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王大福的决心与章渝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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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真空是我家,无生父母是我身。烈火烧出红阳世,不怕魔鬼不认君。”资深的闻香教徒、裹挟的青壮流民,连绵数里,举声高呼。有的高举火把,有的拉弓搭箭跃跃欲试,有的将手中火铳瞄准准备待发。
众人喧闹,中军却是一片安宁了,和周围扎红巾、拖草鞋的普通教主不同,这些人都是王大福的心腹,以家族子弟、同乡青壮为主,人人都拿上了战刀穿上了铁甲,乃是王大福麾下最精髓的部众,也是他安家立命的本钱。
“右都督,济南城城墙高大,护城河河宽水深,又是济南的首府所在,守备定然不弱,反观教军参次不齐,过半教众连个木棒都没有,如何攻城?退一万步来说就是要攻城起码也要制作些攻城器具,再不济云梯也要备上一些,总不能空着手去爬墙吧!”王大福的参谋将军章渝听闻右都督王大福下令攻城,眉头紧锁,慌忙劝阻。
徐鸿儒统领闻香教的教军,王好贤坐镇郓县,分工明确,相互配合。旬余闻香教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占了东昌全境、济南及兖州一部,根基已成,可谓形势一片大好。
随着形势发展的越发顺利,徐鸿儒的威望越高,已稳压少教主王好贤一头,不过他并没有轻视少教主,每占一城收集城中的金银细软,一半为军饷,一半运回郓县。就是他所写的书信中也是集尽谦卑之词,绝没有不恭之言。
郓县的王好贤也知道自己的本事不能和师兄比,见徐鸿儒如此忠心更加深信他,教中一干大事全部托付之,自己躲进郓县县衙和新征集的秀女享受人生。
徐鸿儒也没有辜负少教主的信任,攻城掠地、发展教主无往不利。就是教军也被他打理地井井有条。
参照大明五军都督府样式,教军被编制为五部,左军大都督刘子孝领左军精锐,右军大都督王大福都右军数万士卒。前军大都督则是徐鸿儒的麾下大将齐本恭,后军大都督更是不得了,乃闻香教中的唯一女将、人缘好、能力强的丁寡妇,为了给新加入者树立标杆,后军大都督地美差落到了郓县大牢里的死刑犯、本地杀人越货的强人干健身上,中军大都督理所当然有徐鸿儒自己兼任。
军制一成,不仅拨发大量的纹银犒劳,各军集中上缴的铁甲也退回了一部分,五军各部皆有份。不过轻重各有侧重而已。拿了实惠的大都督们笑颜逐开,士气越发高涨。
并不是所有人都开心。起码右军大都督王大福就深感不安,这种不安不是来自济南府的高强深河,而是来自教军内部。
右军教众只晓得大护法徐鸿儒,却不知郓县还有个教主,平日交口称赞也绝没有王好贤的份。
左军众将们一口一个“大护法好。大护法如何了得,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人甚至对王好贤坐享其成有不满,所以闻香教地教主应该是大护法干才是,以后得了天下、全天下最尊贵的那把椅子也该有大护法来坐。
右军地亲兵都是跟随王大福护卫教主的亲信,听闻此言如何服气?总不免说上几句。
一个教的兄弟当然不会动手,但是人家讲道理摆事实,徐鸿儒的大功一件件被说出,桩桩件件那个不是众人耳熟之事。由不得你反驳,与此相比少教主除了是老教主王森的儿子,有何能拿得上桌面地大事。
休要说少教主如此,就是教主亲卫队演化的右军也是不顶事,其他各军节节胜利,捷报频传,右军却是龟缩在济南城下近一个月。丝毫没有作为。
有些有心计者甚至做好打算准备改弦易辙。投到其他军中,现在是打天下的阶段。老话说的好。收不到庄稼是一季,娶不得好婆娘是一世,娶婆娘如此、挑选效忠者更是如此,右军无功劳、得到的赏赐少不说,以后定了天下没有战功如何封侯拜将,大部分人加入教军是图个口饭吃,可各主将并不尽然,正所谓天将乱,英雄辈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很多主将都想乘着闻香教龙兴之时跟个有前途的主将,将来占了天下才有好位置,所以跟什么人就很重要了,跟着一个空有名头的少教主还混个球。
章渝所言王大福深为赞同,可他还得下令攻城,在郓县的少教主浑然不知,还以为大护法对教主忠心耿耿,可事实是闻香教已经是大护法的天下了。教主,不过是大庙里地一尊泥菩萨而已,说不定那天这个泥菩萨就要被人摔碎,从新塑一个泥菩萨是难事吗?当然不是。
“哎,先生也不是不知,其他三路皆胜,唯独右军停滞不前,高下立判,右军是教主的根本,没有战功右军也不能壮大。其他军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右军碌碌无为吃老本,占了山东就会沦落末流,打下京师就更加不用说了,为了教主我王大幅说什么也要拼一下,也让大护法和其他军兄弟看看右军的本事和血气。”当初在郓县一碗黑豆救下这饿的半死的章渝,他也知恩图报,一路上出谋划策甚为得力,可以说是王大福的大脑和灵魂,面对这么一个人物当然不能隐瞒心中想法,再说他王大福也不是一个善于隐藏内心想法的人。

要不是直肠子藏不住话,也不会在酒席上透露闻香教准备起事地机密,村里最有本事地王启年也不会被吓跑,如果村里最有练兵才能的王启年一直在身边,右军怎么会是今天这幅样子。
王启年地才能王大福是深信不疑的,当初凭借村里几百青壮就把上百马贼打的找不到北,马贼不服气再来,再来再打,见一次打一次,打的马贼敢洗劫县城就是不敢动本村一根毛。
“都督,三路朝廷的兵力皆不足为虑,而且受了水灾民心不满,登高一呼就可拿下城池,独有都督这路是骨头,济南府过后都是民心安定的州府,山东副总兵杨肇基就在济南府,屯兵肯定不少,就是拼光了教军也不一定能拿的下济南。都督在向北看,大同中屯卫驻扎在河间府,虽是屯兵却不是鱼腩军、靠近京师护卫天子的屏障,战力比山东屯军高出许多,比教军更不知强上多少倍,朝廷一旦下诏增援,大同中屯卫过德州,下平原,从禹城就可直下济南。都督再向东看,东边就是大明登州水师驻地,大明经营上百年,处在辽东前沿,武库内的兵器堆积如山,随时都可成军。两路来战,城中再出城夹击,恐怕退都退不得,到那时都督如何自处?”章渝手指教军缴获的地图娓娓道来,谜一样的战局经过他的分析一目了然。
握紧战刀的手掌已现细汗,王大福听的赫然心惊,真如章渝所言,不仅济南拿不下,恐怕右军也得留在这厉山和沙河之间。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章渝先生为了一碗饭投身闻香教辅助在下,讲的就是知恩图报,我王大福当初妻子饿死、自身奄奄一息,生计所迫投身教主,教主一眼看重自己,委以重任,护卫左右,就是粉身也难报,为了教主有何惧?只是混进城中的兄弟都被杨肇基那狗贼斩杀,不能里应外合,要不然济南早就打下来了。”天塌下来也改变不了王大福的决心。
其实王大福痛骂杨肇基乃是冤枉了他,下令杀人者另有其人。济南府不仅有总兵杨肇基,山东巡抚赵彦也在城中,听闻他处内应乱城,赵彦下令抓捕东昌府来的灾民,特别是郓县一带口音的,当场腰斩,虽然错杀不少,但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措施客观上根绝了城内的奸细。
“渝言如此,都督既决心以下,渝遭天谴也要为都督拿下济南。”
“当真?先生有什么办法拿下济南?”王大福精神一振。
“城中百姓多有亲戚好友在济南附近,特别是屯兵的妻子都在屯所,都督遣人把城外连同屯卫在内的百姓全数抓来,一字排开,隔半个时辰杀百人,如此济南还不降就驱赶他们攻城,面对妻子儿女就是禽兽也下不了手,休中朝廷的总兵下不了手,就是下令反击士卒也会作乱,如此济南不攻自乱,济南唾手可得。”王大福精神一振,满脸企盼,可章渝说的艰难无比。
一言既出,两人不由得脸色黯然,如此恐怕真要遭天谴。这可不是几十人、上百人,而是涉及成千上万的百姓,休说城内守军士卒下不了手,就是王大福自己也是愕然,迟迟不能下决
“先生,除了此法难道就无他法?”
“强攻切不可能,只能如此,而且得快,如果朝廷的援军够快,算算时日过几日就会到达,章渝言于此,办不办就看都督的决心了。”
“好!能下济南我王大福也不怕造孽,反正孔府和官府造得孽比我还深,既然他们都不怕报应,我光棍一条怕个鸟。”王大福彻底下定了决心。
自己的计策被采纳,应当高兴才是,章渝却是一脸的失望,内心更是矛盾到了极点,只能暗暗企盼济南早降,免得世间再发生人论惨剧。
大河泛滥!官府草菅人命!孔府强取豪夺!邪教祸乱!大明天启二年山东百姓生不如死!又有谁在乎百姓的生死,又有谁在乎明日会发生什么样的惨剧。
百姓不过是手里的棋子而已,城里城外,盖莫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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