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后的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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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最后的突击的9
姜凌的情况很糟糕,左脚被压在一个块大石下面,动弹不得,而一边的断崖上仍然还有小石块在扑扑的往下掉,好像随时都会有乱石的洪流倾泄而下。
在手电的强光下姜凌的脸色白的发青,面目疼到扭曲,只是这个倔强的汉子咬着牙不肯哼出来。李明远已经指挥人手忙开了,可惜换了好几个地方下撬棍,巨石纹丝不动。
小苏在旁边看着插不上手,急得像是要哭出来,程彻一把拉了他退后,这种时候别添乱。
左右都撬过,李明远总算是放弃了要把这几吨重的石头撬开的想法,他和王国栋两个趴在地上查看了一番,倒是想出了一个新招:往下挖。
他们先用撬棍撬松下面的碎石和泥土,然后用手把泥石给捧出来,只是这样干不可避免的会碰到姜凌的伤腿,姜凌疼得额角青筋直爆,忍不住哼出了声,程彻担心他会把牙咬断,从包里拿了一卷纱布出来塞到他嘴里。
挖了一阵,终于看到了一点松动的迹象,李明远回头看了姜凌一眼,神色有点犹豫,姜凌冲他点了点头,狠狠的闭上了眼睛。明远转回头去就再也没看他一眼,扶着姜凌的左腿晃了几下,一点一点的从碎石里拔了出来。
姜凌的十个手指都插进身下的泥土里,全身的肌肉绷得像铁板一块,最后忽然一松,倒在方磊怀里,方小爷跟着他一起长吁了一口气,抹抹汗,拍拍他胸口,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啊!”
那卷纱布已经被他咬得一团稀烂,姜凌含含糊糊的把它吐了出来,大口的喘气。压在石头下面的靴子已经完全变形了,明远把他的鞋带拆到底,拔出随身的匕首来把鞋面割开……
“踝骨骨折。”明远有些黯然的告诉他这个消息。
“队长!”姜凌的嘴唇发白,很明显,一个断了脚踝的人就算是可以翻越大山,也没有可能会跟上他们的进度。
“我可能要把你留在这里了。”明远的手掌扶在姜凌的肩膀上,用力的捏紧。
这是个危险的选择,但似乎,又是唯一的。
姜凌点了点头:“放心吧,队长,我能照顾自己。”
大风大雨,天崩地陷,程彻觉得有些话已经冲到了他的嗓子眼儿了,可是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刮得他喉咙口一阵疼痛。
李明远帮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势,留了一支手电给他,又跟王国栋等几个校官一起给他匀出了九块压缩饼干,这是正常时候可以吃3天的口粮,程彻则记下了他的具体坐标位置,好上报给指挥部让后继的救援人员来把他带走,而且临走的时候程彻把自己的小收音机留给了他,虽然山区的信号不佳,可是当一个人寂寞如血的时候,听点噪音都是好的。
没什么太多的废话,大家揽在一起拥抱了一下就转身离开,因为,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程彻依稀听到明远小声说了一句保重,只是那个声音实在太不李明远了,以至于飘散在风雨中,变得模糊不清。程彻走了一阵之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只看到漆黑夜幕之中一个小小的光点在慢慢向上爬,在这个到处都在塌方的地带,山顶毕竟要比山腰安全一些。
他会照顾好自己的,程彻很努力的这样想着,他们没有抛弃兄弟,他们只是完全信任兄弟。
差不多20个小时过去了,长时间的强行军,胜利已经近在眼前。
“还有最后两道山梁!”即使是李明远,在这种时候也忍不住有点兴奋,大声的狂喊,远处,苍茫的大山深处的阴影里,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文川!
不过,山民们口耳相传着一句话:望山跑死马。
程彻站在山梁上,风雨的阵势越发的猛烈,好像身处在一个旋涡的中心,人被狂风撕扯着,似乎再多站一会就会被拉进山谷里去。脚下滑腻腻的泥土里浸饱了雨水,混合着碎石一起浮动着,程彻常常一下就滑出好几米远,他们用背包绳把彼此拴到一块儿,像真正一条线上的兄弟。
越往下走,前方渐渐传来了滚滚惊雷一般的声响,像是有万马在奔腾。
“我靠!”
程彻听到前面方磊在高声咒骂,加紧跑了几步冲上去,一时之间,他也愣住了。
泥石流!
他看到一条正在奔涌着的泥石流,在手电的光束下宽得看不到边际。黄浊的泥浆水挟裹着大量的山石和断木从高处直冲下来,虽然一路倾泄到此地形已经平坦了一些,可气势仍然惊人。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从两头绕过去那显然是不可能的,那搞不好要翻过一整座山,他们没那么多时间。
“队长?”方磊拧着眉头盯住了李明远。
明远咬了咬牙,一把揽上方磊的肩:“陪哥下去探探!”
“是!”方小爷挺了挺胸。
他们两个首先把背包卸下,又用背包绳在自己腰里缠上几道,岸上的人分两组拉住了绳头,李明远冲方磊点了点头,首先趟进了泥石流里,湍急的泥浆一下扑到他身上,明远闷哼了一声,努力稳住身体。方磊紧随着他也马上跳了下去,两个人手挽着手彼此支撑,总算是在这急流里扎下了根。

李明远喘过一口气,试着往深处走,脚下很滑,每一步都是摸索着在前进,落脚时根本不能分辨自己踩到的是什么,泥浆挟裹着断裂的木桩和土石打到身上,带来一阵阵沉重的钝痛。再往前几步,他一直走到泥流几乎齐胸的位置,感受着那种强大的冲击力,回头时却到看这泥石流正在不断的蚕食着岸边,有越来越扩大的趋势。
事不宜迟!
他指挥岸上的人把自己拉上去,当即拍板:强渡!
手挽着手横穿过去。
大家都没二话,马上开始检查起自己的背包和鞋子,李明远沿着岸边往下走,终于找到一处水势相对比较平缓地方。
一字长阵排开,他们彼此用背包绳绑住腰,然后手挽着手,一个拉着一个趟进泥水里。
照例,苏立新和程彻是重点保护的对象,王国栋和李明远一人管住了一个,排在一头一尾。
程彻紧紧的绞住了李明远有力的臂膀,这是一个异常熟悉而豪迈的姿式,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曾经看过的那些著名的老照片。也是这样,人们携起手来,抵抗强大的自然力。程彻忽然觉得很开心很自豪,因为此刻他身在其中,而不是再一次的面对电视,在若干年后看着照片心潮澎湃。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的队伍撞得摇摆不定,可是人与人的手始终是紧紧相联的,他们像狂风暴雨中的一线弱草,随风飘荡,却从不断裂。自己的生命,托付给前后的同伴,然后脚下站稳,承担起别人的性命。此时此刻人们前所未有的团结,所有的心,力,都在往一个方向使。
同呼吸,共命运!
李明远有些恍然,回忆里遥远的回放,历史与现实有了微妙的重合。
当年,当他还是一个愣头愣脑的新兵,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一场洪水将他逼到了最前线。那也是天与人的较量,眼前是浩荡的长江水,背后是脆弱的人类,他与他的战友们也是这样携手,肩并着肩站立,抵挡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从那一刻起他明白了单个人类的卑微。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明白了一群军人的强悍。
血性与自豪,在滔滔的江水面前铸就了军魂,让他明白什么叫战友,什么是同伴,在生死之间,你我并肩战斗。
前方风雨中传来了方磊他们欢呼的声音。
已经有人上了岸,这让程彻欣喜不已,他现在正处在水流最深最湍急的地带,黄浊的泥浆水重重的撞在他的胸口又飞溅到他脸上,满嘴都是泥土的腥气和咸味,他被压得喘不过气,呼吸时几乎有泥砂呛到肺里去,喉咙口火辣辣的刺痛。
而水面之下,更是暗潮奔涌的地带,无数的凶器借着水力而来,在他身上划出或深或浅的印痕,看不到,但是可以感受到,而且郁闷的是,无从躲避。程彻艰难的劈水前行,一根尖锐的断枝刺到了他的膝盖处,疼痛并不算明显,可是位置太恰好,小腿往下的肌肉一阵发酸,让他忍不住低呼,脚下踉跄,李明远一把拉住了他,扶他站稳。
“小心点。”的24
“唔唔!”程彻重重点头,又一脚踏前,踩入未知区域。
此时此刻,天与地好像都失去了边际,一片混沌的黑暗,而暴雨将这黑暗连成了一体,漫无边际。
程彻在泥水中前进,身体已经麻木的失去了触觉,耳边是狂躁的轰响,震得人神志昏沉,他尽可能敏锐的去观察着四周,可是危险的来临总是那样的突然,当他在光柱中捕捉到那块巨石的时候……
距离,已经近得足以让他看清石上的纹路。
一瞬间的反应,只凭直觉,来不及做更多。
“小心!”程彻脱口大喝了一声,把身前的那人用力往前推去,同时抽刀割断了他们之间的背包绳。
强大的水流和大石擦身而过时带起的冲击力将他的身体带起,程彻顿时失去了方向感。
天地在倒转,他的眼前,黑的暗,光的影,连成了一片错乱。
而一只强而有力的手,从这错乱的中心像闪电一般的伸出来,牢牢的,扣住他的手臂。
程彻猛然抬头,他看到李明远的眼睛在黑暗中不可思议的明亮,有如晨星,抓住他全部的视线。很久以后他才反应过来,那其实是绑在自己肩上的强光手电在李明远眼底凝聚而成的反光。可是在那一瞬间,所有濒死的慌乱和恐惧都奇迹般地的消散,莫名的安定,因为安全。
他的兄弟们都在,他的战友还在,他怎么可能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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