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云慕小莲两人隐身站在石台上，环顾四周，西面入云山脉隐约可见，远处群峰峥嵘屹立，山脚下镜江静流青带。
十来个官员在台下一排站着，个个神情肃穆。
站成最前面的是当今皇上亲二哥，贝亲王风长平。他盯着他当皇帝的弟弟，眼中如有两把火焰在燃烧，“这皇位本应是我的，这病痨鬼根本就不配垂拱九重俯治天下，登台祭天这些事应该由我来做。”
贝亲王身后站着的是丞相柳如海，一身紫袍玉带，肃然站立时也显得雍容大方。他心里焦急地盘算：“江北瘟疫已死了一万五千多人，这数字象滚雪球一样，成倍增大，再不采取有效措施，五天后估计死亡人数会达到三万人。到得那时只怕官府也会失控，大鹏皇朝变**间地狱。太医的御医们每天争论不休，只会推卸责任，靠他们是不行的。派去寻访隐居名医的人又未回来，也不知能不能寻到。征儿要是能联系上一叶仙长就好了。”
自从上次一叶降雨消除了紫山的旱灾后，柳如海遇到一些非人力所能解决的问题时，总是不自然地想起一叶。
御史孙毅坚看着风长正一级级登上石台，心里不是滋味，“唉，皇上不听我劝谏，不信苍生问鬼神，要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我得再劝皇上催促太医院御医研究药方，少些求神问卜。若不能劝谏皇上，不能为灾区百姓做点事，要我这御史言官何用？”
薛白云用传音道术对慕小莲道：“我到柳丞相家几次，下面这些官员也认得几个。”他指着贝亲王、柳如海、孙毅刚一个个介绍。慕小莲暗暗留意这几人，赞许地看了孙毅刚一眼，问：“孙毅刚就是撰写《千年简史》的那个吧。”
薛白云点头道：“不错，就是他写的。”
在皇室专职祭司引导下，太监在供桌上摆上各式祭品。风长正走上了石台，亲自在正中大香案上点燃三枝粗如儿臂的大香。祈天仪式正式开始，在场所有民武百官、宫娥太监、随行侍卫全部跪倒在地。风长正开始念翰林院一早写好的祭天告文。
祈天仪式虽然隆重，过程却相当简单，风长正念完长长的祭文，对着天穹上苍行过三跪九叩大礼，主要仪式就完成了，再由礼部官员主持一些收尾仪式。
六宫太监总管简公公突然悄声道：“皇上，上苍显灵了！”风长正顺着简公公目光看去，见案前三枝长香青烟笔直地上升，猛烈的山风竟吹不散这一线上升的轻烟。青烟在半空凝聚不散，隐隐地形成一个“当”字。这个字两尺见方，随着青烟不断冒起，这个字渐渐由淡变浓，慢慢地变得清晰无比。
风长正见此奇迹，忙道：“快叫众卿家上来。”
简公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台阶前扯着尖嗓子喊：“喧，众卿家上台──”
“遵旨！”跪着的一众官员齐齐应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向石台上走去。众官员上台时，青烟开始在“当”字旁边凝聚第二个字。风长正问：“众卿家，这是何兆？”
礼部尚书答道：“回皇上，此乃大吉之兆。我皇洪福齐天，苍天已答允皇上所求。”
慕小莲笑道：“这人是个惯于奉承的。”薛白云也笑了，“在柳丞相家中，我听那些知县知府拍马屁才肉麻呢，听得我全身起鸡皮疙瘩，一刻也呆不下去。这个算不得什么。”
碧烟又在“当”字旁边凝聚了一个“归”字，风长正满脸诧异，道：“众卿家，这当归二字是何解，莫非上苍已答应朕为江北百姓所请，叫朕放心回宫？”柳如海见到青烟凝字，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回皇上，香烟还在凝聚之中，稍等便可猜透其中玄妙。”
“归”字旁边又隐约现出了个数字“8”，半空中青烟凝聚的三字合起来是“当归8”。众官员看都糊涂了，不明白这三字的意思，更不明白碧烟为何能在烈风中凝聚不散。
碧烟凝聚的第四个字是个“柴”字，合起来是“当归8柴”。本来众人看到前三个字，各自有些猜测，但这第四个字慢慢形成，将众人种种荒诞的猜测全部推翻了。
突然一个官员出列兴奋地说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香烟正在凝聚一张药方。当归乃药材名称，8乃代表用药份量。”
众官一听，有的恍然大悟，有的摇头不信，议论纷纷：“还是严大人的解释最合理！”“严大人不愧是工部尚书啊，反应最快。”“这既然是药方，又是上苍垂示，那一定是医治江北病人的仙方了。”“药方？不是吧，那个‘柴’字是什么药？柴可以当药用吗，那真是千古奇闻了。”
薛白云也笑道：“这个官儿头脑最灵活，首先猜到了。”慕小莲也点头笑道：“不错，如果我再弄多一个字，他才猜到，那就没什么了不起，单凭着这四字就猜到了，确实有点难得。”说话间，引动灵能将碧烟凝聚出第五个字。
第五个是“胡”字，合起来是“当归8柴胡”。那些原本摇头的官员顿时点头不已，“看来真的是药方啊。”
接下来碧烟凝聚了“1”“2”两字，连在一起成了“当归8，柴胡12……”在场所有人全都确信无疑：这是一张药方。
风长正对一旁的简公公道：“别愣住，赶紧叫人抄下来啊。”如梦初醒的简公公忙分派人抄写。十余个太监手忙脚乱，一时找不到文房四宝，他们执掌宝扇彩旗之类仪仗，根本没想到带纸和笔。
那个工部严尚书上前道：“让微臣来抄吧。”说完取出一方白手帕，咬破右手指尖，竟用血在手帕上抄下来。
薛白云愕然道：“这人真是忠心耿耿。”慕小莲眉头微微一皱，没说什么。
简公公面色铁青对一众太监道：“你们是当奴才的，难道你们的血比严大人还要宝贵吗？你、还有你，还不快去仙女庙中取笔墨来？”两个太监飞也似的向下面仙女庙跑去，另有几个太监卷高袖子，跑到远远一旁，让侍卫在手臂上割了一刀，再回到严上书身旁，请严醮他们的血抄写。
众人忙乱之中，礼部尚书高声道：“上苍被皇上拳拳爱民之心感动，垂示药方，灾情指日可解。皇上仁德动天，恩泽万民，江北百姓得以沐浴皇恩，逢凶化吉。微臣读遍历朝历代的史书，也未见记载这种上苍显灵之事，可见我皇仁治圣化超越千古名君……”
其他官员怕好话都被这礼部尚书说尽了，纷纷抢着附和：“这都是皇上宵旰勤政、孜孜求治的结果！”“皇上洪福齐天，德被苍生，自然能感动苍天大地！”
柳如海没理会众人说什么，盯着药方沉思。御史孙毅刚也不理会众人颂圣之辞，上前两步道：“皇上，鬼神之说一向虚无缥缈，不可盲目相信。此方还是先请太医院御医验证稳妥。”
风长正左手轻抚了一下颌下长须，向简公公挥挥手道：“嗯，先叫御医来看看也好。”简公公尖声叫道：“喧，太医上台晋见──”风长正每次外出都有御医随行，随叫随到。
薛白云传音道：“小莲，你忙乎了半天，人家连你的药方都不信呢！”慕小莲笑道：“他们早就六神无住了，不信也得信。”
一个身穿五品官服，头发花白的官员一溜小跑上了高台，伏地就拜，“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风长正一指碧烟凝聚的药方，“爱卿，此方有何效用？”
“谢皇上！”太医爬起来，微眯着双目，一动不动地看着药方，“回皇上，药方要全部写全才能推定其药理。”
此时，药方已罗列出七八样药材和各种药材的份量。众人一时都没再开口，静静地看着空中的药方。药方后面还附带着一句话：“此方含毒，只可用于江北患鼠疫之人。若要根治鼠疫，先扑灭老鼠。”片刻后，凝聚的碧烟突然散开，顷刻间被山风吹散，无影无踪。
贝亲王见那御医还在苦苦思索，问道：“太医，此方药性如何？皇上正等着你回话！”
那太医扑通跪倒，“回皇上，此药方有毒。”贝亲王风长平道：“当然有毒，上面明写着的嘛，皇上要问的是这方子能不能治好江北患疫症之人。此事关系江北万千百姓，你可要如实回答。”
那太医浑身打哆嗦，额头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此方多种药材药性相克，产生复杂的生克变化。此方的药理变化繁杂，精深奥妙，为微臣平生仅见。微臣才……才疏学浅，不……不敢妄言。”
慕小莲恼道：“真是个庸医！”薛白云笑道：“不能怪他，你的要求太高了。说实话，天下间没几人能推断此方药理变化的，更不敢说确定是否能医治江北疫症了。他能说出那句此方药理精深，已经说明他是懂医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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