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倾慕佳人甘送命夜风凌厉伤我心
天色既明，万象生辉。
杜青丝抖擞精神，云桐早已准备了人参汤，杜青丝喂着书生服下，小心翼翼。书生笑说：“我没那么脆弱，一会，我得出去走走，感觉人都快要发霉了。”杜青丝笑说：“好啊，云府很大，山水园林什么都有，一定会让你心旷神怡，美不胜收。”
两人走在这假山园林之中，虽不言语，杜青丝却自有一种缱绻的满足，她不想说话，不想听到书生的家庭、婚姻、一切，她觉得能走多久就走多久，能享受一刻就是一刻，命运已经如此，人力又能如何？
在亭子中坐下，杜青丝缓缓的说：“每天戴着面具，你不累吗？”书生淡然一笑，说：“只有虚伪的面具才会让人觉得疲累，这样的面具戴在脸上，我反而觉得很轻松。不用再去伪装各种表情，我真的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杜青丝说：“你不想你的家吗？你的妻子，始终还在家里孤独的等待。”说完她便有些后悔，她是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说这些话的。书生淡然说：“是等待，就会有等到的时候，是家人，也总会团圆。”杜青丝说：“其实如果只是为了救我，那不值得，我是个随时可以死的人，只不过现在憋着一口气，想要看着冯生死而已。”书生说：“恨，真的那么重要吗？因为受到过伤害，不原谅别人，也不原谅自己，宁可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灾难？”杜青丝起身来，说：“原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嘴上说原谅自己，宽恕自己，其实内心还是一样的难过，就像爱和不爱一样，爱上了，偏要说不爱，很难过，你说呢？”
生说：“我也有爱，有恨，但是兜兜转转，走到最后，我只能说，我们不是野兽，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爱恨，自己的得到满足，就伤害别人，一个人一生可能爱上很多人，但是他身边，却只能有一个人，如果见一个爱一个，那就算不上正人君子。有时候，坚持原则是要付出代价的，可是既然我们选择了，就宁可付出。你看这个世界，满目沧桑惨不忍睹，江山需要伟人扶，古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而兼济天下，有能力的人，如果不能兼济天下，天下就会陷入水深火热。所以我要你原谅自己，帮助天下人，其实你能够做到，或许真正峰回路转，你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地。”
杜青丝摇头叹说：“你说的我知道，可我没那么伟大。”沉默了一阵，勉力一笑，说：“不过，我不会如以前一般放纵，人还是需要冷静的思考，理智的体会，才能发现区别于野兽的东西。所以，我会约束我自己，控制我自己，改变我自己，重塑我自己。”
生点头说：“我相信你能做到。”杜青丝心里充满了惆怅，看着外面纷飞的鸟，繁华的花，重重的流水，错落的山崖，大千世界是复杂而完整的，而她的心，却似乎早就支离破碎。
生走路的步子非常稳健，让人实在不得不佩服他恢复的速度，杜青丝困惑于是书生太过顽强，还是医士太过高明，到了夜晚，书生似乎如同常人一般，不过服了两剂汤药，就已经谈笑风生了。
云桐正在和两人饭后寒暄，忽然间有人送上一件东西来，是个上了锁的盒子，盒子很精致，价值不菲，云桐问：“送东西来的人怎么说？”仆人说：“是个孩子，送了东西就走了，没有来得及细问，孩子只是说：‘把这个东西交给云老爷。’”云桐缓缓从仆人手上拿出钥匙，打开盒子，忽然往后退了一步，杜青丝凑到跟前一看，登时眼前一愣，这分明是一个人头，赫然正是那个前去刺杀冯生的剑客。
杜青丝扭头一看，只听冯生的声音传来，“不用看了，如果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你们在这里，说实话你们藏得很好，不过现在你们是我唯一的敌人，我怎么能不全力以赴呢？”杜青丝冷冷的说：“冯生，你不要以为杀了他，就可以奈何我和书生！”冯生哈哈大笑起来，说：“是啊，对付楚江天的箫音山庄，的确费了不少功夫，不过也让我收获不少，楚江天不愧天之骄子，不但财富惊人，培养的弟子也是出类拔萃，值得我这么去做。不过，就算整个天下，也比不上杜青丝你的倾城倾国，骆兄看来是真的毁尸灭迹了，否则我绝不相信，普天之下，居然没有他的消息，我也不相信，凭骆兄对你的爱慕，他会放下你独自苟活。”
杜青丝冷哼一声。说：“你没想到地事情还有很多。说不定哪一天骆韦寒就会出现在你地身边。手起刀落。要了你地性命。”冯生仰天大笑。杜青丝看到墙头上都是剑谷地弟子。心中盘算如何才能出去。
冯生看着云桐。笑说：“死老头。活得不耐烦了。好地不学。学着别人崇拜偶像。崇拜偶像是要付出代价地。现在你知道这代价地可怕了吗？你地家业。你所有地一切。转眼之间。就要归入剑谷门下。繁华成焦土。这是不是很让人心痛呢？”
云桐抢上前。大声说：“来人！”顷刻间来了数十个手执刀剑地人。云桐说：“冯生。你在天下已经恶名昭著。云某虽然自忖不敌。但是也要怀着为天下除害地决心。和你决一死战！”冯生一抖手。长剑滑过。几十个拿着刀剑地人纷纷落地。冯生说：“从现在开始。你们这些老爷地主们。要知道自己变成高手地重要性。虽然有权有势。在这个年代。还是要学点本事。不。要学更多地本事。才能保护自己。杀死敌人。我来给你演示一下。一挥手间。我可以要你们千百人地性命。冯某要改变你们地看法。不要以为学武功就是只会打打杀杀毫无追求地粗人们干地事情。往往这些人走入仕途、生意场上。他们狠起来。算起来。精起来。厉害起来。会让你们望尘莫及！”
杜青丝一抖手。长剑脱手。照着冯生打去。冯生挥剑相拦。一时间二人剑来剑去。在院子里斗了起来。杜青丝恨从心起。剑如飞花。纵横交错。紧紧缠绕在冯生周围。冯生没有料到杜青丝地剑法在数日之内。居然突飞猛进。一时间逼得自己只有招架之力。不过冯生乃是一代剑术高手。苦练剑谷剑法多日。于各路剑法纯熟精通。数十招下来。渐渐占得主动。这两人剑锋凌厉。剑气穿越。气势非常。逼人眼花缭乱。
玉女奋起青锋剑。纤丝如柔缕缕线。公子意气堪豪侠。一点势万千。院落嘈杂惊鸟起。风声天地袭层云。女娲炼石补天处。神鬼惊嗟天地新。
云桐和书生在一旁看着。忽然书生说声：“小心！”墙头上地剑谷弟子已经抖擞精神。四面扑来。书生拉着云桐。一面出剑。一面大声说：“杜姑娘快走！”杜青丝一面和风声缠斗。一面看着书生和云桐在人群中激斗。心中挂念云桐地安危。自然剑招中便有破绽。被冯生抢了先机。一时被逼得手支脚绌。忽然间臂上一疼。已经被冯生一剑刺中。剑也顺着凌厉地风。跌落地上。
生身形一卷，来到杜青丝身前，然而四周的人却围得越来越紧，书生将云桐递到杜青丝身边，大声说：“你们快走！”杜青丝从旁边一人身上夺来长剑，疯狂的刺向冯生，大声说：“书生，你快走，我不能再欠你的了，我去了是了无牵挂，你还有人等你回去。”剑在风中幻化如云，四处飞扬，书生努力的向杜青丝靠拢，然而剑气瞬即穿透长空，隔断去路，两人渐渐颠簸在无边无际的风浪里，猛然间杜青丝大叫一声，用尽全力，向书生冲去，书生身形被冲破重重剑气封锁，飘然而去，杜青丝看着远去的书生，淡然一笑，只觉眼前一黑，已然失去知觉。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冯生皮笑肉不笑的说：“没想到你们还能演出一幕生离死别，没想到我们的琵琶公主，不，黑夜妖魅和鬼面书生居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杜青丝使劲的想要挣脱束缚，愤愤的说：“冯生，有本事你杀了我！”
冯生哈哈大笑起来，说：“杀了你？杀了你就不好玩了，我对没有还手之力的人没有兴趣，再说，刚刚清楚了云桐这个大魔头，我不想自己沾染太多血腥。书生一定会来救你的，他中了我的乾坤剑气，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我想我要振作精神，说不定他再找来几个帮手，把我杀了，岂不可惜？想不想知道我的计划？我打算在后天将你凌迟处死，以平天下人悠悠之口，不过我想一定不会很顺利，有人一定会阻止，对不对？”杜青丝的心翻腾不止，她不想连累书生，忽然间想到了咬舌自尽，一了白了。冯生冷冷的说：“你自杀了，也不一定书生不来，你看不到书生，就这么离去，你心甘情愿吗？”
杜青丝心里想：白狐已经不能如同以前一样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了，我死了，书生也许并不知道，可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书生来送死，我怎能原谅我自己……不过书生若真来救我，他毕竟是心里有我的，我也心甘情愿了，若有来生，倘若能和书生这样的人生在贫贱的村庄，携手一生，也算了无遗憾。
冯生大笑而去，杜青丝怅然独立，朦朦胧胧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叫自己，她睁眼一看，只见一个似曾相识的人站在她面前，轻声说：“杜姑娘，我是罗清，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杜青丝一惊，看着罗清，罗清继续说：“今晚子时，我会打点好看守的人，我带你离开，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杜青丝看着罗清远去，心里想这是真的吗？这就是那个寻找黑夜妖魅的罗清？他怎么能在这里行动自如呢？
不过如果能离开这里，那是再好不过。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想了一阵，罗清忽然来到她身边，麻利的解着绳索，轻声说：“现在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我带姑娘从这里走，千万不要出声。”两人趁着月色，翩然而行，走在夜色的草地上，冷冷的空气四面袭来，杜青丝有一种惊惶错乱的感觉。
来到山谷口，罗清拿出一个包袱，说：“这是干粮和银两，姑娘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别让盟主找到。”杜青丝问：“你呢？你怎么办？”罗清说：“我如果走了，才会真正暴露姑娘的行踪，我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最会装了。”
忽然一声冷笑传来，只见冯生从天而降，四周站了数十个黑衣剑客。罗清登时双腿一软，跪下说：“盟主，我……”冯生说：“你不用装，在冯某面前，没有什么东西是虚伪的，我知道你爱美之心，所以将杜姑娘这等天香国色赐予你，今日天当被，地当床，我们给你做媒，你看这悠悠月色，多么惬意，罗清，我对你算是不薄了吧。”
罗清霍然起身，怒说：“冯生，你未免欺人太甚。”冯生不屑的说：“这等残花败柳，人尽可夫，你以为她有多么贞洁多么高贵，她天当被地当床的时候，比你睡觉的时间还多呢，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带走她，莫非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而是根本要和我作对！”
罗清抽出宝剑，大声说：“不错，我就是要和你作对！冯生，我跟你拼了！”他猛然冲向冯生，剑若流星，猛烈的攻击夹杂着呼呼风声，飞扬在夜色之中，但是冯生不过单手拿剑，轻轻抵挡，便将他猛烈的攻势化于无形。
杜青丝身形一飘，向冯生攻去，但是他本来受了内伤，加之体力虚弱，才不过三两招，便被冯生打落地上。冯生抓着罗清的手，使劲的往地上一按，踩在他背上，冷冷的说：“和我作对的人，没什么好下场，来人，把这个贱人拉过来，剥光她的衣服。”杜青丝被几个人按到地上，扑扑几声，衣衫凌乱，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皎洁的月光之下，罗清如同野兽般大叫起来，冯生猛然用力，只听到骨头烈断的声音，罗清疼得在地上打起滚来。他捡起一把长剑，大叫一声，往自己脖子上割去。
冯生手上轻轻一弹，剑当的一声掉到地上，冯生冷冷的说：“怎么，不敢面对了是吗？我告诉你，她就是一个贱人，任何不听我的话，对我构成威胁的人，都是贱人，贱人就应该悲惨，难道不是吗？”杜青丝愤怒的说：“冯生，你有种就杀了我，别在我面前逞英雄。”冯生哈哈大笑起来，罗清痛苦的看着杜青丝，艰难的说：“杜姑娘，是我害了你。”
杜青丝含泪说：“对我而言，屈辱已经算不上什么，你这是何苦呢！”罗清大叫一声，咬舌自尽，杜青丝感到全身一震，冯生大怒，说：“把罗清带来的仆人都叫来！”他上前抓起杜青丝，恨恨的说：“我要你浑身无力，让罗清的仆人把你凌辱至死，你要记住，是罗清害了你，是他害了你。”
杜青丝呸了冯生一口，冯生将杜青丝抛到地上，凌空点了她的道，这才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口水，狠狠的说：“这对你而言，又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杜青丝，你活着就是一个笑话，你知道是什么害了你吗？你的美丽，和你自以为是的清高，这两样合在一起，就是你的命运。”
杜青丝绝望的看着草地，看着草地上渐渐走来的人群，听着冯生的狞笑，似乎天地万物在那一刹那都在狞笑，疯狂的狞笑，她感到有人将她翻过身来，看到皎洁的月亮，和月亮下迎面扑来的人，她闭上双眼，却无法抵挡那狞笑传入内心如同刀割一般的痛苦，痛苦使她麻木，痛苦使她忘却，痛苦使她失去了自我，她仿佛听到美丽的琵琶声，在一个角落里响起，仿佛看到父亲慈祥的脸，看到他和颜悦色的告诉自己，只要练好的琵琶，就能成为一个才女，成为才女，就能得到尊重、幸福和快乐。
可是如今，和以前的一切，那些零零碎碎的回忆，快乐只是短暂迷失的角落，在漫漫的长路里，孤寂和痛苦，连忘却也无法治愈的伤口，却是紧紧的伴随着她。
她忽然渴望死亡，结束这所有的痛苦，这一生就果真只是一个笑话，一个恶梦，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她似乎坠入万丈深渊，还在不断的下落，不断的沉没，她伸出双手，在茫茫的黑夜之中，却是找不到任何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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