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全是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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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街道有一种很干净的感觉,一块块青石板都被雨水洗刷得有如玉石,完全看不到一丝泥泞,连同昨夜的那些血迹都早已了无痕迹。
一条人命就这样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来。
我叹了口气,斋藤说得没错,这个动乱的京都实在太危险了,大概和时不时有妖怪出没的犬夜叉的世界也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是人杀人,那边是妖杀人而已。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停下脚步。
我本来是想去找杀生丸大人的,结果食骨井一抽筋,就把我弄到这里来了,如果我就这样回去的话,谁知道它下次还抽不抽筋,谁知道它下次抽筋会把我丢去哪里?那我岂不是再没机会见识那个幕末的红发刽子手?
十五岁的冷峻的剑心啊。
我感到自己的血开始沸腾,于是便找人问了小荻屋的位置,向那边走去。
在门口停了一下,想起自己身上没钱,斋藤也真是的,我都夸他是好人了,居然都不给我一点回家的路费。我叹了口气,围着小荻屋转了一圈,发现后墙并不高,完全可以爬上去。然后我就将这个想法付诸了行动,三两下便翻过了墙,跳到院子里。
里面的人像是在吃饭的样子,隐隐可以看到雪代巴的影子,正想走近一点时,便看到剑心板着一张脸从饭厅走出来,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悄悄地跟上去,一面想着这是哪一幕。是剑心被人取笑,说巴是他的女人的时候吗?
剑心坐在窗边,抱着他的剑,风吹起他红色的发丝,露出脸上一条狭长的伤疤来。他的目光沉静,淡淡地看向脚边的一个陀螺。
是在缅怀吗?那段还被叫做心太的时光?我叹了口气。
他就被我叹气的声音惊动,刷地看过来,目光凌厉,握剑的手也紧了一紧,"谁在那里?"
我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一缩,他人已蹿了过来,刀出了鞘,寒光一闪向我的脖子砍来,来不及避闪,于是我索性就不避了,迎着他冷峻的眼,低低地叫了声,"心太。"
刀锋在离我的脖子不到一厘米的地方险险停住。
面前红发的少年一双眼骤然收缩,"你……"
要不要冒充一下以前认识他的人?我这样想着,无视面前的刀,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上长长一道伤疤,或者是常常会裂开的原因,在手心里有一种粗糙的触感,我又叹了口气,十八岁的我,在斋藤看来也只是个孩子,可面前的这一个,只有十五岁哪。
他握刀的手微微有些颤,"你是谁?"
本来就几乎架在我脖子上的刀被他一抖,锋利的刀刃就割破了我的皮肤,冰凉的疼痛,然后血就渗了出来。我不由得抽了口气。
剑心怔了一下,然后将剑收起来,拖着我就往外走,一直走到井畔,打了盆水,拿毛巾浸湿了递给我。
我接过来,按住受伤的脖子,伤口很浅,但是真痛。我痛得咧着嘴,"这个见面礼真不错。"
他站在旁边看着我,突然显出一副受惊的样子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又已变成男生,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于是只讪讪地笑笑。
剑心只一时错愕,立刻又问,"你到底是谁?"
语气很冷淡,眼神却很复杂。
我微微偏起头,一方面因为痛,一方面则不知应该怎么回答这问题,准确地说,是不知应该怎么回答这问题的后续问题,
这时候有人来打水,看到我们,怔了一下,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又退了回去。白色的人影,就停了那么一小会,留下了一段淡淡的白梅香。
剑心怔了一下,看过去,我跟着看过去。"是很好的女人呢。"
剑心斜了我一眼,目光凛冽,我退了一步,他追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没办法转移话题,于是我叹了口气,回答。"欧阳桀,我只是个路过的人。"
他皱了眉,"你怎么知道心太?"
"啊,那个,听人说的呗。"
我自己还没想好要说是谁告诉我的,他已先一步急切地逼近,"是老师吗?你认识比古老师吗?"
"呃,比古清十郎吗?大概,算是认识吧。"
听到肯定的答案,他反而怔了一下,讷讷地问:"是吗,老师他,还好吧。"
"好得很哪。"即使到十年后也好得像第一次出场一样呐。
剑心的嘴角上扬,终于露了一点稍带暖意的笑容,末了微微垂下头去,轻轻叹了口气,"他还生我的气吗?"
虽然是争执过很多次,但比古应该没有真正生过他的气吧,就连那句"笨徒弟"都是以无限宠溺的口气说的哪。我笑,伸手轻轻揉揉他的头,剑心比我矮,这动作做得非常容易,要比摸我家阿骜容易得多。"怎么会?你是他的骄傲哪。"
剑心脸上稍有红意,抿着嘴不说话,笑意却涌到了眼睛里。这个时候的剑心,看起来才像一个真正的十五岁的少年,没有杀气,没有冷酷,只有被长辈夸奖时带着点骄傲的羞涩。
我松了口气,将敷在颈上的毛巾拿下来,血已止住了,雪白的毛巾上有一条深红的颜色,顺着布的纹理四下渗开。
剑心看了一眼,轻轻地说了句"抱歉"。
"没什么。"我摆摆手,过着像他那种生活的人,我没被杀已经很幸运了。
他不再说话,于是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得有些尴尬。
我的确是很想见见这位幕末的刽子手,可真正面对面地站到这里,却被一种至深的悲哀揪住了心,调侃的,戏谑的,甚至连正正经经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叹了口气,把毛巾扔回盆里,"我回去了。你自己保重。"
"嗯。"他点点头,等我走出几步,才听到他轻轻地加了句,"代我向老师问好。"
我扬了扬手算是作答。我都不知道比古清十郎在哪里,问个鬼。
走廊里与有着白梅香的女子擦身而过,于是停了一下脚步,转过头,看着白衣的女子走过去,短短的对话,红发的少年从井里打出水来,白衣的女子道谢。
很赏心悦目的画面。
但是在不久之后,就会变成永恒的悲伤。
再次叹了口气,我加快脚步走出去。
回去之前,先想办法弄了点热水将自己变回女生。到时如果被人看到大家都知道去比赛的阿骜穿着古装带着伤在街上走,我都不知要怎么解释,还是变回来得好。
到家里那边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
我从井口爬出来,便听到一个声音道:"看来你说的倒是真的呢。"
我回过头,看着柯南那伪正太正坐在旁边的水泥管上,撑着头看着我。
我坐在井沿上冲他微笑,"我几时骗过你?"
他从水泥管上跳下来,走进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你去了哪里?怎么这身打扮?"
"幕末。"我笑,"去跟冲田总司打架了。这身如何?帅吧?"
柯南哼了一声,皱紧了眉,"可是,这也太奇怪了。"
"啊。"我点头,"我也觉得,可是连你的身体这样的事情都有啊,这世上还有什么怪异的现象不能出现?"
他怔了一下,过了半晌,重重地一口气叹出来,"如果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多这样不能解释的怪现象,我们这些做侦探的,还有什么立场?"
"大概,比如我往这里一跳,以侦探和警方来说,就肯定找不到我了。"我笑,本来或者还能确定是去了五百年前的战国,可是这口井明显已经开始抽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去了哪个时间段的哪个地方,侦探怎么能找得到。
他翻了个白眼,很长时间不说话。
脖子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我从井沿上跳下来,准备回家去洗个澡,好好地上点药,才刚刚要扬起手来和柯南说拜拜,那边一条人影一面大叫着"柯南",一面向这边走来。
柯南探头看了一眼,突然就缩到我身后去,我回头看到毛利兰正飞快地向这边跑,不由笑了一下,"喂,不就是小兰嘛,你躲什么?"
"我一天没去上课又没回家,她会发飚的呀。"
"哦。"我开始同情他,毛利兰发起飚来真是蛮恐怖的。
说话间小兰已跑到我身边,"啊,欧阳你也在这里啊?"
"嗯。"我扬起手来,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小兰喘了口气,"你今天没来学校,上杉说你病了,要不要紧啊?"
"啊,只是感冒,外带受了一点小伤。"到这里为止都是实话,然后我就把身后的柯南揪出来,反正她肯定是看到了才跑过来的,躲也躲不住了。
小鬼瞪起眼来看着我,小兰瞪起眼来看着他,拉长声音叫,"柯南……"
小鬼头上冒出一大滴汗,退了一步,狠狠地又瞪了我一眼。于是我打了个哈哈,"所以有些事情我自己做不了,就拜托这位小侦探了。"
"咦?"小兰将目光从柯南身上拉回我身上,皱了眉,"欧阳,他怎么说也还只是个小学生……"
"也不是多困难多危险的事。"我将柯南往前推了一把,他踉跄着一头栽在小兰怀里,一下子红了脸。我笑,"你看,他这不是一点事都没有?放心,放心好了。"
小兰看了我们一会,叹了口气,"真拿你们没办法。"
我咧开嘴来笑,扬了扬手,"那么,我回家了,你们也回去吧?"
"等一下。"小兰叫住我,我挑起眉来等着她的下文,她却沉默下去,半天才讷讷地问,"我听说,你见到新一了?"
"啊?"我瞟了柯南一眼,小正太看着小兰,脸上的表情万分复杂。我叹了口气,"嗯,见到了呀。"
"他……"这个"他"字说出来很久之后都没有后续的声音,小兰微低着头,刘海盖过了眼睛,但脸上却蜿蜒出两道的水痕,在路灯下微微泛着光。
我怔了一下,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久以来似乎一直是这样,争强斗狠,打趣凑热闹我都不会冷场,一旦碰上这种要用悲伤来作背景的时候,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柯南轻轻拉了拉小兰的衣角,"兰姐姐。"
小兰飞快地抹了把眼泪,勉强挤出丝笑容来,"他看起来好不好?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他既然到了御村家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
她的声音咽下去,我想她大概是想说,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
晶莹的泪水在她的下巴处会聚,滴下来,打在柯南牵着她衣角的手上,溅开来。
很痛吧?我看向那小小的被叫做柯南的小兰日思夜想的新一。他微仰着脸,看向小兰,眼镜的镜片反着光,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我想一定是痛苦的。
每天里面对面地看着,却偏偏要忍受那种咫尺天涯的相思。
那样撕心裂肺般的相思啊。
我叹了口气。
小兰没有再问,擦了擦眼泪,跟我说了再见,牵着柯南就回去了。
我又叹口气,施施然地往自己家里走。
快到门口时,就想起阿骜昨天拉的曲子。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人却偏偏不能在一起?梁祝也好,剑心和巴也好,新一和小兰也好,一对一对,全是悲伤。
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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