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混沌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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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星上一轮明月高挂。
清风徐来。
这月色与清风一点也不因人世的险恶有任何改变。
陆压、小麒麟与忘忧仙人一边走,一边欣赏从月夜的西部丛林中传来的每一个声响。
这次来西部,陆压并没有将杨柳带过来,而是将她与其他人都安排在了斜月观中。他只是将小麒麟带了过来,在他看来,小麒麟也是一种异兽,或许异兽与异兽之间会有某种共同语言吧。
西部山区深处,有一座“流破山”,道一观便建造在此山之上。
流破山地牢之中,年轻的狱卒正啃着一只肥嫩的鸡腿。
浪云正独自一人静静地躺在牢房之中。在他的耳中,那五枯与三足乌的声音隐隐传来。
“兄弟,你听见什么了吗?”另外一个狱卒问道。
“还能是什么,一定是教主又同那个五枯。算了,还是不说了,谁让咱没有长那一身肌肉呢。”这个狱卒看起来干瘦干瘦的。
“你说是以前跟龙冬俊他们时候好呢,还是现在这样好呢?”另一个狱卒问道。
“哎,这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管得了的。还是安心喝咱们的小酒吧。”两人又喝到了一起。
新的一代试图争取新的形象和地位;另一方面,旧人坚持旧有的传统和规律,矛盾丛生,自是必然的。而且这些确实不是下层所能左右的。看来这两个狱卒也是很明白这一点的。
忽然,浪云从那五枯与三足乌隐隐传来的娇啼声音之中,分辨出一丝不一样的声音。
沙沙,如同春蚕在吃着桑叶,但浪云却知道,这是夜行人所发出的声音。
浪云翻身坐了起来,看着外面这两个狱卒。
“看什么看,是不是想吃老子手里的鸡腿。”一个狱卒喝道。
但紧接着,他发现浪云眼中有一种非常怪异的神色。
那不是自悲,不是恐惧。而是怜悯。
悄无声息地,两个狱卒倒在了地上,到死他们的眼睛也没有闭上,毕竟他们还没有看清是谁杀死了他们。
一位黑衣蒙面人出现在浪云的面前,哗啦一声,捆绑浪云的寒铁镣被砍断。
浪云那早已被封闭的经脉之内,又一次传来了熟悉的气流。
“阁下何人,为何救我?”浪云沉声道。
“不要多问,我知道你是东边的人类,请你回去转告忘忧仙人,就说那三足乌已反出道一教,看在同门情谊,速速过来帮我们异兽一族。我们会掩护你离开的。”龙冬俊说完后,便甩下一粒丹药,抽身离去。
这时,整个流破山前山已乱做了一团,龙冬俊带来的人手正向那些守卫们杀过去,而此时那三足乌与五枯却还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长长蜿蜒向上伸展的三百多级石阶上,满布双方战士的身体和残肢。
最少有三百多人倒在石阶上的血泊里。
攻击才刚刚开始。
混沌星道一教旧派在龙冬俊手下六大杀神率领下,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像刺刀檑木一样冲破了三足乌一方近百级距离的封锁,攻至百级之上,道一观已遥遥在望。
但到了这里,进展也放缓起来,这处山势收窄,石阶的阔度只有五尺,比之山脚处宽达十五尺的石阶,窄了三分之二,仅可容二至三人并肩而过。
长驱直上变成逐尺逐步争取的血战。
喊杀声震撼着整道登山通往道一观的石阶。
这道一观利守不利攻,若非龙冬俊一方有高手“蛇神”绕指柔、“怒豹”程庭、“透心虎”方横海、“大力神”褚熊、“暴雨刀”樊能杀及“沙蝎”崔一尽等主将轮流主攻,他们这方早被赶落石阶。
缓慢但却在进展着,龙冬俊威震异兽界的主力军,已推进至石阶的中段约一百六十多级处,鲜血从双方战士的身上流出,顺着石阶流下去。
龙冬俊一方踏着死人的身体,疯狂向上死攻。
而山上一方的战士也知道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借着以高压低的威势,奋不顾身地向攻上来的敌人痛击。
空中长箭乱飞。
双方就像两股互相冲激的潮水,一倒卷向上,一反撞向下,在石阶的中段溅出血的浪花。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阵阵破空之声,三足乌带着五枯,以及手下几个得力干将赶来了。
在三足乌的身后,并排站着手下七大金刚,五枯自不必多说,这是三足乌最为倚重的得力助手。在五枯左手边的是夔,夔的身体和头象牛,但是没有角,而且只有一条腿,浑身青黑色。但据说夔能放出如同日月般的光芒和雷鸣般的叫声,而且只要它出入水中,必定会引起暴风。

在夔的左边则是禺疆。它的身体象鱼,但是有人的手足,乘坐一头双头龙;而在禺疆的左边则是猰貐(yayu),这猰貐曾是天神,但却因犯下一系列罪行,而被一个名为“危”的神杀死,虽然后来被复活,但是却性情大变,变成了食人的怪兽。
在五枯的右手边站着祸斗,喜欢吞吃犬粪、并且喷出火焰。祸斗所到之处皆发生火灾。
而在祸斗的旁边,则站着一只很高大的九头鸟,这只九头鸟名叫“鬼车”,长有十个脖子、九个头,那个没有头的脖子不断地滴出血。
在九头鸟身后,则站着穷奇,它的大小如牛、外形象虎、披有刺猬的毛皮、长有翅膀,穷奇的叫声象狗。
正在激烈搏杀的龙冬俊等人在听到三足乌已经出来的消息后,立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刹那间,整个上山的石阶变得宁静无比,只能听到那汩汩地流血声。
三足乌带着手下一行人,赶到后,却只看到了一个狼藉不堪的现场,忍不住破口大骂。
就在此时,地牢却传来了消息,浪云杀死守卫,趁乱逃走,不知所踪。
甫一听到这个消息,三足乌神色一愣,因为她已经有几千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以前这可是她做梦都能梦到的一个名字。她不由又想到那漂亮的脸庞,那结实的肌肉,那可是她梦寐都想与之**的人啊。
“找,快给我去找,一定要将他毫发无损地给我带回来。”三足乌气急败坏地说道。
“快,都下去找去。”五枯在一旁指挥道。
但在这样前不见人后不见店的黑夜里,要凭着褪了色的记忆去找一个大活人,就像要从水里把月亮捞土来。
浪云离开了流破山后,全速在山野间飞驰,愈跑愈轻松,热气如千川百河般由脚板的涌泉**升上,与从头顶泥丸宫流下的冷气,穿过大小经脉,汇聚往丹田气海处,一冷一热两股气流,交融旋转,当旋力聚积至顶峰时,又倏地由丹田射出千万道气箭,闪电般蔓延全身。
这过程周而复始,每次之后,体内的真气便增长了少许,眼目看得更清楚,传入耳内的声音亦大了许多,皮肤和空气接触的感受更深刻、更微妙,一切都不同了。
他现在经历的正是以前三足乌深种于他体内的魔种和自身精气结合的异感,这时只是个开始,至于往下去的路怎么走,不但浪云不知道,恐怕古往今来亦从没有一个人知晓。
浪云只往荒山野路走,全身泥污和衣着破烂的他,毕竟不能与三足乌的人相遇。
他愈来愈感到奔跑毫不费力,天上的圆月、荒茫的大地,在旋转飞舞,矮树高林往两边流水般倒退,他为快逾奔马的高速欢呼,这新鲜的感觉使他忘怀了一切。
便若天地初开时,唯一的人在大地上为生命的存在而狂奔。
他忘记了自己的父母,忘记了自己的兄妹,甚至乎令他神魂颠倒的妻子,和将他由平凡小子造就成不可一世的高手的师傅,就若他们从来未存在过。
魔种和他逐步结合,使浪云进入了物我两忘的道境,在似无尽止的奔跑里,天地与他的精神共舞着,只剩下他和他的宇宙,孤单但是恒久无边。
奇异的力量海潮般在他的经脉澎湃激,每一次的冲激都带来全新的感受。
明月孤悬在山野的边缘处,又圆又远。
在这一切都美好的时刻,体内流动的真气忽地窒上一窒,然后消失无踪,代之而起是一股无可抗拒的寒气,由大小经脉逆转而行,收缩往丹田气海处。
那种难受的感觉,便像一个人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如痴如醉时,忽地发觉下一口吸入的竟全是腐臭毒气。浪云惨嚎一声。
他一打横切入一个疏树林,当他穿林而出时,全身一阵剧痛,再也支持不住,往前仆倒,刚好跌在了三个人的面前。
此时,浪云仰望着高悬天际的明月,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那轻言浅笑,流波顾盼,无不牵动他的心。
是否一切都应该结束了?在晕迷过去之前,他想着这样一个问题。在他的面前,他隐约看到了三个气质清奇的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道人,还是有一个呢,他没有看清楚。
他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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