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过年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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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晓明心说这些人都有病吧?怎么一个两个都盼着自己变成孤老!“不去,我还没睡足呐!”
路晓明翻了个白眼儿,转身就走,不跟你们瞎耽误工夫。刚走两步他又转回身,变脸似得堆上笑,低眉臊眼问:“这位大哥,您打哪儿来?路上有没见过一总穿着红裙子的姑娘?叫闵秋。”
那个中年男子刚才被路晓明狠狠呛了一下,正阴沉着脸,闻言没好气的喷了他一口,“没看见,师妹,我们走。”
路晓明嘴里“呜哩哇啦”,“没看见就没看见,横什么?!”
“兄逮,你真不去?这可是成仙的机会!”赖三儿不可思议小声问,成仙那是什么概念?路晓明居然完全无动于衷,这让他没法理解。
“没有仙缘,由他去吧。”中年人冷冷转身,走向河岸。
赖三儿无奈,对着路晓明重重叹了一口气,跟随而去。他们俩刚离开,拖后的小师妹转回身,对着路晓明说:“我不认识什么闵秋,不过路过清溪沟的时候,看见过那里有一家医馆,坐堂给山民看病的就是一位穿着红裙子的姑娘,嗯……很漂亮。”
“师妹!”远处风雪中传来中年男子不满的呼喊:“时辰不早,还在耽搁什么?”
“嗳!来了来了。”小师妹对路晓明点了下头,连忙跑了过去。
桥洞外,路晓明站在风雪中,胸膛剧烈起伏,那个小师妹不可能想象到,刚才的话给路晓明带来了多大的心理波动。穿着红裙子的年轻姑娘,很漂亮,并且还坐堂给山民瞧病,种种信息一汇总,极大可能就是闵秋!
“清溪沟,清溪沟……”路晓明喃喃自语,努力把这个地名记在心里,深吸一口气,一个闪身,干净利落纵上了桥面。寻找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可能是闵秋的消息,他简直一刻都待不住,打算这就去清溪沟找人。
可问题是,清溪沟在哪儿?
站在桥上四下打量,东面是千里沃野,黑洞洞一片,西面是茫茫群山,只有桥对面灯火点点。现在差不多已经凌晨三点,守岁的人家不关灯,可也没法去敲门问路吧?
无奈之下,路晓明只得强压下内心的冲动,又跳进桥洞里躺下,准备等天亮了在再上路。可他现在心绪难平,根本就没法入睡,翻来覆去胡思乱想。
翌日,清晨,镇子上又“噼里啪啦”响起了开门炮。
鞭炮声犹如发令枪,辗转了半夜的路晓明一骨碌爬起来,闪到桥洞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了青阳镇。这真是机缘巧合,如果不是昨晚那个大姐指点,自己很可能就和这消息错过,说不得就会抱恨终生!
来到镇子里,一派喜气洋洋,家家户户开门拜年。路晓明胡乱打听了一番,很快弄清楚了清溪沟所在,原来,所谓的清溪沟就是镇子外这条河。
出了青阳镇,沿着这条河有一条进山的小路,一直向大山深处走,大约百里后,群山环抱中有一个较大的村落,就是清溪沟。那里遍生竹林,溪水潺潺,有上百户人家,环境清幽宜人。
问明了方向,路晓明买了点面包干饼,立刻上路,出青阳镇进山。沿着清溪河朔流而上,走了一里路后,来到了群山脚下,清溪边果然有一条小路插进了大山里。
路晓明这时候心情大好,哼着小调跑到小溪边,开始抄水洗脸。溪水清澈甘冽,还带着丝丝草木芬芳,冰凉凉洒在脸上,心旷神怡。
洗着洗着,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鼓声,越来越近,和着鼓声,一个苍老声音边走边唱,赫然也是《十八摸》……
路晓明抹了把脸回头看,一小老头穿的花花绿绿,腰间绑着个花鼓,一路敲击哼唱,逍遥自在。一条黑背黄腹的小中华田园犬跟在他后边儿,算耳朵也不过才尺把高,在雪地里撒泼打滚。
这打扮,路晓明一看就知道,是过年讨彩头的民间艺人。他们一般只在正月出动,挨家挨户跑,往人家大门口一站,拍着花鼓就唱,不给钱不让路。
说是民间艺人,其实也和叫花子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要起钱来更狠,这也可以理解,人家毕竟是有手艺的人嘛。
走到小溪边,老头鼓声一停,问路晓明:“这位小哥儿,你要进山?”
“安。”路晓明蹲地上点了下头。
老头顿时来劲,敲了下腰鼓,又问:“看你小哥儿不是不是本地人,不如,跟着我老人家一起进山怎么样?”
路晓明甩了甩手上的水,“成,不过我要去清溪沟,不知道顺不顺路。”
老头连忙招手,“肯定顺肯定顺,这儿就一条路,我老人家走哪儿算哪儿,哪里有人家往哪里扎,快走吧你。”

这儿人生地不熟,路晓明整好也想找个人搭伴,求之不得。
路晓明刚迎上来,老头递过一只豁了口的破搪瓷杯子,带把儿的那种,嘱咐道:“这玩儿你拿着,一路上帮着点儿,完了我给你分钱。”
拿个破杯子而已,有没有钱分都不要紧,路晓明没道理不答应。于是两人一狗上路,踩着一地积雪踏进了这片莽莽深山。
一路上两人搭着话,原来这老头家住邻县,名叫“刘老根”,孤家寡人一个,作伴的只有这条小狗。他平时爱唱花鼓戏,没到正月里就走村串乡吆喝卖唱,半个月挣的钱就够他对付大半年的生活费,剩下来的靠乡里补助,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小伙子,学不?”刘老根诱惑路晓明,“我这半个月跑下来,能挣上万!比你在外面上班可强多了。”
路晓明吃了一惊,看不出来,这收入果然不低。“可我急着找人呐,哪儿有空学这玩意儿啊。”
“哎,很简单的,我教你鼓点儿,你年轻脑子灵,保证一学就会。”刘老根根本不理会,解下花鼓往路晓明腰上栓。这老头跟风干了两冬三春的鸡似得,浑身上下没几两肉,路晓明不敢挣扎,只好由着他栓。
栓好了鼓,刘老根边走边用手掌打着拍子,“跟着我拍,这是‘冲头’,这是‘扭丝’,很简单不是……”
路晓明被刘老根摆布成了个木头桩子,跟着节奏机械的敲鼓,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咚咚咚……汪汪汪……
鼓声夹杂着小狗欢叫,俩人进了深山。
走了约莫两个小时,前面传来鞭炮声,今儿是年初一,这该当是外甥儿上舅舅家拜年来了。刘老根眼睛一亮,“快准备,买卖来了!”
说完刘老根完全不征求路晓明的意见,从身上解下麻丝和红绿布条,一个劲儿往路晓明身上栓,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把他给打扮成了跳大神儿的……
“我说刘大爷,刘老根!”路晓明语气已经很不好了,僵在那儿咬牙切齿说:“您不能是准备把我给卖喽吧?!”
“哪儿能啊,爷爷我带你挣票子去!”老头拽着五不是六不是的路晓明往前走,根本不容分辨。
前面绕过一处山脚,出现了十几户人家,依山傍水而居,环境清幽。头前第一户家门前炮竹刚放完,大门口还有淡蓝的烟雾,俩人一狗直奔了过去。
到了门头前,老头给了小黑狗一脚,那小狗心领神会,跑人家门槛上先吼了一通:
汪汪汪!
接下来刘老根又踹了路晓明一脚,小声呵斥:“冲头!”
已经上了烤架,路晓明也没法跑,老头刚呵斥,他“哦”了一声,下意识开始拍刚学的“冲头”鼓点。这鼓点恰如其名,开头的时候很冲,跟鬼子进村儿似得,特别闹人。
刘老根呲着黄板牙一乐,“差不离,走你!”硬生生从后边把路晓明推到人家门槛上,给堵了一严严实实。
这家人刚坐上大桌子,突然平地起惊雷,把大伙儿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大门口一黑,一花花绿绿的“怪人”堵着门敲鼓,急促的鼓点在堂屋里回荡,吵得人脑仁生疼。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又挤过来一小老头,扯着破锣嗓子对屋里撕心裂肺嚎叫:“正月里,火火红,家家户户挂灯笼,开彩门那个迎财神,盼望来年交好运。财神爷,着了慌,朝南大门扇扇开,老爷我该去哪家?去哪家,去哪家……”
刘老根嘴里不停“去哪家”?声调越唱越低,眼珠滴溜溜乱转,路晓明仿佛被这充满魔性的调门勾了魂,冲头也跟着越敲越低,越敲……越低。
这家人听不下去了,这大过年的,财神爷从自家门前过就是不进来,搁谁身上都受不了。一小伙子离了席,从兜里掏出10块钱递了过去,路晓明无师自通,把拴在麻丝上的破搪瓷杯伸了过去,10块钱进账!
“嗳!老爷家,人品好,财神爷上你家歇歇脚。”钱刚一撂进茶杯,刘老根好像打了鸡血似得,嗓门陡然拔高,神情兴奋,唱的唾沫横飞。路晓明心里都替财神爷不值,人家能就为了10块钱屈尊?人家开拉法的好不好!
一番折腾下来,这家完事,接下来俩人一狗把这十几户人家跑了个遍,顺顺当当出村。走在道上路晓明一算账,大吃一惊,这才个把钟头,就赚了一百多块!抢钱啊简直!
刘老根“嘿”然一笑,捂着胸口说:“我老人家就是身体不好,要不然,还能多挣一倍!”
说完刘老根紧喘了几口气,在路边寻了块石头坐下,从怀里掏出一瓶气雾剂伸进嘴里,重重吸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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