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傻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好像听评书一样，看着何伟天花乱坠。
“那......后来，咱们就这么赢了？”
“我操，还剩下几分钟，咱就已经三比一了，丫还踢个什么劲儿？”
何伟毕竟没有打满全场，此时还能坐在屋里，一边泡脚一边兴致勃勃地把这一天的比赛加油添醋地转述给王进，和他同屋的吕尧，柳杨一进屋就忙着脱鞋脱衣服，爬上床去不出十分钟就打起了呼噜。
“让你不来，妈的，伤归伤，连个观众也不当，非要陪老婆逛街——小心回来后首发没你的位置！”
王进听得有点犯迷糊：“照你这么说......今天曹毅岂不是很牛逼？”
“牛逼？那是相当牛逼！牛逼大了！”何伟点起一颗烟来，吞云吐雾了一番：“一次助攻，一个进球，你说牛逼不牛逼？”
一次助攻，一个进球，其实都算是曹毅蒙出来的。
可是在进球的光芒下，他在最后二十分钟的组织能力，似乎也就很少会被人提及，为人注意了。
王进却已经有点难以置信了：“你说，让谁踢成这样我都信，可是曹毅......”
“曹毅怎么了？”何伟又吸了一口烟。
高泽啊，你还真的做到了。
虽然场上的表现还显得有些不够成熟，可是，却真正地把文学院引导向了胜利！
“曹毅呢？咱得慰劳一下大功臣啊！”何伟拉开抽屉，顺手抽出一张钞票：“帮个忙去买两大桶可乐，还有一包玉溪回来。”
“你也就这点追求了......”王进嘴上不乐意，可是手却已经伸了出去。
“等等，话说回来了，曹毅人呢？”
何伟仔细地想了想，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踢完球之后，他就一声不响地先回宿舍去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曹毅呢？
曹毅现在正站在那一片足球场上，寻找到那么一个最合适的角落，静静地坐了下来。
面前的那个阳台，只有隐隐的灯光透出。
你看到了吗？
此时的曹毅，和不久前进球的那个曹毅，怀着的竟然是一样的心思。
文学院面临的第一个巨大的挑战，劲敌竞训中心，在曹毅的努力下，竟然可以把比分扩大为三比一！
可以说，文学院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曹毅看着门将垂头丧气，听着唐轩在他身后不住地喝骂。
而他，倒有点不知所错了。
就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直到身后一沉，江天跑来，一下子骑在了他的背上。
“小子，真有你的！”江天由于激动而语速过快，由于语速过快而口齿不清。
曹毅这才醒了过来。
“别和木头似的，摆个造型出来啊！你进一球也不容易。”
曹毅晃了晃脑袋，缓缓地把双臂舒展开来。
好像在等待着某一个人的拥抱一样。
其他的队友们也纷纷扑来，和曹毅逐一拥抱。
他为球队带来一场梦幻般的胜利啊！
可是，曹毅却没有跟着大家一起欣喜若狂。
梦里的他，可以进球，然后，很自然，很坦然地走到场边。
那里，有芝芝，还有，她的微笑。
你最爱看着我笑，你的笑里面有毒药，我看着你出了神还忘掉了解药......
曹毅想起了这句歌词。
无可救药了啊......
真的，很想真的可以这样，那么坦然地走去，然后，对她摊开怀抱呢。
你看到了吗？
曹毅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你们还需要锻炼啊。”西门衡看着垂头丧气的竞训中心的球员们，对唐轩说道。
“我们还锻炼得不够吗？”唐轩有点忿然，一场志在必得的比赛，最后竟然成了这样，被公认实力远逊于己方的文学院打了一个丢盔弃甲。
“你们还是太年轻啊......”西门衡叹了口气，拍了拍唐轩的肩膀，“把公孙敬，时俊国召回来吧！你们还需要一个精神领袖，而不是单只你这样一个队长。”
西门衡指了指唐轩的袖标：“其实，这个袖标，你现在就把它戴上，还是有一些早啊。”
唐轩还有一点不服气，却说不出什么来，只有和西门衡礼貌地一握手：“谢谢了，我会考虑的！”
然后第一个向球场外走去。
“走吧，咱们都先回去！”
西门衡看着球场从空无一人到一片哄闹，如今又归于沉寂，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从带来的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来，就开始填写。
竞训中心，整体实力值得认可，但是球员均为大一新生，在彼此间的默契等方面还有待培养，总体而言，仍然是具有前四名实力的强队。
文学院，本场比赛发挥相当出色，虽然场面上双方不相上下，但是最终三比一的比分仍然证明了此队的实力。把握机会能力很强，在球队几个核心球员的带动下，取得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西门衡停下笔来，想了一下，在文学院的评价中又加了一句。
几名球员的表现可圈可点，值得进一步考察。
下一张纸，是双方的球员评分，西门衡逐一填写，附加了简短的评价。
唐轩，7.5，全场防守出色，少有失误，但是作为队长，还不能够为全队做出充分的表率。
王吉，7.5，在仅有的20分钟时间里凭借出色的意识打入关键的进球。
这两名就是体协重点关注的球员，西门衡首先进行了评分。
接下来，他又把笔尖挪动到了何伟的名字下。
何伟，8.0，客串中锋，有着细腻的盘带技术，单枪匹马已经能够给对手制造极大的威胁，个人能力突出，虽然缺少足够多的配合，但是打入第一球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末了，还加了一个注解。
值得关注。
短短四个字，已经是对何伟的充分肯定了。
接下来，西门衡的眼光扫过，终于在文学院的名单底部发现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曹毅。
真的如同何伟所说，是替补中的替补吗？
西门衡思考了一下，提笔继续写了下去。
曹毅，文学院足球队中从没有在联赛中出过场的球员，本场比赛的抢眼表现似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防守能力薄弱，盘带技巧极差，反应能力较为迟钝，但是大局观相当出色，传球具有一定功底，在比赛的最后二十分钟替补出场，贡献一次助攻，一粒进球。
西门衡考虑了一下，在曹毅的评分栏里也打了一个8.0。
之后添加一个备注，同样只有短短四字。
值得关注。
曹毅有一点发呆，走神，以至于身后有人走近都没有察觉。
“喂！”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响起，同时一只手在曹毅的肩膀上轻轻一拍。
曹毅回过头来，就看到了一张俏生生的脸。
芊芊！
“坐在这里干什么啊？”
曹毅脸稍微红了红。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坐在这里，总感觉到心中的片刻宁静，和一点点期待的欢愉。
“下午......踢了一场比赛，在这里回顾一下。”曹毅想了想，也只能搬出这么一套话来，把自己的尴尬掩饰过去。
“啊，下午有比赛啊！你居然不叫我呢！”
曹毅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只是一场联赛前的热身赛啊，基本没什么观众的。”
“那我也要去啊！”芊芊提醒道，“我可是要负责联赛前后的报道呢！”
曹毅耸了耸肩：“大不了下一场比赛我一定通知你好了。”
“是吗？一定啊！”芊芊这才眉开眼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今天你上场了吗？”
“上了，替补。”曹毅点了点头。
“我就说嘛！你一定行的！”芊芊笑道：“表现一定很不错吧？”
“还好吧，”曹毅伸了一个懒腰，“一个进球，一次助攻。”
“哇！不是吧？你今天岂不是很酷？”芊芊喜道，随即又是佯怒道：“那可真是岂有此理，踢得这么好居然不让我看！”
曹毅很无辜地看着她道：“那就等下一场好了。”
“可是这一次怎么办呢？”
“已经踢完了啊......”
“请我喝饮料啊！”芊芊不依不饶，“就现在！”
曹毅眨了眨眼睛，就被芊芊几乎是强行拉了起来。
“我要喝可乐！”
“可乐啊......不怕胖吗？”
“不怕！”芊芊在那里呵呵地笑。
曹毅又假装不经意地望了一眼那窗台。
“在看什么啊？”这样的小动作居然都会被美女捕捉到，还狡黠地盯着曹毅。
咦，女生的心思，有时候还真是细密如针呢。
何伟还在泡脚，王进外出未归，室友还在沉睡，屋里却闯进一位不速之客。
大四的傅滔。
傅滔是学院篮球队的队长，虽然也算是球星级的人物，可是篮球队和足球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除非是被院里叫去开会，两个队长平时都不大怎么见面，熟络就更谈不上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傅滔果然还是有事来的。
两人不是很熟，聊了几句今天的球赛后，傅滔就直奔主题了。
“跟你商量个事儿吧，”傅滔趁着何伟提起比赛的高兴劲儿，试探地问道：“把刘永让给我们怎么样？”
“什么？你什么意思？”何伟的脸又拉了下来。
“这个......篮球联赛也差不多要开始了。刘永可是我们的绝对主力......”
“你等会儿，”何伟又叼起一支烟来，“那我们怎么办？刘永还是我们的主力后腰呢！”
“你们足球队人那么多，找一个凑合踢不得了......”
“我操！人多那也得有合适的啊！刘永一走，我们这后腰让谁打去？”
傅滔挠了挠头发：“我们这里也实在缺能打的，你说咱们都一个学院的，这不是都为了学院荣誉嘛......”
“别老拿学院荣誉压我！就学工办那帮子人，老子想想还来气呢！”何伟又接过了话头，“反正这人你别想翘走！”
傅滔被激得也有一点急躁：“我给你说实话，刘永可也想来我们这头的，就是拉不下脸来找你，才托我求情的。反正他以后还是要跟着我们了。大老爷们儿的我也跟你直说，你们的后腰，还是另找人选吧！”
“我操......”何伟被噎得没了话，最关键的时候，自己的球队里居然出现了叛徒，死心塌地要走，自己又能怎么办？
傅滔不久后就走了，何伟泡脚的水已经冰凉，都忘记了把脚抽出来。
主力的后腰没有了，接下来的联赛应该怎么排兵布阵呢？
何伟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妈的，不如再冒险一次。
死马当活马医吧！
事实证明，文学院这个清水衙门里，老师们也可以显示出难得的慷慨，竟然特意拨出一笔钱来交给何伟，让他置办一身新的队服。
何谓陪着笑脸，捏着那么一个没有什么厚度的信封走出办公室，对着信封口瞄了一眼，就又忍不住想要开骂了。
事实证明，贱价的球衣不是没有，而且还能做得像模像样。
那个老板叼着烟卷，和何伟一个劲地划价。
“二十一套，最低了，要不是看你订的多，我也不会开这个价。”说着，老板翻出一件样品来，“就是这件了，怎么样，给你免费印字！”
何伟摸了摸衣服的质地，倒是还勉强可以接受，不过衣服上一个显眼的标志却着实有些刺眼。
真没有见过假冒成这样的，一个puma招牌形象，一只前扑的豹子，却还长出了一对翅膀。
这种衣服买回去，穿在场上，那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文学院的寒酸，也就体现在这么一身不伦不类的球衣上了。
“这......”何伟忽然一指不远处挂着的一件球衣：“那个皇马的......”
“不行，不行，最便宜就是这个了！”
何伟拉过身边的曹毅：“你看这件怎么样？”
曹毅想了一下：“老板，给我们在这衣服的胸前再多印几个字没有问题吧？”
“那还行，要印什么？”
曹毅想了一下，又扭头征求何伟的意见：“干脆，叫中文驰豹吧。”
“怎么讲？”
“迅驰若飞，剽勇如豹......这样，还算可以吧！”
“啧啧，果然是文学院的才子啊！”何伟赞了一声，“就这么定了！”
“老板，麻烦你把这个单子上的球衣号码和字母印在背后。”
何伟递过去一份名单。
曹毅的名字，赫然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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