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缘份
夜色如水，杨琴心静静的听着风声，风声细微，就像人的心一样，需要凝神才能听辨。忽然她感到身边来了人，扭头一看，正是皇上，当即起身来，正要行礼，图帖睦尔急忙道：“不必多礼，你我之间，已算患难之交，现在没有别人，我只想和你说说话。”杨琴心淡然道：“不知皇上想说什么，现在好像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天下也算终于有了平静，人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了。”
图帖睦尔叹道：“是啊，这段时间朕一直都生活在惶恐和不安之中，朕以为那应该是一生中最悲惨的日子，可经过之后，却并没有这么可怕，过去的那些日日夜夜，反而没有不能入眠的恐惧。”
杨琴心道：“有大人给你筹谋，的确不用恐惧，事实不已经是这样了吗？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只是还望皇上以后记得承诺，做一个仁慈的皇帝。”
图帖睦尔点头道：“我本来就不是暴戾之人，更何况，一路走来，多少人有恩于我，我懂得知恩图报这个道理。”杨琴心道：“那，民女就放心了。”图帖睦尔忽然问道：“你们真的要走？”
杨琴心点头道：“真龙之气，不过是个传说，都不足以当真，所以，我想我们应该走了。”图帖睦尔忽然道：“你能为了朕，为了我留下来吗？”杨琴心一愣，图帖睦尔有些激动的道：“之所以不认为以前是一生中最可怕人日子，是因为知道你要走的时候，我才感到真正的恐惧，不管是江边那个清新脱俗的少女，还是一路陪我走来为我挡风遮雨的侠客，都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我能预感到，一当失去，我将会陷入怎样的痛苦。”
杨琴心一愣，摇头道：“以后皇上就会知道，这不是你最重的恐惧，绝对不是。”图帖睦尔道：“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从见到你第一面，我就对你留下深刻的印象，你知道你在我梦里出现多少次吗？当我再度见到你，我真的惊叹于老天神奇的安排，真的，我一直没说，是因为我一直以为，老天已经安排好了。”
杨琴心轻声道：“不是，是因为以前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而现在，这一切不需要你操心了。皇上，你会忘记的，一定会。”
图帖睦尔正要说话，杨琴心已然笑道：“皇上别说，总之，明天我们就会离开，如此一别，只怕便再无相见之日，所以，一切，何不就留在不言之中？在我心里，永远都有一个元图，他其实是一个俊雅的文人，就像那长江清澈的水一般，因为我的生命曾经在江上漂泊，我便会一生都记得，但也仅是记得。”
图帖睦尔苦笑一声，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也罢，虽然成了皇帝，但人却并不真正随心所欲，早知今日离别恨，何必当初错相逢。”
杨琴心看着寂静的夜，元图在她的心里是纯净的，现在，成为君王的他，在他心里一样纯净，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相信他的真诚，那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我所做的一切，应该也是值得的。
图帖睦尔忽然笑道：“其实丞相一直忧虑，怕我过不了这一关，没想到，我可能注定是一个帝王，我喜欢平静，却丝毫不排斥宫廷；我反对阴谋，却并非毫无算计；我不想谋权争位，却也想一统山河，甚至还有自己的抱负；就连感情，我最喜欢的你，在你表达之后，我都可以克制。丞相是多虑了，我注定不会沉迷于女色，甚至连忧伤都没有。”
杨琴心一愣，看着图帖睦尔，点头道：“你还是说了，你是皇上，你想做的，其实总会做，希望皇上对天下人，尤其是汉人也能如此，不强人所难，让蒙汉太平相处。”
图帖睦尔道：“还有允许天下收藏铁器，因为古人说，‘防民如防川’，烧尽世间书万卷，刘项原来不爱读，一个长治久安的王朝，要的不是蛮横的镇压，而是大道无为，让他们各得其所。”
杨琴心一笑，图帖睦尔道：“那你还不能永远离开我，有一天我变了，你要提醒我，提醒我记得今晚的夜色，今晚的风，今晚的承诺。”
杨琴心使劲点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以为我会去哪里？再说，我是一个为民请命的侠女，我不会让暴君逍遥的。”
图帖睦尔看着杨琴心的笑容，心里不由一阵心酸，这种感觉难受之极，他一生从未尝过，就算兄长离去，他也没有这么难受，这种难受和伤心不一样，因为不是为别人，而似乎是为了自己，真实的自己，就像是自己，变成了另一个自己。
杨琴心微笑着看着他，柔弱的灯光传来，他的脸如同白玉一般，勾起她美丽的回忆，可是回忆越是美丽，便越是遥远，而且她知道，元图，其实已经远去，在他面前的君王，将会如同他需要的一般，慢慢变化，这种变化，谁也主宰不了。
人总是会变，不然，杨琴心也不会成为现在的她。
如果元图一直活着，她会喜欢吗？
也许世上没有如果，如果岳天宁的母亲没有阻止，她爱的人是岳天宁，尽管她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如果唐少名没死，她爱的一定是唐少名，尽管唐少名并不会爱她；如果，如果，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正如世上没有神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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