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明月
千山静寂万类悄，唯有明月照依然
杨琴心回转身，一面走一面嘟囔着道：“我就是要看看五月花山庄到底是什么鬼窝，我还不信我就这么死了！”
回去的路显然比起白衣女子的飞行要艰难得多，虽然杨琴心步履如飞已经异常迅速，但是到了山间时依然已过午夜，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杨琴心感到一丝疲倦，但她丝毫没有退却，她想要到达山顶。
忽然一阵笛声传来，在幽幽的夜色里显得哀怨而凄婉。杨琴心听得浑身一冷，顺着琴声看去，只见山崖峭壁上，一个白衣人飘然而立，衣袂随风而举，月色因而冷绝。
杨琴心愤怒的道：“你是哪里的鬼，深更半夜在这里吹什么吹！”
笛声嘎然而止，那白衣人忽然飘然而过，来到杨琴心面前。这是个蒙面之人，面纱如雪，眼神犀利如电，看得杨琴心浑身一颤，壮着胆子道：“你是人是鬼，在那么高的地方吹笛子干什么，吓人吗？”
白衣人打量着杨琴心，却并未说话。杨琴心也上下看着此人，此人除了一双眼睛明锐夺目之外，一切缥缈得如同天上的月色，轻盈中略带凄婉，似乎纠结了千年的哀怨。
杨琴心退了几步，颤声道：“你干吗不说话？你是谁？”
白衣人转而看着自己手中的笛子，冷冰冰的道：“姑娘，你是谁，到这里干什么？”她的声音冷峻而凌厉，几乎无法分清其男女，不过到底说了话，杨琴心的心也稍稍安稳了点，人也停了下来，壮着胆子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大坏蛋，是五月花山庄的妖孽，我就是来收拾你们的，还不束手就擒？”
白衣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穿透皎洁的月色，变得诡异而莫测。杨琴心大声问：“你笑什么，你不信吗，我，我天不怕地不怕……”
白衣人停了笑声，冷哼一声，道：“天不怕地不怕，你连命运也不怕吗？”杨琴心一愣，白衣人道：“小姑娘，你太小了，根本就不懂人间世事的复杂，回去吧，去你的家里，享受没有风雨的自由和快乐，这里，不适合你。”
杨琴心道：“胡说，我就是出来闯荡江湖的，你这个妖怪，你是不是五月花山庄的人？”白衣人看着杨琴心，问：“你又是哪一派的弟子？”杨琴心道：“我是长枪武馆的杨琴心，你呢，你是谁？”
白衣人道：“杨琴心？长枪武馆在江湖上名头不大，你的脾气倒不小，我还以为你是六大派的弟子呢？你在这里寻寻觅觅，半天都上不去，可也没有晕倒在这里，是何原因？”杨琴心道：“你们这些雕虫小技，难道能难倒我吗？我是谁，人见人爱，鬼见鬼愁，哼！”
白衣人轻轻一笑，道：“你想上山，好，我带你上去，让你见见五月花山庄！”话毕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杨琴心，身形飞转，如电如风，顷刻间便已经到了一个峰头，落在一片平地上。
月光如洗，照着一片偌大的空地。
杨琴心啧啧的叹道：“真的是鬼，什么山庄，连房子都没有！”
白衣人缓缓道：“以后就会有了，现在，山庄的弟子都住在洞里，要不要去看看？”杨琴心哼了一声，道：“妖魔鬼怪当然要住在洞里了！”
白衣人淡然道：“世间的妖魔鬼怪其实都是锦衣玉食，住着高大而舒适的宫殿，享受人间最美味的佳肴，和最放肆的快乐。杨姑娘，你累了吗？要不要在冰冷的洞里休息一会？”杨琴心跟在白衣人后面，心里想：她为何要带我进洞？真奇怪，她到底是人是鬼，其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声音虽然并不粗旷，但是如此犀利，恐非女子，蒙着面纱，衣衫宽松，实在看不出男女，难道真的是鬼，难道鬼是不分男女的？
洞中的火把远没有明月那么皎洁，它透着星星点点闪烁的光芒，脆弱而凌乱，像是杨琴心纠结的思绪。这一切远非她任何设想的情景，就这么直接的闯入她的生活，没有打斗，没有对手，只是一个曲折的山洞。
两人来到洞中深处，火光照着千奇百怪的钟乳石，也照着石头上点点欲滴的水滴，忽然间水滴落了下来，声音清晰而诡异。杨琴心问：“你到底住在哪里？”白衣人停了下来，看着四周，道：“这里面有很多小洞，住着近百个山庄的弟子，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说完拉着杨琴心飞身而上，往石壁飞去。
来到小洞之内，只见里面的钟乳石洁白如玉，恍如焕然一新，令杨琴心本来忐忑的心稍稍安稳。洞内除了铺在地上的被褥，并无别物。
杨琴心皱眉道：“你们真的是妖怪吗？就住这样的地方？”白衣人道：“所以需要各派给我们银两，我要请工人在山上修造宫殿。”
杨琴心不屑的道：“凭什么？”白衣人道：“凭我可以帮他们处理江湖事务，凭我可以让他们尸骨无存。”杨琴心摇头道：“这可是古往今来最大的笑话，别说你，就是大元朝的皇帝，也没对武林各派收这么重的赋税。我看你一定疯了……”她忽然一怔，问：“你，你就是五月花山庄的庄主？”
白衣人点头道：“不错，我就是。”
杨琴心本能的退了一退，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来你睡的地方？你到底是人是鬼？”白衣人道：“这不正是你要的吗？除去五月花山庄的庄主，成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侠。每个人都是贪婪的，本来你有舒适的生活，可你想要更多。”
杨琴心哼了一声，不服气的道：“我不想，我全部想的，只不过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江湖上闯荡，行侠仗义，抱打不平。”白衣人嘲讽似的一笑，“这岂非是世间最难的事情？自由自在？没有人能自由自在，你看这山洞里的钟乳石，它们只能在这里，慢慢被侵蚀，最终毁灭，就像人的生命，还没有得到关注，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阳光的温存，就已经埋没在黑暗里。”
杨琴心道：“你武功这么高，做事也这么绝，我还以为你是个高傲自大的人，没想到你说起这些伤感的事情来，居然这么认真。”
白衣人手上轻轻一拂，洞内灯光顿时熄灭，杨琴心只听她冷冰冰的道：“要休息就在床上躺着，不必废话。”
杨琴心躺在有些潮湿的褥子上，这才感觉彻底的困了，这一觉是甜美而酣畅的，她像是找到梦幻的孩子，毫无戒心的躺在这里。
醒来的时候，灯光已经依稀亮着，杨琴心伸了个懒腰，道：“你没睡吗？”白衣人道：“昨晚我盘坐调息，还好你没有动手。”杨琴心纳闷的问：“我为何要动手？”白衣人道：“调息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杨琴心一愣，道：“是啊，我是来找你算帐的，但我没想好怎么对付你，不过，我可不做这种下三滥见不得人的事情！”白衣人冷哼一声，道：“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不做下三滥的手段，能杀得了我吗？你不用白费心机了，我送你下山。”
话毕不由分说的拉起杨琴心往洞外奔去，杨琴心只觉行走如飞，简直无法看清两侧的动静。
忽然间眼前一亮，朝阳迎面射来，雁荡山雄奇美妙的景致顷刻出现在杨琴心眼前。峰峦如聚波涛阔，云蒸雾锁势磅礴。遥听飞瀑天上响，似见灵壁神仙落。
杨琴心正要惊叹，忽然听到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扭头一看，只见山壁之上，栩然飞跃着无数来去穿梭的人影，其轻灵翩然之姿，有如天人徘徊；与之相对的是地上练着最基本动作的人，大多残手断臂，形容枯槁，憔悴不堪。
白衣人道：“这些人每天很早就开始练武，他们只有练武才能活下去，只有武者体内绵延的气息，才能对抗随时夺走他们性命的病魔！”杨琴心一愣，问：“病魔？”
白衣人道：“不错，他们都是濒临死亡的人，有的生下来就是病魔缠身，父母养不下去，只好将他们扔掉；还有的遇到了各种灾难，好好的一个人，染上各种疾病，他们不想拖累家人，想要自杀。可他们都想活下去，甚至比常人更想活下去。”
杨琴心道：“这么说，你还不是坏人，他们也可以练武功？”白衣人看着地上努力扎着马步的人道：“他们比常人更勤奋，因为不练，他们就会死。”杨琴心问：“为什么？”白衣人道：“因为五月花神通可以以一股浩然真力，维持人的生命。”
杨琴心问：“这么厉害，要练多久？”
白衣人道：“你看现在正在天上练剑的这个人，他一共只练了三个月。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他的生命只有三个月，他必须练成。”杨琴心看着一个黄衫青年人在空中翩然舞剑，他身上没有任何残缺，但是其肤色甚白，一看便非正常。
那人飞身而来，落在杨琴心二人身前，笑道：“庄主，她是何人？”杨琴心道：“我，我叫杨琴心，是长枪武馆杨守诚的女儿。”黄衫人有些纳闷的问：“长枪武馆，我记得咱们发过帖子。”杨琴心笑道：“对了，你们如何称呼？”
白衣人转身看着朝阳，依然冰冷的道：“他叫杜威，我叫蓝天。不错，长枪武馆在江南一带很有名，想来钱财也不少，自然少不了帖子。”
杨琴心忽然拍手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们要钱干什么，你们要修房子，还有这么多人吃喝拉撒！可是，可是你们也不用这么嚣张啊，你不知道，现在各派都很愤怒，都说你们是妖魔鬼怪！”
蓝天哈哈大笑起来，忽然转身，凝重的道：“没人会乖乖的把钱交上来，武林规矩，向来是胜者为王，我从没想过他们会乖乖的前来，就像我们必须练功，否则就会死去一样，他们必须交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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