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是生还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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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及时雨宋江的背影,武松摇了摇头。
月亮还是刚才的月亮,美景还是刚才的美景,但他却已经找不到刚才的心情了。他的心越发沉重起来,这还是他当初所认识的那个对他嘘寒问暖的及时雨宋江吗?
武松想不通了,他索xìng在卧虎石上躺了下来。躺了半晌,武松突然想起当初自己在景阳冈的故事来。那时,他就像现在这样躺在一块光达达的大青石上,然后,突然发起了一阵狂风,一只吊睛白额大虫就出现了。细想起来,他还要感谢这只大虫,正是它才让打虎英雄名扬天下。接着,武松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武大,想起了自己收的娘子潘金莲,也不知他们现在快活林可好?虽然有金眼彪施恩和蒋门神照顾,但自己始终是放心不下。但如今梁山泊这个模样,他又怎敢将他们接上山来?还有晁盖哥哥,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想着想着,武松就在卧虎石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武松迷迷糊糊之中突然听到有人在说:“武松兄弟,到处找你不着,原来在这里睡着了。山上风大露重,也不怕坏了身子?”
武松睁眼一瞧,只见身旁站着一个胖大和尚,生得圆面大耳,鼻直口方,腮边一部络腮胡须,身高八尺有余,手里倒提着一根粗大的镔铁禅杖,正是古道热肠的好汉花和尚鲁智深。
“哥哥来了!”武松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不想一阵眩晕,差点摔倒。
花和尚鲁智深摸了摸武松的额头,惊叫道:“兄弟,你发烧了!来,洒家负你到寨中医治!”不由武松分说,就把他放到了自己的背上,跑下了虎头崖。
花和尚鲁智深一边走一边埋怨:“兄弟,洒家知道你心里难受,但再难受也不能躲到山上喝闷酒呀!”
“哥哥,武二想——”武松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来。
花和尚鲁智深笑了:“兄弟,你是个爽快人,怎么今rì也变得吞吞吐吐的,像个娘们似的?”
“我——”武松yù言又止。
花和尚鲁智深身材胖大,又背了武松这么一条大汉在山间行走,不一会儿,汗水就湿透了僧衣。但他依然健步如飞,边跑边说:“兄弟,不要再说了。洒家知道你要说什么!罢了罢了,头把金交椅和兄弟你比起来,算个撮鸟?洒家不想让兄弟为难,那个什子梁山泊主就让给宋公明去做了!”
短短一席话让武松流下泪来,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是好?伏在花和尚鲁智深结实的后背上,他的心踏实极了,就像是小时候摘酸枣扭伤了脚,趴在哥哥武大背上的那种感觉,是那样的温馨和幸福。
不怕不识人,就怕人比人。同样一件事,鲁智深却做出了和宋江不同的选择。武松在心底暗暗作出了决定,如果今后鲁智深再和宋江发生争执,他知道自己站在那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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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龙公孙胜和白rì鼠白胜出了聚义厅,两个人心系晁盖的安危,急匆匆赶回了白胜的老巢——“鼠穴”。好在此时的宋江一派都以为晁盖已死,把注意力全部聚焦在花和尚鲁智深身上,哪里顾得着去在意这“一龙一鼠”的反常举动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戒备森严的“鼠穴”,早已等候多时的付鹏迎了上来,看了看白胜,yù言又止。
心急如焚的白胜没有发现付鹏的异常举动,喝道:“傻愣着作甚?还不拿个火把过来?”说着,他一把掀开了床板,露出一个黑幽幽的洞口来。
“哥哥,兄弟在前面带路。”白rì鼠白胜从付鹏手里抢过火把,勾头,猫腰,抬腿,潜身,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眨眼之间便消失在洞中。
“好快的身法!”饶是入云龙公孙胜身手不凡,但拼尽了全力,还是跟不上在地道中上蹿下跳、如鱼得水的白rì鼠。公孙胜摇头苦笑:“术有专攻,此言非虚也!一个人,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学全天底下所有的本事。”
一路之上,也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入云龙公孙胜只是觉得通道渐渐宽阔起来,应该是快到了。
果然,没走几步,只听白胜说道:“哥哥,我们到了,晁盖哥哥就在这里。”
公孙胜借着火光一瞧,只见这是一个方圆三丈开外的大洞穴,足有一丈来高。洞内除了摆设着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之外,角落里还放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个人,想必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托塔天王晁盖了。
公孙胜只觉得五内沸腾,一股又酸又热如血似气的东西搅动着直往上顶,忍不住叫了一声:“晁盖哥哥,我是公孙胜呀!”激动之中,他竟然把往rì挂在嘴边的“贫道”给忘记了。
白胜听公孙胜嘶哑声音中竟带着哽咽,心里不由一热,也出声叫道:“哥哥,你听到了吗?我是白胜呀!”
床上的晁盖没有任何反应,还是一丝不动的躺着。
跟随而来的付鹏呆立在洞口,泪水流得满脸都是。
公孙胜和白胜意识到了不对,双双扑到了床边。触手处,满是冰凉和僵硬,这分明是一具已经死了多时的尸体。
两人不禁放声大哭。满怀希望而来,收获的却是痛彻心扉的失望。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哭了好久,白胜瞪圆了鼠眼,冲着公孙胜喝道:“牛鼻子,打洞盗尸的戏法很好玩吗?难道你不怕惊了晁盖哥哥的在天之灵吗?”

“怎么会是这样?那一rì在聚义厅,晁盖哥哥说完遗嘱时,贫道分明看到他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贫道那时肯定还活着!为此,我还专程找到了玉幡竿孟康兄弟,让他在棺材上留了几个通气口。难道是孟康兄弟没有在棺材上留通气口?不可能呀!”公孙胜百思不得其解,回头大叫了一声:“把火把拿过来,贫道要看看晁盖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来——了——”付鹏抽泣着答应了一声,抽出刚才白胜插在墙壁上的火把,凑了过去。
公孙胜闯荡江湖多年,江湖经验非常丰富,但他仔细观察了好大一会儿,竟然没有看出晁盖的死因,不由纳了闷了:“从脸sè来看,晁盖哥哥绝对不是被活活闷死的,看来,孟康在棺材上的确留了通气口。从肤sè上看,晁盖哥哥似乎失血过多,但奇怪的是,在他身上,贫道却找不到任何伤口。”
“伤口?伤口?伤口?”公孙胜似乎想到了什么,反反复复念叨着。忽地,他一拍自己的脑袋:“箭伤呢?晁盖哥哥脸上的箭伤怎么不见了?”
公孙胜扭头对白胜说:“帮个忙,把晁盖哥哥扶起来。”
“牛鼻子,你要干什么?让晁盖哥哥死了也不得安宁。要扶你自己扶,白某人可不再跟着你胡闹了!”白rì鼠白胜耍起了小孩脾气。
“真的不扶吗?”公孙胜竟然笑了。
“真的不扶,一千一万个不扶,打死也不扶!”看来,经过济州府官差的调教之后,白胜的骨头硬度有所提高。
公孙胜提高了嗓门道:“贫道如果还你一个活生生的晁盖哥哥,你扶是不扶?”
“真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让白某人扶一千次一万次都行!”白胜说着,和公孙胜一起把晁盖扶了起来。
入云龙公孙胜再次上下打量了晁盖一番,道:“这个人不是晁盖哥哥!”
“什么?不会吧?白某认识晁盖哥哥十几年了,怎么会认错呢?”白rì鼠白胜失声大叫道。
两个人重新把“晁盖”放到了床上,公孙胜道:“这个人身高只有六尺,而晁盖哥哥身高七尺有余,难道说,仅仅死了两rì就要缩短一尺不成?还有,晁盖哥哥是脸上中了毒箭才不治身亡的,而这个人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伤痕!”
“算你说的在理,可你怎么解释这个人的脸怎么和晁盖哥哥长的一模一样?”白胜半信半疑,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拿水来,贫道给你一个完美答案!”此时的公孙胜已经胸有成竹。
幸亏此前白胜嘱咐付鹏为晁盖准备了吃的喝的东西,没想到此时还真派上了用场。
入云龙公孙胜接过付鹏递过来的一碗水,喝了一大口,全喷在那个人的脸上,然后一双手在那个人脸上又捏又拉的。于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到来了,重新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张普普通通、平凡之极的脸。公孙胜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好一个偷梁换柱之计!这个人我认得,他是宋江的心腹,叫什么宋钟来着。你看见他脖子上这道细细的红线吗?那是他被人砍了脑袋,又重新缝上去的!”
“天呐!哥哥,天底下真有这般神奇的易容术吗?”白rì鼠白胜觉得不可思议,把嘴巴张得大大的。
公孙胜颔首道:“江湖之上,能人辈出,会易容者举不胜数。但以贫道看来,普天之下,能够以假乱真者只有一人,而且此人就在水泊梁山,与我等称兄道弟。只要找到此人,就一定能够找到晁盖哥哥!想来也是,天底下,也只有此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宋公明的眼皮子底下把晁盖哥哥救走!”
白胜恍然大悟道:“哥哥所说的可是那个善于飞檐走壁的鼓上蚤时迁?”
“正是此人!”公孙胜点了点头说:“江湖传言,‘形容如怪族,行走似飞仙。夜静穿墙过,更深绕屋悬。’说得就是鼓上蚤时迁兄弟。”
入云龙公孙胜猜得没错,托塔天王晁盖还真是让鼓上蚤时迁给救走了。当然,病关索杨雄和拼命三郎石秀也是“同案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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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rì,托塔天王晁盖中了宋江的“禁行”奇毒之后,不甘心就此被活活饿死在棺材里,一直在挣扎。
也不知挣扎了多久,晁盖只觉得浑身上下又湿又凉,不但汗透内衣,而且一身寿衣就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似地。晁盖轻叹一声,正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右手小指似乎动了一下,紧接着是无名指、中指、食指、拇指,然后是整个右手都能动了,再然后是小臂、大臂还有左手、双腿——
也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也许是晁盖穿越之后的体制异于常人。无往而不利的奇毒“禁行”这次竟然像它的哥哥“禁言”一样,在晁盖身上失去了作用。
当晁盖全身都能动的时候,他不禁有一些后怕:如果刚才提前一秒钟选择放弃,那么等待自己将会是另外一种结果。看来,失败与成功之间只隔着一张窗户纸这句话不是忽悠人的。
托塔天王晁盖一次又一次地做着深呼吸,竭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要储存足够的体力。他明白,即使能够破棺而出,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一场又一场的生死相搏。因为守候在棺椁旁的宋江爪牙绝不会任由自己安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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