却见逐浪所化光影一至水之母面前,顿时化做一个上圆下尖的巨大漩涡,刹那间便被水之母吸了个一干二净,水之母发出嗡嗡的轻响,身上光芒又是一阵闪动,虽然仍是一副怏怏的模样,但却又比方才亮了些许。
周道儿这才恍然,那逐浪五行属水,对上这水行法宝的祖宗,发出的攻击就有如给它挠痒一般,渺空也是老狐狸一个,又怎会不知这结局?他现在所为,乃是刻意讨好这神器,助它疗伤呢……
果然,渺空这一出手,那水之母却不见怒,反而昂起剑首,朝着渺空微微点了点,好似在感谢他似的,这神器灵性之足,一至如斯,周道儿不由得心中暗赞,心中更起了收服之心。
正在那想着法子,渺空挨近了周道儿身旁,得意洋洋的笑道:“神器有灵,只属有缘之人,看这水之母似乎对我颇有好感,嘿嘿,说不定师兄我今日便能拣个大便宜了……”
周道儿横了他一眼,当头一盆冷水泼下:“这水之母分明乃是陆静修之物,已认主之宝,就算对你再好,你也不过是个姘头,如不能强行收服,回头正主来了,只怕就会将你这老姘头一脚踹开了,又有何用?
渺空却不以为意,摇头道:“非也非也……这水之母要真个已认陆静修为主,沈仙就算真有天仙的本领也绝非其敌,以我看来,陆静修与这神器之间的关系却有些古怪,我虽不知究竟,但绝非认主,机会还是大把的……哈哈……”
周道儿心中也是一动,这神器如若真个认主,对主人便是不离不弃,如要强收,只怕只能靠封印之法,但此法之难,绝非自己所能,故此在一旁犹豫了半天却也不敢下手,此时听渺空这么一说,却感觉有些希望,金、火二神器都已在自己身边,谁敢说这水之母便与自己无缘了?
周道儿却未想到,那金、火二神器也皆用的封印之法,说是缘分,还不如说是‘**’了神器意志来得更妥当些……
在此时,天坑底下,那幽冥冰蚕已然缩小至拇指般大小,身上的藤蔓纷纷散开,绿光闪动,一枝表面如老树枯藤般布满细微裂痕的木棒已然浮上了半空,挨在水之母身旁,缓缓转动飞舞。
“木之母果然在此……”渺空低声欢呼了一声,周道儿心里却是苦笑不迭,那水之母已然不好对付,这木之母一现,想要强来,已不可能。
再看看谷底那宛如玉指般的幽冥冰蚕,心中却是一动,这幽冥冰蚕也乃是世间罕见之物,那融金断玉的剧毒更是极佳的炼丹至宝,此时如此虚弱,正是最好的机会,看这二神器对自己二人也并无敌意,应该能博上一博。
念及此,再不犹豫,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半掌大小的翡翠玉瓶,手一扬,那玉瓶悬空而起,飞射而下,到了那幽冥冰蚕上空,瓶口散发出一道毫光,将它往里吸去,那幽冥冰蚕果然已无还手之力,轻轻易易的便被收进去。
这壶中乾坤乃是在天池所得宝物中的一件,虽然不是什么仙器,但与那辟空袋一般却是一件极好的储物之宝,但却另有一番好处,便是能储活物。
周道儿也曾与黄流师徒俩研究过此宝,最后断论,此宝之内应该另有一个有如九缘所留之处一般的洞天,但只可惜此宝内空间却是不大,连只野兔也盛之不下,但放下这已然缩水的幽冥冰蚕却仍是绰绰有余。
来话长,其实这几下动作只是瞬间之事,那二神器果然如周道儿所料一般,毫不干涉,周道儿大喜,将壶中乾坤召回,入手之处只感觉一阵刺骨的冰寒,手指立马麻木起来,这幽冥冰蚕竟然阴寒至此,一惊之下,连忙抛入了辟空袋中。
虽然所料极准,周道儿心中却更是奇怪起来,这些神器均‘心高气傲’,水神器受创不轻也就罢了,木神器此时脾气也如此之好,其中定有古怪……
将心中所想与渺空一说,渺空摇了摇头,说道:“五神器之间相生相克,乃是一个完美的循环,水生木,如若水神器受损,木神器也定受影响,故此心不在此而已……”
周道儿噢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而后又朝二神器看了看,摇头道:“我瞧这水神器忙乎了半响也没多大起色啊……”
渺空抚须笑道:“我原先便和你说过,五神器中任何一件受损,只有它相生的那件方可救助,否则便要倚靠天地最精纯的五行元气方可复原,虽然世间万物无不由五行化成,但五行元气是五行之本,极为难觅,只能慢慢吸纳,这水之母受创不轻,只怕没有百余年时光是难以痊愈的……”
周道儿点头赞道:“师兄果然见识不凡,小弟明白了……”
“那是那是……想当年你师兄我可有个外号叫百事通啊……”渺空得意洋洋,捻着胡子直乐。
“百事通……”周道儿一笑,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那碧云斋主,又从碧云斋主想到了至今仍留在紫竹秘谷中的任杰,他与任杰自小交好,但二人修道之后际遇却各有不同,相逢之后也再不能象小时那般交心,此时想起,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但又说不清楚怪从何来……
将这突如其来的杂念排了出去,定了定神,周道儿终于拿定了主意,手一挥,已将金之母自那辟空袋中放了出来。
金光一现,水之母顿时剑身一颤,划空而至,那嗡嗡的低鸣声也急促了起来。
此时水之母已近在眼前,透明的剑身有如碧蓝的水晶雕成,上面闪现着一个个精美绝伦的云雾图案,剑身四周散发着淡淡的烟气,越远越淡,但偏又清晰可见,肉眼看去,好似空中正有无数细小的水珠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金之母的金光照耀中,那烟气旁边镶起了一道绚烂的金边,随着水之母的颤动,那烟气也随之涌动起来,不一会,水雾弥漫中,一道道小巧玲珑的彩虹悄然架起……
这神器竟然美丽如斯……
周道儿已然看的痴了,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往那水之母抚去,还未碰到,一声声尖锐的啸声响起,水之母已然与那金之母紧紧挨在了一起,金之母顿时光芒大作,身上的符咒也一同剧烈的闪动起来,一个个由明转暗,最后化为虚无……
周道儿顿时清醒过来,拉着渺空退后几步,看着面前的异景,心中大叫老天保佑……
他将这金之母召出,原本便是想博上一博,这些神器均已有如活物一般有了意识,自己救了它,总该有些好处才是,但此时见金之母已然冲破了封印,却又想起,如若神器真个有灵,这金之母被封印那许多年,这口气却又向谁撒去?
周道儿此时已不知事情是否会按自己所想那般发展,心中实在紧张之极。
第八章
蓝色和金色交织,化做一团艳丽而又奢华的光芒,光芒中,一点点阴影滑过,不断变幻出奇异的形状,有如熔岩喷薄,有如大海惊涛,又有如高山巍峨湖水涟涟……
二件神器只是一触便分,但在周道儿眼中,那刹那的光阴却又好似极为漫长,不经意间,天眼处传来一阵奇妙的感觉,忽凉忽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的往内钻入。
周道儿一惊,双目一合,运起灵力内窥,却发现识海内多了二道奇异的东西,一道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另外一道则是半透明的蓝色,正随着灵力缓缓的在识海中流转。
睁开眼,二件神器已经分开,水之母身上的光芒亮了许多,那一个个精妙的云雾图案此时已经凸现了出来,光芒折射而出,在空中洒开,远远看去,就好似真的有一朵朵浮云正在一波碧水之上荡漾一般。金之母与木之母则静静的悬浮在旁,此时金之母封印已解,身上的金光也强盛了许多。
三神器在前,天禅雷衣与紫罗天心光芒顿时一黯,就连渺空的逐浪都收敛了自己的光芒,神器之威,究竟不是这些灵器、仙器所能抗衡的。
渺空二眼放光,一副眼馋的模样,但素知神器厉害,却也不敢造次。
周道儿看了金之母与水之母二眼,心中却奇怪的泛起了一阵亲切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挨了上去,手一伸,二神器竟然‘嗡’的一声,围绕着他飞舞起来,不但摩肩擦背,偶尔还轻轻挨近他的脸庞,一触即开,亲近之极,就有如二个顽皮的孩子在向父母撒娇一般……
飞舞了一会,水之母回头飞回了木之母身旁,引着它也飞了过来,光芒一闪,周道儿天眼处又是一动,内窥一看,又多了一道绿色的东西,周道儿大奇,再看去,只见三神器结伴在他身边飞舞了一会,忽然一同耀起一道闪芒,而后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周道儿大急,左顾右盼了会,哭丧着脸说道:“师兄啊……这次可是做了赊本**了……连我那金之母也被它老姘头给勾走了……”
渺空瞪着眼睛在旁边看着这奇景,半响才回过神来,听见周道儿抱怨,摇了摇头道:“我见这三神器对你颇有好感……还以为便要认你为主了……怎忽然就不见了呢……奇怪奇怪……”
周道儿摸了摸怀中的辟空袋答道:“还好我未将那火之母也放出来,否则今天是真个血本无归了……”
渺空叹了口气,宽慰道:“师弟也不必太过着急了,这些神器原本便是有缘者得之,今日之别,也可能是上天注定,要让你多加磨练,毕竟神器之主,总不能……总不能……”
他吞吞吐吐半响也没将话说全,周道儿却怎会听不出他话中之意,苦笑道:“总不能如我这般,只有半吊子修为是不……唉,这些个神器也是个势利眼啊……”
周道儿又暗自叹了口气,想起识海里那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三道怪东西,又刻意去研究了一下,但那三道东西只是随着灵力慢慢流转,却也叫之不理、催之不动,也不知究竟何用,只得无奈放弃,见已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局面,二人均是垂头丧气,一副吃瘪的模样,说着话儿,换上周道儿从辟空袋中拿出来的衣裳,驾着飞剑便起身而归。
北蛮密林
陆静修飞跃与巨木密藤之中,时不时的停下,闭目捏符感应一番,而后再起身而驰,走了半响,再次停下感应之后,睁开双眼,忽然脸上露出一丝讶意,似乎发生了什么让他极为奇怪的事情,好似未能找到方向,在原地踌躇了会,终是延着原来的去路奔了下去。
走了一会,空中忽然闪过二道毫光,陆静修束身一停,从头顶树木的缝隙中看去,只见二道剑光疾驰而过,刹那间便到了远处,就算他眼力了得,却也未曾看清,往前看看,再往那飞剑去处看了几眼,一咬牙,回头而去。
那飞剑虽然极速,但飞了一断距离便落了下来,陆静修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足尖一点,脚下腾起了一阵白光,奔行速度又快了几分,到了那飞剑落下的近处,这才放慢速度,小心翼翼的跟了过去。
在离仙道营地数十里开外,周道儿与渺空便落了下来,此时却不再着急,周道儿甚至还抽空猎了一只肥肥的斑鸠,用地上的枯藤一捆,耷在背后,晃晃悠悠的往回走着。
渺空也失了来时的兴致,不时得长吁短叹,反是周道儿不时的宽慰起他来,最后没辙,只得拍着胸脯保证,日后定然帮他找一上品仙器,老头这才喜逐颜开,看着老头那张透着奸猾的笑脸,周道儿顿时感觉似乎又被他摆了一道似的……
二人均有些心不在焉,混没发现,在身后百丈开外,有一条淡淡的人影正在幽暗的密林中忽隐忽现……
走到离营地十余里处,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二人忽视了一眼,却也不闪不避,径直往前而去,方才接近,就听见一声大喝:“前方何人?给我站住了!”言语中充满了火气,态度极为恶劣。
渺空长眉一竖,瞪着眼睛便要喝骂,却被周道儿止住,二人站在当地,几条人影飞掠而来,等到了近处一看,却是宋山宗之人。
那木之母所化的枫木乃是宋山宗的镇派之宝,却在比试之时莫名其妙的失踪不见,宋山宗上上下下顿时乱做一团,且不说当时坐在他们左近的人倒霉,被骚扰的片刻不得安宁,就连那比试场外的密林也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之下,只得抱着侥幸之心,慢慢将寻找的范围延伸了开来,却没料到在此撞上了周道儿二人。
周道儿看清来人,却是一笑,朝着当中一人抱拳笑道:“原来是蚩魂道兄啊……却不知叫住我们有何指教?”
当中那人正是曾败与周道儿手下的蚩魂,此时也看清了面前二人,见是周道儿,脸上却是一红,方向开口说话,身边一个身着麻衣、腰间密密麻麻缠满了麻绳的老头却抢着喝道:“你们二个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在此做甚?”听那声音却是方才出言喝住二人之人。
周道儿面色一冷,哼了一声也不答理他,依旧朝着蚩魂问道:“蚩魂道兄,这大呼小叫的朋友却是哪位啊?”
他言辞举止颇为无礼,那老头顿时满脸怒色,蚩魂面露一丝为难之色,往身旁看了看,说道:“我身边这位乃是本宗九绳长老蚩婴蚩长老……”
周道儿往那老头腰间看了看,果然见他腰间的麻绳正好九根,想来便是这宋山宗用来区分身份之物了,听蚩魂的口气,这九绳长老似乎在宗内地位甚高,但周道儿此时心中不爽,却又哪里会鸟他,噢了一声,说道:“原来是长老啊,嗯,也不知这位长老前辈这半夜三更的带着这许多人手在此鬼鬼祟祟的干吗啊……”
着,提起身后背着的猎物往后退了几步,露出一脸戒备之色,指着蚩婴惊道:“难道你们知道今日我与我师祖猎了些好东西……想要拦路抢劫不成……哎呀呀,我瞧你也老大不小了……怎如此为老不尊,就算你日日吃素,但生理需要,实在扛之不住,于是乎铤而走险,老不要脸,做出这等下贱的勾当,但却也不要带坏了门下弟子啊……要知我们汉土之地可是有王法的啊……唉,看在蚩魂道兄的面上,我也不愿让你沉沦至此,不如我救你一把,你随我同去自首可好……”
周道儿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那蚩婴老脸憋的通红,可偏又插不上话,好不容易等他说完,已是怒发蓬张,浑身都打起颤来,枫木失踪之后,宋山宗上下人等个个都憋了一肚子火,这老头的脾气在宗内又是出了名的暴躁,此时被周道儿如此调侃,哪里还按耐得住,大喝一声,便扑了上去……
老头看上去修为不低,一起身,数丈的距离瞬间便至,喝声未觉,那乌黑枯瘦的手指已然伸到了周道儿面前,周道儿却未曾将他放在眼里,神器未曾得手还倒赔了一件,他原本心中便也极为不爽,此时也是故意找事,见老头已至面前,轻笑一声,身上金光一闪,天禅雷衣已然化出。
蚩婴虽怒,却也是识货之人,天禅雷衣外的金刚像方才浮起,便知厉害,连忙抽身而退,站与蚩魂身旁却也不知是该进该退,周道儿却不放过他,嗤的一声便笑了出来:“蚩魂长老,难得是抢劫失手,想要灭口吗?不过这来来去去的,却不知是什么功夫,你年老力衰的,还是悠着点好啊……”
蚩婴一张黑黝黝的脸顿时涨的紫红,往身旁蚩魂处看了看,怒喝道:“还不快点下令,把这二个混蛋给我抓了!”
蚩魂踌躇了一下,面露无奈之色,手一挥,身旁几个宋山宗门人皆亮出了法宝,一同缓步而上。
渺空虽然从未出手过,但蚩魂曾栽在周道儿手下,对他戒备极深,此时无奈出手,却是用足了十分的灵力,一步步走去,稳健无比。
周道儿原本看了看几人手中的法宝,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之意,但等他们围上几步,却感觉有股压力迎面而来,几个人的脚步整齐合一,咚咚的踩下,竟然交织成一种奇异的声响,让他心头微颤。
周道儿一讶,耳边已传来渺空的传音:“此乃宋山天师七星阵法,不可小窥……”
“宋山天道七星阵法?”周道儿虽然对阵法一流一窍不通,但却也曾见过五神兽所使那五行归一阵的威力,此时一听,顿时双眼一亮,一副颇感兴趣的神色。
渺空微微一侧身,已从周道儿身后闪了出来,周道儿不识,他却对这宋山宗的阵势有所耳闻。
天师七星阵法,据传由仙道奇人天师上人所创,七人为阵,乃拟天罡七星而布,能借星辰之力,入夜不可力敌。
此阵法原本早已失传,却不知为何阵图落入宋山宗手中,被宋山宗第四十九代宗主参悟之后,孰成其宗门绝学,当年那些闯宋山的仙道之辈,十有**便是栽在这天师七星阵之下。
此时已是夜深时分,正是这天师七星阵法威力最大之时,渺空虽然对自己修为极有信心,又新得了仙器,却也不敢托大,将逐浪召出,将它化成一团蓝盈盈的光芒护与二人前,满脸凝重神色。
此时蚩魂等人已在二人丈许开外站定,蚩魂在中,另外六人分列二旁,前后交错而站,每个人手中的法宝均是一块一模一样的黑色铁盘,周道儿每日在法宝堆里打滚,眼光毒辣的紧,一眼便知那最多只是样凡宝而已,但此时握在他们手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七人走路同起同落,此时站定了更是浑然一体,让人感觉无处下手。
渺空也是暗暗叫苦,这七人显然是久经操练配合已久,起步之时阵势便已天成,竟然连抢攻都不可得。
蚩魂却似成竹在胸,还不慌不忙的向周道儿轻声告了个礼,道:“得罪了……”言罢,这将手中那铁盘往上一抛,他起手时,身旁六人也皆将那圆盘抛起,时间分毫不差,只见七个黑点浮起,在黑夜衬托之下毫不起眼,但这些个铁盘一起,空中,一丝丝浅银色的光芒便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刹那间,那七个黑点顿时化成了七点耀眼的银芒,再以那银芒为中央,一道道银光交织散开,瞬间便布满了周道儿与渺空四周,好似一张巨大的渔网一般,将二人罩在了当中。
俗世素有日热星凉一说,这星辰之力果然极为阴寒,此时阵势一起,一股股寒意自四面八方袭来,数丈的空间内,地面上顿时结起了一层薄霜,空中月色朦胧,四周银光闪动,光芒辉映下,就好似铺上了一层银沙一般。
看了看身旁渺空那一脸戒备的神色,周道儿忽然将手一抬,蚩魂素知他的厉害,以为他又要放出那秘密的法宝,顿时一紧张,却只见他将手抬到嘴边,搓了搓,哈了口气,叹道:“蚩魂道兄,你们这阵法倒是不错,要是在大热天的,你们这么摆一个,真有够凉快的……”
渺空愕然,蚩魂差点气晕过去,喘了口气却仍是劝道:“这位兄弟,此乃我们宋山宗的镇派之阵,就连天仙一流,入了阵想要出来也得费上一番功夫,我瞧你还是束手就擒吧,真个动起手来,万一伤着了可不太好……”
这家伙心眼倒是不赖,周道儿笑吟吟的看了他几眼,对着他招了招手道:“无妨无妨,我身边这位,乃是我的祖师爷大人,修为自然是一等一的高,你这小小阵势,只怕还难不倒他,不信的话尽管试试便是……”
蚩魂朝渺空看了看,只见这老头须眉皆白,除了穿得破烂了些倒确实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手中那蓝光闪闪的飞剑看上去也不是凡物,心中倒是信了几分,他为人朴实,虽然碍着那蚩婴之命,只能动手,但心中却着实不愿伤着二人,此时听了周道儿之言,却也稍稍放下了心来,手一扬,便要下令攻击。
在此时,却看见周道儿手指间忽然滴下了一滴银色的水珠,而后腰间闪起了一点火红的光芒。
随着那光芒一起,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一众人等不由自主的便运起了灵力驱寒,方才暖和了些,那光芒又是一变自那火红慢慢转淡变成了粉色,光芒变幻,闪烁不休,就有如朵朵鲜花时开时谢,而后鼻中也传来一股淡淡的花香,寒意潮水般退却,随之而来的乃是一种春日般的暖暖感觉。
顿时,整个人就有如身处阳春三月,靠在一薄绒似的草地之上,舒适之极,懒洋洋的丝毫不想动弹,再往那光芒看了几眼,蚩魂眼神忽然游离起来,一股子睡意直冲识海,蚩魂心中大叫不妙,但眼皮却不听使唤,直往下垂,手指都已动弹不得,终于克制不住,身子一软便倒地酣睡起来。
见众人东倒西歪躺了一地,周道儿哈哈一笑,将腰间的婆罗花灯收了起来,他自与那蚩婴说话开始便已在偷偷念咒,夹七夹八的胡说了一通,总算将这婆罗花灯那又臭又长的咒语念完,心中却有些感谢那蚩魂,如若他上来便打,只怕就要糟糕。
除了主人之外,这法宝却不分敌我,便连渺空都又着了道,周道儿使了个寒冰咒将他唤醒,赞道:“师兄那分心二用之法果然妙极……”
渺空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下,而后苦笑道:“师弟啊……以后你使这法宝之前能否打一招呼,好让师兄我把眼睛闭上……省得每次都上你这当,着实难看了些……”
周道儿嘿嘿笑道:“如此一来,只怕敌人便也有了防备之心,嗯……那七块铁饼只怕有些古怪……”
他生怕渺空恼羞成怒,说了一句就将话题扯了开来,渺空果然被他将注意力引了过去,跑过去将那没了主人指挥,已然掉落在地的七块铁盘拣了起来,看了几眼,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叫道:“师弟快来看看……”
周道儿跑过去一看,只见那些黑色铁盘之上每个都镌满了古怪的花纹,好像是图画又好像是些奇怪的文字,正揣摩着,听见渺空说道:“此乃上古篆文,与我们现在所用的符文有些相似,这七块铁盘只怕便是天师上人记载阵法所用的了……”
周道儿心中也是一喜,从渺空手中将那七块铁盘取了过来,左右翻看了几眼,便老实不客气的收入了辟空袋中,也不管渺空在耳边的唠叨,走过去往那蚩婴脸上‘砰’的便是一脚,而后拉着渺空便施然而去。
没了那木之母所化的法宝,又没了这阵法相助,日后这宋山宗的几个醒来是否会寻仇上门已丝毫不在周道儿的考虑之中。
拳头大的便有理,无论仙道魔道皆是如此。
但二人却依旧未曾发现,等他们离开后不久,便有一条人影从密林中闪了出来,月色下,那白衣飘飘的,可不正是陆静修……
第九章
“起风了,只怕快下雨了……”一阵凉风袭来,周道儿缩了缩脖子,嘟哝了一句,加紧步子往林外奔去。
只是一会,原本还晴朗的秋夜忽然刮起了阵阵寒风,一堆堆厚重的乌云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将皎洁的月色全部遮挡了起来。
渺空一直直勾勾的看着周道儿背后的哪只斑鸠,心中已然开始垂涎起等会往篝火上一烤之后的滋味了,却也未曾注意天色已变,此时听到周道儿之言,这才回神来,抬头看了看天,掐指一算,奇道:“不该啊,这几日应该皆是好天气才是……”
“切,看这天,傻子都知道大雨将临,还有什么该不该的……快走吧,否则等会一下雨,篝火一灭,可就烤不成这野味了……”周道儿晃了晃脑袋,已运足了灵力,一展如意渡身法,飞奔而去。
“啊……对对对……快点快点……”渺空一听此言,顿时也着了急,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此时离仙道营地还有数里路的光景,远远听去,虽然已然入夜,但营地之中仍是人声鼎沸,热闹的紧,似乎都已能看见那篝火的点点红光、闻到松木燃烧的清香。
二人一直奔出林外这才将脚步放缓,但雨势来的极快,终究是慢了一步,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便劈里啪啦得落了下来,营地之中顿时一片忙乱,片刻之后,原本坐在篝火旁大声说笑着的仙道之人便已都缩回了帐篷之中,那一堆堆篝火‘嗤嗤’的冒着轻烟,很快便灭了下去。
渺空大急,大呼小叫的奔到近前,但已然不及,哭丧着脸回过头去,却看见周道儿已不慌不忙的提着斑鸠朝一巨帐走了过去……
清风观穷的叮当作响,全观十几号人挤在一小小的帐篷之内,想要生火自不可能,但蓝玉的帐篷极大,几个手下忙碌了会,很快,旺旺的火苗便窜了起来。
周道儿显示了一把原来烤鱼的手艺,几下便将斑鸠收拾干净,而后找蓝玉要了些作料,出去找了几张野芭蕉的叶子,将斑鸠包了起来,而后外面在糊上泥巴,就那样扔入了火堆之中。
渺空与蓝玉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已有蓝玉手下温了壶酒送了上来,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起来。
等到周道儿将那泥团从火中取出,剥开芭蕉叶,一股夹杂着树叶清香又带着淡淡焦味的诱人香气顿时扑鼻而来,渺空顿时住嘴不言,嘴边的口水已然差点滴了下来。
周道儿看着他这副垂涎欲滴的模样,不由的有些好笑,这老头实在有些古怪,这段时间交往下来,发现他虽然在仙道之中名气一般,但见识广博,身手也着实了得,如若只按自身修为来论,应不在沈仙等名门大派的高手之下,最难得的是,这老头还有一份赤子之心,可爱的紧。
心中想着,手上已将那斑鸠撕开,选了一肥大的后腿递了过去,渺空大喜,将手上杯酒一饮而尽,杯子随手一扔,搓了搓手便要去接,但就在此时,帐门之外传来一声轻笑:“三位好雅兴,加上老道一个如何啊?”外面雷电交加,雨声如鼓,但却被这轻轻的声音奇异的盖过,一句话说出,三人都清晰可闻。
蓝玉与周道儿交换了一眼神,起身笑道:“哪位高人来访?外面风大雨大,还请进来便是……”
门外之人哈哈一笑,已然掀帘而入,漆黑的夜色中,一个白色的身影微微一晃,已然站在三人面前,他从雨中走来,但浑身上下却未曾沾到半点雨水,就连一双道履也是洁白如新,未沾一丝尘埃。
蓝玉眼中露出一丝讶色,抱拳道:“原来是陆前辈,恕蓝某人未能远迎……”
陆静修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是陆某莽撞了才是,嗯,远远闻得这里奇香扑鼻,陆某不由得食指大动,实在按耐不住,又念小王爷好客,想来不会怪罪,便前来打扰了……,哈哈……”
前几日蓝玉宴客,陆静修也在宾客之列,二人也算熟识,但蓝玉身份只有仙道少数几个人得知,此时他却毫不顾忌的以王爷称呼,蓝玉一怔,立马用余光瞥了周道儿与渺空一眼,却见二人仍是自顾自的分着面前的斑鸠,没有露出一丝讶色,当下笑道:“呵呵,陆前辈客气了,在下也乃是道中之人,这小王爷的称谓还是免了罢……”
二人客套了几句,陆静修在周道儿身边坐了下来,也不客气,伸手便从面前的斑鸠上撕了一大块肉下来,一面大嚼一面说道:“这二位便是清风观的渺空道兄和石空子道兄吧……”
渺空啃着手中的斑鸠,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周道儿行礼道:“不敢不敢,您是前辈,叫我石空子便好……”
陆静修努力的将口中的肉咽了下去,而后就了一口酒,将手在衣襟上擦了擦,这才笑道:“这几日比试,道兄你大发神威,我又岂敢托大?”
渺空在一旁翻了翻白眼,道:“石空子乃是我徒孙,你与他平辈论交,我岂不是便大占便宜了?”
陆静修丝毫不以为意,淡淡笑道:“这又有何不可?”起身便朝渺空行了一礼,称道:“晚辈见过师祖……”
渺空一时乱了手脚,瞪着眼睛不知该如何作答才是。
周道儿也是吃了一惊,就算他对仙道门派不熟,但他与陆静修也是老相识了,知道这老头在仙道的辈分极高,此时见他竟然如此折辈下交,心中顿时大起疑云,在玄心宗后山,这些个老道便对自己礼遇有加,不知怀何居心,此时换了个身份又是如此,难道自己真的那般有用,而且已然被识破了原身不成?但想了想,自己这万幻兜连那观天镜也识之不破,却又稍稍安了下心。
陆静修却不知他所想,给渺空行了一礼后又坐了下来,将腿一伸,又舒舒服服的自顾自喝酒吃肉了起来。
蓝玉看了看三人,颇有些奇怪,但又不知该如何相问,只得也按耐住了好奇之心,笑吟吟的大行待客之道,帮三人添起酒来。
一时间,帐篷之内的气氛有些古怪起来,除了一声声咀嚼之声与那篝火燃烧时的劈啪响声外外再无半点声息……
四人夺食之下,那一只肥大的斑鸠片刻之后便只剩了一副骨架,四个家伙都是身怀异术之人,出手如电,准头极好,那骨架干干净净,半点肉渣都未曾留下,陆静修左右看了看,发现已然找不到一丝肉片,这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伸袖抹了抹嘴边的油腻,赞道:“这是谁的手艺,真是美味啊……”
蓝玉含笑朝周道儿指了一指,周道儿笑道:“自小学的一些粗陋伎俩,倒让前辈见笑了……”
陆静修摇头道:“不然不然,古话曰‘民以食为天’,可见这吃乃是与天一般重大之事,又怎会是粗陋伎俩呢……况且世间万物万事皆含天道至理,当年有丹霞子前辈以画入道,修得仙身,列班仙界,真可谓是‘红尘内外皆可修,世间何事不是道’,石空子道兄你以食入道,日后也未必会逊色与他了……哈哈……”
陆静修所指丹霞子乃是仙道一奇人,自小便喜画画,又是天赋奇才,十四岁时已然名动天下,一幅《千山万水图》被称之为古今罕见的旷世之作,此人一辈子以画为命,画到九十七岁,一夜悟道,抛下俗世之名,飘然入道成仙,据说在三百九十六岁之时证得天仙之身,飞升仙界。
陆静修平平淡淡的说来,周道儿心中却有如划过了一道闪电,他自小便好吃懒做,入道之后,对那枯燥无味的修炼之途更是避之不及,故此空有苏尹所传仙道妙法,又有大把大把的灵丹妙药,但修为却一直不上不下,惭愧的紧,此时听到陆静修所言,却犹如在黑夜之中看见了一点荧光,顿时有了些方向。
帐篷外,雨势已越来越大.
一条条游蛇似的闪电将墨染似的天空割裂,片刻之后,‘轰隆隆…轰隆隆….’一个个滚雷炸响,那巨响惊彻天地,给人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伴随着雷电而来的,是一阵阵更为密集的雨点,哗啦啦的洒下,此时已然分不出雨点大小,就好似天空中有一巨大的湖泊被倾翻,水便那样倒了下来一般。
蓝玉这帐篷有着音障,但帐篷之内,雷声、雨声也仍能清晰可闻。
周道儿被陆静修一袭话说的陷入了沉思之中,余下三人顿时也沉默了下来,听着外面的动静,渺空忽然叹道:“不该有雨时却倾盆如注,这只怕是天变了吧……今日这雨一下,只怕低洼之处顷刻成河,又不知有多少生灵将要丧命了……”
蓝玉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未曾说话,陆静修接上了话茬,说道:“贫道今日也曾算过,北蛮气候干燥,秋日里更是如此,原本是不该下这么大雨的,说起来也算是贫道之过,原本不该动用那神器的……”
“神器?”蓝玉与渺空一同惊呼。
蓝玉已在比试场内见过陆静修法宝之威,但却不知那是神器,此时一听,顿时二眼放光来了兴致,追问道:“陆前辈所言何意?”
渺空在一旁也面露惊诧之意,显出毫不知情的模样,看着陆静修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敬畏。
陆静修看了看二人,微微一笑,说道:“贫道在比试之时所用的法宝便乃是上古五神器中的‘水之母’……”
蓝玉顿时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之不拢。
渺空却摇头道:“陆兄休得诓我,如那是神器,怎又会与沈仙打了个二败俱伤?你神器在手,就算二个沈仙也未必是你之敌啊……”陆静修虽然前面称他为师祖,但渺空知道那也只是一时戏言,仍是与他兄弟相称。
陆静修苦笑道:“这水之母乃是贫道师尊传下,而我师尊又是从本门先祖那得来,但这水之母已然通灵,就算贫道师尊也无法收服与它,故此一直未能认主,只有靠一些密咒方能召唤与它,但使了这密咒之后,神器的功效却只能发挥出五成,这才差点栽在沈仙手下……”
渺空恍然,他是见过周道儿手中的二神器的,心中知晓,陆静修所称的密咒,只怕与那金之母、火之母身上的封印是同一种东西。
金之母、火之母身上的封印乃是金帝与狐王自前人所下的封印改进而来,以便与让周道儿驱使,而水之母身上的,只怕便是那封印的原身了,但却不知那给这些神器下了封印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了得……
陆静修继续说道:“今日一战,沈仙召出的土龙已是神兽之身,威力了得,加之土克水,水之母这次只怕受伤不轻,这些神器都是有灵之物,自会觅地疗伤,而且神器受伤之后,只有汲取天地元气方可恢复,唉……这方圆百里的水系元气一动,便引起了这场天变了……”
上古五神器均是传说中的事物,蓝玉听的心驰神往,不由得叹道:“如此有灵性的宝物……已然不能算做是法宝了,简直便是一活生生的活物、生灵了……”
陆静修点头道:“确实如此,这水之母平日里踪影难觅,但只要贫道用密咒一呼,便能瞬间出现,实在是神秘莫测,说它是活物,一点也不为过……”
蓝玉回想着那水之母在比试时候的威势,口中说道:“即是如此……不知……不知陆前辈可否将这神器唤来,再让吾等开开眼界啊……”
“对啊对啊……如此宝物,当时我怎没多看几眼呢……”却是周道儿不知何时已回过神来,在旁边叫嚷了起来,蓝玉听他附和,更是来劲,催促着陆静修,便要他现现宝物。
陆静修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之色,叹了口气道:“原本这也是小事……但……但……”
蓝玉神色一变,道:“难道是陆前辈看不起本王,觉得我还不够资格见这宝物不成?”他前面还和和气气,没有半点架子,此时心急之下却终于用起了皇家的称谓,一发起怒来却是凌然有威,自有一番气势。
陆静修摆手道:“不敢不敢……贫道并无此意,只是自那水之母受创之后,贫道也曾试着用密咒召唤,但却无济于事,神器至今也仍未出现……”
渺空奇道:“这是怎一回事?”

陆静修扭头朝他看了看,忽然微笑道:“贫道也不知为何如此,正想问问前辈您呢……”
渺空一愣,皱眉说道:“你自己的宝物不见了……怎来问我?”
蓝玉在一旁也是愕然,却不知为何陆静修忽出此言。
陆静修冷笑了一声道:“那水之母随**久,虽然此次已不能奉召,但我却也有法可以探知它的方位,我想问问渺空前辈与石空子道兄,不知二位半夜三更之时,去那密林深处做甚?为何二位归来之时,却正好又是我与神器之间感应全断之时?”
渺空这才知自己与周道儿的行踪已经**,但却不知陆静修究竟看见了多少,一时间却也无法作答,周道儿见形势不对,立马接口道:“这也算是奇事了,如无我与师尊这半夜三更的一顿闲逛,你又哪来的这美味享用?我们出去打猎,难道还要向你通报不成?至于你与神器之间所谓的感应,却又管我们屁事?”
周道儿心中料想,这陆静修也最多便是在自己二人回程之时看见了二人,这才心存怀疑,此时只不过是出言试探而已,故此一开口便将事情推了个一干二净。
方才陆静修所言‘红尘内外皆可修,世间何事不是道’对周道儿触动颇大,静想一会之后,便感觉自己已有所得,加上当年在玄心宗后山之时,陆静修对他也颇为照顾,对这老道还算有些好感,故此说话还算客气,否则早已破口大骂以饰心虚,但说到最后却仍是带出了脏字。
陆静修却丝毫不以为意,见周道儿插嘴,又缓缓将眼神移了过去,看了他半响,悠悠说道:“周道兄……当年玄心宗一别,已有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第十章
周道儿心中一紧,微微一怔,立马便回过神来,面色丝毫不变,只是颇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陆静修,一副‘你在叫谁?’的神色。
蓝玉也是一讶,但他对周道儿的身份早已有所怀疑,要知清风观那样的门派却又怎出得了周道儿这般的人物,先前他与周道儿二人也只是心照不宣而已,故此只是朝着周道儿看了看,并未做声。
只有渺空面露惊异之色,指着陆静修说道:“这乃是我门下的弟子石空子,什么周道兄……陆道长这是何意?”
陆静修笑吟吟的看了看周道儿,周道儿虽然镇定,但那一刹那的失神却早已被他尽收眼底,此时自己就有如身处一牌局,但对家的牌底自己已经明了,局面已是有胜无败,故意的沉吟了一下,而后淡淡笑道:“呵呵,渺空道长莫急,贫道只是见石空子道兄身形气质与我一故友极为相似,一时间恍惚,认错了人而已……莫怪莫怪……”
胸有成竹之后,他此时却连前辈都免了,直接喊起了道长来。
渺空却未曾注意这细小的差别,冷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至此,一开始的融洽气氛已荡然无存,四个人尴尬的对峙了会,陆静修起身,朝着周道儿、渺空拱手说道:“方才那神器之事,看来也是贫道误会了二位,贫道在此向二位致欠了……此时天色已晚,也不多打扰诸位了,就此别过……”
罢,又朝蓝玉行了一礼,转身便走,到了门口,也不顾外面的倾盆大雨,便那样走入了水帘之中,身影渐行渐远,片刻之后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周道儿看着他走远,回身伸了个懒腰,朝着蓝玉笑道:“原本挺好的场面,却被这不识趣的老头给毁了,罢了罢了,我也困了,嗯,师祖,我们也回去歇息吧……”最后一句却是朝渺空说的。
渺空识相的点了点头,手却伸出去将蓝玉面前一把晶莹剔透的玉壶给提了起来,晃了晃,笑道:“老道清早有个爱好,喜欢喝口回魂酒,这个……”
蓝玉一愣,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挥手道:“些许小玩意,前辈喜欢拿去便是……”
渺空‘嘿嘿’一笑,老实不客气的将酒壶往怀中一揣,拉着周道儿便走。
雨,依旧铺天盖地的下着,夜色中,北蛮那青翠中带着点翡色的秋意在这暴雨中化成了一片黑漆漆的朦胧水墨,就好似是一个画者随意的涂鸦一般,挂在了天地之间。
蓝玉的帐篷地势极高,门外竹林里的青石路上没有积水,有的只是那雨点打落飞溅而起的片片水花。
但走出竹林之后,抬眼望去,却发现整个仙山营地已是汪洋一片,只有一个个建在高处的帐篷依旧露在外头,但也已均是岌岌可危、随时就要被大水淹没的样子。
这营地盖在盆地之中,原本北蛮秋季干燥,却也不用考虑排水事宜,但此时突逢骤雨,雨水无处可去,顿时便将整个营地都没入了水中。
“糟糕,我那些宝贝……却也不知那些小家伙们帮我收好了没……”渺空啊的一声大叫,他喜好看书,平时大半积蓄都花在了收购古籍之上,此次前来却也随身带了不少,此时一看发了大水,顿时着了急,也不和周道儿打招呼,划了一个避水诀,拔腿便往自家的帐篷冲去。
周道儿在后却是不慌不忙,慢悠悠的徜徉在水中,也不作法,不时还用手划弄着那几可及膝的水面,让雨点及雨点溅起的水花尽数打落在自己身上,将自己浇了个浑身湿透。
陆静修临走之时虽然自称认错,但以他这般的人物,却又怎会无的放矢?只怕心中早已认定了周道儿的真实身份,但周道儿思来想去,却又不知自己究竟是何处露了破绽,心中自然有些惶惶,原本是着急着想拉着渺空去商量对策,但此时不知为何,这水汪汪的世界却让周道儿有了一种别样的亲切感,方才被陆静修一言惊动的心情也在片刻之间便平复了下来。
便这样一步一步的走着,忽然,周道儿识海中轰然一响,三道异光起了变化,其中那道淡蓝色的光芒不再随着灵力而动,而是缓缓的朝着天眼处游去,而后微微一旋,便如同当时潜入之时一样,周道儿天眼处一凉,那蓝光看来已钻了出去。
顿时,周道儿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直感觉这天地都起了变化,瓢泼的大雨再也阻挡不住他的视线,每一滴雨点都好似成了他的眼线,放眼望去,却哪里还有明暗之分?
雨水到处,万物皆入眼帘,那一滴,正落在一颗半吐半闭的野花之上,化做了花蕊里的露珠,这一滴,却是将一片碧绿的树叶洗刷的更为青葱……
再看去,那一丝丝倾盆而下的雨点划出的水线扭曲起来,在空中结成了一幅美丽而又生动的图画,一道道奇异之极的淡蓝雾气正在这图画中穿梭,慢慢的朝着自己汇聚而来,一丝丝、一丝丝的被天眼处的蓝光同化,而后又钻入了天眼之中……
冰凉的感觉一至,周道儿心中顿时一醒,忽然间便已知道,那神器终究是给了自己一封厚礼,那蓝光吸来的不是别的,而是天地之间最精纯的水系元气啊……
然而一醒之后,那异象便在刹那间消失无踪,周道儿内窥一看,那蓝光已变成了一颗小小的珠子,此刻正在识海中缓缓旋转着,原本在识海中循环游转的灵力此时已改变了方向,开始围绕着这珠子转动起来,珠子上,一丝丝淡到透明的光亮往四面八方延伸而开,与灵力连接在了一起,而自己的灵力也比原来充沛了一倍有余……
一看之下,周道儿心中却是惊喜与后悔交加。
惊喜的是,这些天地元气乃是至精至纯的宝物,只是一点便可抵得过旁人百年修为,平常修道之人一辈子都别想吸纳半点,自己却得来全不费工夫。
后悔的是,此时自己的灵力只怕已到了地仙中阶的境界,只要再在修心之上再加磨练、领悟便能正式晋阶,但如果自己再晚醒片刻,却不知还能多得多少好处……
一时间,已将陆静修之事抛在了一旁,一会傻笑,一会却又痛心疾首、嚎啕大骂,就这样疯疯癫癫的往前走着……
清风观所在的帐篷内此时正一片忙乱。
他们这样的小门派分到的驻处位置自然一般,从整个盆地的地势来看,恰好处在最深处,也是最低洼的地方之一,此时,暴雨积起的大水已然淹到了半腰之处,这觉自然是没得睡了,渺空未归,又不能到处乱跑,只得一个个苦着脸顶着自己的行李站在了水中。
见渺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众人均松了口气,七嘴八舌的叫着师傅、师祖,渺空却未答理他们,涉着水在帐篷内翻找了半天,终于在赤峰子头顶看见了自己的柳条箱子,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赤峰子的肩膀,赞道:“不错不错,还记得将师傅我的东西收好!没白收你这个徒弟……”
赤峰子被他这么一拍,手一抖,差点没把头顶垒的高高的行礼给翻了下来,连忙调整了一下重心,这才稳住,虽然忙乱了一阵,但听见师傅表扬,心中却是大喜,只可惜嘴里还叼着几件没处搁的衣裳,却不能继续大拍马屁。
自从看见那石空子用上了渺空所‘传’的秘密法宝在比试之中大出风头之后,清风观众人顿时个个精神一震,原本感觉自己门派没什么前途的,此时也已信心百倍,对这‘深藏不露’的师尊自然也更是尊敬有加起来。
渺空很舒坦的感受了一下弟子们崇拜的眼神,良久之后,才一挥手,道:“此处已不宜居住,我们迁往树林中去罢……”
众弟子大声应诺,但外面暴雨如注,如何不让行李受潮却又是一脑筋的事情,最后只得让渺空往一人头顶使了一避水咒,虽然由于人数太多,这咒语只怕维持不了多久,但此处离盆地之上的密林也不算远,应该能支持得到。
几个空着手的弟子七手八脚的将帐篷收了起来,一群人一起呐喊了一声,起身往盆地旁的密林冲去。
见暴雨似乎短时间内是消停不下来了,许多仙道之人也已纷纷从自己的帐篷内涌了出来,都在拆着帐篷,准备搬家,一时间,整个仙道营地乱作一团,茫茫大水中,到处都是躜动的人头……
周道儿此时已清醒了过来,远远看见清风观众人的身影,喊了一声,急匆匆追了过去,一面走着,一面看着身旁一片混乱的情形,隐隐中又感觉总有些不对,往四周看了看,却又未曾发现什么,只能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
此时却看出门派的贫富差距来了,所有门派之中,反是清风观这样穷的叮当作响的小门派动作最快,那些有些身家的,都是大包小包的收拾了半天方才动身,周道儿还未行到水少之处,渺空带头,一众人等已冲进盆地边的树林中,而那盆地的大水中,大部分仙道之人还仍在进行着他们的‘打包’工作。
只是一会,大水又上涨了不少,周道儿看看已快齐胸的水面,此时却有些担心,想那天池之地也是四面群山环绕,这一场暴雨下来,也不知天池的水位如何,想着想着,在水中犹豫了一下,却又将脚步慢了下来,决定还是先趁着混乱之机,回去看看罢了。
念头方起,忽然眼前白光大作,就好似黑夜中升起了一轮近在眼前的巨日,顿时眼睛都被耀的一阵刺痛,而后空中传来一声巨响,抬头看去,黝黑的天空中一道粗大到无与伦比的闪电正划破天际当空劈下……
“被这闪电劈到那还了得……”周道儿心中一惊,方想腾身而起,但却发现,到了半空之中,那闪电忽然炸裂了开来,化做无数耀眼的光球摇曳而下,整个盆地似乎都被它们笼罩了进去,几乎避无可避。
空中,好似耀起了无数个太阳,将夜色全部打散,白光中,丝丝雨线折射着奇异的光芒,编织出一张巨网,将天地都围了进去,那洒落的雨滴中已带着丝丝电力,发出‘啪啪’的轻响,落到身上,激起一阵阵细微而又酥麻的感觉。
周道儿顿感不妙,一运灵力,天禅雷衣立刻现形,银色光芒之外,雨水纷纷弹开,但只得意了一会,却又叫起了苦来……
天禅雷衣虽然是用奇物所织但也乃属金,此时一运,一团团光芒四射的雷球顿时从四面八方围聚而来,周道儿惨叫一声,将天禅雷衣一收,一猫腰便钻进了水里。
世间修道之人最怕之事莫过与天劫,除了那些号称因果报应的劫数之外,一般修道之人,在跨越地仙境界升阶天仙之时,都要遇到九天雷劫,就算那些修行一生的仙道高手,却仍有许多捱之不过。
此时那闪电一至,仙道众人也早已感觉到了危险,纷纷扔下了手中的物事,做逃命状,盆地之中顿时炸开了锅,一道道五颜六色的法宝光华四处飞射,而后又被一个个雷球击个正着,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
周道儿埋在水中,耳边也能听到那一记记惨叫,心中直骂笨蛋,要知一般的法宝大部分均是用金铁所制,正是引电之物,当年在紫竹谷中,周道儿便曾用引雷粉摆过来袭的无涯子等人一道,当时也曾奇怪,为何那些闪电劈的那般准法,直到后来才知此理,此时所见的雷电,比那时的更要厉害许多,冒冒然驾起法宝,可不是找死吗?
那些雷球落的极快,片刻之后便已落到了水面之上,没有料想之中的轰然巨响,‘嗞嗞’的声响中,一道道粗如儿臂的电蛇自它们落水处蔓延开来,顷刻之间便已笼罩了整个水面。
那狂暴的电流在瞬间便将盆地中那些正惶惶四窜的仙道之人吞噬了进去,一阵阵难闻的焦臭味顿时弥漫了开来,只是这一道闪电,便不知屠戮了多少生命……
周道儿在水中也是浑身一麻,一惊之下,识海中,那浅蓝色的光球已散发出一道道细小的光芒,浑身的灵力顿时随之极速运转起来,手一抬,一圈圈绚丽的光环自手心飞射而出、层层套在了身边。
他此时已修为大进,一个个护身的符咒使出,威力比原来更要大了不少,心中刚刚安定了些,却发现身旁传来一窜窜耀眼的光芒,无数肉眼可见的电流从水中飞射而来,那一层层的护身光障竟然阻之不住,眼睁睁看着那电流破其而入,一时间,全身的皮肤就好似燃烧了起来一样……
周道儿暗叹了一声,虽然原先便知这水也是能引电之物,却万万没想到这一记闪电如此厉害,将数里方圆的大水都化成了地狱,更未想到在它面前自己的道法符咒竟然丝毫无用,此时却连嘴角都已麻木,想要苦笑也是不能,随着那水中的电流从四面八方席卷入身,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第十一章
以那一个个雷球为中心,一道道电光如灵蛇一般往四面八方射去,瞬间便将整个盆地都笼罩了起来。
此时,那瓢泼的大雨倒渐渐收敛了落势,从盆地边的密林处往下看去,黑夜里,那波涛起伏的水面上密布了一层蓝莹莹的光亮,如若不是那一具具焦黑的尸体破坏了景致,还真有着一种诡异的美丽。
“被戮者以千计啊……”
沈仙默默的站在盆地边缘,低头下望,他重伤刚愈,此时脸色还略显苍白,但双目之中却仍是神光炯炯,丝毫不见疲态。
原本仙道之中便有呼风唤雨之法,但这种法术也不过是用咒引起天地元气共鸣,而后顺势而为的法子而已。
然而想要止雨却等若要有逆天之力,却比唤雨更要难上几分,非得有极高的修为方可,加之平素无用,也无人肯去修炼,虽然如沈仙这般的高手都略之一二,但这雨下的大了,最多搬一地方而已,却也无人愿意白费灵力去做此苦功,等到巨雷落下,却也已是悔之不及,
这一天变,玄心宗也是损失不小,虽然那些修为高深的长老们都无恙逃脱,但门下那些低阶弟子却有近百人丧命与斯。
但沈仙脸上除了凝重,却不见悲哀,看了半响,沉声说道:“此乃天雷,绝非是暴雨所引……”
平日下雨时的闪电都是最普通的雨雷,一般有点修为的修道者就算挨上,也不过是受点皮肉之苦而已,但在受劫之时所落的天雷却非人力所能抵抗,往往那些快至天仙境界的高手也会被打的魂飞魄散。
他身后,一个胖乎乎的老道立刻拍马道:“宗主法眼无虚,所言极是,唉……也不知是哪个混蛋造了大孽,引来如此厉害的天劫,他自己倒霉也就罢了,却害苦了别人了……”
沈仙回头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可曾听说过有谁能招惹来如此巨大的天雷的么?造孽?只怕你把汉土之人屠戮一空了也造不出这么大的孽来……”
要知人生在世,人人都有孽障,而天劫便是应孽而生,浅白了说,便是修道之人飞升之前还俗世之债,故此你在俗世的为人便是因,天劫的大小便是果,造孽越多,天劫便来的越为猛烈。
那老道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唯唯诺诺了半天也不做声。
怒火在一旁轻咳一声,说道:“此时再说这个也是无用,倒不如看看该如何安抚那些仙道同仁才是……”
玄心宗执掌仙道盟主之位已久,此次虽然提出这比试之议,但在比试结束推出新任盟主之前,却仍是仙道之首,此时遇此大灾,自然应该挺身而出表表姿态才是。
沈仙心中虽然窝火,却不敢对他假以颜色,点头道:“师尊所言甚是,不过此时形势混乱,却也不便,等大雨停了,下面的大水想来也很快便会退去,到时再将人召集起来,一起商量对策吧。”
在此时,众人头顶忽然闪过一道金灿灿的光亮,一抬头,却只见乌云背后,一轮金日露出了头来,原本雨歇云开之后,这也只是寻常的光景,但在此时此地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此时正是夜半时分……
几乎所有的声音都在一刹那静寂了下来,所有人都昂头看着那轮绝不该在此时出现的太阳。
一阵狂风涌来,空中的乌云翻滚涌动,但却遮不去那异日的光芒,异芒到处,一片片乌云被撕裂、湮灭,等到乌云全部散去,那异日也在刹那间便消失不见。
不知何时,雨已停,墨蓝色的天空好似水洗过一般洁净,深处,无数星光慢慢的浮现了出来,片刻之后便已纷纷扰扰的密布其上,星光点缀下,夜空就有如一块嵌满了钻石的巨大丝绒布,安宁的平卧在众人面前,宁静而又美丽。
许久之后,众人才从这瞬间的异变中惊醒了过来,低头看去,盆地里,水面上的电光已消失不见,自近处可见,大水已缓缓泄去,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漩涡密布其上,幽暗之中,偶尔传来几声劫后余生者的嘶喊……
巨雷落下之时,几乎每个门派都有人在此劫中失踪,虽然那些躲避不及仍在水中的大多已九死无生,但却总抱着一丝侥幸,此时听见了那些幸存者的呼喊,却还哪里顾得上追究那异象的由来,只听见呯呯乓乓的落水声不绝与耳,仙道之人纷纷下水打捞起来。
谁都未曾发现,夜空中,三道极淡的光芒正飞射而去,片刻之后,在极远处,天际边有淡淡的光芒一闪,而后一阵隆隆的闷响滚滚传来,只是到了近处,这声音已微弱的几不可闻……
渺空率着门人从水中拖起一具具尸体,越到后来越是心寒,脸色已极为难看。
清风观之人动身较早,一众人等均逃过一劫,而后又生异变,等到一切平息之后,才发现石空子失踪不见,但此时捞了半天,却未曾见到一个活人,只要旁边有人喊出‘活着‘二字,总有人跑过去仔细探望,但每每失望而归。
许久之后
渺空颓然的坐在泥地里,白发白须都已被泥浆染成了土**,长长的胡须上还不住的往下滴落着泥水。
仙道虽然死伤众多,但劫后余生者仍重,一夜之间,数万人把这长宽皆有数里的盆地翻了个便,几乎所有的尸体和幸存者皆已被找了出来,但一直忙乎到东方破晓,大水已几乎全数退去,水底的泥泞已历历在目,周道儿却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与周道儿虽然相识不久,但一来身为同门兄弟,二来兴趣相投,三来周道儿法宝多多兼之出手大方,短短时日便已交情深厚,此时周道儿生死不知,可把这老头给急出了火来,正在那哀叹着,却听见远处有人大声疾呼者:“渺空前辈……快来快来……”
渺空随着话声看去,却只见蓝玉正远远的朝着他奔来,一张圆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沾满了泥浆,心头倒是一热,虽不知自己那小师弟究竟是用了何法与这皇室子弟勾搭上的,但自听说周道儿失踪之后,整整一夜,这娇贵的王子竟然也随着手下在泥水中摸爬滚打、苦苦搜寻,丝毫不闲疲累,可见其心之诚。
此时听他的喊叫,想来是有所发现,渺空顿时精神一振,急匆匆往蓝玉处迎去,蓝玉也不多话,一把拉着他便往盆地旁边奔去,面上的神情却有些古怪。
到了地头,看见一群人正远远得围着一物事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但个个脸上都露着一丝惧意,却无人向前,几个清风观门人和蓝玉的手下站在最里面,也是满脸骇然的神色,挤进去一看,顿时心中一颤……
人群之中,临近那盆地的边缘,有一堆厚厚的淤泥,淤泥里,一个人探出了身子,正在那甩着身上的泥水,想来昨夜大水来袭之时,此人被埋在了盆地边缘那些被洪水冲刷倒下的泥土之下,故此直到此时才被人发觉。
但就算是渺空这般见过世面的人,也从未想到人竟然会变的如此可怕。
如果说,那些所谓的鬼怪在这些修道之人眼中已算不得什么的话,那面前这怪人却比鬼怪更要可怕几分。
那还是人吗?可能称之为一块炭木来得更合适些……
他浑身上下已无一处完好,一块块深紫色的血斑挂满了全身,焦炭化的皮肤比原来缩紧了些,恰好皮肤上裂开了一个个口子,浑身的肌肉就鼓鼓的凸出在外,于是乌黑的肤色下便多出了一双双血红的‘眼睛’,肌肉颤动着,好似有无数魔鬼正要从那里挣扎而出一般。
任谁受伤如此都已绝不可能再有生机,但那好似是头部的圆形物体上闪烁的二双眼睛却依旧明亮无比。
那东西在地上翻滚着,好不容易才找到合适的姿势,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朝渺空走去。
‘呼啦’一下,渺空身边之人顿时一起散开,只余下蓝玉依旧站在他身旁,不过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惧意。
“师祖……我这是怎么了……”声音嘶哑无比,就好似是二块石头摩擦发出的声响一般。
渺空脸上顿时露出喜色:“石空子……”
那炭人点了点头,用力的晃了晃脑袋,又道:“我怎会变成这样……”
渺空连忙上前一步将他扶住,回头叫道:“还不快过来,将石空子搀扶回去!”
旁边一众清风观的门人顿时如梦初醒,赤峰子率先扑了上来,此时知道这怪人原来是自家人,却也已顾不上害怕,七手八脚的将周道儿抬起,手一搭上去,好似是摸到了硬物一般,硬邦邦的毫无一般**的柔软,顿时个个小心翼翼,生怕把那感觉‘脆生生’的手脚给拗断了。
方想起步,忽然之间又想起,昨夜暴雨之后,帐篷已被拆掉,却又不知该送他回去哪好。
蓝玉在旁说道:“先送去我那吧……”身后有人出来引路,一众人等急匆匆的去了。
皇室贵族果然非同一般,虽然蓝玉手下损失也是不小,但一夜之间,一个与原先同样大小只是稍微简陋点帐篷已在密林之中矗立了起来。
帐篷颇大,一群人闹哄哄的挤了进去却也不见狭隘,在蓝玉指点下,众人将周道儿扶到了正中的睡榻之上。
渺空示意众人退下,自己与蓝玉二人盘膝在周道儿面前坐下,脸上皆是一副关切之情。
周道儿早已看见身上的伤势,但奇怪的是,浑身上下却无半点痛意。
他昨夜被那天雷击晕,而后便人事不知,刚清醒之后,看见自己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但内窥检查了一下,感觉浑身上下并无异样,只是识海之中,那道金光也化成了一颗闪闪发光的珠子,与那蓝珠一起,处于识海中央,天雷属金,自己至今未曾丧命,看来就是这金珠之效了。
灵力却又是强大了不少,此时却连周道儿自己都不知道已到了什么境界,如若不是浑身上下落得这般惨样,还真应该高兴才对,但就算如此,只要那万幻兜在手,这皮相如何却也并无所谓,想要化回原形也是顷刻之事。
可再想想,靠法宝化出的模样,就算是自己的相貌,可究竟还算不算本相?自己那最要紧的玩意此时也已如一只烧焦的小鸟,也不知道那万幻兜化出来的还不能使……心中又不由得有些忐忑,但看了看渺空与蓝玉的神情,却仍是安慰道:“师祖与蓝兄不必牵挂,我也算大难不死,乃是有福之人,呵呵……”
周道儿未曾与渺空说过已与蓝玉结拜之事,故此在他面前仍是以蓝兄称呼。
渺空与蓝玉互视了一眼,脸上都强堆出一丝笑意,周道儿伤成这样,虽不知为何他能活命至今,但只怕大罗天仙都已救他不得,此时精神虽好,又怎知不是回光返照之故。
周道儿努力咧出一个微笑,在那黑炭似的脸上一副牙齿倒还是雪白,看上去就象一个煤球上镶了一块白玉一般,渺空二人一看他那张脸,顿时又是一声叹息。
“师祖……我真没事,不信,你来看看……”周道儿无奈,抬了抬手,示意渺空靠近些。
渺空一愣,往周道儿身边挪了挪,伸出手指往他脉门一搭,过了一会,脸色大变,就好像触电似的跳了起来,惊道:“这……这……这怎么可能……”
他一探之下,周道儿脉搏有力,再用灵力一试,顿时有一股比他自己充沛十倍的巨力传来,生生把他传入的灵力给逼了回来。
要知渺空虽然未曾和沈仙等人交过手,但自信自己的修为比之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所逊只是少一件称手的法宝而已,但此时在周道儿身上感应到的灵力,却比他自己还要充沛许多,又怎能不惊?
周道儿苦笑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能说是因祸得福吧……反正我看来死是死不掉了……只是这一身皮囊……还有这……唉……”说罢,往下身看了看,唏嘘不已。
蓝玉在旁也颇为吃惊,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渺空如此惊诧,但看二人的表情便知周道儿已然无事,顿时松了口气,笑道:“只要性命无忧便好……兄弟你尽管放心,京城之中颇多名医,此间事了之后,我带兄弟去,把那些老头儿一个个拉出来……实在不行,我门内还有许多天材地宝,其中有不少乃是世间奇物,定然能将你治好……”
听到天材地宝四字,渺空与周道儿二人眼睛同时一亮,不约而同的冒出四个字‘万年芝兰’,而后二人均是一愣,互相看着哈哈大笑起来。
蓝玉不知何事,但对这万年芝兰却也是早有耳闻,一听之下顿时喜形于色:“那万年芝兰不仅是修道至宝,更能生死人而肉白骨,有这好东西在,石兄定然无碍了……”
渺空微笑道:“东西是不错,但现在还不在我们手中……此物乃是句曲派镇派之宝,却不知别人肯不肯拿出来呢……”
蓝玉恍然道:“哈哈……原来如此,嗯,为了石兄,肯也得肯不肯可得肯,不过如此有趣之事,算上我一个可好?”
渺空往他看了看,知道这胖子虽然貌不惊人,但实力却也不弱,加之身份特殊,万一失手,拿到做挡箭牌却也不错,当下点头应允道:“那我们便往那句曲洞天走上一遭罢……不过……”
他说着话,眼神却往周道儿瞧去,周道儿自然明白,微微一笑,身上一道毫光敛起,已然化回石空子的模样,伸了伸腿脚,而后道:“我没事,只是从此处前往句曲洞天,就算用上法宝也要二天时间,不知那比试之事如何?”
渺空笑道:“昨夜之事一出,善后之事也得磨蹭几天,这比试只怕也得等上几天了,我们快去快回,应该赶的上。”他前面已试过周道儿的修为,此时见他真个无碍,心中把握又大了几分。
第十二章
头顶碧天如洗,脚下白云如驹,再往下,那一层层翡翠般的绿色层层叠叠拥簇在一起,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湖泊如串串圆润的明珠点缀其中,汇成一张极美丽的画卷,静静的躺在平坦的地面上。
三人驾着法宝疾驰,看着如斯美景,一时间,不由得都有些心驰神漾,略有醉意。
此时离那北蛮已远,已不见那些高耸入云的群山,万里荒漠的高原,一副江南景色,这里气候湿润,虽然已经入秋,但却仍是一片郁郁葱葱。
“前头便是句曲山脉了,而后在往内数十里便是洞天所在。”渺空当年游历汉土之时也曾来过此处,此次算是故地重游,指点了起来。
周道儿与蓝玉一同抬头远眺,果然看见天际有一抹淡淡的青影,虽比之那北蛮的群山来并不算高,但矗立在这平原之上,甚显突兀。
周道儿点头说道:“嗯……那我们等会便找个地方落下去吧,离的太近,被人发现了未免打草惊蛇。”
用法宝赶路虽然快捷,在极高之处飞驰,寻常百姓也看之不到,但那空中除了偶尔飘过的云朵外无遮无挡,在一些修道高手眼里却难以遁形。
渺空和蓝玉一起应了一声,再行了一段路,三人便落了下来。
句曲山脉西面和东面各有一个不小的城镇,但从北面过去却是荒无人烟,三人在草丛、树林中向前奔去,幸好这里仍是平原,倒也不算难走。
一个多时辰之后,那连绵的山脉已清晰可见,等到入山之后,三人一同赞叹了一声,这里风光与北蛮大不一样,一坐坐山峦小巧玲珑,就好似一座座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盆景,奇松异石、飞瀑流水处处可见。
虽是秋天,自山脚下顺坡而长的松木群仍是青翠欲滴,山腰上,一片片枫木已红,树木草丛间,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更是盛开的灿烂无比,姹紫嫣红,更是为着青翠的山峰平添了几分颜色。
渺空往四处看了看,吟道:“衣卷青萝染翠苔,相逢齿发未全衰;记从甫里先生语,曾访龙泓处士来;句曲洞天原福地,稚川家世本仙才;华阳我亦渊源在,松下吹笙日几回……洞天福地,果然处处是好地方啊……”
周道儿笑道:“师祖喜欢,日后仙魔会时抢他一处便是……”嘴上说笑着,心中微微有了一些担忧。
他有那吃书虫子相助,渺空一开口便已知这诗句的来历。
此诗乃是参寥所作,此人乃是一仙道散人,与句曲派的第八代掌门方翰之为方外友,二均为仙道有名的人物。诗意则为参寥访方翰之所居,翰之赠以青萝衣,归遇鲁望,故此作诗。
那鲁望也乃句曲派的高手,一身修为据说在当时罕逢敌手,更是在方翰之之前便参悟天仙之道,飞升了仙界,一年之后,方翰之也随之而去。
仙道之中,一派之内能有二人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同晋天仙之境的极为罕见,句曲派的实力可见一斑。
原本虽也知句曲派乃是仙道大派,但自见那枯木被玄心宗的二个老道羞辱之后,周道儿心中已起了一丝轻视之心,此时听了此诗,立马收起了这一分怠慢。
比试之时,已见过沈仙与陆静修等人的手段,这些仙道名人修为之高都远超自己预计,句曲派成名已久,又岂知没有什么暗藏的杀手锏或是高手存在?
万万轻敌不得啊……
句曲派
枯木在丹房之内来回踱步,面露焦急之色,不住的往丹房中央一四尺来高的三脚丹炉处看着。
旁边,三个道僮手持玉扇,使劲的往那丹炉下方三个巴掌大小的窟窿扇着风,透过那窟窿,可以看见一柱柱天蓝色的火焰笔直的往上窜起,丝毫不被那玉扇带起的风势影响。
自从那仙道之会回来之后,枯木一直有些烦躁,这次自己无故而走,又和玄心宗结下了仇怨,只怕更是难了。
句曲派乃属道胎流派,法宝虽不是他们强项,但极注重自身的修为,枯木乃一派之主,此时的已至地仙低阶的境界,派内更有几位传说中已然飞升的长老已然健在,但要和玄心宗这样的大派抗衡仍无异于以卵击石。
况且那万年芝兰之事一泄露,只怕日后句曲洞天更是难有安宁了,又怎知不会有其他强敌上门?
幸好算算日子,那芝兰这几日便要结果,只要自己能服下芝兰果,得了那千年修为却又还惧谁来?
可那芝兰果却也不好摘……
万年芝兰喜好长在阴暗之处,句曲派后山的秘洞中有一块万年地底寒石,寒石之上,有一块三尺见方的凹槽,便是其生长之地。
但那万年地底寒石也乃是集天地灵气的宝物,它化出的寒气名为‘阚氲’,一般人等只要靠近其十丈之内,便会被这‘阚氲’冻成冰柱,就算是那些有了地仙境界修道之人,也绝捱不了多少时间。
那寒石已在那秘洞中数万年之久,洞中‘阚氲’早已密布,从洞口至芝兰生长之处尤有数十丈距离,枯木自问并无那本事能冲到芝兰面前摘果而返……
要说派中比他修为更高者并非没有,那些平日里从不出现的长老中便有几个已是地仙高阶的境界,但异宝当前,枯木怎又放心假以他手?
句曲派先人曾传下一昧丹药,名为‘火焰丹’,服食之后,一个时辰之内**阳气倍增,专为对付那‘阚氲’所用,虽然不能说服了这丹药之后便万无一失,但总能多添几分把握,枯木思来想去,却也只能行险一博,于是便开炉炼丹,希望能凭这‘火焰丹’来助自己涉险过关。
但不知怎搞的,可能是自己这段时间心绪不宁,这炼制起来原不算难的丹药却总也炼不出来,每次一到开炉之时便出总总纰漏,不是开炉之时的符咒念错,便是原本便少放了一味药材,算来算去,这已是第四炉了,眼看芝兰结果之日已在眼前,要知那芝兰果每次结出,只有一个时辰可供采摘,而后便会熟透坠地,化做虚无,这一炉已是最后的机会,枯木却又怎能不急?
丹炉内,那火焰忽然由蓝转红,而后又由红转蓝,如此变幻数次,最终慢慢熄灭了下去,枯木一见,立马大步跨至丹炉之前,右手伸出,左手在脉门上轻轻一割,几滴鲜血便滴在了炉鼎之上。
丹炉顶上,那三只鼎耳顿时闪起了暗红色的光芒,鼎盖上一个个符咒同时闪亮起来,嗤的一声,一道劲流自那缓缓掀开的鼎盖缝隙中冲出,一股热力顿时迎面而来,枯木身旁白芒一闪,化出一个屏障将那热流挡住,几个道僮却没他的本事,个个被烧的须眉皆焦,但看枯木那一脸凝重的神色,却无人敢呼痛,一声不吭的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丹房之中传来枯木呵呵的笑声,而后便见他手中拿着一个火红的瓷瓶,走了出来。
这一炉‘火焰丹’终是练成了……
句曲洞天位处于句曲山脉的中央,说是洞天其实是个泛指,如果按句曲派所在来划分,就是三座连绵齐头的山峰。
这三座山峰与周围的群山相比,无论高低、风景均无什么突出之地,但一到山脚下,便能让人感到有一种隐隐的仙气。
周道儿三人静悄悄的藏身与山脚下一条小涧旁的竹林里,抬头上望。
到了这里,云雾都似乎低了许多,百余丈上便缠绕着皑皑白雾,就好似给这山头披上了一层薄纱,又好似是给它们插上了一副洁白的羽翼一般,烟雾缭绕中,任凭三人目力了得,也看不清山顶的状况。
“只怕有些古怪……”蓝玉看了二眼低声说道,他瞧了半天却未曾看见有上山的道路,虽然三人总不能大摇大摆的上山,这路却也用之不着,但偌大一门派总不能让弟子们个个都从野地里爬上山去,必然有些不为外人知的秘密所在。
渺空却未做声,上下左右的打量了许久,方才道:“看来是有个迷踪阵了,却不知哪里是阵眼……如若不能悄无声息的破去,却只有打上山去了……”
迷踪阵势大多是因地制宜而设,故此就算渺空博学,却也看之不透。
周道儿在一旁摇了摇头道:“这却不必……嗯,你们瞧,那块黑石是不是有些碍眼?”
他们面前的溪涧顺着竹林蜿蜒而去,涧水清如无物且极浅,水底密布着一块块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偶尔还能看见指长的小鱼在内欢快游动,渺空与蓝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扭头看去,却看见在数十丈外,有一块顶部露出水面的黑石,但与旁边的鹅卵石比起来,却也没多大的异样,不由得一起又回头看了看周道儿,眼神中皆是不解之意。
周道儿微微一笑说道:“若我所料无差,那块石头便是阵眼所在了。”
周道儿陪苏尹那几年,虽然修为没涨了多少,但仙家的道书、咒语及阵势却是学了不少,后来又得了吃书虫子,在玄心宗时吃的沈丹那数万古籍中也有不少阵势方面的著作典籍,肚中货色着实不少。
要知人力有穷,就算活上个数百年,也不可能将这数万本书全部看完,却又怎能和吃书虫子相比,有他相助,虽然如五行归一阵这般的仙家阵法在一般的书籍上没有记载,但凡间的普通阵势已可称得上是无所不通,怎么也可算是世间第一阵势大家了,此时面前的阵法却又怎能难得了他?
三人又警觉的往附近观察了会,渺空更是运起灵力将方圆百丈都细细搜查了一遍,直到确信无人在旁窥探,才一起躬着身子往那黑石处摸去。
“果然无差……这便是阵眼了……这迷踪阵的阵眼一般都设在阵外,因地而异,阵眼之处乃是固定的,无法改变,但如若是高手,通常都会在阵眼之处再布一阵作为掩饰,不过这设阵之人的水平只怕还称不上高手二字……嘿嘿……”周道儿指着那黑石没在水面下的部位,得意洋洋的说道。
渺空与蓝玉仔细看去,果然在黑黝黝的石身上看见了几个小巧精致的符咒,一时间都叹服不已。
蓝玉早知周道儿与渺空的关系绝非师祖、徒孙那般简单,此时见到徒孙的本事反而大些倒也不觉得奇怪,看了二眼便问道:“这阵眼是找到了,可如何能将这迷踪阵破去,可又不惊动句曲派之人呢?”
周道儿笑吟吟的说道:“找到了阵眼便有办法……看我的……”说罢,拉着二人回到了竹林之中。
不多时,三人便又从竹林中冒出了头来,只是周道儿背后多了一只麋鹿。
将麋鹿从背后放下,在它腿弯处用一块圆石硬生生的砸了一伤口,而后轻轻一拍它的臀部,麋鹿一惊,撒开蹄子一瘸一拐的往前跑去,在灵力控制之下,笔直的冲向了那黑石所在之地,一蹄踩了下去,黑石又光又滑,加之原本又受了伤,顿时闪了蹄,悲鸣一声便倒了下去,恰好将那黑石压在了身下。
麋鹿腿弯的伤口处,一丝丝的鲜血流了出来,在黑石旁化开,与那血水一触,黑石顿时光芒一闪,旁边的景色立马朦胧起来,瞬间,三人面前的山头也似乎晃了一晃,景色大变,一条石径从山脚下蜿蜒而上,山腰上的白雾也顷刻散去,山顶,层层叠叠的道观立马显露无疑。
几乎同时,一阵清脆的钟声响起,山顶之上,一条条人影飞掠而下,到了近处,却是一群身着各色道袍的道士。
其中有一年长的,往那麋鹿看了看,而后仔细的看了看麋鹿腿弯处的伤口,而后皱着眉头往四周打量了会,见无异样,这才说道:“看来是这孽畜惹的事了,都回去吧……不过这几日还得小心看守才是……”
着,将那麋鹿提起,交给了身边一人,潺潺流动的溪水一会便将麋鹿留下的血水冲刷干净,众人身后的山头景色也恢复成了原样,一群人又飞奔而回。
周道儿等三人早已躲到了百丈之外的树丛里,众人走了之后,蓝玉方想起身,却被周道儿一把按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过了许久,离那阵眼所在几丈开外的草丛内发出瑟瑟的轻响,钻出二个道士来,往旁边看了看,嘟哝了一句:“师叔也太过小心了些……”这才起身而去。
蓝玉虽然人也极为聪明,但毕竟平日里不在江湖走动,经验不足,而周道儿得了金帝与狐王的传心,处事何等老道,此时一比便看出了差距来。
蓝玉心中更是服了,不由得朝周道儿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这次却不再动,再过一会,等周道儿示意起身之后,这才一同钻了出去。
三人记性极好,方才那些句曲派的道士来回之时,早已将他们所在记清,虽然面前有虚像阻隔,却也难他们不倒,三人展起身法,宛如三条游蛇一般,在树林、草丛中毫无声息的滑动而上,不多时,便已过了那云雾所在,已能看见头顶的道观了。
到了这里,离那些值勤的道士所在已是极近,三人更是小心起来,幸好句曲派在外值勤的大多是些低阶弟子,凭三人的修为想要避开他们耳目也不是难事,片刻之后,便已掩入了道观之中。
第十三章
句曲派主峰乃是派中首脑的居处,也是平时议事的地方,旁边二个山头东面一个是那些低阶弟子的修炼、居住场所,西面一个乃是派中的禁地,平素无掌门之命,不得擅入。
三个山头之间有索道相连,那长达百丈的索道在云雾中穿行而过,底下乃是深深悬崖,旁边无遮无栏,乃是句曲派训练派中弟子胆量的好地方。
主峰之上,整个道观以‘之’字型排列,依山势而建,白墙红瓦,称着旁边那刀削般的山岩,气势磅礴。
枯木有些洁癖,自他当了掌门之后,派中的建筑每年都要用白灰抹上一遍,屋顶的红瓦也有专人维护,故此虽然这道观乃是有年数的古物,但那用方方正正的青石垒起的房屋却依旧完整如新。
周道儿自一弧门外将头探了出去,张望了几眼,里面是庭院,庭院正中有一座三丈来高的假山,一片片颜色各异的奇花异草从假山脚下往外铺开,争奇斗艳,将这小小的庭院装点的甚是美丽。
这里便是枯木的药圃了,里面所栽的皆是枯木苦心收集而来的珍贵药材,要知道胎流派对那些能固本培元增进修为的丹药很是看重,故此这些炼丹的原材皆是他的心头肉,但周道儿也算在那宝仙洞天之中见过了世面,连那些正宗的仙界花草都不知道拔了多少,又怎会将这些俗世之物放在眼里。
窥看了几眼,周道儿往后挥了挥手,渺空与蓝玉就好似鬼魅一般,自门外的竹林中飘了出来,立与其身后,看见药圃中无人,三人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渺空与蓝玉还好,走路之时还避开着点,周道儿却是专找那些看上去格外珍贵些的药草落脚……
三个人身上都闪着一种奇怪的光芒,那光芒不断变幻,总和身边的景物保持同色。
在这光芒笼罩之下,三人的身形也变的模糊起来,就算站在空地之上,不注意去看却也难以发觉。
周道儿平日里喜欢将自己常用的符咒藏与怀中,反正那些符咒上都已灌注了灵力,平常水火伤之不得,但没想到却抵不住那天雷之威,连那仙隐符都被尽数毁去,九神符所用的材料皆是难得之物,一时间却也制不出来,此时用的却是渺空的幻身符,虽然效用上差了许多,但总好过没有。
他们三人不知这句曲派将那芝兰藏在何处,到处乱窜去寻又怕露了踪迹,于是便找了一句曲派的弟子给了记闷棍,但拷问半天却一无所获,想来那芝兰之事就算在句曲派中也是极密,应该只有派中少数几个长老和掌门才知晓,长老什么的三人无人认识,担心找错了人白费周折,但那枯木周道儿却是见过,于是便问明了他住处,直接便摸了上来。
三人前后而行,那庭院四周皆是粉刷的雪白的墙壁,从周道儿所进那弧门往内,只有正面有一扇朱红色的紫檀木门,二个黑色的大字‘观’‘心’分列二旁。
周道儿一路前行,心中却有些奇怪,这药圃中所栽的药草虽然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但在一般修道之人来看却件件是宝,就算是在自己派中,也总该有人有专人看管才是,这里却怎会防范全无,半个人影都不见?难道那枯木看起来虽有几分能干,实则是个大大咧咧的草包不成?
其实周道儿这却是冤枉与他了。
这药圃乃是枯木的性命,平日里有三个心腹弟子轮流看管,寻常门人绝不可接近半步,乃是片刻也不放松的,只是今日他恰好要炼那‘火焰丹’,需有三人为其执扇旺火,故此才临时将三人调入了丹房之中充作药僮,却被周道儿等人钻了空子。
三人走到那木门面前,蓝玉方想伸手出去,却又停了下来,看了看周道儿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渺空与周道儿均知他毫无江湖经验,故此上来之时,已三令五申,叫他绝不可妄动,只要跟在二人**后面就好,但蓝玉平时乃是做主惯了的人,却还有些不太习惯,幸好反应算快,每每‘悬崖勒马’,倒也没惹出什么麻烦来。
周道儿往那门上仔细的看了看,却没用手去推,而是走到了旁边,往那二个大字处又端详了半响,伸手出去往那‘观’字左面的‘又’字旁下方一按,再走过去对着那‘心’字最右面的一点同样一按,这才走回来对着二人说道:“门上果然有个禁制,已被我解了。”他说的轻松自在,好似只是帮那二字拂去了一抹尘埃一般,渺空却是自叹弗如,蓝玉更是只余下点头的份。
周道儿说着,方想将那木门推开点缝隙,以便看看里面的情形,却听见里面传来了呵呵的笑声,顿时又将手缩了回来。
那声音有些熟悉,应该便是枯木所发,只听见旁边还有人说道:“恭喜师傅,这一炉‘火焰丹’终是成了……”
周道儿心中一动,那‘火焰丹’的功效他自然知晓,而据《大道百草纲》所载,那万年芝兰喜阴,往往与奇寒之物同处,一般人难以近身,这枯木炼这‘火焰丹’,难道是想去摘果不成?
这却是件喜事,要知那万年芝兰虽然原本便是一味奇药,但它结出的果子却更是集天地灵气的珍物。
只是这万年芝兰千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每次还只有一个时辰可供采摘,虽然当时那百晓曾言万年芝兰结果在即,但以千年的时光来算,一年二年的误差再所难觅,故此周道儿对这万年芝兰果却未曾抱着太大的希望,反正自己的伤势有万年芝兰便成,况且周道儿又句曲派之人,将那芝兰连根拔起也不心疼,混不怕暴轸天物……
此时已听见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听那去势却是朝着这木门而来,连忙一拉身旁二人,三人迅速的溜了出去,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收敛了气息潜伏了起来。
木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枯木在前,手中拿着一火红的瓷瓶,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的神情,大步往外走去,身后,三个弟子跟随在后,一同去了。
周道儿暗道侥幸,方才时间仓促,那解开的禁制也未回复,幸好那禁制似乎只有由外往内才起功效,枯木又看似有急事要办,未曾回去掩门,这才未曾发觉。
等枯木去得远了,周道儿这才从角落里闪了出来,朝身边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在路旁的草丛里钻来钻去,远远的坠在了后面。
三人来时,已将句曲派上下大致的探了一遍,此时随着枯木一路行去,走了一会便知方向,却是朝着那西峰而去。
周道儿原本便怀疑那西峰的禁地便是万年芝兰的所在,只是那西峰上下数百丈,面积颇大,又不知上面有何布置,不敢擅闯,这才动起了枯木的主意,此时见他如此,心中更是确信。
但等远远看见了那索道,却又暗自叫苦,那索道只是在二根笔直的铁索上铺了木板而已,四周光溜溜的毫无遮掩,再仔细看看索道旁边,明显可见有人潜伏在旁,警备颇为严密的样子,此时手头没有仙隐符,万幻兜也只能供一个人化身所用,三人想要同时过去看来只有硬闯了。
渺空眼睛之毒丝毫不下与周道儿,此时也是皱起了眉头,观察了半响,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着周道儿说道:“看来那万年芝兰便是在那西峰之上了,嗯……要不我先动手,将人引开,而后你与蓝兄弟再伺机而动?”
周道儿却未答话,而是抬头往枯木看去,此时他已没入了索道边的云雾之中,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背影,他身后所带的弟子却并未跟过去,而是留在了索道的这端,心中一横,说道:“这却也不必,我自有办法可以过去,师祖,你们二个留在此处接应便好。”
渺空朝他看了看,忽然醒悟,说道:“我却忘记你还有那件宝贝了……”但说着,却又有些担心,又道:“那禁地之中也不知有什么凶险,你一人前往,没个照应只怕不妥。”
周道儿指了指枯木那三个弟子,说道:“瞧这光景,那禁地寻常门人均不得入内,其中只怕并未安排什么人手,最多有些禁制而已,却难不倒我。”
对周道儿这方面的本事,渺空却是放心的,当下便点头应允,周道儿默念咒语,身旁微光一闪,已化做一只山林中最常见褐嘴麻雀,扑愣愣飞了出去。
渺空早知那万幻兜的神妙,蓝玉却未见过这般的宝物,顿时又张大了嘴,暗赞不已,但心中却已渐渐明了――那石空子的身份只怕也是这般而来……
随着枯木过了索道之后,周道儿便落了下来,用万幻兜化成了禽兽之后便不可动用法术,前方也不知那句曲派有何布置,莫名其妙的撞上去可是自寻死路。
等枯木走远,周道儿歪着鸟脖左看右看确认无人之后,便化回了人形,猫着身子继续跟在了后面。
西峰四面均是平滑的峭壁,只有峰顶地势还算平坦,但也是奇石林立,到处都是丈许来高、几人合围的石柱,却为周道儿的跟踪提供了不少便利。
此时他已看出这石林乃是一天然的阵势,这种天然而成的阵势却是任何古籍上都罕有记载的,也不知触动之后会有何反应,周道儿却也没那个兴趣研究一番,只是一步步随着枯木所踏的脚印走去,丝毫不敢偏差,幸好他眼神极好,记性也是不差,倒也未出纰漏。
他所料无差,这禁地之内果然空无一人,随着枯木走了半天,也未曾发现人影,枯木在石林之中左绕右拐了半响,方才在一根大石柱前停了下来,而后伸手在那石柱上左拍拍右拍拍鼓捣了半响,那石柱底部发出一道淡淡的光芒,悄无声息的滑了开来,枯木闪身而入,石柱又滑回去恢复了原状。
等枯木走进,周道儿也到了石柱边,他却不知石柱内是什么光景,也不知这石柱打开之后,是否便会与枯木来了鼻对鼻脸对脸的亲密接触,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外面等了一会,估摸着如果里面是个通路,枯木应该已经走远,这才按照方才所记的开门之法,按着顺序,往那石柱上拍打了起来。
过不多时,石柱又再滑开,周道儿往内一看,暗叫一声侥幸,里面乃是一长长的通道,枯木已不知走到了哪里,但仍能依稀听见脚步声。
周道儿再不犹豫,立马起身而入,石柱又滑上之后,里面却丝毫不见幽暗,往二边看看才知,那石壁之上暗暗透着一股**光芒,虽不耀眼,但已足够照明所用,但奇怪的是,却不知那光源在哪,而那摸上去普普通通的石头又是如何让光亮映过来的。
此时枯木的脚步声越发微弱,显然已走到了远处,周道儿没时间去研究这石壁,拔腿便追了下去。
那通道虽平坦,但仍能明显感觉到走势向下,一路行去,周道儿不由得暗暗咋舌,数百丈路上,大大小小的机关、禁制竟有数十个,另外,行得几丈,便有一个岔口,虽不知通往何处,但想来总不是妙地。
幸好有枯木带路,他过后,有许多机关、禁制也未曾来得及启动,周道儿这才顺顺当当的跟了下去。
但在这通道里,周道儿的身法再好,想要收敛身形也不是件太容易的事情,微微思索了一下,片刻之后,一只微若尘埃的小飞虫已停在了枯木的发髻之上。
周道儿扑扇了几下翅膀,心中暗骂,这飞虫太小,数十丈的距离追起来着实吃力,飞到这里已是浑身无力,原本想跟在枯木后头,但此时却也只能落在他身上了,不过幸好枯木未曾用道法护身,否则只怕糟糕。
又往前了数百丈,到了一扇暗青色的石门前,枯木停住了脚步。
句曲派所在的三个山峰也就数百丈高低,此时加上前面所行的距离,已行了千余丈,周道儿估摸了一下,虽然这通道并非笔直向下,但此时也应该已在山峰腹地,接近地底了。
枯木在门前犹豫了会,从怀中将那火红的瓷瓶掏出,倒出一颗同样火红的丹药来,一口服下,周道儿顿时感觉身旁漾起一股暖意,这火焰丹果有奇效,刹那间,连枯木的头发都热了起来。
枯木服下丹药后,又攥了一颗在手心,这才将瓷瓶收回了怀中,将手缓缓伸了出去……
那青色的石门横宽均有一丈,看上去厚重无比,但只是轻轻一推,便无声无息的滑了开来,周道儿刚在那赞叹这机关的巧妙,就感到一阵冷风席卷而出,刹那间,空气中都已结起了丝丝肉眼可见的冰霜。
他一只小小蚊虫却怎又经受得起这能将人也冻成冰棍的寒意,寒风卷来,顿时连一对薄薄的翅膀都被冰的裂了开来,幸好反应还算快,万幻兜光芒一闪,已化回人形。
石空子那张脸已可算是仙道名人,此时周道儿化出的乃是自己的本相,落地之后,身子一滑,已将枯木去路挡住。
枯木眼前一花,一个被冻得脸色铁青偏还笑眯眯一脸贼意的少年已站在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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