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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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的情漪荡漾平息后,成了沉静深敛的依护。 他的肩怀如同连绵无边的海湾,无论她飞到天南还是地北,始终——不离不弃,长伴长随。
练如滟缓缓地合上睫羽,半晌后再扬起时,眶里已蕴了水气。低着嗓,她诉了磨心的苦——
“我应该要恨他的!是他杀了师父,是他解散了绝天门……我应该要恨他的,我以为我会恨他的,可为什么情况不是这样?我从没想过,再见到他时,竟像见着许久不见的兄弟,除了怀念,没有其他,甚至为他这些年的平安感到欢喜。我……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绝天门!”
师父和绝天门,曾是她最在意的人与事——什么时候,她变了?
虽是甘心担、愿意受,这样的她,仍是让齐磊一时间慌了手脚。“师父,你、你、你别自责、别难过,这……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
“不!这是背叛,是背叛啊!”她霍地抬头向他,眼神散乱。
救命呐!平日的灵光怎么这会儿全失踪了?齐磊急着想说些安慰话,却苦思无方——好,一不作、二不休,豁出去了!
“背叛就背叛嘛,有什么大不了?!”他说得豪气干云,然后,跪转成正面朝坟的方位,中气十足地嚷喊:“师祖,徒孙齐磊给您磕头!磕完头,就算师祖免了师父的罪。”
“齐磊,你……”纤指扣住他的肘。
“师父,你别拦我。这约,我跟师祖定了。”他挣开阻力,坚定的眸子炯瞪着碑上“关司鹏”三字,字字重烙:“说好,磕完头,你就放了师父!”

长身直上直下,他的额头撞在硬地,砰砰作响,半点儿不含糊。
练如滟怔怔望着,心绪乱了、泪水倾了、情动再抑不住了。
“齐磊,够了!这样够了!”再度扣住他的肘,胸口泛着酸楚。
他回了个笑:“再等等,还差两个就大功告成。”说完,又继续弯腰完成最后两个叩首。
当齐磊直起腰杆、昂对坟碑时,蓦地兴起了睥睨天下的飞扬意气。洪了嗓门儿,他朝“关司鹏”喊话。“头,我磕完了,今后,师父不再是你的,也不是绝天门的了!”这次,换他主动抓扣练如滟的手臂:“师父,咱们起来,别跪了!”
两人相互搀扶,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傻瓜!你这样做,以为师父真听得到、看得见么?”练如滟口里轻斥,心下却是软疼:“瞧,额头都破了皮、出了血!”
她边说,边伸袖为他拭了额间渗血的脏污;同时,齐磊也伸了袖过来,却是为她抹净颊边沾泪的水痕。
这好长好长的夜,终于要结束了。他和她,都在东方天际发现了微光……
是的——旭日,即将东升!
在长安盘桓数日后,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举步跨出门槛,练如滟还是忍不住回头,凤眸抬望石匾上镂着的“绝天门”三字,心里百般滋味。既有恍如隔世的迷惘,又有拨云开雾的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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