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碧崖丹涧访神僧妙语禅机解心结
张尘正贪看这凝碧崖的景致，忽听得一声雕鸣，感觉一片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仿佛有什么重物从高处坠下。张尘还未发作，只听一个珠圆玉润的声音传来：“贵客至此，佛奴不可无礼。”
原来从天而降的正是白眉禅师豢养的两只大雕其中的一只―――黑雕佛奴。佛奴听见主人的声音，双翅一扬，向天空冲去，转眼飞过山顶，消失不见了。
接着又听那个声音说到：“贵客光临，蜗居蓬荜生辉，若不嫌简陋，请至巢屋一见。”
张尘师徒四人又向里走了一阵，只见一株高只数丈，树身却粗有一丈五六尺，横枝低极，绿荫如盖，遮蔽了三四亩方圆地面的大楠树，树干内已经中空，外边开了几个大洞当作门窗。树顶处被齐齐地锯去一截，成了一个平台，平台上搭着一座茅棚。树下站着一个长眉垂肩，白衣胜雪的老和尚。本来“飘逸”这个词跟和尚是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一起的，但是白眉和尚站在树下，长眉飘飘，一身雪白的僧衣随着山风上下起伏，而瀑布从上而下，飞溅起的水珠雾气经过阳光的照射，在他身后显出七彩光芒。此情此景，真是要多飘逸有多飘逸。
白眉和尚见到张尘，笑道：“哈，哈，我佛门又出了师弟这样的年青俊彦，真是可喜可贺啊。”
张尘双手合什道：“小僧无尘，见过师兄。师兄过奖了，师兄门下的弟子才真是佛门奇才，小小年纪就有‘神僧’之谓。”
白眉摇头笑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师弟快别取笑贫僧了。阿童，快与师叔看茶。”
“来了！”话音刚落，从巢屋里走出来一个年约**岁，长得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端着两个茶杯，一个茶壶共一盘果品过来。走到近前，放下东西，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阿童见过师叔。”一付小大人的模样。
张尘十分喜爱阿童那可爱的模样，说道：“师叔初次见面，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也罢，师叔吃你几个果子，再还你几个果子。”说罢，从盘中捏了一枚火枣放入口中，从怀中取出玉瓶，倒出三颗朱果，放到阿童的手上。
白眉一见，忙道：“师弟不可，这可如何合得。朱果乃天地灵物，寻常修士费尽苦心，连一颗也不可得，师弟一下就拿出三颗，这太贵重了。”
张尘道：“师兄此言差矣，这朱果虽然罕见，其生来也是让人食用的，如果因其罕见而不肯食用，只会让其烂掉，就算再贵重又有什么用呢？师弟不才，偶然得了十几颗，正好当作馈赠之物，送给几个小辈弟子。师兄如不允，小僧这个作师叔的可真是身无长物，不敢久留了。”
白眉禅师见张尘一力坚持，只得对阿童道：“乖徒儿，此物名叫朱果，乃天地间一灵物。吃了此果，健身益魄，延年长生。平常之人吃了，可增数十寿元。我们修炼之人吃了，一颗可抵十年苦修。如此宝物，还不谢谢你无尘师叔。”
阿童接过朱果，对张尘道：“多谢无尘师叔。”转身回巢屋里去了。
张尘对白眉说道：“师兄收得好徒弟，小僧也曾习得西域密宗的‘一缘禅定法’，阿童的前世乃是一位了不得的异派散仙，如果阿童能够开悟前生，两世修为累积到一起，散仙之位可成啊。”
白眉和尚点了点头，道：“果能如此，那就是他的造化了。师弟，实不相瞒，近一段时间来，贫僧只觉得体生异香，耳中不时响起梵音禅唱，只差天花下坠，金龙来迎，贫僧就要证得阿罗汉果位了。贫僧飞升极乐世界后，唯一记挂的就是这个徒弟。本有心将其托付给峨嵋派，又怕他人单力孤，受人欺负。如今师弟入世修行，今后还需师弟多多照看才是。”
张尘道：“师兄，我佛门气运广大，恐不输与峨嵋，阿童师侄乃是我佛门未来之栋梁，哪有让给别人的道理。他峨嵋派应运而昌，千年之下，也只不过出了一个长眉真人而已。哪像我佛门历代高僧层出不绝。况且如今世俗之人大肆破坏环境，导致修真界灵气匮乏，以后峨嵋派不要说想出现一个修为震烁古今、惊绝天下的人物，就算想保全如今的基业恐怕也是难上加难。除非他们能狠下心，去抢夺别人的洞天福地，抢占本就稀少的天地灵气，如此一来，恐怕修真界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啊。反观之我佛门以功德及信徒的信仰之力为修行之本，只要世人还信佛，我等只需多做善事，一心积累功德，即可圆满。说来我佛门在日后天地大劫中挣扎，还是受了峨嵋派的拖累。如果没有峨嵋派千年来排斥异己，抢夺天地灵气，恐怕天地大劫也要再晚上千年才会降临。像峨嵋派这样自私自利的门派，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不顾别的修真同道的死活，这样的门派，师兄放心将阿童师侄交给他们吗？虽然峨嵋也是佛道同修，到底是以道为主，师兄看看峨嵋派所谓的‘东海三仙’、‘罗浮七仙’除了苦行头陀法力高强，混得风生水起之外，还有哪些人能在峨嵋派站住脚？更遑论修得正果，得道飞升了。”
白眉和尚听得张尘在那侃侃而谈，有心反驳，但是张尘说的都是事实。只得苦笑道：“师弟所言不差，但是贫僧亦有难言之隐，这凝碧崖乃是峨嵋山的一部分，当初长眉真人创建峨嵋派的时候，就想邀贫僧共掌教祖之位，条件就是把凝碧崖送给峨嵋派，这样前山后山就成为了一体。贫僧早看出任寿（长眉真人本名）此人极为强势，只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因此当初没有答应，任寿知道贫僧早晚也要飞升，所以告诉底下的门徒，只要贫僧一飞升，就要着手接收凝碧崖。如果只是贫僧一人，到也罢了，可惜贫僧还有两个徒弟，大徒弟‘采薇僧’朱由穆乃是前明宗室，在国破家亡的打击之下，已是心如死灰，如今看破红尘，一心修行，如今正在外面积累外功；小徒弟阿童如今年纪正小，如果不送与峨嵋派，恐怕……”
张尘道：“师兄，现在不是有小僧呢嘛。师兄放心，师弟我虽然智术短浅，但是只要有一口气在，定保得阿童师侄无恙。”
白眉双手合什道：“善哉，善哉，师弟如此一说，贫僧就放心了，贫僧飞升极乐之后，这巢屋就送与师弟居住。还有一对灵禽，也送与师弟做个脚力吧。”说罢，拿起手边的铁如意，敲了一下石桌上放着的玉磬。只听“当”的一声轻响。张尘顿觉得天要黑了一样，一阵狂风吹过，只见巢屋上的大楠树上落下两只大半人高的大雕，金眼红喙，两只钢爪，通体作纯白，纯黑，更无一根杂毛，雄健非常。望着张尘呱呱叫了两声，不住剔毛梳翎，顾盼生姿，看起来威风凛凛。
张尘对着白眉说道：“这就是师兄养的灵禽，果真非同凡响，名不虚传。寻常修真之人，恐怕也难在它们的利爪钢喙之下，讨得好去。”
白眉和尚道：“师弟，贫僧此时虽有成佛迹象，但是细心推算，仍无法推算出成佛日期，不知何时才能引得天花下坠，得成正果。”
张尘笑道：“师兄多虑了，我佛门功法讲究‘千年苦修，一朝顿悟。’师兄成佛的机缘，想是未到，等到机缘一到，师兄必定会立地成佛的。”
白眉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师弟所言甚是，贫僧着相了。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贫僧虽是出家修行之人，难免粘染上世俗之气。”
张尘道：“道家讲究‘清静无为，顺其自然。’，我佛门亦有‘直指本心，见性成佛。’之语。我等修佛之人，就应该率性而为，倘若违心而做，则落入了下乘。”
白眉道：“善哉，善哉，师弟之言，令贫僧获益良多，贫僧感觉自己的佛法修为又精进了一步。贫僧对得成正果的信心又高了三成。”
张尘摆了摆手道：“师兄谬赞了，师兄乃当世名僧，佛法精湛，只不过事因关己，跳不出圈来罢了。小僧日后若遇此事，恐不及师兄多矣。区区几名偈语，几道机锋，乃小道耳。此世俗界出家之人用来愚弄百姓之语，若不看破本心，纵说万遍，亦是无用。”
白眉和尚对张尘道：“师弟且在此处安坐，若是厌了，可四处走走，这凝碧崖虽不是什么名山大川，但胜在僻静清幽，前山的金顶之上，就是峨嵋派址所在，护山大阵‘两仪生死晦明幻灭微尘阵’乃当世一等一的阵法，等闲宵小之徒不敢来此捣乱。贫僧每日例行的功课到了，少陪了。”
张尘点点头道：“师兄请便。”
白眉又对两只大雕说道：“玉奴、佛奴，可陪佳客四处游览一番。”
张尘又道：“师兄此言差矣，我佛慈悲为怀，讲究众生平等。即是蛇虫蝼蚁，亦有生命，与我等并无二致。师兄以‘奴’呼之，可见心中存了高低贵贱之分。若不消除此念，恐怕成佛无望。”
白眉听了此话，心中震动非常：“原来如此，原来我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人为万物之灵，乃是世间最尊贵的，除了人之外，所有的生物都该被人所奴役。就是我心中有了这般执念，才会令我的修行一直没有进展。我看见峨嵋派势大，就去趋炎附势，还想把徒弟也送过去；我看不起除了人之外的异类生灵，所以对二雕以‘奴’呼之。如今我区别地对待别人，所以我佛亦区别的对待我。昔日之因，种下今日之果，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白眉和尚的脑海中瞬间转过千百种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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