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死亡
二人跌跌撞撞的在荒野里狂奔着，冯英昊茫然的跑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向哪里，跑了很久，他们都跑不动了，冯英昊忽然停了下来，失声痛哭起来。。杨琴心急忙说道：“冯大哥，别哭了，我们快走啊。”她一面回头看着，生怕有人追来。冯英昊摇头叹道：“走不了了，我知道的这条路已经没有了，师叔早就知道我已经不想这样下去，我好后悔，为什么要作那么多坏事，我不想作一个坏人啊，我想行侠仗义，我想成为唐兄那样的人，可我现在没有机会了，我唯一的机会，也给自己毁掉了。”
杨琴心看着冯英昊痛苦的神色，她完全能理解，她只能淡淡的说道：“可现在我们一定得离开，不然，没有人能帮我们报仇了。”冯英昊摇头有些木然的道：“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走了。”他颓然的坐在草地，抬头看着没有光芒的天空，惨然道：“对不起，杨姑娘，我伤了你，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走到今天，我一直都在后悔，后悔那天这么对你。你知道吗，师叔给我们都吃了药，我们每天都在他的安排下醉生梦死，不能自拨，越来越堕落，本来就是我应该走的人生之路，幸好，我遇到了唐兄，久别重逢，他告诉我很多，我不想再这么过下去，留下不可挽回的遗憾，我想当大侠，我怎么就忘了，我行走江湖的目的，是为了成为大侠，名垂千古！”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杨琴心缓缓坐了下来，道：“你能醒过来，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古人都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至少你还在努力，你真的醒了。我忽然没有那么害怕，人生就是这样，其实就是一段过眼云烟，转瞬即逝，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让自己不后悔，觉得值。”
冯英昊抬头看着杨琴心，杨琴心起身说道：“虽然我们的力量很小，但我们一样不能放弃，哪怕就是蝼蚁之争，我们也不能放弃，除非死了，否则，我一定不放手，你也一样。”
冯英昊使劲的点点头，起身道：“对，我们走。”杨琴心和他拉着手，她忽然真的不怕起来，毕竟，她已经经历了太多，以至于近乎麻木了。
夜色更见凝重，他们在漆黑中努力却又似乎毫无目的的奔跑着，直到再次因为累而停下来。冯英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阵法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了，尤龙这个老贱人真是老奸巨滑。我们不如返回去，看能不能救人，不管是六派还是蓝女侠，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一言未毕，只听尤龙的声音道：“回头？你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不错，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去救人，但我不会成全你。本来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将来会有不可限量的成就，可是现在看来，我得亲手毁了这一切。”
冯英昊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怒道：“你害了我，我怎么会相信你的话，你简直就是六派武林的耻辱。”
尤龙哈哈大笑一阵，继而说道：“六派？六派早就没有了，以后只有我一个人独霸武林，笑傲天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们都一样。”冯英昊挥动手长剑，向尤龙刺去，剑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痕迹，但是尤龙只是轻轻一挥手，冯英昊手的长剑便已经被气劲所击，脱手而出，冯英昊人也跌落地。
杨琴心急忙飞身前，想要去扶冯英昊，但是电光石火之间，尤龙已经欺近，长剑一挥，向冯英昊胸前刺去。血顷刻间溅了杨琴心一身，杨琴心大叫一声，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傻傻的站在那里。
尤龙冷声道：“在这里，我说了算！”杨琴心愤怒的说道：“你这个杀人狂魔！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弟子，你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尤龙抽出长剑，冷声道：“感情？什么是感情？感情不过是那些无病呻吟的无聊文人想出来的破烂玩艺，人就是人，为了自己不惜一切手段，怎么可能去讲感情？古往今来成功的人，从来都不讲感情。我还没成为武林至尊和时候，感情是我的绊脚石，是我走向成功最大的障碍；等到我成为武林至尊的时候，感情是别人对我别有用心的巴结，是我随手可得之物。这么荒谬不经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它？小姑娘，你知道你为何活下来吗？”
杨琴心看着尤龙色眯眯的眼睛，冷冷的说道：“我知道，你这个畜牲！”尤龙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这样的美人，就不应该出来经历武林的腥风血雨，这样对你太残酷了。”
杨琴心冷冷的盯着尤龙，恨恨的说道：“你还没有成为武林至尊，就这么喜欢指手画脚，只不过我要提醒你，我不是自己看不起自己，像我这样的人，只会成为红颜祸水，你不杀我，迟早会后悔的。”
尤龙道：“后悔？我后悔的是这样的美人，怎么我现在才遇到？”杨琴心冷冷的看着他缓缓走来，她居然没有半点后退，反而一仰头，朗声问道：“这么说，众生谷虽然是你布下的阵，你却并没有在里面？”
尤龙一怔，停了下来，问：“你还知道众生谷？”
杨琴心淡然说道：“不错，我的命，就从那里开始改变。”尤龙一把杨琴心揽在怀里，大笑道：“这就是我们的缘份，美人，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你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杨琴心木然的靠在他怀里，她已经感觉不到内心狂乱的挣扎和莫名的恐慌了，就算是死亡，也不过只是短暂的疼痛而已。
香残尤能风后存，花娇乱后雨中增。满地悲声谁相闻，一点心思我最深。
尤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回头看着床怔怔躺着的杨琴心，笑道：“美人，你在想什么？从此以后跟着我，等我成为武林至尊的那天，你也一样分享荣耀，岂非万全？像蓝天白云筝这样的人自以为是，辛辛苦苦，到头来还不是只能成为阶下之囚，为人所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们争一辈子得不来的东西，你这么轻易就得到了，难道你还不觉得高兴？女人，就不应该计较这么多事情，名利地位，那是男人争逐的东西。”
杨琴心心里恨恨的想：我现在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
尤龙坐在床前，一把将杨琴心提了起来，揽在怀里，咬牙切齿的说道：“能够逃过一劫，你早就应该乐开花了，再给我摆这张臭脸，我要了你的命。”
杨琴心冷声道：“我不是青楼卖艺的姑娘，不会陪人笑脸，你已经为所欲为，还要如何？”尤龙一把扔下她，起身大笑道：“不错，如果你是青楼卖艺的姑娘，我有这么喜欢你吗？女人最难得的不是美丽，而是尊严。”他转头盯着杨琴心，声音变得不那么凶狠，“人都一样，不管好坏尊卑，最重要的是尊严。”
杨琴心忽然抬头问道：“我爹是不是被你抓来了？”
尤龙一愣，道：“你爹？凡是和六派有关系往来的人都被抓来了，不过，如果你听我的话，让我高兴，我不会要他性命，等到我真的爱你的时候，他如果成了我的岳父，我怎么可能不放他呢？”
杨琴心冷哼一声，道：“爱？你也懂得爱？是不是每个没事找事的人都要把爱放在嘴边？你这种杀人狂魔，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
尤龙哈哈大笑道：“爱就是让自己高兴快活，古往今来最成功的人都懂得去爱，爱权力爱美人，爱别人追逐的一切，你不可以嘲笑有权力的人，因为你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杨琴心看着他得意的神色，心里恨得痒痒的，但却不好发作，只能横眉冷对。
她在心又开始想到蓝天二人的安危，不知道她们是否能安然度过此劫。杨琴心还在深思的时候，一个侍女已经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看，心里一怔，这人不是小娟又是谁。
杨琴心冷冷的说道：“又是你，难道你就不知避讳？”小娟坦然道：“你现在也不必得意，主人喜怒无常，不会宠你太久。我当年也是主人宠爱之人，现在不也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你也不用恨我，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杨琴心起身来，冷声道：“千古艰难惟一死，你有什么求死不能的事情？”小娟淡然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的父母都中了他下的毒，他们却毫不知情，如果我不听话，我的父母就会病重而死，你说我有得选吗？”
杨琴心恨恨的说道：“尤龙这家伙怎么这么狠，连普通人家都不放过！”小娟道：“我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家父是川西五派联盟盟主，家母号称西南第一剑，当年闯荡武林，也是一时佳话。我就是想要重复他们的辉煌，要证明自己，可没想到我从来娇生惯养，根本就没有能力，最后还落到尤龙的手，现在我父母都不知道我在哪里，像我这样闯荡江湖的人，可谓差到了极点。”
杨琴心心头一愣，暗想自己好像也是如此，如此任性，如此无知，这里会不会如同众生谷一样，让人完全消磨意志，最后失去自我？我会如同小娟一样成为尤龙手一枚毫无生气的棋子吗？
小娟将水盆装满水，放在床边，说道：“我现在服侍你洗脸，你要起来吗？现在你还可以多睡一会。”
杨琴心起身道：“不用你服侍我，我自己会做。”她下床来自己梳洗完毕，小娟在一旁看着，终于说道：“你不是坏人，我就告诉你，在这里就要放下自己做人的尊严和脾气，好好的讨主人欢心，省得以后如我一般，永无出头之日。”
杨琴心道：“你也不要这么丧气，也许，并不是无路可走。”小娟道：“话说起来是好听，但是人活在世，其实有很多事情都是无法主宰的。算了，我和你也不熟，我说话你也未必会听，就像我小时候，父母说话我也不听，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
杨琴心不由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说自己武功低微，若不练习，只怕将来就要吃亏，心头一时更是郁郁难受，恨自己当初没有听话，总以为世没有什么难事，等到自己完全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时候，才真正知道自己蹉跎了岁月，害苦了自己，可这时又能做什么呢？
一时彷徨无多计，谁能逆转回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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