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红绿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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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红绿灯(上)
入夜,当程彻和王国栋他们从外面回到学校的时候,刚好赶上国歌少年许正从废墟下面被清出来,他是三年级的学生,在二楼。程彻远远的看到何忠庆穿过人群跑到他面前,曾经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固执的歌唱着国歌的嗓音轻轻的唤了一声:老师。
何忠庆倒是没哭,只是两脚发软,要扶着身边的人才能站稳。
同时被救出来的还有一男一女,女孩子的情况要好一些,另一个小男孩伤势颇重,看小锦的脸色,又是一个需要期待神奇的生命。有记者和媒体人蜂拥而上去做采访,小锦有点不高兴,让他们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就让人把记者都隔开。
从14号下午就有中央台的记者随着直升机进入文川,而到了15号,大批的媒体人随着大部队到来,出现在文川的各个地区,他们是除了军人之外的另一个不管不顾拼命向前的群体。这一次地震,中央政府全面开放新闻采访,更多的记者,更细碎全面的报道让更多的人尽可能的接近了真相。
虽然,在很多时候看来,他们很烦,很会添乱。
程彻对记者有本能的抵触心理,上午有个孩子被救出来的时候呻吟不止,哭着喊着要妈妈。当时守在旁边的一个记者自作聪明的冲上去高声喊话:“如果你的爸爸妈妈不在了,你要更加努力,不要难过。”
那个处于高度恐慌中的孩子大叫一声,当场就晕了过去,小锦气血上涌差点没砸了他的照像机。于是程彻一看到捧着照像机的就心生警惕,马上带了几个冲过去,先把人拦下。
“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先告诉我,我帮你去问。”程彻堵住打头的那个。
“凭什么?你这是妨碍新闻自由。”那人自然不服。
“如果你的新闻自由包括了去诱导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回忆痛苦,我觉得我有权妨碍。”
程彻话说很硬,寸步不让,周旋到最后对方也只能低头,所幸的是许正的心理状态很稳定,说话有条有理,并不太过惊慌,程彻问到后来几乎感慨,会在绝望的黑暗中高唱国歌的少年,毕竟是坚强的。
他们曾经被深埋在地底70多个小时,他们苦苦支撑相信这个国家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们,可是当他们听到了希望来敲门,却发沙哑的喉咙已经发不出有力的呼声。
为什么要唱国歌?
因为最有力,唱着歌就觉得能活下去。
不多时,从指挥部传消息过来,要求他们把唱着国歌获救的三个孩子连夜送到指挥中心的医疗点去,好在明天清早送上飞机尽快把人转移出去,小锦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做了点小手脚,用一个伤势更重的女孩子换下了那个轻伤的。而李明远则索性把所有重伤需要转移的孩子一骨脑儿的全送了过去,说他捆绑倾销也行,说他占用资源插队也无所谓了,人到了这种时候总会生出一点私心。有些人是自己眼前看得到的,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救出来,有情份在了,更舍不得他们死。
文川地处高原山区,而且这两天天晴无云,昼夜温差极大,半夜里的温度不到十度,相比较前几天,15号的劳动强度并不算大,可正因为如此,程彻反而更睡不着,翻来翻去烙煎饼似的折腾了一会儿,索性还是爬了起来。
李明远果然还在老地方呆着,程彻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忽然笑道:“队长,你有没有什么好处给我?”
“干吗?”
“没什么,只是我有好处给你,平白给了,总觉得有点亏。”
“小混蛋。”李明远横起脚踹过去,程彻早有准备,一闪身跳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硬盒子。
烟!
李明远眼睛亮了亮,问道:“哪儿来的?”
“我今天下午不是出去清街道吗?废墟里捡的,有小半条呢,就这包最全乎,让我给抢了,别的都让兄弟们给分了。”程彻在他身边坐下:“感动吧,我有良心吧。”
“嗯嗯。”李明远急匆匆拆着烟盒的玻璃纸,抽出一支烟来叨进嘴里,上下摸了一遍,没火。
“你等会儿,”李明远跑进帐篷里就着那点小油灯的火星子,给点上了。
烟瘾太重,压力太大,李明远第一口抽下去只差没燃下去一半,那烟雾被他拦在胸膛里,在每一个肺泡中来回交换,如果有可能,他大概希望让这口烟穿透他的每一个细胞。
“这东西有这么好抽吗?”
程彻看到李明远眯起眼,这些日子以来的紧张神情第一次得到舒缓。
“要不要试试”李明远把烟盒递给他,眼底有一星笑,诱惑着。
程彻很干脆的拿了一支,凑过去就着那一点红光点烟,他的姿势很对,角度正确,可是试了半天就是燃不起,李明远笼着手替他挡风,等了半晌忽然笑起来:“从来没抽过烟?”
“嗯。”程彻难得有点脸红。
李明远摇头,接了过来帮他引燃,有些不信的:“长这么大没抽过烟?”
“吸烟有害健康嘛。”程彻捏着烟卷,小心翼翼试着吸出去一点,烟雾在喉咙口打了个转,又急匆匆吐了出来。

“你这样不行的。”李明远给他做示范,把一大口烟雾吸进肺里,来回几遍,缓缓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李明远挑挑眉:“试试?”
还没会走就跳着跑,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程彻一口被呛到,咳得面红耳赤。
李明远看着他咳,幸灾乐祸的得意,全无同情,程彻怨恨的把烟扔回去:“算了算了,你抽吧。”
“不试啦!”
“吸烟有害健康。”程彻干脆的甩上一句。
“真不抽?从来没抽过?”李明远倒有点不信了,程彻虽然是普通大学出身,可也是下过基层的,当过兵的人从来没抽过烟那无论如何都有点离奇的味道。
“真的啊,今天第一次。”
程彻指了指李明远手里的烟,他第一支抽完,正就着程彻点上的那支继续抽下去。
“为什么?”
“吸烟有害健康啊!”程彻笑起来。
“就这么简单?”
“啊,不能就这么简单吗?这东西我又不喜欢,抽着还伤身,干吗要抽?”
李明远苦笑:“怎么听着像是在挤兑我?”
“也不是,其实,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初中的时候,那个年纪的小孩子都反叛,喜欢折腾,犯点错好证明自己的存在。”
“你也折腾?”李明远了然。
“我不折腾。”程彻固执的说道:“我那时候就在想,人能不能这辈子就只做正确的事。”
“这很难吗?”李明远一时没想明白。
“不难,比如说,不抽烟不喝酒,早睡早起按时锻炼,看到不让座的主就把他拎起来,遇到欺负人的就上去教训,有人闯红灯的时候把他们拦下来。”
“这个,会很难吗?”李明远看着程彻郑重其事的眼神,总觉得他想说明的,其实并不那么简单。
“有时候很难,比如说,在一个路口,所有人都在乱走,等红灯的那个就很像傻瓜。”
“哦。”李明远这下明白了:“是很难。”
“所以到最后我能坚持下来的,也就这一个了。”程彻把烟盒拿在手里把玩:“今天也都差点给破了。”
“放心啊。”李明远拍他肩膀:“以后保证不诱惑你。”
“也没什么,”程彻笑道:“挺傻的吧,队长你是不是觉得……我小时候尽有些奇怪的想法,可其实挺难坚持的,有时候当好人比做混混都难。”
“不会啊,挺好的想法,真的!还有啊,做人别那么追求完美,就算是你刚才把那根烟抽了,那也一样,以后别再抽就行了,还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小伙。”李明远顿一下,笑道:“我怎么还是觉得好像在挤兑我。”的59
“队长……你们两个在干吗?藏着吃独食呢?”
就听着方磊颇为哀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方小爷几乎是扑过来想抢烟抽,李明远认命的帮他引燃了一支弹给他,方磊美滋滋的抽了一口:“呼,可累死我了,还是这玩意儿解乏啊。”
“人都送到了?”李明远看着方磊他们一身的绿军装尽数被染成了黑黄,从中心小学到建在停机坪旁边的指挥所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眼下乌七麻黑的,估计那些山路到最后都是爬过去的。
“当然,全好好儿的,你放心吧,跌死我也不敢磕着孩子,要不然我自己这关就过不去。”方磊拍胸口保证:“对了,刚刚扛回来一箱火腿肠,听那边的意思,估计是打算让咱们靠这个撑过明天一天。”
因为没期望过,李明远到也不算失望,看到那一箱满满的火腿肠反倒有点庆幸,虽然平均下来每个人都不一定能分到一根,可好歹总算是有点肉食了。
方磊极为饥饿的抽完了一根烟,眼睛直勾勾盯着李明远手里,随口搭话:“队长你怎么还没睡?”
“我这不是等你们回来吗?”李明远拍着身上的露水,还别说,这地方一到晚上真是冷得邪行。
“我还当你们是冻得睡不着。”
“也有点,去找点木头来生个火吧。”李明远看着棚子不断被冻醒,又翻个身再睡过去的战士们,这么冷的天,这么重的露。
简陋的棚子里面,那一灯如豆的火还在慢慢的摇,映着天上的星,北方天幕上,永远不变的明亮。
稳定,可靠,永恒的指引。
虽千万人,吾往矣。
有多少人拥有这样的勇气和魄力?可能,一个都没有。
我们只是一些,偶尔会随着人群闯过红绿灯的人。
李明远开始觉得程彻刚才说得那些话其实很让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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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寻找医生:
桔子的右手中指指尖上生了出一个奇怪的东西,很疼,肿,上有五个直径1MM的出血点
我早上用针挑了一下,渗出来的不是血,是组织液。
有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已经折腾了我两天了,现在的字都是用指甲一点点打的,疼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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