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狱脱逃身边客 潼关天险聚群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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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鹤峰观风台,一个白衣男长身直立,望着脚下烟雾缭绕的悬崖峭壁,忽然微闭了双眼,叹息了一声,身体向前微倾,张开双臂,狂风大作,刮得他的长衫飞扬。
“辰弑”
身后那声娇呼伴着尖叫传来,辰弑感到身后被人猛地一拉,脸已重重挨了一拳。
“想不到你是如此胆小懦弱之徒,我怎能放心把小玉交给你?”
令狐行握了拳头,狠狠看着他。
辰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不以为意地笑笑,看向他身旁的女。
妩媚的脸光华四射,可真正吸引住他的,还是那双眼眸既惊奇又担忧的神情。
这个叫小玉的女,她是真的爱我,可是……
“辰弑,你怎么能如此轻生呢?虽然你那教主爹爹还未找到,未见得有五血俱霜的解药,可……如今你是松鹤的亲生儿,他不是已经给你服了药,能镇住那毒药的毒性吗?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你自己!”
赵小玉拉了他的手不肯放。
看着眼前的两人,辰弑忽地哈哈大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真的以为我想跳崖自尽吗?我虽然了剧毒,可还不至于如此悲观!”
“那你方才……”令狐行和赵小玉面面相觑。
“我方才不过是想站在这观风台,看看松鹤……”辰弑想了想,那“爹爹”二字实在叫不出口,便改口道:“看看他是如何在此呼风唤雨的!顺便也想理清一些头绪。”
看赵小玉狐疑的看着自己,他拉过她的手,笑笑道:“记得年幼时,遇到过一个相士,说我辰弑可是会活千百岁的,难道你想还没嫁给我就守寡吗?”
赵小玉瞬即明白又了辰弑的当,小嘴一噘,嗔怒道:“坏东西,去死……”
这句话,是她生气时候的口头禅。
可她忽地想起在现世她说这话的时候,未婚夫便真的死了,心底猛地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令她心慌意乱。
她急忙转头对一旁呆呆傻傻的令狐行道:“令狐哥哥,送我下去,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这观风台要高出仙鹤峰许多,不会轻功的人,是决计不能来的。
令狐行“哦”了一声,便欲带了赵小玉下去,忽地想起了什么,转头对辰弑道:“本来……你的事,我不再想管,可有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
辰弑只是戏谑地笑着,依旧保持着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意,看着赵小玉,似乎充耳不闻。
“和合公主回来了……”
他脸的笑意忽地戛然而止,僵在了脸。
和合公主蓝香楹,一直是他和赵小玉之间的芥蒂。
“我想……你既然决心娶小玉了,就应该做个了断……”
令狐行话未说完,却见辰弑迫不及待,满脸喜色,人已经飞身到了仙鹤峰,远远抛下一句话,竟还带了微微的责怪之意,“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令狐行气得脸色通红,转头看向默不做声,脸色逐渐阴沉下去的赵小玉,忿忿不平,心有不甘却毫无办法,只是支支吾吾。
好半天,最后终于挤出一句话:“小玉……他……他……他要是负了你,我一定杀了他!”
蓝香楹……和合公主……
看来自己始终不是唯一那个可以令他关心的人,在他心里,除了她,还有别的女人……
难道选择风流圣,就要接受这样的情路?
◆◆◆◆
“楹楹,你回来了!”
辰弑看了一眼一旁的蓝香楹,注意力却立即转到了卞守密一旁的胖两个人身,却丝毫没注意到蓝香楹的双眸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消失了。
卞守密方道:“这位是我不久前认识的兄弟……”却见胖扶了他兄弟“扑通”一声跪在了辰弑面前,热泪盈眶,双唇颤动,颤巍巍道了一声:“属下拜见圣……”
但见他两手伏地,恭恭敬敬对着辰弑叩首揖礼,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卞守密顿觉诧异,道:“夏兄弟,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手不是被安禄山那贼人打折了吗?如何……”
“卞兄,其实我是五毒教的护教右使夏英水,一直以来不能表明身份,事出有因,还请卞兄勿怪,只因我教叛徒贼心险恶若知我还再生,必定会派人追杀在下,这才要你出面相救……我圣教毒蟾使……”
“毒蟾使?护教右使?你……夏兄弟你是五毒教的人?”卞守密大为惊诧,万万没料到多日陪自己喝酒的好兄弟是五毒教的人,还是护教右使。
蓝香楹虽然认得毒蟾使鲁空灭,可一路,都只听其兄长与胖称兄道弟,并不觉有异。
“夏右使,你……你……你没有死?”辰弑百感交集,那日绿松林别过之后,始终觉得向问天所言事有蹊跷。
“鲁密使,这是怎么回事?我爹爹呢?”
鲁空灭浑身是伤,却也毕恭毕敬跪倒在地,叩了几个响头,硬要辰弑饶恕他的死罪。
“大胡你奉命下山去找辰弑爹爹,为何要辰弑恕你死罪?是不是辰弑爹爹有事?”赵小玉跟着令狐行走进来道。
辰弑一见赵小玉进来,立即拉了蓝香楹的手,喜出望外道:“好,楹楹回来了,不管你犯什么罪我都免了。”
令狐行横眉冷对,欲待前,却被赵小玉拦住。
“多谢圣。”
鲁空灭这才娓娓道来道:“其实次圣派属下和兀鹫人一道前往绿松林崖底查探夏右使的下落,绿松林崖底洞穴奇多,七分八错,兀鹫人说夏右使必定已经死了,原本属下也渐渐相信是如此,可属下听从圣吩咐,也不信是夏右使突而使出五毒血手印重伤教主,被向左使打下山崖……总是心有不安,在兀鹫人撤走人马之后,趁夜又到崖底查探,竟然让属下意外发现了夏右使,而且他也身五毒血手印,还有一息尚存……”
“夏右使怎么会五毒血手印?当今会五毒血手印的只有我爹爹和夏右使本人,爹爹被五毒血手印重伤,向左使说是他将夏右使打落山崖,可五毒血手印又怎会在夏右使身?”
虽然此事辰弑早有预料,可依然微感惊异。
夏英水热泪滚下,道:“打伤属下的,正是向问天本人……”
原来那日夏英水无意间发现向问天偷入圣教禁地,还偷习禁地内的武功,他揪住其欲与之理论,却忽见由绿松林一路传来的求救信号,便拉了向问天同去,原道是救了圣之后再禀明此事,却突遇教主申屠夔出现,向问天趁机偷袭教主,还将夏英水打落悬崖……
“混账我早料到此人有野心,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逆不道,竟敢偷习禁地秘传武功,对我爹爹下毒手!”辰弑一掌重重拍在案几,从椅一跃而起,怒不可遏。
蓝香楹道:“其实……驸马……所之毒,也是拜此人所赐,云妹不过是被他蒙蔽而已……这是我跟随云妹自安禄山叛军大营亲耳所闻!”
辰弑转头望向蓝香楹,微一沉吟,“若是这叛徒连五血俱霜的秘方都知道了,那禁地内的归一重阳功心法……他也必定习练了……”
鲁空灭道:“圣,向问天自封为教主,如今已带了教叛党投靠了安禄山,加入了灭唐的敢死大军……而且还挟持了教主在手,教主如今神志不清,认他作圣你,吃了不少苦头……”
但见辰弑闻言,早已双眼通红,青筋暴露,双拳握紧。赵小玉心间一颤,她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
生死离别当前,她哪里还顾得计较方才不快,还是忍不住挡在了他跟前,道:“辰弑,你想做什么?不许去”
“小玉儿,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我吗?我会带楹楹同去,你不会武功,就别跟着我了。”
赵小玉见他眼神一闪,心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在他双瞳之,再也看不到她的影。
辰弑笑笑,又吩咐道:“好,鲁密使你有伤在身,暂且在此地养伤,夏右使,立即召集我教忠肝义胆之士,明日就赶往叛军大营,我一定要亲手惩处这个叛徒。”
夏英水领命而去。鲁空灭坚持要跟随前往,却因伤重而无奈作罢。
“哎呀……好玩好玩真好玩……嘻嘻哈哈……”
赵小玉和辰弑两人之间弥漫着火药味,却被清虚突然闯入而打扰了。
但见清虚拿着一个纸鸢,一蹦一跳地过来。
“玉丫头,你看看,这个纸玩意儿在天飞来飞去的,挺好玩的。你会不会,教教我怎样?”
赵小玉正在气头,只瞥了清虚一眼,又转头狠狠瞪着辰弑,这厮竟然当着她的面拉着蓝香楹的手“楹楹”、“好楹楹”地叫着!
她醋意大发,心暗骂:TD,前几日还跟我在房里说到死也会爱我,今天就这样对我!是不是当你姑奶奶我死了?
她本就是现代人,总是想到什么便要做什么,一点不似古代人这般扭扭妮妮。
“师叔,这是纸鸢,你从什么地方弄来的?”令狐行道。
清虚一敲令狐行的后脑勺,道:“傻小,都说是天飞着,你师叔我轻功盖世无双,和它比赛谁飞得快,飞得高……”

说到这里,清虚忽而满脸通红,似一个顽童一般,止住不语。
令狐行摸摸脑袋,笑道:“那一定是师叔比输了!哈哈哈”
“什么我输了?这东西原来是有人在下面用一根细线拉着的,我没注意看,他们合起来骗我,所以才了它的当,和它讲明了比试轻功的,谁知……也没它飞得高……”
辰弑对赵小玉的怒视视而不见,对清虚笑道:“怎么在这寒冬雪天还有人放纸鸢吗?这纸鸢倒也奇怪,竟然做成了金元宝的模样,是不是清虚前辈以为是真的金元宝在哪里偷来的?”
“什么我偷来的?这长安城一路很多人跑来跑去的,都说什么叛乱了,要逃命,老头儿我觉得好玩,便跟着他们从长安一路跑,谁知沿途都见到好多人在放这东西……和一位大姑娘说了,人家送我的!”
令狐行搔搔眉头,道:“奇怪?怎么这纸鸢还画有些古怪的符号?好像是字,又好像不是?我只认得这个是‘玉’,其他的就不认得了……”
赵小玉回过神来,看了那纸鸢一眼,竟真的是个金元宝。
“……你若是想见我,就做个金元宝送给我!我一见到,一定跑得飞快,飞下那仙鹤峰来见你的……”
赵小玉忽而想起了在宫里同那个人的约定,心头一跳,双眼忽而陡亮。
但见那面写着个字,却是现代的字,也难怪令狐行不认得,只见那金元宝纸鸢写着:“玉速救花痴菲。”
“花痴菲”
这显然是吴菲菲给她发出的求救信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花痴菲要找她救命呢?
“小玉,怎么了?”令狐行见赵小玉脸色瞬即发白,不由问道,连辰弑也收住玩世不恭的笑容目不转睛看着她。
赵小玉呆若木鸡,半晌才回过神来,转头拉住清虚问道,“师叔,这……这金元宝……是位姑娘给你的吗?”
清虚跺跺脚,气呼呼道:“怎么……我清虚老头儿说的话……你们都不信我?不是我偷来的,真的是一位大姑娘送的……不信,你们下山去问问,从长安城到这仙鹤峰下,沿途有好多人放这些……我不跟你们说了!”
说着气冲冲跑进房去。
“怎么了?”令狐行又问。
赵小玉这才吐出几个字:“花痴菲一定出事了,我要去救她……”
“你疯了?现在安禄山已经叛变了,山下城内必定四处都是叛军,你一个女下山太危险,我不许你去!”辰弑正色道。
“我要去”
“不许去我以你老公的身份命令你不许去”
“我还没过门呢?偏要去!”赵小玉不光是为了好,竟也隐隐有些赌气。
“小玉,这个时候下山的确太危险了……”令狐行也觉得辰弑这次说得有理,“你说的那位菲菲姑娘是不是以前和太真妃到过修仙观的那一位?”
“嗯”赵小玉点点头,“我明日亲自去见她!”转身欲回房收细软。
“太真妃?”辰弑脑海里即刻浮现出端阳节那车辇的女,那个和赵小玉长相一模一样,还曾让小玉在皇宫做自己替身的女。
只是不知“花痴菲”是哪一位。
辰弑别下蓝香楹,挡在她身前,拉了她的手,道:“太危险了,我不许你去我会派教众去救她!告诉我她是谁,在何处?”
赵小玉冷冷看了他一眼,忽而莞尔一笑,道:“若要我不去也可以,只要你也不离开仙鹤峰!可以吗?”
辰弑脸色一沉,头渐渐垂了下来,只说:“小玉,我爹爹在那贼手里,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赵小玉抽出被他桎梏的手,笑了笑,道:“那个也是我唯一的好,我也不能丢下她不管……”
鲁空灭道:“赵姑娘,现在山下到处都是叛军,的确太危险,不如……”
“再危险我也要去……”
令狐行道:“小玉,我陪你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辰弑看着她转身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确没有足够拦住她的理由。
“驸马……”身边的女唤住他,一双明眸看着他,是一潭幽幽的蓝。
“替我……照顾好小玉……这是我在拜托我兄弟……”
“兄弟……”
令狐行闻言心头一震,转头看着他,满眼真诚的恳求,遂点了点头。
◆◆◆◆
翌日,第一缕晨光照耀在仙鹤峰之后。
赵小玉打开房门之后,看着那冬日里罕见的阳光,温暖地洒进屋,照耀在桌那盆快要凋零的兰花,有些茫然。
次南宫云提剑刺伤她的时候,这兰花已经快枯死了,仙鹤峰如此寒冷,本也不是适宜兰花生长的地儿,真搞不懂令狐行次怎么不扔掉它?
她心不在焉地拨弄了两下那兰花的片,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干枯的片竟然有些湿漉漉的,忽然她想起那怀的锦盒,索性掏了出来。
这段日,一想起辰弑那厮了剧毒,就心烦意乱,不过如果看一眼那光彩熠熠的宝珠,倒也可以心花怒放的。
她舔了舔嘴唇,正欲打开。
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嗙嗙嗙”的打门声,刚揣好那锦盒,令狐行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小玉,辰弑有救了,陆掌门和莫姑娘从君舆门回来了!”
“真的?”
她心头一喜,打开了房门,但见令狐行面露喜色站在门口点点头,一见她开门,就兴奋地拉了她径直向正厅奔了出去。
奇怪,令狐哥哥不是一直不喜欢辰弑吗?怎么如今一听他有救了这般兴奋?果然是亲兄弟就是不一样呀!
阳光撒进屋,照在桌的兰花,那些紧簇的枯之,一新芽正悄悄舒展开来,带着一抹奇异的苍翠……
而这些,二人都因为太过兴奋于这个消息,压根儿没有注意到。
◆◆◆◆◆◆
李淳风缓缓从里间踱了出来,却见陆冠华和莫芊秋身边还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个衣着华丽整洁的年轻公哥,一个却是个风尘仆仆的壮汉。
陆、莫二人一看李淳风,便急急迎去见礼,一阵寒暄之后,几人正在聊着什么。
赵小玉拖了令狐行从后面奔进来,打断道:“怎么样?”陆冠华一旁的公哥一见赵小玉,眼前一亮,道:“松鹤前辈,这位是……”眼神却再也不能从她身移开。
赵小玉正想:“这位公哥好生无礼,真是色胆包天,难道不知‘色’字头有把刀吗?”
陆冠华道:“哦,这位是赵姑娘,赵姑娘这位是飞云庄的少庄主鹤少男。”
“鹤少男?”
赵小玉也如方才他打量自己一般下打量他,见这人只差没把“色”字写在脸,心对这人的鄙夷又多了几分。
忽然闻得旁边那名壮汉叫了一声,“三妹”
赵小玉看过去,原来此人正是她和辰弑的结义兄弟赵义之。
但见那赵义之喜出望外,拉着赵小玉激动不已,道:“三妹,你……你怎么在这儿?次一别之后,大哥就再也没见过你们了,二弟呢?”
“我在这儿”
但见辰弑带着那自信满满的笑意靠在门口,一旁站着一脸担忧的蓝香楹。
赵义之大喊一声:“二弟,想死哥哥我了!”跑过去就紧紧抱住辰弑,好半天不肯放开。
蓝香楹道:“驸马这是……”
赵义之这才注意到辰弑一旁的蓝香楹,细细一看,哈哈大笑,一拍辰弑肩膀道:“好小,这位一定是弟妹了,想不到你这小好福气,找到个这么美貌的媳妇儿。”他是个粗人,一点也没注意到一旁的赵小玉脸色微变,还转头冲赵小玉喊道:“三妹,你怎么没告诉大哥,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嫂嫂呢?哈哈哈……”
赵义之的话,无意又伤到了赵小玉的痛处,她皱了皱眉头,心间冷嘲:“嫂嫂?大哥可知你的弟妹……又何止这一个?”
赵小玉脸的愁容,鹤少男一扫眼底。
赵小玉忽而想起了她最关心的那个问题,管他什么鹤少男、龟少男,撇开赵义之,淡淡一笑道:“大哥,此事说来话长,容小妹日后慢慢跟大哥详说如何?”便又转头对陆冠华道:“怎么样了?”
陆冠华一愣道:“什么怎么样?”
赵小玉道:“解药呢?你们不是说去替他……找解药吗?”顾忌到赵义之并不知辰弑的真实身份,便索性顺手一指。
令狐行道:“是呀,不是说有七薨八活迷情散的秘方吗?”
却见陆冠华、莫芊秋二人低下头去,摇了摇头,道:“我们见过师叔玉清真人了……不过……听闻那解药秘方早在很多年之前就被师父毁了……对不住……赵姑娘帮不了你……”
“七薨八活迷情散?”鹤少男闻言,暗自思量,心忽而有了一计,牢牢记在了心里。
“怎么会?莫非辰弑没救了吗?”赵小玉闻言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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