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家商场开张，凌霄第一时间内赶过来拍照，采写。“大手笔呢！你可要好好地帮人家宣传宣传！”老总的胖脸上全是笑意。凌霄对这种文字都快起反应了。硬是在不动声色之中无中生有添油加醋地乱说一通。老总不这么看：“衣食父母你懂吗？有的时候，人要学会舍得。有舍才有得。必须整十个页面出来，要有看点。看点，懂吗？让人一看之后，有压抑不住的购物冲动。”
凌霄没精打采地应：“现在商家这么多，不是你凭键盘上敲击几个字，人家就会有抑制不住的冲动的。”因为猎奇心理，新商场门口倒也人山人海。凌霄掠过如山的人群，往自己要去的地方挤。搞这类宣传，光写光鲜辉煌的一面，不足以吸人眼球。如能捕捉到它吸引顾客的个别细节，会收到意料不到的效果，而成功的商家，多数是从这些细节入手的。
凌霄正四处张望，寻找这样的细节，一个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也在逛呀！怎么样，你收到复赛通知了吗？”凌霄眼珠直转，就是想不起来，这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的？“想不起来啦？我是你后面的一个选手呀，1648。”女孩朝右腹部比划，那是她们当时挂参赛牌号的地方。
凌霄心中一紧：“啊，这么说你收到了？”凌霄使劲搜索着脑中的信息，眼前的女孩，凉拖，露脐装，两个大大的耳环，就差把耳朵扯下来。露出的肚脐上纹了朵玫瑰，凹陷的肚脐仿佛盛开的花蕊。凌霄一点印象也没有，自己当时只顾了追逐米兰的身影。“嘻嘻，还有两天复赛。其实当时，你快把评委震住啦！”小女孩还在喋喋不休。凌霄已经拨开她，往公司奔去。
凌霄在地址栏里不停地输入各种关键词。没有任何消息。凌霄苦笑，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上网？上网岂不是要接受所有人的监督，太不符合如今办事的规则了吧。
凌霄在打开的文档上写着：“米兰，你害惨我了。”变换字号，又变换字体，再变换字体颜色，凌霄反反复复地看那几个字。每个字都张开狰狞的笑脸朝着她。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凌霄弹起身，她一定得托人到电视台打听一下内幕，或者该找个人去打点一下？凌霄的网站前两天才曝光了一起招聘内幕，朝所谓的潜规则虚晃了一枪。老总是在数小时之后才发现这枚炸弹的，立即下令撤除。纵使这样，还被两个匿名电话打来训了一通。凌霄在头脑里迅速搜索自己有没有电视台这方面的熟人。要是老爸肯出面，他的一些弟子还是能促成这件事的。只是老爷子一生最怕求人，为这事，怕不靠谱。
凌霄决定亲自去一趟电视台。初赛公告上写得人模人样，公平、公正、公开，绝对阳光操作。凌霄不知道别人的表现，可是当时自己的表现，显然震住了评委，按理说，复赛应该不成问题。凌霄出了电梯就飞奔，差点撞上一旁的车。车跟着凌霄慢开了起来。“小丫头，忙啊？”凌霄展颜一笑，居然是滕远胜。
坐在滕远胜身边，凌霄没像平时那样张扬，一路说个不停。顾自想着心思，沉默不语。滕远胜无话找话：“让我来算算，小姑娘一定遇到什么难题了。要不怎么皱着个眉头？小心丑了，嫁不出去的。”凌霄几乎冲口而出，问他的米兰跟电视台到底有没有关联，自己的初赛被涮有没有她的功劳。只是她跟滕远胜的关系还很微妙，这话实在问不出口，再说，她临出来时，人家还拉着，比量了下身高，那可是硬伤，如果评委大人不网开一面，她的身高就会遭到一票否决。
车子经过电视台，凌霄张口欲喊滕远胜停下来。可是滕远胜正在专心开车，没注意到凌霄微张的嘴巴，凌霄再待喊出声，又决定放弃了。算了，得之我福，失之我命，再说，凌霄不习惯在滕远胜面前摆出一副上进拼命的样子。车子滑过电视台门口，凌霄安静地坐在滕远胜身边，一语不发。
还是那间“万紫千红”KTV包间。凌霄坐在滕远胜的对面。今天凌霄唱的是《还是家乡好》。滕远胜几乎听痴了。当年他跟米兰陷在热恋时，街上流行这首《还是家乡好》。米兰披散的长发，飘飞的白裙，嘟着的小嘴，都像极了唱这首歌的戴娆。米兰也唱，米兰的声音是那种水乡女子的吴侬软语，唱得人心都软塌塌的。凌霄的嗓子要亮得多，但今天显然有什么心事，那份焦愁正好成全了歌词要表达的乡思。滕远胜一拍大腿，我要是投资文化产业，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给捧红！凌霄淡淡一笑：“可惜你不是。”滕远胜豪情上来了：“小姑娘你的理想是什么？说出来我好替你朝那个方向发展？”
凌霄瞟他一眼，暴发户的嘴脸，以为哪个都是他开的楼盘，什么领域都是他说了算。滕远胜一腔热血遭得小姑娘不冷不热的回应，当下有些不服气，脸上还镇定着，心里却盘算开了，应该怎么帮小姑娘一把？
晚上，滕远胜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滕远胜试探着问米兰：“要是一个表演和唱歌上特别有天分的人，应该往哪个方向发展呀？”米兰的脸上正蒙着一张面膜，白惨惨的，只露出两只大眼睛，看不出任何表情：“娱乐圈呀。”滕远胜再问：“有没有边缘一些的地方可去？”米兰撕开面膜：“你问的是凌霄的事吧？凌霄托你啦？”滕远胜一愣，米兰怎么会一语中的？凌霄心事重重会与米兰有关？滕远胜不动声色，米兰已经站起身：“进电视台的事吧？我的滕总，我再怎么大度，也不会替我的情敌做事吧？你就省了那份心了。”
滕远胜一下子联想起凌霄的魂不守舍。滕远胜立即躲到阳台，翻自己的通讯录，看有没有哪个熟人能搭上点关系。
滕远胜给一个早年在电视台的同学发了条短信，让他务必找到知道内幕的人，打听一下，有没有一个叫凌霄的前去应聘？如果有，情况如何？
那边很快来了短信，身高不够，一票否决。复赛还有一天进行。那边问：“是你的什么人？为什么不事先打招呼？”滕远胜回：“不惜一切代价促成此事。”那边揶揄：“你以为你的钱万能？”根据多年的办事经验，只要这事还没发生，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关键是路、人都要找对。滕远胜恶狠狠地补上一条：“不惜一切代价！”对方答应明天再去争取一下，然后给滕远胜答复。
滕远胜原本要去外地出差，临时取消了，在家随时等候同学的消息。临近傍晚时，滕远胜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正要电话去催，同学电话已经打来：“你那个凌霄太不仗义了嘛。复赛通知明明一小时之前已经发出了。我还屁颠屁颠地四处张罗。”滕远胜连忙道谢。说起来自己跟凌霄也没近到那一步，她有困难到底没想要自己帮忙，还是自己请了人。滕远胜想起自己的自作多情，心底自嘲了一番，又真诚地谢了老同学一回。
这边凌霄在快绝望的时候，突然接到电视台的电话。是个小女生通知的，普通话很标准。小女生先是狠狠表扬了凌霄的歌曲一番，凌霄气不打一处来，都没戏了，还假惺惺地来这一套，凌霄想好了，等主持人人选定下来时，一定狠狠地揪出这几个人的背景靠山，一定把所谓的公平公正公开的水分给拧干！小女生不疾不徐地说：“凌小姐表现这么出色，特通知你明天上午八点，电视台一楼会议大厅集中……”
小女生还说了些什么，凌霄已经无法再听了，凌霄扔下电话就狂叫：“嘻嘻，人间自有公道在。”凌霄去对面超市买了一大盒德芙巧克力，逢人便发，只嘻嘻笑，并不肯说原因。凌霄抓起手机，试探着发了条短信给滕远胜：“是你吗？”凌霄想破脑壳，自己身边肯如此肝脑涂地地帮她的，除了滕远胜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滕远胜回：“希望你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再含糊不过了。滕远胜迷糊了，看样子不像是凌霄自己找人办的，那会是谁？沉浸在快乐中的凌霄，管不了那么多，即使不是滕远胜帮忙，她也愿意跟滕远胜一道分享。滕远胜理不出头绪，思虑再三，也只能发那条放之四海皆准的短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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