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痛苦
蓝天摇头道：“我的一举一动，你都看在眼里，我可曾离开过？刚才这位姑娘出手之时，风雷卷动，想来也许滚到山下去了，你不好生寻找，我拿你一具尸体来干什么？”
罗剑生抛出一张银票，怒道：“好，明年我再和你计较”
杨琴心见事情虽然说不上多圆满，毕竟五月花山庄有了好几百两银子，虽然有一年之约，但那是后事，至少现在不用刀兵搏斗，血流成河，因此心下便也欢喜，道：“爹，我们也要给银子啊。”杨守诚却拉着她来到岳铁胆面前，道：“岳兄，在下教女无方，特来赔罪。”岳铁胆面色铁青，昂头道：“不敢当。”
杨琴心冷哼一声，道：“废话，你不配！爹，这种贱人你理他干什么，他自己的老婆都管不好，难道你想我跟他老婆一样当又老又丑的尼姑吗？”
杨守诚抬手啪的给了杨琴心一巴掌，杨琴心哭着道：“爹，你又打我！为了这个婚事你完全变了，我不想看到你，不想和他结婚，永远也不想！”她大步往山下奔去，杨守诚在后面追着，大声叫着杨琴心的名字，但是杨琴心却毫不理会，她觉得委屈、憋闷、难过，她讨厌那个丑陋的尼姑，还有野蛮的岳铁胆，讨厌关于这场婚礼所有的一切。
山下的风微微的有点暖意，不似山上刀割般难受，依稀还有桂花的香味，让她烦乱的心思略略平静。
她看着潺潺的河水，呆呆的想：为什么蓝姐姐要这样对我，她肯定不是真心的，她是个好人，这个感觉我绝对相信。
忽然一阵低低的哭泣声传来，透着伤心与绝望，让人心底为之一凉。杨琴心循声而去，清澈的河水印着一个年轻男子清晰的轮廓，那个低声哭泣的人，正是冯英昊。
杨琴心浑身一颤，愣在那里。冯英昊起身来，擦了眼泪，平静的道：“你怎么在这里？”杨琴心问：“你怎么在哭？是不是你们铸剑师尤大侠死了，所以你在哭？”
冯英昊浑身一抖，问：“什么？他死了？他真的死了？”杨琴心点头道：“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了，他武功这么高强，死了真可惜，对了，你怎么知道他死了，我在山上明明就没有看到你啊。”冯英昊哦了一声，苦笑着道：“我不知道他死了，对了，你在山上，山上是什么情况，六大派打得过五月花山庄吗？”
杨琴心摇头道：“打得赢个屁，本来还差不多，但是后来来了一个人，就是那天我们见过的白衣姐姐，她的功夫可高了，简直天下无敌，你是没见过，就这么一弹琴，一倒一大片！”冯英昊摇头干笑两声，转身蹲在河边，叹道：“他死了。”
杨琴心也蹲在他身边，道：“我知道你的感受，其实，我娘死的时候，我也很伤心。哦，不好意思，我娘死的时候我才刚生下来，我不知道，总之我听到我娘死的事情我就很伤心，我娘是为了家里操劳死的。你知道吗，十几年前我家里还很穷的，我爹和我娘都要到外面做事，很辛苦的。唉，我们都是同命相怜的人啊。”说着拍了拍冯英昊的肩膀。
冯英昊起身，一边离去，一边道：“我伤心的不是他，而是我自己。”杨琴心追了上去，问：“为什么？你自己有什么事情？你是觉得自己武功不够高，不能天下扬名吗？不要急啊，你们剑谷这么高深的武学，你一定能成功的，加油啊，我都不怕呢！再说，武功不行，咱们武德好不就行了吗？现在这个年代，最缺乏的就是武德了，而这正是最好练习的啊，傻瓜都能练，不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真的很轻松。”
冯英昊停了下来，道：“杨姑娘，你不要跟着我，我现在很害怕，我不知道……”杨琴心忽然大笑起来，道：“你怕什么，五月花山庄和六大派已经订了一年之内互不侵犯的盟约，别担心了，这和那个雄心万丈想要扬名江湖的少年侠客实在相去太远了。”说完又笑了起来。冯英昊却懒懒的道：“没有雄心万丈的少年侠客，后会有期。”
杨琴心跟在冯英昊身后，喋喋不休的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也很伤心，很孤独，咱们不如结个伴，如何？”冯英昊冷冷的道：“不行，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杨姑娘，咱们后会有期！”
杨琴心却不依不饶，大步跟着，道：“我又吃不了你……”冯英昊转过身来，杨琴心指着冯英昊，调皮的道：“不许赶我走，我已经和我爹闹僵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许在这个时候赶我！”
冯英昊仰天叹了口气，道：“我很早以前就什么都没有了，带着一百两银子，成为剑谷的弟子，这是父母留给我的所有，也许正是我一生最后的财富，我完了。”杨琴心笑道：“没有啊，不会的，你这么年少有为！”她来到冯英昊身前，笑道：“不要愁眉苦脸的，你看我，这么大的事情我都没有不高兴。你已经学成武艺，接下来，你就真的可以扬名立万了，我帮你啊，我告诉你我认识很多武林中人，真的。”
冯英昊看着杨琴心，无奈的道：“难道你不知道，现在连兵刃都只能藏着了吗？何况，何况还有好多你并不知道的事情。杨姑娘，我真的没有心情和别人结伴而行，你要怎样才明白？”杨琴心正要说话，冯英昊接着有些发怒的道：“我真的真的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杨琴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可是你明明……”她放低了声音，道：“你明明在伤心啊，我怎么可能抛下你。”冯英昊摇头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伤心的地方，人人都有。你别跟着来了！”
杨琴心看着冯英昊远去的背影，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不服气的道：“我偏要跟着你，我偏不让你伤心！”她笑了一笑，远远的跟在冯英昊后面。
冯英昊漫无目的的在深山野岭里走着，像是游走的孤魂野鬼，这让杨琴心感到迷惑，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他真的很痛苦吗？
明月如画，千山寂静，只有风低语。
杨琴心在暗处看着冯英昊，她有些莫名奇妙。冷风侵入肌肤，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心想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呢，他痛苦还是悲伤，和我什么关系？至少他现在还生着一堆火，而我，进退两难，我现在该往哪里去呢！
火光印着冯英昊轮廓精致的面颊，也印着他深邃而迷茫的眼神。他抬头看着天，重重的叹了口气。
杨琴心正要离去，忽然听到冯英昊大叫一声。她回头一看，冯英昊脸上汗珠滚滚，双手紧紧的抓着草地，叫声凄厉而绝望。杨琴心心头一颤，看着他的手缓缓抬了起来，向火堆上伸去。
他要燃烧自己的手？杨琴心大叫一声：“不要！”她冲到冯英昊身前，拉着冯英昊的手，问：“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冯英昊大叫一声：“滚开！”一把甩开杨琴心，怒道：“你为什么跟来，为什么！”
杨琴心道：“我不许你伤害自己！你是一个剑客，你伤了自己的手，这怎么可以？”冯英昊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你快走，你快走，走啊！”杨琴心抬头看着冯英昊，他似乎变成了另外的人，他的脸狰狞而绝望，青筋暴露，形容可怖；他的双眼似乎要喷出熊熊燃烧的烈火，杨琴心似乎感到空气中喷发的如同火药一样强烈刺鼻的味道，恰似他越来越急促而狂乱的呼吸，那般咄咄逼人，放肆跋扈。
杨琴心本能的往后退着，惊恐的道：“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冯英昊跪了下来，痛苦的道：“你快走，你快走啊！”杨琴心颤声道：“我，——你这么难受，我怎么可以离开你！”冯英昊忽然大叫一声，一把抱住杨琴心，杨琴心感到他的躯体如同烈火一般炽烈，他的呼吸如同霹雳一般震撼，他的心跳像是咆哮翻卷的风雷，激烈的冲撞着她惊恐的灵魂。
冯英昊咬着牙道：“你现在，立刻推开我，现在就走还来得及。杨姑娘，我中了毒，每到午夜的时候，毒药就会让我疯狂，我会疯狂，我会彻底的疯狂！”他仰天大叫一声，一把撕开身上的衣衫，只见月光之下，肌肉虬结的胸膛，汗水滚滚而下。杨琴心大叫一声，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男人毫无遮掩的身体，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又似乎感到恐惧和惊悚。
她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飞奔离开。然而很快便被冯英昊抱在怀里，听到他混浊的声音在耳边模糊的说着：“我受不了了，杨姑娘，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杨琴心全身如被雷击般震颤，她看到天上皎洁的月光，忽然间似乎染上了火焰的颜色，疯狂的味道顷刻吞没她所有的感觉。
冯英昊疯狂的在她颈上吻了起来，像是滂沱的大雨般冲刷着她震颤的肌肤，又像是激烈的烈火烧过她激荡的灵魂，她变得同样茫然而狂乱，眼前皎洁的月光，忽然变成了他饥渴、激动而近乎穷凶极恶的面庞，她看到他眼里喷发的火焰，听到他鼻间迸发的呼吸，感觉到他唇间激烈的味道，带着水火交融奇妙而疯狂的感觉，顷刻间由表及里，她感觉自己陷身在炽热的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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