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来，东方天际还是一片灰白。
隐隐可见远山朦胧的曲线，在一片轻纱似的薄雾中迤逦。
一弯惨白的月牙还挂在天空中，轻盈透明，随时都要消失。
沐家朱红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从门里走出一个须发俱白的老人。
老人身穿对襟太极服，脸色红润，颇有仙风道骨之姿，左手背后，右手之中托着一个大号鸟笼子。
鸟笼内一只金丝雀，叽叽喳喳跳上跳下。
老人举步下了门前台阶，晨风吹动白须，他伸手捋了一下胡子。
“老爷子，又出遛鸟啊！”一个蹬三轮的打招呼。
沐老爷子和善一笑：“人老了，睡眠少，不遛鸟也没事做。”
这个老人就是名满华国的武术泰斗沐成宗沐老爷子。
要是有人认为，凡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老人，都是一副威严的模样，那只能说他见识浅陋。
再出名的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沐老爷子也是这样，年轻的时候当然不遛鸟。
遛鸟这个习惯，是在十年前老伴去世之后，才培养出来的。
老伴去世，沐成宗的生活一下子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养只鸟经以寄托对老伴的追思之情。
这个习惯一养成，沐成宗就再也改不过来了。
鸟笼中这只金丝雀，也和他有了感情，每天早上不出来遛遛，一天都没有精神。
走过两个巷子，天还没有完全亮透，清晨空气很清新，但光线并不太好。
黑夜和白昼相交时，总给人带着一种迷茫感。
孙女昨天晚上回来了，还把男朋友带回来了，沐成宗心里当然高兴，早早的出来转一圈，回家让下人好好摆上一桌酒席，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
前面就是沐老爷子每天早上都要去的公园，就在这时候，一辆法拉利恩佐跑车迎面飞驰而来。
在经过沐老爷子身边时，突然一个刹车，“哧”法拉利停了下来。
开车的人是方家大少爷方伟，左脸上一片乌青，那是被田阳一耳光抽的。
方伟开车就是来沐家的，昨天在兴化大学被打的事，他咽不下这口气。
在晋阳，沐家很有名气，但是沐家的名气不过是日暮西山，而他们方家则不一样，方家是商界大贾，在各个行业中均有涉猎。
自己身为方家大少爷，吃了这种明亏，必须当面说清楚，让他们沐家给自己一个说法，不打架不闹事，这算是有教养了吧。
心里憋着一口气，方伟起了个大早，开车朝沐家驶来，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沐成宗。
方伟没下车，一条胳膊搭在车门上：“沐老爷子，早啊！”
沐成宗的脾气并不爆躁，但是他并不待见方伟这副嘴脸。
“你就是方家少爷吧，也算是晋阳名人，你爸就教你这么和老人说话吗？”沐成宗年过六旬，但耳聪目明，对于不懂规矩礼貌的人，他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一个年轻人，如果连最起码的礼都不懂，那也难成大气，有这样的儿子，那是家道中落之兆。
方伟冷笑：“老爷子，你还不要在我面前摆谱。”
说着，方伟推开车门下了车，双手插进裤袋，抖着一条腿：“我今天就是冲你们沐家来的，你是沐家族长，我方伟就撂下一句话，你孙女沐小小我娶定了。”
“哈哈……”沐成宗捋着胡子大笑道：“孙子，你就别做梦了，别说我不同意，就是我同意，小小也不会看上你这种废物。”
沐成宗言谈话语间，有种草莽英雄的气魄。
“我方伟能看上你孙女，那是你们沐家的荣幸，要是我们方家出手帮你们一把，你们这老宅子分分钟钟换成小洋楼。”
沐成宗举步前行，不想再搭理方伟，这种纨绔子弟，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哎，和你说话呢，你听到了吗？人老了，就聋了……”
方伟的话都没有说完，就见沐成宗一个转身，两步到了他面前，他都没有反应过这是怎么一回事，就看到沐成宗举起右手。
一道掌风落在方伟的脸上。
“啪！”方伟应声而倒。
“沐老头，你特么的打人。”方伟仗着年轻，被沐老爷子掴了一耳光，心下愤火升腾，跳起来要和沐成宗对打。
愤怒之下，都忘了沐成宗是沐家族长，手下硬功夫响誉华国，打他方伟不是小菜一碟嘛！
当然了，沐成宗是武界泰斗，出手间自有一股大家风范，再次抬手落下之时，方伟脸上又挨了一耳光。
这一次，方伟学乖了，他根本不是沐老爷子的对手。
扔下一句：“老头打小孩儿。”跳上法拉利就跑了。
本来想去遛鸟，被方伟这么一搅和，心情全没了，沐老爷子提着鸟笼回到家里。
一进门，刚好遇到田阳。
“爷爷，玩鸟去啦！”田阳咧嘴，正对着冉冉升起的朝阳，白牙更白。
沐成宗怎么就听这话不顺耳，什么叫玩鸟？
家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年轻人，想必就是孙女带回来的男朋友了，仔细一看，有点面熟，再细看，沐成宗的脸色就变了。
“你是田阳！”
田阳伸手接过沐成宗手里的鸟笼子，笑道：“爷爷，您记性真好，我就是田阳。”
以前田阳和京城第二军的廖军长来过沐家一次，沐成宗对田阳的印象挺深的。
没想到，时隔几年后，又一次见到了田阳，而且田阳居然还是孙女的男朋友。
“爷爷，刚才我说的不对，应该是遛鸟。”田阳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没有想到合适的词。
有口无心之过，沐成宗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他觉得，田阳似乎有事。
“你是和小小一起回来的？”沐成宗还要确定一下。
这时，沐小小从后面跑了过来：“田阳，田阳，你给我回……”
看到爷爷也在，沐小小马上变成小女孩的乖巧模样，“爷爷，这是田阳。田阳，这是爷爷。”
“我们认识！”田阳和沐成宗几乎是同时开口。
沐成宗刚才在外面教训了方伟，再见到田阳，就觉得田阳和方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方伟有点阴郁，而田阳则阳光四射。
“小小，这就是你带回来的男朋友吗？”沐成宗问。
沐小小一根手指绕在发梢，小声道：“是，我带他回来让你们看看。”
“田阳，想娶我沐成宗的孙女，你的胆子够大吗？”
沐小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爷爷，我又不凶，娶我还要什么胆子？”
“刚才我在门外，遇到方家大少爷了，对我出言不逊，被我掴了两耳光……”
田阳顿时两眼放光，“爷爷，你真是我的偶像，一出手就是两耳光，我昨天才抽了他一耳光，他纠缠小小，还口出狂言。”
“好小子，爷爷喜欢，看到不顺眼的登徒子，就要狠狠的抽，不能心软。”沐成宗脸上乐开了一朵花，从田阳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说着，伸手来接鸟笼。
田阳突然感到一股绵柔之力压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力量虽柔，却绵绵不断。
心下明白，沐老爷子是在试探自己的身手。
田阳未动声色，提起丹田之气，贯于右臂之上。
提着鸟笼的右臂平伸，肌肉突起，任沐老爷子的力量如大海浪涛，田阳的胳膊就是海中礁石，纹丝不动。
田阳如此强悍的身手，大大出乎沐成宗的意料，一代武学泰斗，今日和田阳棋逢对手，不分高下，意愿难平。
痴迷于武学的人，都有这种怪癖。
沐成宗将内力提至六成，虽然是比试，他还是怕伤了田阳，能承受的起他六成内力的人，别说是华国，就是放眼世界，也是屈指可数。
但是，沐老爷子用了六成内力，田阳就凭他一身钢筋铁骨，依旧稳如泰山。
沐老爷子脸色发红，再将内力提高两成。
八成内力就不信田阳还能承受的起，但是田阳面带微笑，根本就像没事人一样。
田阳这一身功夫，那可是经过魔鬼式训练得来的，他提起丹田一口气，一拳下去能打碎顽石。
龙头组织的“龙角”，堂堂一代兵王，那也不是吹出来的。
沐老爷子要将内力提到最高，田阳却伸手另一只手，轻松推开了沐老爷子。
“爷爷，算了，我们算平手。”田阳面不红气不喘。
沐成宗知道，自己输了，田阳只是给他留了面子。
“田阳！”沐成宗用赞许的眼光看着田阳，这个年轻人，不但身手深不可测，还懂得给自己留面子，后生可畏：“果然了得，我们家小小跟着你，也不会受委屈。”
两个人僵持了三分钟，沐小小知道爷爷在试探田阳，刚开始还担心爷爷伤到田阳，后来就担心田阳伤到爷爷。
在沐小小的心里，爷爷的功夫可以说是威力无穷，但田阳根本就没有动半分。
看来田阳果然不是一般人，他才不会是个保安那么简单。
“爷爷，现在对田阳满意吧！”沐小小撒娇拽着爷爷的胳膊。
沐成宗看着田阳，一字字道：“人中龙凤。”
“那有那么好吗？”沐小小不屑的眼神里带着爱意。
“不是田阳有多好，而是根本就找不到比他更出色的年轻人了。”沐成宗对田阳可谓是赞赏有佳，只是在最后又补充了一句：“田阳，要是你只是为了小小而来，我们沐家欢迎，自古以来，男婚女嫁，天理昭然。如果……如果你另有目的，别怪我沐成宗把你赶出去。”
沐成宗虽然在刚才比试中落了下风，但是经历一生风浪，阅人无数，那双眼睛看人还是极准的。
“爷爷，你别吓田阳了。”沐小小再撒娇。
田阳面向清晨六点的太阳，脸上一片金色，徐徐道：“爷爷慧眼过人，我还真有事要找您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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