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迷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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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边的一扇门紧紧地关闭着,自从老塔布回来了之后,他就将自己关进了这扇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目前,里面寂静无声。
右手边的一扇门也紧紧的关闭着,菲比斯的耳朵死死贴住门缝,才能听清房间中两人的低语。
“哥哥,我该怎么办?”曼蒂哀婉的问。
“也许你想多了,曼蒂。”法尔说,“也许维格菲只是无心的随口说出那些话的,而且维格菲可能根本就不是杀死卡蒂娅的凶手。”
“既然你爱他,就应该和他把这些都说清楚啊!不该再对对方有什么隐瞒……”
“他瞒我的事情太多了,总是喜欢那种神秘主义的风格,他喜欢那种一件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最后在给人惊喜,即便很小的事情也是这样……”法尔就这样听着曼蒂的抱怨,菲比斯在门外也同样,
“他永远不会主动告诉你什么,他会等你向他询问,等你猜测了一个错误的答案他才会微笑着把正确答案告诉你。我承认那个冰雕的确很美,很惊喜,但那时候的我没有想到让一个永远这样让人惊喜的男人在身边是这样的令人生厌。”
“曼蒂听我说。”法尔的语气易于平日的温柔,“既然你能跟我说这么多,就代表你还爱着他,所以才会对他有那么多的不满意。也许你该尝试着去理解他,去适应……”
“难道你觉得我应该去适应他?”曼蒂的声音提高了,“难道你觉得是我的错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法尔有些慌乱,“我是说,我只是觉得,既然你爱他,就应该努力做些什么来维持你们的感情。”
“的确我爱他。”曼蒂说,“我爱过他,但是现在我累了,再也受不了这样不停的打哑谜,仿佛我爱上了一个根本不能触碰的人,当走近他的时候,他就会微笑着将你推开。”
“那么你觉得他爱你吗?”法尔问。
沉默了,菲比斯将耳朵贴得更近。
“也许……爱吧!”曼蒂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既然这样,我想他也会尽力不让你离开他身边的吧!”
“是吗?”曼蒂显然陷入了思考,之后,她说,“也许,也许他会为我而改变,我也曾想过让他为我而改变,可是你觉得……”
“他可能是杀死卡蒂娅的凶手吗?”
“应该……不是吧……”法尔也不确定,“你知道,我和菲比斯还在调查之中,我们现在主要怀疑的是隐世会。”
“别考虑太多,曼蒂。”法尔说,“如果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算你跟维格菲在一起,卡蒂娅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
“不要总为别人着想,你首先要考虑的,是自己的幸福。”法尔语重心长地说。
“好吧,我再给他一次机会。”曼蒂叹了口气,“法尔你知道吗?”
“有时我真希望,他要像你一样该多好。”
听到这里,门外的菲比斯浑身一震。
“你在说什么啊,曼蒂?”法尔笑着说,想要敷衍过去。
“不,法尔,我是认真的。”曼蒂突然说,“你是卡蒂娅的哥哥,我知道你只是把我当作你的妹妹,但有的时候,我并不只把你当成我的哥哥,你明白了吗?”
“我不……”法尔的话音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菲比斯的嗓子也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别说了。”许久之后曼蒂说,“我现在要做的,是找维格菲谈谈,希望能与他重归于好。所以,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
脚步声从门内响起,菲比斯匆忙离开门边,冲向客厅。
在转角,一双天真美丽的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妮可都看到了。
菲比斯讪笑着挠了挠头,对妮可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妮可向菲比斯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当自己的身影已经离开了菲比斯的视线之后,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直到冲进自己的房间重重的将门摔上。
自己不是一直就觉得曼蒂姐姐和菲比斯哥哥是绝配吗?自己不是猜到了菲比斯哥哥一定喜欢曼蒂姐姐的吗?
那么这种鼻根酸酸的感觉是什么?
这不住地从眼中滴落的晶莹透明的在阳光下放射着七彩光芒的水珠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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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你走了。”艾丽叹了口气,
“我哥哥失踪了,我猜应该是死了,不知他是被谁杀的,大概是莫勒尼家吧!但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乎了。然后我听说你也死了,那个时候我真的很伤心很绝望。接着我被带到了皇宫,鲁希瑟斯告诉我他父亲也就是奥雷留斯大帝愿意收养我,这对于任何一个平民女孩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一个只存在于少女美梦中的机遇——从无父无母的贫民女孩摇身一变成为帝国的公主。”伊丽莎白淡淡地说,
“我没有拒绝,我怎么会拒绝?那时的我别无选择。尽管我不聪明,不是这个年代天才中的一个,但我依旧能够感觉出来,那时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我,一个平凡的十七岁少女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只是一夜之间,我最亲近最熟悉的两个人,你和哥哥都永远的离开了我。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接进了皇宫,鲁希瑟斯安慰我,说我父亲收留了你,你是我的姐姐了。然后他们限制了我的出入,基本上不让我与外界接触,说是为了保护我,但我依旧听到了一些流言,大概明白了一些东西——”
“十年前发生的一切与我有关,尽管我并不知情,但我却被卷入其中。”
萨马埃尔只是听着,并没有说话。
“你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她问。
萨马埃尔摇摇头。
“你也不在乎是吗?包括你的家族、你的父母、还有我,你都不在乎?”
萨马埃尔又摇摇头,带着愧疚地说:
“不……那时我以为……你死了……”
“但后来你知道我没死不是吗?”伊丽莎白的语气依旧平静,萨马埃尔却多么希望她的语气不是这样平静,多么希望她痛斥他,辱骂他,虽然他知道她不会这样做,
“但是,你依旧等到十年之后才回来。”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你,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
“于是你宁可逃避,连见我一面都不敢。”
他点点头。
“然后你在十年之后回来,想好了该如何面对我,该跟我说什么了?”伊丽莎白平静的语气已经渐渐压抑不住怒气了。
他又点点头。
“说啊。再说一遍。”她说。
“对不起,我为我曾经犯下的所有过错道歉。”他说。
伊丽莎白笑了,他隔着黑纱都看到她弯弯的嘴角。
那笑容将他的记忆带回从前。
“我原谅你了。”她说,“现在滚吧!”
“真的?”萨马埃尔眼中一亮,“你真的……”
“我—原—谅—你—了—!”她一字字的说,“还听不清楚吗?”
“谢谢。”萨马埃尔高兴的像个孩子,“谢谢你。”
“不客气!”伊丽莎白的怨恨的语气让萨马埃尔不寒而栗,

“你只是乞求我原谅你对我犯的错误,那么我原谅你了。你知道吗?我被奥雷留斯收养之后改名叫伊丽莎白,却没有冠上美第奇的姓氏,而鲁希瑟斯对我很好,我看得出来他喜欢我,而我们也都知道未来一定会发生什么。”伊丽莎白的情绪越说越激动,
“但是我们都错了!事实根本就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她狂笑着,却又突然平静下来,笑容变成自嘲,“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反正你根本就不在乎,反正你只是来乞求我的原谅。”
萨马埃尔被她说的话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走吧!带着一颗被原谅了的,毫不愧疚的心走吧!”伊丽莎白厉声命令道,萨马埃尔被她突然激动起来的情绪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听从她的命令站起身。
“你走吧!带着那个你带来的女人,离开帝都,去南方的河边盖一栋小房子,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再也不要回来,尤其是,绝对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伊丽莎白认真的说,“记住,不要再来找我,这是我原谅你的代价。”
萨马埃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谢谢。”他最后看着她的眼睛说了这句话,将门关上。
伊丽莎白如释重负般的瘫软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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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斯哼着不知名的南方小曲,那是她还跟着她的第一个主人的时候一群孩子在一起哼的曲子。
称得上是她此生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但是依旧配不上现在的心情,南方、小房子这几个词在脑海之中始终萦绕不去,仿佛自己已经看到了她家乡的那条小溪……
其实她没有家乡,那条小溪,如同那鸟鸣,那阳光,还有那绿色的原野,都只出现于她最甜蜜的梦境之中。
在灿烂的午后阳光中,她去了一家面包店,抱了一袋刚刚出炉的面包出来。先是坐在花园边树下的长椅上吃掉了一块,准备将剩下的留给他的主人。
在大陆流浪的时候,两人几乎不经过城市,在加上萨马埃尔为了赎罪,过的是堪比某些信仰中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因此缪斯也理所当然的受了罪,至少在吃这方面,她受到的待遇还不如她的前两个主人。
“这一切都结束了。”她快乐的想着,尽管她深爱着她的主人,但有些事情她依旧无法忍受下去了,“终于不用吃那些冷的像石头一样的面包了!从今天开始,我来负责他的饮食,我不准他再吃那些简陋的食物。”
“不准”这个词很好的代表了她现在的心情,她不再仅仅是一个奴隶,一个仆人了。
“生活”这个词在脑中逐渐清晰起来,终于,她不再是忍受着世间一切的苦难而生存着了,终于,她可以开始和她爱的人一起生活。
她不禁为美好的未来筹划起来,他们其实有不少钱,萨马埃尔总是从死人身上把钱搜出来交给她,而她偷偷存下了一点,还有一些首饰,项链金戒指什么的便于携带的贵重品也被她偷偷存了起来,这些足够他们雇一辆马车去南方,然后卖下一栋小房子了。
一路上,他抱着她,两人都笑着,看着路边的风景,看着夕阳看着落日,直到天黑两人在旷野之中搭起一堆篝火……
不对,风餐露宿的日子早就过去了。他们应该像正常的旅人那样,住进一间旅店,在温暖的窗上相拥着入睡等待第二天的阳光。
她可以为他生孩子,想到这里缪斯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散发出一种女性的魅力。此刻的缪斯,摆脱了那种总是担惊受怕的软弱神情,走在阳光下,如果还能换上一些更符合她女性柔美气质的衣服,真的可以当的上绝色的描述。
实际上,她有一件漂亮衣服的,是她刚来帝都的时候偷偷买的,总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传给她的主人看。
今天她终于如常所愿。
她走进马斯特玛家的院子,推开那座废墟的门。
迎面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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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走进房间,坐在她床上的那个黑色的背影仿佛早已感到了她的到来:
“你回来了。”鲁希瑟斯说。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伊丽莎白的语气中只是平静。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鲁希瑟斯转过身,伊丽莎白惊讶的看着她的弟弟,帝国摄政王脸上竟然满是泪水。
她不禁在他身边坐下。
而他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隔着厚厚的黑纱抚摸着她的背脊,不是带着**的挑逗,而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
“答应我,伊丽莎白,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不会的,弟弟。”伊丽莎白边说边轻抚着颤抖的他。
“不,你不明白。”哭腔削弱了他声音中本来那份不容置疑的强势,而剩下的只有不确定的脆弱,
“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一切,你还会在我身边吗?”他问,“求求你,即使我不再是王子,不再是摄政王,你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摄政王的权威也许会一落千丈,因为此时的摄政王没有任何尊严的向一个女人哀求着。
但一个孩子向她的母亲哀求,又需要什么尊严呢?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王子,也不知道你会成为摄政王甚至皇帝。你身上分文没有而且遍体鳞伤,但我依旧救了你。”伊丽莎白说,“所以,我不会因为你失去了一切就离开你的,放心。”
“不是这样……”他说,“我要你答应永远不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弟弟。”伊丽莎白的眼睛竟然也湿润了,“我是你的姐姐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伊丽莎白。”鲁希瑟斯突然抓住她的双肩,离开了她的怀抱,凝视她的双眼,
“你不是我的姐姐,你是我的女人。”
伊丽莎白这次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只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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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伊丽莎白的话在萨马埃尔的脑中萦绕不去。
他没有明白伊丽莎白为什么在最后突然情绪激动地说出了那么一段话,但是他感觉,他似乎在这十年间承受了很多痛苦,她似乎并不快乐,即便现在也是。
也许,她并不想跟鲁希瑟斯结合。
但是这有与他何干呢?萨马埃尔想着,其实他也觉得够了,十年来他没日没夜的折磨自己,不就是为了换取她的这句原谅吗?
而现在,他也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可他的脚步,却停在了马斯特玛家的废墟前。
脚边,是一包散落的小面包散落在地。
而门缝下压着一张纸和一块黑色的布料——
那是从缪斯身上衣服上扯下来的。
萨马埃尔的面色如冰一般寒冷,他捡起了那张纸:
“萨马埃尔•马斯特玛阁下:
诚邀阁下今晚六时到帝都北侧的城门边一叙。
哈特•莱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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