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相逢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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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不讳一笑,说:“姑娘说远了,天下事自古以来各司其职,倘若人尽其能,穷则独善其身,达而兼济天下,那天下之道,天下为公,百姓便可安居乐业,那是何等美事。只是有人心存私心,只为自己,这才乱了方寸,姑娘有没有想过,一群女子,终老一生,倘若世间人人如此,百年之后,国之能存?”
青弦冷笑一声,说:“你爱想百年以后,千里之外,你自己想去,别现在就给人割了人头,剃了头发。告诉你,我这烈火谷百年之后,一样兴旺,天下有很多英雄,并非如华掌门一般人人都是窝囊之辈。你喜欢各司其职,说到底不就想着坐享其成吗?这么冠冕堂皇的字眼,看来你倒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摸了个精准。很好,既然华掌门忧国忧民,咱们不妨一起去王城,作一件于国于民有利的事情。”
华不讳问:“什么事情?”青弦说:“我打听到了揆一居住的地方,而且最近平吟清正在闭关练功,八大护法也都在外面,正是刺杀揆一的好时机。”
华不讳说:“赶走荷兰人才是真,杀一个揆一,有用吗?”青弦说:“我没有千军万马,也不会攻城略地,我只是杀人,让人害怕而已。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最不敢欺负人吗?恐惧的时候,尤其对制造恐惧的人,通常都会抱着防范和敬畏的心。”
华不讳摇头说:“只怕,只怕并非如此刺杀或许知会让他们老羞成怒,几年以前的英雄会不就是这样吗,我听说当时各派死了……”青弦说:“那群窝囊的人!”华不讳说:“其实他们不但不窝囊,还很英雄了得,当时几乎攻进王城,一度逼得荷兰人身陷囹圄,若不是当时正赶上荷兰人援兵从后杀来,洋枪大炮威力一时难以抵挡,说不定,已经成功了。那是这十数年来,台湾最浩大的一次起义,也是十派成立英雄会来,最伟大也是最后的一次起义。”
青弦说:“想不到华掌门的嘴皮子倒是不错,不过忘了听话的是个土生土长的台湾人。败了就是败了,有什么好说的,徒弟们龟缩不出,面对一个烂摊子无能为力,这也叫英雄会,狗熊会还差不多。对了,我早料到华掌门不会去的,只不过顺便说一句而已,虽然说了就后悔,却也没有浪费我太多时间。”
说完转身离去,来到山下,红豆在后山弹琴,青弦来到红豆身后,说:“姐姐还有心思弹琴,不是说了吗?……”红豆一边弹琴,一边说:“青弦要杀揆一,只是因为上次失败受挫而已。可这次,你深入虎**,不是更处在劣势吗?”
青弦说:“那才不是,姐姐用点伎俩,将长刀会高手引到别的地方,王城变成空城,那不就好了吗?”红豆说:“敌人只是你的对手,可不是笨蛋。王城外面,每天有多少高手想进去刺杀揆一,他岂能不作防范?八大护法在外面广招兵马,广施仁义,我怕他们总有一天笼络当地人,最后大家乖乖的听话,那就晚了。”
青弦说:“什么清河园,什么红碑山庄, 这些在中原失去家园的人,想着在这里另立门户,倒也没什么,可为什么偏偏要忘了祖宗是谁,给别人筹谋呢?姐姐,不是说咱们泱泱华夏,绵延几千年,当今世上,乃是第一大的天朝上国吗?为什么天朝上国的人,还会卑劣到给别人当走狗的地步?难道因为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就要拥有卑劣自私的性格,作出卑鄙无耻的事情吗?”
红豆一笑,说:“青弦毕竟看了很多书,不错,他们数典忘祖,是已经无药可救,其罪当诛。不过这正好令我有了机会。倘若他们笼络了人心,台湾人不明就里,贪图平安富贵,加入了这些门派,那就为时已晚。不过,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青弦你看过很多典籍,应该知道,对付敌人的时候,顺着敌人的棋子走,自然处处受到牵制,而反其道行之,往往能出人意料,后发制人。”
青弦一拍手,说:“我明白了,表面上,八大护法出来建立门派,是笼络人心,但那需要时间,实际上,他们给了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姐姐,咱们从哪个门派开始?”
红豆说:“所以我要接纳中原四派和台湾武林的人,一方面我自然不能让他们进展顺利,另一方面,我却要将他们尽早诛灭。不然,多年沉醉于对世外桃源美好生活无端幻想的台湾人,怎么会不往那美丽的田园风光和富足的隐士生活里钻呢。这是一段血雨腥风的日子,每一个人,都应该清醒,去争取自己的命运。我不能让人沉睡,更不能让人置之不理,所以,我首先要灭的,就是那些向往清河园隐士生活的清河谷。”
青弦说:“清河谷这么多高手,如何对付?”
红豆说:“一个初来乍到的地方,如何不能应付?我上次在那里已经留了后门,咱们自可畅通无阻的进去,随随便便的出来。”青弦笑说:“姐姐真厉害,我怎么没想到。”红豆手在琴弦上轻轻一拂,琴声悠扬,声音柔婉,“在这台湾岛上,时时处处,都是对手,若不能尽快判断自己的处境,又怎能得到击败对方的机会。青弦,别盯着自己的愿望,看得入了神,其实,你要作的事情,随时在变。”
青弦手上一动,一支长剑已经在日光下闪烁其光,青弦看着剑刃,一字一顿的说:“好,我就变个天狗,把他们一个个都吃掉。”
红豆说:“那五个高人武功厉害,要吃掉他们的确不可能,青弦,你可千万别大意。”青弦正要说话,一个高山族女子快步过来,说:“红豆姐姐,有人找你。”红豆问:“什么人。什么地方?”
那人说:“就在山上,一个老人家。”青弦收起长剑,说:“什么人,我去看看!”红豆起身说:“他说有何要事吗?”高山族女子摇头说:“只说要见红豆仙子,就在这上面。”红豆身形一转,飘然而起,青弦随着也飞了起来,来到山顶,果然见到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慈眉善目,在林外静候着。
红豆看准此人正是医仙金异,便笑说:“前辈到此,有何要事?”
金异呵呵一笑,说:“老朽不敢贸然进入,听说这小小桃源,曾困住不少高手。”红豆说:“前辈是自己人,和他们自不一样,平时想请尚且不能请到呢。前辈前来此地,不知所为何事?”
金异说:“老朽本意,隐居山林,不问江湖世事,不料因为揆一的病,因为想换取当地百姓的平安,我就贸然出手,居然治好了。现在是骑虎难下,红豆仙子知道,各大高手忌讳的,也就是揆一和平教主对我的感激,一当这纸一样轻薄的东西被捅破,非但百姓不能保全,只怕我那里数十武林中人,也难以脱身。”
红豆点头说:“老前辈顾虑得是,那前辈有何打算?”
金异说:“唯今之计,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找到各派的失传已久的绝学,一是尽快赶走忍者,除去敌人。”红豆说:“各派的武学其实不差,不过心难以静下,浮躁得很,一时恐怕不能学到上乘境界,而趁早除去敌人,也恐怕实力不济。所以老前辈前来商议,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最大限度的利用咱们手上的力量,做成咱们想做的事情。”
金异点头说:“红豆仙子所言极是,老朽正是如此打算,只是老朽多年隐迹山林,所识甚少,就是有心,也只是徒劳。”红豆说:“我知道,老前辈现在倚重的东西,或许迟早不管用,前辈既然是用药的,自然对解毒之道精通,只要到时候能够对付无忧护法便可。”
金异说:“老朽不才,解毒倒也凑合。”
红豆说:“无忧等人对平吟清佩服得五体投地,为了平吟清什么事情都能作出来,只能有备无患。”青弦终于插上嘴,说:“什么有备无患,我说,是斩草除根,免生后患。对这种人,出卖祖宗,就应该拿来五马分尸千人踏,万人践,若是还不解气,就拿出来鞭尸,让他化成灰,变成末,永世不得超生!”
红豆说:“报答知遇之恩,本是理所当然。只是这平吟清对中原武林心存嫉恨,她已经是在利用这些人,她想让中原武林彻底颓废,想让台湾成为她股掌间的玩物,想成为这里的一方霸主,成全她威风八面的梦想。可惜,人不是天生的奴才,更不会永远甘愿作她的奴才,平吟清能够控制的,毕竟是少数人。”
青弦说:“不过这老妖婆的功夫的确可怕得很,和那野田一郎,简直是两个魔鬼。”红豆说:“平吟清的敌人也很强大。”青弦说:“当然,我们也不是吃素的。”红豆说:“我们前往清河园,其实可以叫上一个志不同,道却相和的人。此人有圣门神兵利刃在手,和平教不共戴天,青弦,你只要传令给各地的姐妹,告诉她们我们要前往清河园便可,到时这聚会,前来的一定不只区区数人。”
青弦说:“好,说话我最拿手。”
金异问:“红豆仙子,老朽能作什么?”红豆说:“前辈若是愿意,不妨前往清河园,咱们且和他们会上一会。”
金异说:“好,红豆仙子,不知你所定的日期为哪一天?”红豆说:“越快越好,不过要准备一切,至少也得半月之后,马上就是七月十五,咱们就在鬼节这一天,来一个了断。”
金异急忙说:“好,红豆仙子,我也回去准备准备,咱们七月十四,便在烈火谷相见。”
青弦看金异走了,便笑说:“姐姐,你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现在别说台湾武林,整个中华武林,都看着你了。”红豆说:“青弦你别傻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当口,有余力的不是英雄,就是走狗,而我的双眼,还没那么睿智。不过,我不会让揆一过上安身的日子,你让李二妹出去传话,咱们姐妹二人,立刻赶往王城。”
青弦有些不解的说:“姐姐,这是何道理?”红豆说:“我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我若前往清河园,人家已经严阵以待,步步为营,我就是要走一招他们以为徒劳无功的险棋,让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是聪明,还是糊涂,到底是急躁,还是早有打算。这是一场长期的游戏,游戏过了一两年,可是离最后胜出的日子,也还有很久。”
青弦摇头说:“算了,就听你的吧,反正兵贵神速,只要出其不意,就能克敌制胜,我也不想成为瓮中之鳖,还没露出尾巴,就让人闻到身上的狐狸骚味。”红豆一笑,说:“你在说什么,快去准备。”
青弦正要说话,忽然孙宇清说:“红豆仙子,我都听到了。”
青弦转身一看,笑说:“你也要去吗?好啊,我就喜欢人多。”红豆微微一笑,说:“孙大侠如何看?”孙宇清说:“声东击西,围魏救赵,本来就是妙着,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至于清河园,他们杀我长笛会满门,我一定会亲手报得此仇。”
语微练了一早上的功夫,感觉气劲有些顺畅,一个高山族女子从谷底上来,说:“各位,谷中已经备了午饭,大家到院里吃饭吧。”如新命弟子们收拾好,来到院里,看饭菜虽然不丰盛,但众人却很久没有吃的这么舒坦,语微还觉得这谷中女子的手艺甚好,饭菜中别有一股幽香。
用完饭,语微帮着一群高山族女子收拾碗筷,几个高山族女子手脚麻利,很快就将碗筷放在篮子里,带到小溪边上清洗。
语微看着溪中清澈如碧的流水,那里面有自己朦胧的脸,水面溅出清新而凉爽的空气,扑到内心深处,带来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她的双手浸在冰凉的溪水里,抬头看着天上的红日,有种纯净无瑕的惬意油然而生。
一个高山族的女子问:“小师太,你出家多少年了?”语微一笑,说:“从我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师父。姐姐,我该怎么叫你们?”一个女子说:“我们在这里都以姐妹相称,我姓辛,大家都叫我十三妹,她是十五妹,姓杨,她是十七妹,姓张,她是三姐,姓刘。”
语微点头说:“这里真好,好像是天界佛国一样,每个人都这么好。”
十三妹一笑,一边洗碗,一边说:“在这个世上没有人对我们好,只能咱们自己互相对对方好,不管因为什么,到了这里,我们以前都是一群苦命的人,能有今天这样的生活,自己的事情,自己能作主,那是多么难得。所以,我们都很珍惜,从心里珍惜。”
语微叹说:“是的,能力其实很重要,一个人无能为力,想做的事情作不了,那才真是要命。”十三妹说:“你们中原大派,姐姐说你们实力雄厚,就算是一时受挫,也只是暂时而已。有一天你们恢复大派的威风,那不就有能力了吗?听说中原有比这广阔数百倍的天地,而那时,整个中原武林,都是你们几大派所执掌。”
语微说:“那已经是我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从我记事起,我的生活就是颠沛流离。就像现在台湾岛上十派的高手一样,没有落脚之地,只有一个虚名。大家为了一个理想,四处奔波,眼见朋友一个一个的远去,理想和现实,却依然那么遥远。有时我都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用一生的痛苦,来偿还自己前生造下的,这辈子已经完全忘记的罪孽。”
十七妹甜甜的一笑,说:“什么罪孽,我们只管今生的事情,只管我们能管的事情,小妹妹,你要把想这些的时间,都用来练功,你就不用这么消沉了。”语微只是微微的一笑,心里却如同被打翻的五味瓶一样,她想了很久,希望上天能给她一个奇迹,冲破眼前危险而尴尬的境地,过上梦中的幸福美满的生活,好好的孝顺师父,成为她最出色的弟子。
忽然一阵凉风吹来,她猛地回到现实,她发现自己已经有太多的时间在幻想,在期待,这是可怕的,因为这实际上是一种逃避,当学会逃避的时候,也就等于接受了失败。

刘三姐起身来,说:“好了,碗洗好了,快点回去,还等着干活。”语微问:“有什么活,我可以帮忙吗?”刘三姐看着语微,说:“都是些地里的杂活,我们要把玉米地里的杂草除掉,你从来没干过,不必去了。”
语微觉得十七妹总是笑容满面,十三妹也是平易近人,只有刘三姐说话行事,好像不喜欢多说。语微也不敢往下说着,十三妹说:“我们先下去了,你好好休息,下午早点练功。”语微点点头,看着几人轻盈的步伐,像是足不沾地一般,心想她们在平时也这般练功吗?十三妹回头说:“跟我们走吧,不然,你又要迷路了。”
语微急忙赶上去,到了半山后院,十三妹才又回头说:“快回去休息。”语微点点头,却远远的跟着几人,只见几人到了谷底,便放下碗筷,到工具房里拿了锄头,一路唱着歌,便往后山而去。
语微随着到了山脚,只见一片望不到边的青绿的玉米地,在风中摆动,此起彼伏。刘三姐一挥手上的锄头,已经飞了进去,十三妹和十七妹也飞身进去,只见几个身影在玉米地里和空中飞绕着,地上的土渐渐松了,草也被除掉,只是玉米仍然随风舞动,似乎舞得更畅快了。
语微若未亲眼见到,绝难想到这三人的轻功已经到了如斯境地,玉米苗不受伤害,出手如此之快,对手劲拿捏和速度把握,要求相当的高,语微有些惊讶,有些感叹,又有些敬佩和羡慕。
三人的身影渐渐向远处飘去,山脚下这片玉米地便渐渐成为语微眼中唯一所见,但语微的心中却越想越多。
她也不知想了多久,忽然一抬头的时候,觉得天色已经晚了,急忙往回走,一路上看到青草池塘,鸭鹅成群,水稻长得正是茂密的时候,整个谷底预示着秋天丰收的即将到来,带给人无限的希望。
便在山脚下阡陌交错的小道上,她也觉得慢慢找不到路了,越来越急,正在彷徨之际,忽然听到十三妹说:“你怎么在这里乱窜,快跟我走吧。”语微心头一松,跑过去,说:“幸好你来了,我本来想跟着你们干活,可是,我实在不会。”十三妹说:“这样干活快点,又能练功,这还是姐姐教给我们的,以前总不相信,一个人种出来的庄稼,可以供数十人吃,还吃不完呢。有了轻功就是好,能够以气御物,也能如虎添翼。”
语微羡慕的看着十三妹,觉得这一切似乎上天安排一样,在人间有很多救世主,能够改变人的命运,正如世间有许多人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一样。
十三妹带着她来到半山,如新奔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去了哪里?”语微心里感到有些诚惶诚恐,十三妹说:“快吃饭吧,我们也是送饭上来,才发现你不在的。”
到了深夜,语微仍然不能入睡,站在半山院前芊芊的风里,感受记忆中一望无垠的翠绿,回忆之城似乎无穷无尽的延伸,直到一个声音将她唤回现实,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来,只见如新站在她身后,她急忙低头说:“师父,你还没有休息。”如新说:“微儿最近的心事,越来越多了。”语微低头不语,如新拉着她的手,说:“为师也何尝不是心事重重,在这个世上,有所求就有所失,只有真正的无欲,才能无惧,为师对世人所谓的幸福毫无牵挂,对名利地位也视若无物,所以这么多年,从来没试过会有心事。”
语微说:“师父参透佛理,岂是弟子能相提并论。”
如新说:“先师在世的时候,说我是愤世嫉俗,慨而出家,抛弃红尘眷念,我目睹家破人亡,亲人离散,再不能见,人间已无眷念,有时我甚至不明白,为何我这样的人,还会活在世上。所以为师看起来无惧无恨,这么多年也毫不进取,以至于今日不得不寄人篱下,引以为憾,是我让本派蒙羞,让西陵派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语微急忙说:“师父别这么说,是弟子们太过愚钝,不能分担重任,何况如今,天下武林正派实力衰落,不比从前,邪道猖狂,也不过是一时而已,师父一代宗师,定能担当大任。”
如新叹说:“哪有那么容易,为师不想别的,只想到了九泉之下,能够对得起先师,对得起西陵派列祖列宗,先师曾说我天生与佛有缘,一生没有牵挂眷念,心如止水,可是我在参禅打坐上固然成功,在教导弟子,发扬西陵派上,却足够失败。微儿,现在有了时机,你好好练功,也不枉为师牵挂一场。”
语微心里一阵感动,不知该说什么好,夜色如水,心头却是滚烫。
同在明月朗照之下,王城却是灯火通明,街上行人来往,看起来很是热闹。
几个人影飘然而过,越过城墙,来到城中一座高楼顶上。
楼中传来一阵丝竹之声,东方萦坐在一侧低头弹琴,一群荷兰年青人在那里听曲子,一边饮酒聊天,一曲弹毕,东方萦起身来,笑说:“王子殿下,不知刚才在下的曲子,弹得如何?”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荷兰年轻男子说:“很好。”东方萦说:“弹琴人的心思,听琴人居然不知,那也算不上懂琴,而弹琴者心中始终不忘不在场的人,那更谈不上好坏。”
那年轻男子看着东方萦,说:“姑娘的琴弹得的确很好。”东方萦平静的说:“可是王子心中所想,却是另有其人,只怕樱子的琴再好,也比不上冰子。王子想听琴自然无可厚非,只是听琴时却想着别人,那就有点让人难堪。王子正是兴趣盎然之时,我想樱子不便打扰。”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忽然楼顶一阵箫声响起,低沉柔婉,却似乎一点点击在人心上。
那年轻男子站起身来,东方萦忽然说声“小心!”手上一挥,一道劲气逼出,将箫声之力向一边引去。
东方萦捧着琴,来到刚才弹琴的地方,嘈嘈切切,弹了起来,众人只见她的琴声激昂慷慨,却不知她正同吹箫高手对垒,如果一招不慎,屋内的人都会命丧黄泉。
众人只是觉得这琴声毫无韵味,那年轻男子起身说:“姑娘不要生气,我好好听琴便是,只是你也要好好弹琴。”东方萦左手一挥,那年轻男子便又坐了下去,东方萦无暇说话,琴音却是越来越激烈,渐渐犹如春雷,似暴雨,满楼散开,众人竟然有些难受,加上饮了点酒,竟开始吐了起来。
忽然一道青光一闪,随着便“嗔”的一声,琴弦骤然断了几股,一个人影来到人群中间,一群人被那箫声一震,只觉心乱如麻,全身上下不由自主的不能动弹,难受得如同到了地狱。
只听展玉箫冷冷的说:“樱子姐姐,久违了。”
东方萦面色不变,声音依然温和的说:“玉箫姑娘,想不到你的箫声如此厉害。”展玉箫说:“不敢,樱子姐姐的功夫出神入化,在下哪能相比。只不过,这琴声,这酒杯,本是炎黄子孙所有,尤其是这土地,别人,万万不能在此享受甚至据为己有,否则,就是今天你们将面临的下场。”
东方萦问:“什么下场?”展玉箫说:“你即将看到,何必多问?”说完玉箫一点,一点青光一闪,向东方萦扑去。东方萦平静的一笑,说:“既然如此,在下只得舍命陪君子!”她长袖在空中一绕,一道绿光闪动,劲气迸裂,刹那间在房中激烈的碰撞起来。
东方萦才出一招,便步步进逼,说道:“房中太窄,外面去打!”一面将展玉箫向一边逼去。展玉箫冷声说:“投鼠忌器,我偏要让你左右为难!”说完一掌向正中一个年轻男子拍去,东方萦伸手一拦,劲气向一边冲去,另一个年轻男子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屋中登时大乱,人都向外面涌去。展玉箫喝道:“为了救你主子,别的人,原来你也不当人。”
东方萦一面出手,一面说:“人都是你伤的,还多了冠冕堂皇的道理。”展玉箫说:“口说无凭,我就和你手底下见真章!”
两人在屋内斗了好久,直到屋内只有一个年轻男子,看着两人,东方萦说道:“王子殿下快离开这里!”那年轻男子大声说:“姑娘住手,有话好好说。”
展玉箫呸了一口,说:“谁和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好好说!到了阴曹地府,你好好反省去!”
说完左手一挥,一道劲风卷去.那年轻男子显然不会武功,眼见劲风扑来,却依然无动于衷。眼见那股劲力便要将他击倒,忽然间一道白练从天而降,将那劲力往旁边一击,只听哄的一声,门窗裂了几扇。
一个白衣蒙面人落在地上,年轻男子高兴的说:“冰子,你回来了!”来者正是原下冰子,她冷冷的看着展玉箫和东方萦,不发一言。年轻男子上前问:“冰子,你没事吧?为什么不说话?”原冰转过头来,冷冷的说:“现在在打架,你最好走远点。”年轻男子说:“为什么要打架,我们不能好好说吗?”
原冰身形一展,长刀呼啸,向展玉箫扑去,展玉箫骤然多了一个对手,只觉身周越来越紧,两股劲风呼啸着向自己身上围来。
忽然间一阵冷笑传来,楼外数十枚暗器朝那年轻男子射去,原下冰子急忙飞身过去,挥刀将暗器击落,只见梦君一身白衣,翩然而来,长剑执手,意态潇洒,落在屋内,轻声说道:“这么热闹的盛会,这么闲适的雅兴,在下岂能错过。”
原冰看着梦君,冷声说:“你数次捣乱,本来我就要除你而后快,你竟然送上门来,那就省得我费心找你!”梦君平静的说:“那倒不用,只怕你有心无力。”原冰已经挥刀攻了过来,梦君挥剑相斗,刹那间四个人在屋内斗得激烈,那年轻男子在一边看着,一时惊惶失措,却又不知离开。
忽然一股狂风扑来,展玉箫和梦君二人被狂风一卷,身不由主的向一边退去,撞破门窗,落在对面屋顶上。只见那破了的窗户里,一个白衣中年男子,作一身武士的打扮,一柄长刀悬在腰间,尤在微微颤动。
梦君感到一阵气血翻涌,展玉箫也觉心里难受,暗想:这“大化神通”当真厉害,现在如何是好?可别走不了了,那就羊肉没吃成,反惹了一身骚。
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东方萦和原冰一左一右的缓缓上前,站在野田一郎后面。倒是那年轻男子跑到一边,大声说:“两位女侠,咱们有话好好说,我很想和你们成为朋友!”梦君冷笑一声,展玉箫说:“荷兰小王子,你吃什么长大的,说的是人话吗?和你作朋友,你不是咒我死吗?”
玉箫一指,劲风一道,照着年轻男子身上打来。野田一郎右手轻抬,将那股劲风击向展玉箫。展玉箫急忙向旁边一闪,楼上瓦片尽数往地上掉去,梦君和展玉箫险些站立不稳。展玉箫稳住身形,说:“你的功夫毕竟不是正宗所学,到底有些缺陷,不是我危言耸听,倘若你不听我的话,恐怕总有后悔的一天。”
野田一郎终于说话了,声音阴柔可怖,“小姑娘说话不分轻重,我让你没时间后悔!”正要挥手击来,忽然一阵琴声响起,在夜色中幽静深远,却又清晰可辨。野田一郎看着远处,低声说:“红豆仙子!”
只听青弦的声音说:“不错,又是我们姐妹二人,野田掌门,你坐镇王城,能对付几个高手,现在我们烈火谷三十多个高手,已经全部来了,只怕你布置的人手不够,所以特来通知一声。”青弦衣袂飘飘,来到展玉箫身边,笑说:“没受伤吧,看把这房顶折腾的,挺可惜的。”
野田一郎依然阴柔的声音再次响起,“红豆仙子既然来了,索性大家作个了断,红豆仙子,为何迟迟不现身?”红豆的声音缓缓传来,“在下本想前来,可惜相隔甚远,我正在平教主闭关修行之处,想和揆一大王把酒赏月,不知前辈可有雅兴。”
野田一郎说:“大王根本不在静月轩,红豆仙子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虚实无间。”青弦笑说:“姐姐最是实在了,还特意带来见面礼,和你们大王畅谈。野田掌门,咱们也不落外,多年的朋友了,见到了未免手痒,让你试试我新练的绝技!”
说完长剑一挥,向野田一郎刺去,野田一郎身形未动,长刀出手,在空中划出一道亮光,顷刻间闪耀的光芒,将方圆几丈映得如同白昼。青弦只觉胸口一闷,险些便要跌落地上。一个人影忽然自后而来,将青弦拉住,青弦回头一看,只见此人正是古玉龙,如此近的接触,使她对那浓烈的剑眉,俊朗的面容和似笑非笑的嘴唇如痴如醉。古玉龙站在空中,说:“继续打!”
青弦挥剑攻上,野田一郎一样轻描淡写的出了一刀,然而此时古玉龙和青弦两道剑气在空中交合,那力道宛如万马奔腾,顷刻间便将野田一郎几人逼得直往后退。东方萦急忙拉住那荷兰王子,问道:“你没事吧!”
荷兰王子摇摇头,问:“冰子呢,她……”原冰冷冷的说:“我不用你管,快离开这里!”野田一郎仅退了一步,便勉力站住,说:“我对你们中华武学的双剑合璧很有兴趣,今日且陪你们这两个年轻后辈玩上一玩。”青弦看了看古玉龙,又看看野田一郎,不屑的说:“那还等什么,打完了架,我还有事呢。”
梦君感到心里一酸,她能从青弦的话中感觉青弦的兴奋,那是和第一次自己双剑合璧取得胜利的感觉一样的兴奋,梦君看着古玉龙的背影,看他飞身向野田一郎扑去,自己便也就转身向夜色深处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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