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照顾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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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暴雨中驰骋。
离家的路程尚远,他们都饿扁了。
筠云瞧着雨刷刷去水渍,不时拿眼角偷觑心上人,着迷地欣赏他很阳刚味的下巴,又着迷地瞧他专注望着路况的那深邃的眼睛,瞧他直挺的鼻骨,还有抿着的嘴,她想亲吻。
“不行,太饿了。”她说,“那边,麦当劳!”筠云指着马路右侧。
车子右转,驶进点餐区,韩德纶买炸鸡可乐汉堡薯条。
将车子停在快餐店旁,他们打开餐袋,正要吃,筠云忽有主意——
“去那里!”这次指着马路对面,是旅社。
韩德纶想了想,也好。他的衣服湿透了,粘着身体很不舒服。发动车子,开向旅社。
小旅社铺着宝蓝色地毯,没有大饭店的气派,倒也布置得典雅温馨。柜台,红色花瓶里,放着一大束香水百合,空气里弥漫着淡淡花香。
他们登记住宿,领钥匙,号房,三楼走到底。
韩德纶推开木门,房间狭小,墙壁刷着白蓝两色油漆,老家具,电视机,床,茶几,绿色热水瓶,一盏台灯,鹅黄色灯罩,一片落地窗,米色窗帘。
筠云率先进去,她走去推开浴室门:“你快去换掉湿衣服,洗个热水澡。”怕他感冒。
韩德纶解开领带,脱掉外套,走进浴室。当里边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时,筠云打电话给张大志,她记得大志就住这附近。
“喂,我在百合旅社×号房……快,帮我送一套运动服,男生穿的。”
“干吗啊?”
“快——点——”筠云懒得解释。
半小时后,当韩德纶洗完澡,腰间系着浴巾出来时,筠云坐在床上秀运动服给他瞧——
“你看——”
“怎么有衣服?”
“我变的。厉害吧?”她笑得很得意。
“嗯,让我想想……”韩德纶抚着下巴,“该不会是张大志捐的吧?”
“嘿!你怎么知道?”
“在浴室都听到了。”
韩德纶将运动服放在床边,并不急着换上。他随意地坐在床上,擦干头发。筠云在一旁偷瞧他,她咽了咽口水。哇!他的身材真不是盖的,一定是因为常运动的关系,他的身躯精瘦结实,随着他擦头发的动作,牵扯的肌肉让她看得目眩神迷。
他坐在床上擦头发。
“有吹风机啊。”筠云插上吹风机,跪在床上,帮韩德纶吹头发。
在吹风机的咆哮声中,他感觉着筠云的指尖穿梭在发间,给他一种温暖的感觉。
“今天去公司顺利吗?”他问。
“还行。”筠云调整吹风机的角度,忽然看见什么,按住他颈后皮肤,“这里有颗痣!”
“有吗?”
“你看看我……”筠云扔了吹风机,跳下床,背对他蹲着,右手挽起头发,“我也有,跟你一样的位置。”
“是有颗痣,红色的。”韩德纶摸摸那颗痣。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她兴奋地转身,蹲在他腿间,“你知道人为什么会有痣吗?你听过那个传说吗?”
“什么传说?”
“上辈子相识的人,为了方便下辈子彼此相认,就在身上做记号啊!身上的痣就是为了方便相认。”
“哪有这种事,想太多了。”
她抓住他双臂,凑身打量他的脖子跟胸膛,鼻间呼出的热气,弄得他好痒。韩德纶好笑地,按住她一直靠近的脸。
“干吗?”
“看看哪里还有痣啊!搞不好又跟我的长一样的地方,我锁骨有痣……”挥开他的手,筠云瞧他锁骨,失望地说:“没有。我右肩也有痣……”又瞧他右肩,沮丧了,“没有……”
韩德纶干脆捧住她的脸,让她面对他:“我知道你有个地方有痣。”他望着她的眼睛,兴起恶作剧的念头。
“哪里?”
“肚脐旁。”
她困惑地说:“有吗?”
“你不知道?”
筠云掀开背心下摆,拉低裙头:“没有哇。”
“我指给你看。”
韩德纶将她捞上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左大腿上,弯身检查她的肚脐:“奇怪,明明看见的……”
“就说没有,我自己会不清楚吗?你记错,记到谁的了?”筠云瞪他,这感觉不大舒服。
“我仔细瞧瞧——”他忽地起身,害筠云跌坐在床上。他将筠云双腿往下一扯,她惊呼,往后跌躺。
“喂!”
“找到了。”韩德纶压在她腿上,大掌按住她腰侧,注视那裸在衣外的、白皙圆润的小腹。
筠云笑了,搂住身上的男人。
她发现了,他撒谎。
事后,洗过澡,他们躺在床上,吃着垃圾食物。
她笑着,喂他吃薯条,他喂她吃汉堡。
“太颓废了,瞧瞧我们。”他抱怨。
“管他的。”她笑。
他说:“我从不在床上吃东西。”
她说:“凡事都有第一次。”
他摇头:“你把我带坏。”
她瞪他一眼:“谁先开始的?”
“你看——”他竖起他的食指,“吃得连手都油腻腻的,这种食物吃不得。”
“不怕!”她抓住他手,吮他的指头。他痒得笑了,想抽手,她爬到他身上,坐在他腰上。
“还有哪里油?我吃掉。”她啃他的嘴角。
他捧住她的脸,吻她……惟有爱情是这样的,不完美都变完美了。
炸鸡冷掉,他们吃得津津有味;薯条软了,他们吃得高高兴兴;可乐没汽,他们喝得兴致高昂。
惟有爱情是这样的……
老旅馆的小房间,被大雨困住还这样快乐。惟有爱情是这样,旁的不重要,那个人足以取悦一切。
打破谁的常规,推翻谁的禁忌,挑战谁的界线……最后没了距离,将两个不同的,变成两个相似的。
惟有爱情是这样的。
不完美的变美丽,少了的当缺陷美。最美丽的错觉,就发生在情人眼里。
早上十点钟的会议,筠云九点五十分就到了。她戒掉爱迟到的坏毛病,诚心诚意要努力,想争口气,不叫陈书亭看扁了。
陈书亭比她还早到,已经入座,正在整理会议资料。
筠云偷偷打量她的表情,实在钦佩。昨天她失恋,哭得好惨。可今日她一如往常,仪容整齐,表情如常。
筠云自问,如果换做是自己?她办不到,一定没办法像陈书亭那样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筠云来了,陈书亭指了指右侧的位置:“坐吧。”
筠云坐下。
陈书亭检视文件,随口道:“昨天让你看笑话了。”
“不会啦。”
“虽然你跟德纶交往,但我这个人公私分明,你放心,不需要觉得不自在。”
“喔。”筠云松了口气,真明理,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工作人员陆续报到,会议开始。助理将筠云昨日拍的相片贴在白板上,大家要决定筠云的封面造型。
陈书亭简单扼要地报告会议摘要,吩咐助理:“体重计。”
筠云困惑,要体重计干吗?
助理搬来体重计,还拿出皮尺。
陈书亭望向筠云:“现在起,我们会每天盯你的体重跟三围。”
天——筠云僵住,对啦,要控制体重,只能吃三种食物,可是昨天……昨天那么快乐,她忘了,还吃好多……
现在,全部的人等着。造型师、化妆师、美容师、企划专员……呜——筠云愣在位置上,冷汗直淌。
“筠云?”陈书亭催促。
筠云硬着头皮上。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体重果然精彩。
“四十九!比昨天重?”助理骇叫,又量腰围,“二十六?昨天才二十五!”她叫得像筠云犯了杀人罪。
筠云站在体重计上,呆若木鸡。
美容师翻开笔记本,摇头叹道:“来吧,我记录一下你的饮食,昨晚吃什么?今天早上吃什么?”
“炸鸡……”筠云口气虚弱。
“炸鸡!”只有三十七公斤的美容师惊呼,“几块?”
“五……”
“五块?”大家惊呼。
“除了炸鸡呢?”美容师表情嫌恶。
“嗯……薯条。”筠云低下头。
“小薯中薯大薯!”美容师震怒。
“米老鼠——”筠云开玩笑想缓和气氛,可是……恐怖,大家目露凶光瞪她,她赶紧改口:“不好笑,对不起。”
“还喝了什么?”美容师像在拷问罪犯。
“可乐。”
“喝可乐?”造型师快听不下去了,“早餐呢?”
筠云干脆一次招供:“汉堡,奶油吐司三块,咖啡,一片松饼……”跟韩德纶从旅馆回家时顺便吃的。
很好,很安静。
大家用激愤的眼神瞪筠云。
“昨天是怎么答应我的?”陈书亭瞅着她。
“对不起。”筠云惭愧地道歉。
美容师用力合上本子:“再胖下去,上镜头就不能看了。”她霍地起身,拿镜子过来照筠云的脸,筠云羞得拼命闪。
“你看你的脸,圆成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
造型师也过来,掐她臀部:“你看你**这团肉,没有自觉吗?这么胖怎么帮你挑衣服?”
“对不起、对不起……”
企划叹息道:“王筠云,你这样我们怎么把你塑造成少年杀手?还是要改变风格?”企划果然比较幽默。“不然我们让她走搞笑路线,对了,让她翻唱几年前蓝心湄唱的那首《肉饼饭团》!”
大家哄堂大笑。
筠云只好捧场跟着笑,但她面色越来越苍白,在大伙儿嘲弄的笑声中,她缩了缩肩膀,心坎凉飕飕。这就是光鲜亮丽人人羡慕的艺人生活?暗极了。
下午,宣传带筠云去摄影棚拜会主持界大哥,为接下来的发片铺路。
“只要让大哥高兴,等你发片,敲通告就很容易。”宣传经验老到地说。
“什么是敲通告?”筠云不懂。
“就是上电视节目,你在媒体前曝光的机会越多,唱片就越好卖,所以等一下要尽量逗大哥高兴,记住。”
筠云人缘好,容易让周围的人开心,但是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故意去逗人高兴。
她运气不好,当她们踏进主持大哥专用的化妆室时,大哥正在骂工作人员。筠云好惊骇,她看主持大哥嚼着槟榔,张着血红的嘴巴拉巴拉地骂——
“妈的什么烂本子——你们脑袋长瘤是不是?”大哥将脚本扔在地上,“重写!妈的猪脑,浪费我的时间——”大哥奉送几句台骂给工作人员。
筠云看那位女性工作人员被骂得这么难听,竟然还可以没事般地对大哥鞠躬弯腰,说道歉。筠云蹲下,将脚本捡起,拿给工作人员。
宣传拉住筠云,推到大哥面前。
“陈大哥,这是我们九月要发片的新人,拜托大哥到时多关照。”
“长得很可爱嘛!”大哥忽然伸手摸筠云的脸。
筠云忽然低头啊一声,指着地上装傻:“有蟑螂——”让这种人摸会吐的。

大哥脸一沉,瞪着宣传骂:“妈的,你们公司没钱了是不是?签这么普通的小妹妹,不会红啦!”大哥气呼呼地去化妆,使了眼色让助理赶她们走。
离开化妆室,宣传气炸。
“好好的在讲话,你看地上的蟑螂干吗?”
“他想摸我。”
“那是因为觉得你可爱!”
“是吗?但是他的眼睛很色。”筠云瞅着她。
“就算色那又怎样?让他摸一下会死喔?这圈子的人本来就比较热情,你不要大惊小怪好不好?Shit,你这样以后我会很难敲通告你知道吗?你机灵点好不好?”
“对不起……”这是今天说的第几次对不起了?
宣传酸道:“没带过这么笨的。”
筠云真感到抱歉,她提醒自己要小心要机灵要聪明,不要再给人困扰,她这样想着,神经绷得很紧。加上一整天下来只吃苹果,她现在晕头转向,很不舒服。
不过没时间休息,她们随即又赶去B棚,拍摄赞助商广告。
导演要筠云吃雪蛤膏,笑着说:“嗯——好好喝,就是喝这个我的皮肤永远像十八岁。”
这么简单的台词,筠云NG十八次。
一直拍不出导演要的“甜美的笑容”,因为这款雪蛤膏有腥味,叫筠云反胃。NG到第十九次,导演发火了。
“是白痴喔!笑得像家里死了人谁敢买?妈的,再笑不出来,干脆去吃大便好了。”
筠云愣在现场,不敢相信会有人用这么野蛮的话骂人,宣传一直跟导演道歉。这会儿,筠云更笑不出来了,因为紧张,笑太多次,她脸颊快抽筋了。一直重拍,拍到第二十二次,导演、宣传、工作人员一起用眼神和轻蔑的笑唾弃她。
导演不骂了,用求的:“算我求你了,大姐,十二点了,你让我们收工好不好?”
筠云颤抖,这些人的眼神像针一样扎痛她。
第二十三次,她喝了雪蛤膏,对镜头露出甜美的笑。
“嗯——好好喝,就是喝这个我的皮肤永远像十八岁……恶——”筠云忽然弯身呕吐了。她吐得涕泪四下,五脏六腑像移了位,在这么痛苦的时候,她听见工作人员的嘘声和咒骂声。
筠云很慌,吐完又道歉,拍到凌晨两点收工回家。
回程在车上,宣传咆她,痛斥筠云今天的表现。
在宣传的骂声中,筠云额头抵着车窗,窗面倒影,是一张无血色的脸,一双空洞的眼。
筠云欲哭无泪,她吓到了。
这辈子王筠云从不知道什么是压力,现在她知道了。压力会让人想呕吐,想抓头发尖叫,会怕得颤抖,会恨不得消失在这世上,好像与世界格格不入。
到家后,她的家门贴着韩德纶写的便条,他买蛋糕给她当夜宵吃。筠云拿出他给的备份钥匙,开他的家门。
客厅的灯还亮着,筠云踢掉鞋,洗澡,进卧房。幽暗中,看着床上酣睡的男人,她差点哭出来,可是明天一早还有通告,她没时间也没力气诉苦。
筠云躺下,挨近他,她立刻睡着。
她做噩梦,梦里每个人都在骂她,她想躲起来,却发现没地方藏。探照灯打在脸上,亮得她眼睛痛,那些恶毒的言语如刃划过心坎。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在梦中哭嚷。
韩德纶被她的梦话惊醒。
他坐起身,开了台灯,看见筠云苍白的脸上泪痕斑斑。她啜泣着,喃喃重复说着对不起。
“筠云?”他摇她。
筠云睁开眼,迷惘着。
“怎么了?你在哭。”他担心地问。
筠云眨眨眼:“喔……是梦……”她倦极,眼一闭,又睡了。
“筠云?”睡着了?他纳闷。这么快?为什么一直嚷对不起?他抹去她眼角的泪痕,又试着抚平那紧蹙着的眉头。
韩德纶若有所思地静静看她好一会儿,然后他按熄台灯,起身去厨房倒水喝。经过餐桌,看见蛋糕还完整地搁着。
她没吃。
他喝完水,出来时,发现玄关地上的手提袋。他捡起,里面的东西掉出来,散了一地。
口红、减肥食谱、写了密密麻麻的字的记事卡、脚本、行程表……
韩德纶拾起来,坐在沙发上,他看着记事卡上筠云的字迹,他找到了筠云哭泣的原因。
记事卡上写着——瘦到四十公斤,保持微笑,笑不可露齿,不能乱说话,讲话轻声细语,不准迟到,不情绪化,最后几行写着卡促卡促卡促……
他黯了眸色,知道筠云不开心。这些不是筠云擅长的,违背她的本性,他已经能想像到筠云的压力。
将东西一一放回手提袋,他关灯回房。
上床,将那伤心的女孩揽进怀里。筠云下意识地将脸往他怀里钻,呼出的热气吹在他的胸膛上。
于是,因为担心的缘故,他失眠了,心酸酸涩涩的,他不忍又不舍。
这是成长,是考验,是每个人都该学的过程,成熟就是不能再只挑喜欢的做,要学着接受不喜欢的,这是**必经的心路过程。
韩德纶矛盾着。
他不是老嫌她散漫不能吃苦?他不是很讨厌她只知道玩,又笑她过分天真?现在她渐渐学着跟一般人一样了,为工作苦恼,承受着压力,努力适应社会的残酷面,他为什么难受了?
搂紧筠云,韩德纶心乱如麻。
她苍白的脸,那紧蹙的眉,还有伤心的泪,她做的噩梦……全痛到他了。
他更紧更紧地抱紧筠云,这时他有股冲动,宁愿那些苦都由他来承受,宁愿筠云永远幼稚天真,他甘愿倾尽所有保护她,只要她快乐着……傻又怎样?无能又怎样?她让他快乐啊!
翌日清晨——
吃早餐的时候,筠云忙着背歌词,韩德纶帮她烤吐司。
她挥挥手:“我吃苹果就好了。”
“早餐怎么能只吃苹果?”
“当歌星就是要这样啦。”她耸耸肩膀。
“今天还是很忙吗?”韩德纶倒咖啡给她,注意到她没加糖没加奶就喝。他问:“你快乐吗?”
筠云愣住,抬起脸,看见那双温情的眼,有一刹她差点哭出来,但她立刻压抑住。她微笑,她竟开始学会假笑了。
她假装开心地说:“我觉得不错啊,蛮有趣的。”不,不诉苦,不想让最喜欢的人笑她没用。
“是不是不习惯?”他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不会,蛮轻松的。”她逞强。
韩德纶喝口咖啡,缓缓地说:“要是压力大到真的受不了,要适度反应,在社会上做事就这样,要适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太逞强,别人会榨干你,软土深掘这道理知道吗?”
筠云僵硬地笑了笑:“是工作嘛,工作怎么可能没压力喔——”
他竟然心酸了。
这不像筠云会说的,这么成熟识大体,她成长了,他却难过了,因为看出她的不快乐。
韩德纶倾身,隔着桌子,轻捏住她的下巴,托高,吻了她。这温柔的亲吻带有安慰的意图,她的眼眶潮湿了。
“筠云,不要说谎。”
她低头,摸摸鼻子,笑了笑:“是有点不习惯,但我会努力。”
原来比起痛快地哭,更难受的是在心爱的人面前,压抑下想哭的情绪。不好意思撒娇,怕他觉得她无能,筠云不敢哭。
筠云前往公司,进公司前,她深呼吸,做足心理准备。
推开会议室的门,面对众多的工作人员,她开始艺人生活。
日复一日,筠云明白了,艺人过着的是非人生活。
随着日子过去,筠云对于艺人身份非但没渐入佳境,相反地,越来越糟。
这段日子开始录音,上歌唱课、仪表课,拍MTV,参与企划会议,各种餐叙,和陌生大老板应酬,应对进退,不堪其扰!
她常在应该说话的时候沉默,应该沉默的时候讲错话,她常忘记对大老板、大导演、大制作献殷勤,拍宣传片时表错情,更因为紧张的缘故,她状况连连,越想表现好越是力不从心,越想镇定自然,结果越是神经兮兮,表现失常。
筠云急遽消瘦,食欲不振,晚晚失眠,每天上工前都胃痛头疼,收工后还继续心律不整,噩梦连连。
她其实可以跟韩德纶诉苦,可是每当她收工返家,就累得倒床不醒。她其实可以跟朋友讲心事,好好宣泄情绪,但毛毛打来好几通电话,她正好都在忙,等到她想回电,又已经三更半夜了。每次毛毛约她碰面,她都在忙。
那天,当毛毛打电话通知筠云,她的生日到了要举办派对。筠云答应了,但又临时因为工作爽约了。
毛毛隐忍多时的脾气爆发了。
“你了不起,要当歌星,眼里没老朋友了。”
筠云感到委屈,百口莫辩。一日过一日,她两眼无神,面色逐日苍白。她的憔悴,韩德纶全看在眼内。
“你太瘦了。”他担心着。
她苦笑着说:“公司说这样刚好。”
周末,韩德纶休假,想约筠云看电影。
“不行,等一下宣传要带我去拍外景。”
“你几乎都没休假,太过分了。”他生气了。
“因为快发片了……”筠云想抱怨,可是好累。
终于,她开始恍神。注意力不能集中,工作表现更差,上电台主持人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忘了公司的交代,回答说有,下节目后宣传骂她。拍MTV有一场哭戏,她耗了三小时就是哭不出来,导演骂她。
这天上综艺节目,跟一群明星演搞笑短剧,她不是讲错词就是做错表情,NG五次,导播透过麦克风发火——
“那个白痴谁发的通告?滚回去,妈的,浪费大家时间,出去!”
被退通告,回公司,宣传跟陈书亭抱怨。
“我受不了了,陈姐,换个人带她好不好?我快气死了。吴导很生气,退她通告。”
筠云不吭声,低头咬牙死忍着,不敢哭。
听过事情经过,陈书亭镇定道:“没关系,我来跟吴导说。”陈书亭打电话安抚吴导,好说歹说,令吴导消气。挂上电话,对筠云说:“好了,吴导叫你过去继续拍。”
“还拍啊?”宣传快崩溃了,“我实在没脸去,唉。”
“我……我去洗个脸……”筠云溜进厕所。
还拍?她躲在厕所发抖,恐惧无助。
过十分钟,筠云还不出来。
“王筠云!你快点!”宣传拍门,没动静。又拍了几次,没反应。她发现不对劲了,嚷人来开门,里边,筠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跟着是一阵的混乱,叫救护车,进医院,送到病房打点滴。
“她严重营养失调,操劳过度,血糖又太低……”医生诊断后,对宣传解释着。
陈书亭回公司处理后续问题,并通知韩德纶去医院照顾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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