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全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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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兵力的调动,在本朝太宗时期,制度就已经是非常之严格:贞观之时,皇城内调动一千人就得有兵部的虎符;皇城长安周镇要有五千或者超过五千兵力的调动,那得有皇上亲自的手谕和兵部尚书的印玺;番外诸镇假如要作战,除非是太宗皇帝信的过的将领亲自率领,否则,那一道又一道的程序真的会让人发疯也不一定。——并不是太宗皇帝喜欢这样的繁文礼节,要严格追究起来,这恐怕要与他是由“玄武门之变”后取得大统有关系,所以估计着一看到兵力调动的太过与频繁,我们这位千古名君恐怕心里面也还是有点发慌吧。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基于这样的心理因素,所以无论是开国前期,还是贞观后期,能在太宗手里要过兵权,带兵打战的将领,大多都是李靖、尉迟敬德、秦叔宝、李世绩等凌烟阁二十四将。唐初即早有言明,所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博取书生万户侯”,不外如是。
所有兵权以及兵力的肆意调动,自太宗起就已经是唐王朝十分忌惮的事情了。关于这样自作主张的将领惩处的也是最为严厉,动辄抄家灭族。这样的情况到了本朝武后时期,因为重新开始开疆辟土,与日益开始强大的大食、波斯开始争夺陇右道,才有所转变。到了玄宗时期,随着节度使坐大,战祸也就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知道了上面的种种前事,那么大概所有人也可以明白现在逞扈几个的心情了。即便是救了木将军,也即便是击退了李怀仙,但是在这样的历史环境下,这样的军纪下,害怕的依旧害怕,惊恐的也依然得惊恐。——所以他们死活不肯起来。
既然他们不肯起来,临风也是个倔强脾气,说到做到,虽然走一步自己的胸口就会疼上一次,但是还是咬牙来到行廊。只不过自己胸口的痛楚不断的提醒着自己,跟这帮混蛋们的账,丫的又多了一笔!
在彩婷和无双的搀扶下,临风无语的来到行廊,更加无语的望着依次整齐的跪在那里排成一排的混蛋们!——现在他就连立即砍人的心都有了。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该忙活的不去忙活,到全都跑到这里献世来了,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缓缓的吐出了心理的闷气,临风现在的胸口依然疼痛的令他咬牙切齿,直抽凉气……但是他真的想要心平气和的讲话,所以使劲在自己爆发之前克制自己!
在来到行廊之前,临风已经把那个晚上的所有事情问了彩婷,也弄明白了后来一部分自己原来不知道的事情:原来,放心不下自己,偷偷骑马在全城寻找着恩达他们的是无双;而擅自调动城内的巡逻骑兵去城外阻击李怀仙,非常令人哭笑不得的又第二次打了李怀仙一个措手不及,一波多折却错有错着揪回了自己的,果然是恩达三人的主意——而三人中,又是逞扈最勇猛无匹,单骑就冲入阵中硬是抢出了自己这一条小命;还有,最离奇的是,那猛然出现在敌后的火光连彩婷都不是非常清楚。不过那阵不知道谁放的火,最后烧断了敌人的后续包围,有效阻止了例怀仙趁自己进城时的追击,这到是不争的事实。
听到彩婷说完,直到走到行廊之前,临风都在默默的在心理想着:这个事情有些难办了!因为正如上面所说的种种,擅自没有主帅的命令肆意调动军队挪作他用是罪名非常严重的死罪!哪怕是就算这次真的是救了自己,也是死路一条,否则日后人人效法,那么军不成军,令无律令,那么还打什么战,这样的军队也可以开上场的吗?自己三令五申,军令如山,假如这样的风气蔓延的话……以前早就有听说过岳飞,岳元帅执法是多么的严明,士卒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犯错的士卒中还真的有为了这样的小事丢了性命的。……比起擅自玩忽职守,调动军队的罪名,这个拿根针什么的几乎就可以忽略不计了!可是,难道真的要砍了他们?这自己可真的就做不到,更何况里面还有个单骑救主,捞回自己一条小命的逞扈。NN的,还真是难办啊!
摇了摇头,临风决定还是先暂时把这件事情放一放吧!反正要怎么处理,也还是自己一句话!虽然没有人敢在这军中说什么?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你又是凑什么热闹,金先生?。”一向,无论是在有人的场合还是私人的场合,临风对金泽的倚重那是有目共睹的,而现在一向亲切的称呼金泽为“诚之”的临风,竟然非常严肃的唤他做金先生,那么可以证明,这次,临风真的是非常生气了。不仅仅是生金泽一人的气,临风心底下恨恨的想,你们不是想跪吗?那么这次就让你们跪着好了,懒得让你们起来了。
“‘为将善谋者,未虑胜,先虑败’,与李怀仙首战交锋失利,对此,诚之愿意为此事负全责。”金泽倒也还是坦然,对于这一次作战的失利,虽然并不能全怪他,但是他却实是有“交代不明”的嫌疑,为此,他也坦然愿意负起这件事的全部责任。
“不,不是金先生的错!”原本静静的跪在金泽旁边的神色落魄的魏云,不禁抬起头来。几日不见,魏云原本那副青衣小将的样子了,没有了那份自信,而语气中充满了萧索与自责,“刚才回来的路上,金先生已经全部和我说过了:在树林中大规模的调动兵力,鸟兽势必会飞尽,那恐怕也只是必然的常识性问题罢吧,而我却……。”
说着说着,一向在众人眼中以硬朗著称的魏云,也不禁流下了血性的热泪:一千大同男儿啊,那可是一千由他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大同男儿啊,就是在他一念之间,再也无法回到故乡了。他们可也还有着妻儿,父母的……他们也是带着衣锦还乡的希望迩来的啊……自己实在是对不住他们的信任!或许,每次都着急着上战场的自己,也只是个卤莽而没有用的笨蛋罢了,无勇无谋,自己还是永远的当个殿后的运粮副将比较好……
听到魏云这么说,这群人里面心里最难受的应该是临风才是!一千人,是啊,一千人是的确就足够让这个自己莫逆之交魏云放声痛哭了,但是自己呢?轻敌误判的何止是魏云?自己三千人马不到三个时辰就让李怀仙吞食怠尽,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该放声大哭一场以告慰那些亡灵呢?一千人尚且在魏云死战之下还能有百人残兵,可是自己……

重重的咬住了自己的手,“娘西皮,原来自己才是个大笨蛋。”临风这回才算是真正听明白金泽当日的意图了:就像当年曹操败走华容道一般,兵家讲究“虚虚实实”,既然怀仙作风谨慎,那么老子干脆露个明显的马脚让你疑惑后不敢确定好了,最少让你来个担惊受怕,就算是他以防万一的伏击,恐怕也不会让魏云这小子一半活人带不回来吧?—— 那么算起着全责,那么是不是得要自己来负才对?
看着痛哭流涕的魏云,临风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战争总是要死人的,”临风也只能用**的话这样来安慰自己兼安慰死去的兄弟们了。从平定原开始,自己的命运也似乎被穿上了一条自己也难以挣脱的线一般,难以再由自己操控,每日也只活在失去战友,失去部下的内疚之中;也还记得平冈兄弟们在平定原那一句:保护木大人快走;平冈老伯那一声,天下不可一日无大人;夜里,也依然会想起静边敌人由于自己的计策而煎熬饿毙,还有负责为确保自己在后方安稳,日夜攻城拖延高秀岩和安忠志的死去的朔方将士们!由内疚到自责,再由自责到痛苦,最后一切又回归到下一次的战斗后的内疚自责之中,经久不衰的恶性循环……战争总是要死人的!临风现在也只能是这样安慰自己,逃脱内心的不安,直至他自己都感到了自己的转变为止。其实,在这个乱世之中,性命如草芥,士卒们要么杀死敌人,进而加官进爵;要么战死沙场,成为别人进阶的踏脚石!——或许,作为士兵的他们,自己都早有这样的觉悟了吧!
按耐住自己内心不安的种种想法,临风再次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口气早在平定原之役,威震平定原之后就藏在胸中了,现在,临风终于放下了。望着跪在地下的这几个,临风忽然感到有种难受的感觉:跪着跟自己说话,那是承认了自己的地位,而地位越高,所谓高处不胜寒,那么以往那种感情也估计也荡然无存了。蓦然间还真是怀念以前和魏云侃大山,和恩达洗澡还有和郝平一起放荡的日子。
“诚之,魏云,还有你们几个跪了一个晚上的家伙们,全部都起来吧!”临风无奈的看了一眼这几个现在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们:金泽是自己一向赖以倚重的军师;魏云是自己相交甚厚的将领;逞扈是几日前率兵救过自己的的家伙;恩达是一个宁愿冒着被斩首的军纪毅然前来支援。说起来,自己能把他们怎么样?
对了,还漏了个那家伙呢?那个晚上大家该表现的都表现过了,这个家伙难不成……
“郝平,那场敌人身后的大火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带人放火烧的?”
这时候,郝平才抬起头来,不好意思的说:“是我烧的,但是却不是我带人去烧的?”
“什么意思?”临风现在懒得再玩什么神秘了,开门见山的问。
“其实,就是把夜晚用来照明的火油用布浸湿,然后点着了用八百步重弩往城外爆射,因为近来在两日暴雨之前的天色极为干燥,所以在数十重弩的飞射下,火花引起的干草才陆续烧燃……。”
“黑灯瞎火的,你就不怕这样子射到自己人吗?”还不等郝平说完,临风就已经怒不可遏了,在根本看不清外面敌我双方的情况下就贸贸然开弩乱射,这样的做法跟赌博有什么区别:也就是要么射到自己人,要么射到敌人了。
“不是这样子的将军,”郝平这时候可就不能再含糊了,他知道这次假如不能说服这个冷酷将军的话,那么自己可能今天就要身首异处了。——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即便就算是当时跟眼前的这位将军关系不错,但是一到了军营之中,那么一切也就是没有什么情面可以讲了。
“将军请不要忘记了,那一批重努可有八百步之远的距离。我并不是把箭射向两军交汇的地方,而是恰恰相反,我是往敌人的后面射,所以绝对不会有出现误伤的可能。”
临风这时候到想起来了:当时召见晕晕沉沉的,依稀火光是在自己的身后猛然窜起的,这也证明了郝平没有说假话,但是这样一来,后面烧起的火,能有多大作用?
“呃,是这样的!”看到临风一瞬间那疑惑的眼神,郝平抓住时间,赶忙解释到。——因为反正以木将军的脑筋,也会很快的知道答案,那时,自己在木将军心中的地位可就没那么高了,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也就更加渺茫了,“射落在并没有多少敌人的后面,那样可以避免让敌人趁着火势未起时,就立即反应过来,将其扑灭,而属下一共射出了五十箭,所以一下子就点燃了敌人后面的杂草。至于为什么要点燃那边的草料,属下以为假使后面的敌人由本营离开,全力追击将军等人的话,那么事情就大大不妙了。所以这一把火不仅能断绝后面的敌人,还能烧杀前路的追军,使敌方兵卒们疲于奔命救火,自顾不暇而无法再组织追击,进而溃不成军,直至能使将军安然回城。”
“妙啊!”临风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脸上却没有一点的笑意,仍是非常严肃的样子,只用眼睛看的郝平他们发毛。
“我记得当时在城头督战的如烟吧?”临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对于这自己曾经有意要提拔的几个家伙当晚的表现,他其实还算是满意了,“连一向讲究原则的如烟也能说服,口才不错么!”
“这、这个,”郝平自然不知道当时临风为什么来这么一句了,值得低头掩饰的低声说道。自家人明白自家事,其实郝平也知道,当时自己是亲自带了一堆火油和麻布上城头的,估计柳大美人“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更为浓厚吧!不过自己假如没看到的话,估计自己也不会信,一向颠倒众生的柳美人,会已经木将军被困而急的团团转。——当然,聪明人自然有些什么话可以说,有些什么话不能说了,所以郝平也就装做什么也不知道,乐的轻松,难得糊涂。
“到底,该怎么处理他们呢?也就是说,到底是谁该为这次的战斗失利负全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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