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半个是你,一个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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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是真是狗娘养的好玩意,有了它就可以随意操生活这婊子。抢劫工商银行,绑架浙江首富,拐骗富家千金,其实都是赚大钱的途径啊。”
陈道藏躺在西湖畔一张椅子上,头枕在商朝的膝盖上,嘴里斜叼着根烟望着天空,言语如此粗俗,让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家伙竟然还曾经是浙江某二流大学的正牌政治学讲师,虽然这厮最终极其牛逼烘烘地把那个肥头大耳的校长炒鱿鱼。
“这类风险成本超出期望利益的事情,你是从来不做的。”
商朝坐在椅子的一端,垫着那本《大般涅槃经》,很有亵渎神明的嫌疑,这样一个人想来除了有洁癖,还有就是不与世俗同的性格,毕竟没有几个信佛的人会拿本典籍放在**下面。闭目养神的他伸出纤细如玉的食指抚摸龟壳上的古朴文字,突然嘴角轻轻勾起一个让女人惊艳让男人也恍惚的弧度,笑道:“怪了,你可从来不是愤世嫉俗的人,怎么今天也感慨起来,事出无常必有妖,该不会是被宋南予给刺激到了吧?”
“都说富贵险中求,怪不得我这个从来不肯上赌桌的人只能每天坐公交车。”陈道藏揉了揉太阳**,富有未必光荣,贫贱未必可耻,可寒酸绝对不是件太值得炫耀的事件,兴许是想到了什么,陈道藏莞尔一笑,道:“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啊。”
“最聪明的赌徒不上赌桌,这绝对没有错,错的不是你,错的是这个畸形的社会。”
商朝顿了顿,下意识停止抚摸龟壳裂痕的动作,睁开眼睛转头看了眼叼烟的陈道藏,随即把视线抛向远处的三潭映月,“说实话,我不怕你想钱想疯,就怕你学那些尸位素餐的腐儒追求个什么一肩明月两袖清风,我巴不得你做个市侩的商人。”
“再让我这么碌碌无为折腾几年吧。”
陈道藏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弹掉烟灰,道:“等再过几年你跟融子都需要攒老婆本了,我就开始老老实实赚钱。”
商朝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从来不刻意要求陈道藏如何去为人处世,他对这个死党的人生不指手画脚,而是选择安静旁观,喃喃自语道:“出世为市井小民,入世则一鸣成雄。”
“我?”
陈道藏像是听到一个极有趣的冷笑话,忍俊不禁道:“我既不是什么放着亿万家产不去继承偏偏要玩体现基层生活的无聊公子哥,父母也的确不是那种隐于市的世外高人,更没有什么譬如一夜七次郎之类的特异功能,你说我凭啥一鸣惊人?”
也不等商朝解释什么,陈道藏笑着一把搂住这位比女人还要精致的男人,也不顾周围游人略微暧昧的眼神,对陈道藏这个做过大学老师之外还干过家庭钢琴教师、酒吧dj以及房地产销售等近十个行业的人来说,生活本就不轻松,做人无须沉重,太复杂的事情就不要庸人自扰了。
欲言又止的商朝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听到“一夜七次郎“的时候也是会心一笑,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并不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怪人,虽然外人看起来这个有三份妩媚七分清俊的男人太冷了一点,太傲了一点。
“融子呢?酒还没有买来?“陈道藏皱眉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身材异常健壮的男人提着一袋子啤酒来到椅子旁,其实如果不是他神情微微木然,有这种彪悍身材、并且脸庞轮廓阳刚的他也挺容易吸引女性目光,起码就形貌而言,陈道藏最为没有特色,气质?风范?这两样东西就跟女人怀孕一样,短时间内是根本看不出来的,在这个快餐时代,你跟谁玩深邃去?谁又陪你玩内涵呢?
商朝对烟酒都过敏,但陈道藏和融子拼酒的时候,他也不会扫兴地袖手旁观,接过陈道藏抛给他的一瓶易拉罐装啤酒,猛喝了一口,直接喝掉一大半,虽然说酒精过敏,但这不意味着他酒量就小,陈道藏和融子还真不敢说能够靠拼酒放倒商朝。
“宋南予这么一闹,今天欠下的怎么办?明天补上?”商朝随口问道,他知道陈道藏有练字的习惯。
陈道藏点点头,两根手指夹着一罐啤酒,他的手虽然没有商朝那般女性化,却也修长纤细,异常干净,而这双手,每天练毛笔字已经坚持了二十年,跌宕遒劲的颜体也好,瘦硬清逸的柳体也罢,甚至是癫张狂素的草书,陈道藏都能写得三四分神似,就书法天赋而言他并没有丝毫值得惊叹的地方,只是一个人坚持每天执笔两个钟头长达二十年,即使不敢自称大家,说登堂入室确实不算过分。
练字?
其实归根究底还是炼心吧。
融子很机械地一瓶一瓶喝酒,沉默寡言,只有偶尔跟陈道藏碰一下易拉罐的时候才会露出略微憨憨的笑意,没有太多的灵气,却也不能说是憨傻,同样是安静,商朝本能地带有对生活的不屑,而他却是一股子发自肺腑的与世无争。

“听说晚上杨公堤上的那家隐楼比较热闹,刚好融子今天生日,要不要去逛逛?”陈道藏提议道,这隐楼是杭州比较有名的几家酒吧之一,他几年前在梦之湖做过dj,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成绩,但耳濡目染下对这座城市的酒吧自然不陌生。
融子看着陈道藏,不说话。
“不用担心钱,饿死不了我,我留着一箱方便面,你么也知道,我家娲煮面的水平可是大师境界的。”陈道藏哈哈笑道。
这个世界,一个男人除了要看清女人是伪善还是纯真,也要学会如何将朋友划清界线,有些所谓的朋友只能是共患难的酒肉伙伴,一起****很好说,断断不能奢望可以一起背黑锅,有些朋友则可以倾心,可以相互扶持。
但有一种朋友,尤其要珍惜,那就是可以能够为对方卖命的人,这类人,在男人的世界,又叫做兄弟。
所以陈道藏即使口袋里只剩下两个铜板,也会毫不吝啬地掏出来两个,而不是一个。
陈道藏说到“娲”的时候,融子是暖洋洋一笑,而商朝则下意识加重了手指按摩龟壳的力度。
说来也巧,那个违章停车的冷傲女人也走到他们附近,面朝西湖一脸沉思,优雅的气质加上绝美的容颜,以及那一身绝非简单名牌堆砌就能散发出来的成功者味道,让人生出只可远观不可也不敢亵玩的念头。
“聪明的女人值得同情。”
陈道藏瞥了一眼,纯粹欣赏的眼光打量了一下,耸耸肩,仰头将一瓶酒喝光,抹了一把笑道:“至于绝顶聪明又极端漂亮的女人,简直就是一种悲哀了。”
“一副好皮囊里如果还有大智慧,确实不是幸事。”商朝附和道,他只要一喝酒,手心就会出现红斑,只不过因为喝的不多,手心仅仅是出现一些红色斑点,而原本有点病态苍白的脸色也因为酒精缘故而变得愈加迷人,这个时候的他无疑是动人的,即使这个“动人”往往是用来形容女人的娇媚。
融子只顾着喝酒,一来是他听不懂这两个死党的对话,二来这是他人生中觉得最舒服的状态之一,唯一的缺点就是这酒需要钱,而他们偏偏又缺钱,所以他曾经有个理想就是能够办个酒厂,这个梦想直到某天被商朝否定后他才彻底放弃。
“猜猜这女人长辈是做什么的,政客?巨贾?或者是书香门第的学问人?”陈道藏兴许是觉得无聊,便问了一个更加无聊的问题。
果然,商朝很没有悬念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骄傲常常被卑微践踏,于是癞蛤蟆总是能够迟到天鹅肉。”
陈道藏自言自语道,早就习惯了商朝的冷漠,就像很早就习惯了融子的单纯,一手拿烟,一手拿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眯起眼睛盯着被风吹起涟漪的湖面,“我呢,也不奢望能够做那只被幸运女神相中的癞蛤蟆,所以宋南予也好,这几年那些分分合合的女人也罢,我都可以放下,我只要家里有个能够给我煮面的女人就够了,哪怕这无关爱情。”
商朝破天荒再看了眼那位伫立在西湖畔的大美女,浅浅喝了口啤酒,然后摇晃着手中的易拉罐,轻声叹道:“而一息一瞬,众生寿命四百生灭。故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应作如是观。”
“我一个下里巴人的升斗小民现在可没跟你谈经论道的闲工夫,先回去了。”
陈道藏看了看手表,习惯性揉了揉商朝那让人看着舒服的头发,然后起身笑着离开,他喜欢看到商朝此刻那无可奈何的表情,陈道藏当然知道有深度洁癖的商朝不喜欢别人触碰他的一切物品,更别说是身体,也只有陈道藏是个特例,能够肆无忌惮地对他“揩油”占便宜。
虽然他们之间有那么点断袖之癖的嫌疑,可陈道藏绝对是个性取向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男人,话说回来,有些哥们之间隔张床一起**“耕田”都不算什么,勾个肩搭个背也不算太过分。
看着陈道藏不伟岸也不太瘦弱的背影,商朝眼神中没有看普通人时的那抹冰冷,等到陈道藏消失于视线,他才缓缓开口道:“融子,一个人对你付出了却不索要回报,你该怎么办?”
这一次,融子似乎听明白了商朝问话中的含义。
他将剩下的最后一瓶啤酒一口喝完,平静道:“我脑子没有你和他灵光,我只知道,这个世界对我好的人只有一个半,半个是你,一个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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