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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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印度尼西亚。
海水云天,湖光山色。
静谧、安逸的滕氏本宅。
亮黑色的金砖地板,散发着古韵禅思的筝,细致精巧的瓷器,格子窗下,翠绿的植物静静守护着的围棋残局,每一个细节无一例外地彰显出其中的百年大气,华贵之余尽现高雅风范。
明若沉默地坐在主位上,一旁是滕见雁和众位长老。
气氛剑拔弩张,煞是好看!
这是悠闲自在地坐在窗下,一脸事不关己神情的男子在腹诽。
没有人抽烟,没有人说话。
只听见棋子不紧不慢地敲打在有些历史的石盘,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明若从男子进入大厅起,就不着痕迹地将眼神放在他身上。骨感的手指,熟练地执起黑子,不经意地拿起又放下,他,应该是这间屋子里,最置身事外的人了,可偏偏他是最不应该置身事外的人。
“我们不同意!”
虚张声势的抗议,落在滕见雁的眼里,底气全无。
“这个问题,昨天我们已经谈过了。”
想起昨天下午的唇枪舌战,滕见雁就一肚子气,原想离开一会儿,去帮那个人拿毯子,却在回廊遇见这些老顽固,徒费口舌,最后还是没什幺结果。倒是让他在那里多吹了风,早上起来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老人们还想多说些什幺,明若就看见姑姑微微抿起嘴,露出嘲讽似的笑容。他非常清楚,当自己的姑姑有这种笑容的时候,就意味着,她滕见雁要拿出王牌了!而且还是已然立于不败之地的大王牌!
望着已经有点心不在焉的爱人,滕见雁觉得再呆在这里纯粹是浪费时间!
“我们决不承认……”
“我想,不必再说什幺了!”
不耐烦地挥挥手,怎幺说来说去都是这几句?
“因为……”
恶意延长的音调。
“我和中璃,已经结婚了!”
平地炸出一声雷,立刻将整间屋子闹得沸反盈天。
“而且……”
滕见雁自然地走到那个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闲敲棋子的男子身边。
“六个月以后,我——滕见雁就要当妈妈了!”
场面已经不是用“混乱”一词就可以形容得清的。
众人手足无措,愕然,喊叫,目瞪口呆……明若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个人——李中璃拉过姑姑的手,在纤长白晰的手指上,轻轻啃咬着,丝毫不顾周围惊异的目光正聚焦在他的身上,那种旁若无人的态度,让人不禁为之气结。
明若就在那一刻,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开始鼓动着激烈的节奏,只不过这次,身体内部熊熊燃烧的是什幺?嫉妒?愤怒?被无视的焦躁?
他只清楚这样一个事实:那个人正用无比温柔无比深情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姑姑!那个人的充满**张力而温柔的眼睛!
夺过来!将他夺过来!哪怕他是自己的姑父,也……
有一个声音在邪恶地叫嚣着!在叫嚣中,渐渐地开始化成地狱的狰狞!明若觉得自己心底深处属于忍耐的甘露,正在那人的气息中慢慢枯竭!
李中璃对这些豪门恩怨之类的剧目,向来没什幺兴趣,而且,以见雁的魄力,完全可以应付得来。此刻,他的思绪飞回了昨天的午后。
几年来,李中璃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多少睡眠,每次,都是在粘粘稠稠深不见底的梦魇里不断挣扎。苍白的岁月里,渐渐地,安宁和温暖褪尽了原有的鲜活颜色,只剩下刻骨蚀心的恨和怨,对谁?恨谁?怨谁?日渐恍惚的神智,有的时候,他连温岚的面貌,都觉得怎幺变得如此模糊不清?

我快要忘了你吗?在这无边绝望的浓黑烟雾中,就这样让属于你的记忆淡去?
可昨天,我是第一次,没有在颤栗和叫喊中惊醒过来。仿佛有只手,暖融融地包住了那在寒冰中不断消逝的生机,拉住了在梦魇里迅速往无尽的黑洞滑下去的可怜灵魂。
有时候,真的很希望就此不再醒来!
可昨天的让人怀念的温暖又是什幺?是不是你?从呆着的天堂里飘下来,来看看我?温岚?
周围一片喧嚣。
抬起头,就看见滕见雁朝自己走来,脸上洋溢着骄傲和幸福的神采。
对了!我现在是滕见雁的丈夫,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握住她伸出的手,以自己惯有的节奏在上面点燃她的爱意,很多次,在无眠的黑夜中,他不禁暗自嘲笑,古代附在宫妃身边,阿谀奉承的奸佞小人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眼光无心地飘向某处。
他敢发誓,自己幷不想去看那双眼睛!在还没有作好准备之前,他无法确定自己能在温岚死去好几年的今天,在阳光下,面对着与他极为相似的脸,而不动摇!
在李中璃看似玩世不恭的外壳下,零碎、不完整的,是在无数个难眠的梦魇之夜,黑暗中闪现的温岚的眼睛,狼般透出独占欲的光,恶狠狠地瞪着他,即使温岚已经死了,已经永远地消逝了,象阵风般掠过他的生活,又不着痕迹的飘去远方,他仍然记忆犹新。
他看到什幺?
坐在主位上,神情严肃,目光如炬的年青人,正用着与温岚神似的眼睛注视着这边,不,是注视着他!李中璃在那瞬间,觉得自己正被狠狠地往痛苦和悲哀的泥沼里浸泡,无法呼吸!
明若能克制住将亲密的两人生生拉扯开的冲动,但却无法将专注的眼神收回。
耳边传来的抽气声,叹息声,不高不低的指责,大惊小怪的嘟哝,让他极为厌烦。
姑姑的这招杀手锏够厉害!来个先斩后奏,把人打得措手不及,的确是她的风格。
老实说,如果顺从地听取别人的意见,然后让他们对自己的人生指手画脚,就不是他滕明若的姑姑了!
“我——滕见雁,现在就在这里宣布:放弃所有在滕氏的权利!我要周游世界,成为一名作家!”
那时的姑姑才十六岁,而明若六岁。
明若记忆犹新,当时满场哗然,父亲铁青的脸,试图将姑姑从台上拉走的保镖露出少有的手忙脚乱,整个的生日宴,被姑姑突如其来的宣告弄成一出闹剧!
“我——滕见雁,要自由,决不让任何人对我今后的人生、婚姻有半点干涉……”
宣告被粗暴的强制和拉扯中断,但接下来的二十几天,才是姑姑真正的战斗,连续的绝食,闭门不出,态度之坚决强硬,终于让**的父亲败下阵来。
“随她去吧!”
就连一向冷酷无情的父亲,也会对这样的姑姑有一点宽容的余地。这,就是他的姑姑!
现在是我吗?继父亲之后,帮着收拾你弄下的残局?到最后,会后悔的是我?还是你?我的见雁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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