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聂隐娘小说大全集

刺客聂隐娘原著小说大全集,包括金庸写的聂隐娘,唐朝裴铏写的《聂隐娘》文言文和译文,金庸写过短篇武侠合集,《三十三剑客图》里的一篇,就是聂隐娘。

金庸刺客聂隐娘原著小说全文




聂隐娘故事出于裴铏所作的《传奇》。裴铏是唐末大将高骈的从事。高骈好妖术,行为怪诞。裴铏这篇传奇小说中也有很丰富的想象。 
  尼姑教聂隐娘剑术的步骤,常为后世武侠小说所模仿:“遂令二女教某攀缘,渐觉身轻如风。一年后,刺猿狖百无一失;后刺虎豹,皆决其首而归。三年后,能使刺鹰隼无不中。剑之刃渐减五寸,飞禽遇之,不知其来也。”学会刺鸟之后,尼姑带她到都市之中,指一人给她看,先一一数明此人的罪过,然后叫她割这人的首级来,用的是羊角匕首。 
  五年后,说某大官害人甚多,吩咐她夜中去行刺。那时候聂隐娘任意杀人,早已毫不困难,但这次遇到了另一种心理上的障碍。她见到那大官在玩弄孩儿,那孩子甚是可爱,一时不忍下手,直到天黑才杀了他的头。尼姑大加叱责,教她:“以后遇到这种人,必须先杀了他所爱之人,再杀他自己。”可以说是一种“忍的教育”。 
  聂隐娘自己选择丈夫,选的是一个以磨镜子做职业的少年。在唐代,那是一种十分奇特的行为,她父亲是魏博镇的大将聂锋,却不敢开涉,只好依从。 
  聂锋死后,魏博节度使知道聂隐娘有异术,便派她丈夫做个小官。后来魏博节度使和陈许节度使刘悟有意见,派聂隐娘去行刺。 
刘悟会神算,召了一名牙将来,对他说:“明天一早到城北,去等候一对夫妻,两人一骑黑驴、一骑白驴。有一只喜鹊鸣叫,男的用弹弓射之不中,女子夺过丈夫的弹弓,一丸即射死喜鹊,你就恭恭敬敬的上去行礼,说我邀请他们相见。”第二天果然有这样的事发生。聂隐娘大为佩服,就做了刘悟的侍从。魏博节度使再派人去行刺,两次都得聂隐娘相救。 
  故事中所说的那个陈许节度使刘悟能神算,豁达大度,魏博节度使远为不及。其实刘悟这人是个无赖。《唐书》说他少年时“从恶少年,杀人屠狗,豪横犯法”。后来和主帅打马球,刘悟将主帅撞下马来。主帅要斩他,刘悟破口大骂,主帅佩服他的胆勇,反加重 
用。 
  刘悟做了大将后,战阵之际倒戈反叛,杀了上司李师道而做节度使。他晚年时,有巫师妄语李师道的鬼魂领兵出现。《唐书》记载:“悟惶恐,命祷祭,具千人膳,自往求哀,将易衣,呕血数斗卒。”可见他对杀害主帅一事心中自咎极深,是一个极佳的心理研究材料。 
  和他同时的魏博节度使先是田弘正,后是李板,两人均是唐代名臣,人品都比刘悟高得多了。裴铏故意大捧刘悟而抑魏帅,当另有政治目的。 
  唐人入京考进士,常携了文章先去拜谒名流,希望得到吹嘘。普通文章读来枯燥无味 
,往往给人抛在一旁,若是瑰丽清灵的传奇小说,便有机会得到青睐赏识。先有了名声,考进士就容易中得多了。唐朝的考试制度还没有后世严格,主考官阅卷时可以知道考生的名字。 
  除了在考进士之前作广告宣传、公共关系之外,唐人写传奇小说有时含有政治作用。例如《补江总白猿传》的用意是攻击政敌欧阳询,说他是妖猿之子。牛李党争之际,李党人士写传奇小说影射攻击牛僧孺,说他和女鬼私通,而女鬼则是颇有忌讳的前朝后妃。 
  刘悟明明是个粗鲁的武人。《资治通鉴》中说:“悟多力,好手搏,得郸州三日,则教军中壮士手搏,与魏博使者庭观之,自摇肩攘臂,离座以助其势。”这情形倒和今日的摔角观众十分相似。朝廷当时要调他的职,怕他兵权在手,不肯奉命。魏博节度使田弘正却料他没有甚么能为。果然“悟闻制下,手足失坠,明日,遂行。”(一接到朝廷的命令,不由得手足无措,第二日就乖乖的去了。) 
  裴铏写这篇传奇,却故意抬高刘悟的身分。据我猜想,裴铏是以刘悟来影射他的上司高骈,是一种拍马手法。刘悟和监军刘承偕不睦,势如水火。监军是皇帝派在军队里监视司令长官的亲信太监,权力很大,相当于当代的党代表或政委。刘承偕想将刘悟抓起来送到京城去,却给刘悟先下手为强,将刘承偕手下的卫兵都杀了,将他关了起来,一直不放。皇帝无法可施。有大臣献计,不如公然宣布刘承偕的罪状,命刘悟将他杀了。但刘承偕是皇太后的干儿子,皇帝不肯杀他,后来宣布将刘承偕充军,刘悟这才放了他。 
  高骈是唐僖宗派去对抗黄巢的大将,那时僖宗避黄巢之乱,逃到四川,朝政大权都在太监田令孜的手里。高骈和田令孜斗争得很剧烈,不奉朝廷的命令。裴铏大捧刘悟,主要的着眼点当在赞扬他以辣手对付皇帝的亲信太监,令朝廷毫无办法,只好屈服。 
  精精儿、空空儿去行刺刘悟一节,写得生动之极,“妙手空空儿”一词,已成为我们日常语言的一部分。这段情节也有政治上的动机。 
  唐朝之亡,和高骈有很大关系。唐僖宗命他统率大军,对抗黄巢,但他按兵不动,把局势搞得糟不可言。此人本来很会打仗,到得晚年却十分怕死,迷信神仙长生之说,任用妖人吕用之而疏远旧将。 
  吕用之又荐了个同党张守一,一同装神弄鬼,迷惑高骈。当时朝中的宰相郑畋和高骈的关系很不好,双方不断文书来往,辩驳攻忤。《资治通鉴》中载有一个十分有趣的故事:僖宗中和二年,即公元八八二年,“骈和郑畋有隙。用之谓骈曰:‘宰相有遣刺客来刺公者,今夕至矣!’骈大惧,问计安出。用之曰:‘张先生尝学斯术,可以御之。’骈请于守一,守一许诺。乃使骈衣妇人之服,潜于他室,而守一代居骈寝榻中,夜掷铜器于阶,令铿然有声,又密以囊盛彘血,潜于庭宇,如格斗之状。及旦,笑谓骈曰:‘几落奴手!’骈泣谢曰:‘先生于骈,乃更生之惠也!’厚酬以金宝。”
  在庭宇间大掷铜器,大洒猪血,装作与刺客格斗,居然骗得高骈深信不疑。但高骈是聪明人,时间日久了,未必不会怀疑,然如读了《聂隐娘》传,那一定疑心大去了。 
  精精儿先来行刺刘悟,格斗良久,为聂隐娘所杀。后来妙手空空儿继至,聂隐娘知道不是他敌手,要刘悟用玉器围在头颈周围,到得半夜,“果闻项上铿然声甚厉”,“后视其玉,果有匕首划处,痕逾数分。自此刘转厚礼之。”行刺的情形,岂不与吕用之、张守一布置的骗局十分相像?现在我们读这篇传奇,当然知道其中所说的神怪之事都是无稽之谈,但高骈深信神仙,一定会信以为真。 
  《通鉴》中记载:“用之每对骈呵叱风雨,仰揖空际,云有神仙过云表,骈辄随而拜之。然后赂骈左右,使伺骈动静,共为欺罔,骈不之寤。左右小有异议者,辄为用之陷死不旋踵。”如果吕用之要裴铏写这样一篇文章,证明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看来裴铏也不敢不写;也许,裴铏是受了吕用之丰富的“稿费”。 
  这猜测只是我的一种推想,以前无人说过,也拿不出甚么证据。 
  我觉这篇传奇中写得最好的人物是妙手空空儿,聂隐娘说“空空儿之神术,人莫能窥其用,鬼莫得蹑其踪”。他出手只是一招,一击不中,便即飘然远引,决不出第二招。自来武侠小说中,从未有过如此骄傲而飘逸的人物。 
  《太平广记》第一百九十四卷“聂隐娘”条中,陈许节度使作刘昌裔,与史实较合。刘昌裔是策士、参谋一类人物,做过陈许节度使。刘悟则做的是义成节度使。两人是同时代的人。
三十三剑客图》全文阅读。


唐·裴铏《传奇》小说之《聂隐娘》原文-译文

裴铏《聂隐娘》原文文言文

聂隐娘者,贞元中魏博大将聂锋之女也。年方十岁,有尼乞食于锋舍,见隐娘,悦之,云:“问押衙乞取此女教。”锋大怒,叱尼。尼曰:“任押衙铁柜中盛,亦须偷去矣。”及夜,果失隐娘所向。锋大惊骇,令人搜寻,曾无影响。父母每思之,相对涕泣而已。
后五年,尼送隐娘归,告锋曰:“教已成矣,子却领取。”尼亦不见。一家悲喜,问其所学。曰:“初但读经念咒,余无他也。”锋不信,恳诘。隐娘曰:“真说又恐不信,如何?”锋曰:“但真说之。”
曰:“隐娘初被尼挈,不知行几里。及明,至大石穴中,嵌空数十步,寂无居人。猿猱极多。尼先已有二女,亦各十岁。皆聪明婉丽,不食,能于峭上飞走,若捷猱登木,无有蹶失。尼与我药一粒,兼令长执宝剑一口,长二尺许,锋利吹毛可断。逐令二女教某攀缘,渐觉身轻如风。一年后,刺猿猱百无一失。后刺虎豹,皆决其首而归。三年后,能使刺鹰隼,无不中。剑之刃渐减五寸,飞禽遇之,不知其来也。至四年,留二女守穴。挈我于都市,不知何处也。指其人者,一一数其过,曰:‘为我刺其首来,无使知觉。定其胆,若飞鸟之容易也。’受以羊角匕,刀广三寸,遂白日刺其人于都市,人莫能见。以首入囊,返主人舍,以药化之为水。五年,又曰:‘某大僚有罪,无故害人若干,夜可入其室,决其首来。’又携匕首入室,度其门隙无有障碍,伏之梁上。至瞑,持得其首而归。尼大怒:‘何太晚如是?’某云:‘见前人戏弄一儿,可爱,未忍便下手。’尼叱曰:‘已后遇此辈,先断其所爱,然后决之。’某拜谢。尼曰:‘吾为汝开脑后,藏匕首而无所伤。用即抽之。’曰:‘汝术已成,可归家。’遂送还,云:‘后二十年,方可一见。’”
锋闻语甚惧。后遇夜即失踪,及明而返。锋已不敢诘之,因兹亦不甚怜爱。
忽值磨镜少年及门,女曰:“此人可与我为夫。”白父,父不敢不从,遂嫁之。其夫但能淬镜,余无他能。父乃给衣食甚丰。外室而居。数年后,父卒。魏帅稍知其异,遂以金帛署为左右吏。
如此又数年,至元和间,魏帅与陈许节度使刘悟不协,使隐娘贼其首。隐娘辞帅之许。
刘能神算,已知其来。召衙将,令来日早至城北,候一丈夫一女子各跨白黑卫至门,遇有鹊前噪,丈夫以弓弹之不中。妻夺夫弹,一丸而毙鹊者,揖之云:吾欲相见,故远相祗迎也。
衙将受约束,遇之。隐娘夫妻曰:“刘仆射果神人。不然者,何以洞吾也。愿见刘公。”刘劳之,隐娘夫妻拜曰:“合负仆射万死。”刘曰:“不然,各亲其主,人之常事。魏今与许何异。照请留此,勿相疑也。”隐娘谢曰:“仆射左右无人,愿舍彼而就此,服公神明也。”知魏帅不及刘。刘问其所须。曰:“每日只要钱二百文足矣。”乃依所请。忽不见二卫所之。刘使人寻之,不知所向。后潜于布囊中见二纸卫,一黑一白。后月余,白刘曰:“彼未知止,必使人继至。今宵请剪发系之以红绡,送于魏帅枕前,以表不回。”刘听之,至四更,却返,曰:“送其信矣。后夜必使精精儿来杀某及贼仆射之首。此时亦万计杀之。乞不忧耳。”
刘豁达大度,亦无畏色。是夜明烛,半宵之后,果有二幡子,一红一白,飘飘然如相击于床四隅。良久,见一人望空而踣,身首异处。隐娘亦出曰:“精精儿已毙。”拽出于堂之下,以药化为水,毛发不存矣。
隐娘曰:“后夜当使妙手空空儿继至。空空儿之神术,人莫能窥其用,鬼莫得蹑其踪。能从空虚而入冥,善无形而灭影,隐娘之艺,故不能造其境。此即系仆射之福耳。但以于阗玉周其颈,拥以衾,隐娘当化为蠛蠓,潜入仆射肠中听伺,其余无逃避处。”刘如言。至三更,瞑目未熟。果闻项上铿然,声甚厉。隐娘自刘口中跃出,贺曰:“仆射无患矣。此人如俊鹘,一搏不中,即翩然远逝,耻其不中,才未逾一更,已千里矣。”后视其玉,果有匕首划处,痕逾数分。
自此刘厚礼之。自元和八年,刘自许入觐,隐娘不愿从焉。云:“自此寻山水,访至人,但乞一虚给与其夫。”刘如约,后渐不知所之。及刘薨于统军,隐娘亦鞭驴而一至京师柩前,恸哭而去。
开成年,昌裔(此处作刘“昌裔”而不作刘悟)子纵除陵州刺史,至蜀栈道,遇隐娘,貌若当时。甚喜相见,依前跨白卫如故。语纵曰:“郎君大灾,不合适此。”出药一粒,令纵吞之。云:“来年火急抛官归洛,方脱此祸。吾药力只保一年患耳。”纵亦不甚信。遗其缯彩,隐娘一无所受,但沉醉而去。后一年,纵不休官,果卒于陵州。自此无复有人见隐娘矣。

裴铏《聂隐娘》原文白话文翻译

聂隐娘是唐朝贞元年间魏博大将聂锋的女儿,年方十岁。有一尼姑到聂锋家讨饭,见到隐娘,非常高兴。对聂锋说:“向侠士乞求将这女孩交给我教育。”
聂锋大怒,大声斥责尼姑。尼姑说:“任凭侠士把女儿锁在铁柜中,我也能偷去。”
这天夜里,隐娘果然丢失了,聂锋大惊失色,令人搜寻,毫无踪迹。父母每当思念女儿,只能相对流泪。
五年后,尼姑送隐娘回来,告诉聂锋说:“指导已完,你可以领回了。”
尼姑忽然就不见了,全家人悲喜交加,问她学到了什么。回答道:“开始只是读经念咒,没学别样。”
聂锋不相信,又真诚地问女儿。隐娘说:“说真话又恐怕你们不信,怎么办?”
聂锋说:“但说真话没事。”
隐娘说:“我最初被尼姑带走时,不知走了多少里路,到天亮时,来到一大石穴中,穴中空阔有几十步大,静悄悄没有住人,猿猴很多,山林茂密。这里已有两个女孩,也是十岁,都很温柔美丽,他们不吃东西。能在峭壁上飞走,爬树像敏捷的猕猴,没有失过足。尼姑给我一粒药,又让我拿一把宝剑,二尺来长,剑锋吹毛断发。让我跟两个女孩学攀登,渐渐感觉身轻如风。一年后,刺猿猴百发百中。后又刺虎豹,都是割掉脑袋拿回来。三年后能飞了,刺凶猛的鸟,没有刺不中的。剑刃渐渐磨减到只剩五寸长,飞禽遇到,有来无回。到第四年,留下二女守洞穴,带领我到城市,我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她指着一个人,一一的把这人的罪过说一遍,说:‘为我把他的头取来,不要让他知道。定定神,象飞鸟一样容易。’给我一把羊角匕首,刀长三寸,我就在大白天把那人杀了,别人还没看见。把他的头装在囊中,返回石穴,用药将头化为水。五年后,尼姑又说:‘某个大官有罪,无故害死很多人,你夜里到他的房中,把他的头割来。’我带着匕首进到他的房中,是从门缝中进去的,没有一点障碍,爬到房梁上,直到他睡觉,才把他的头拿回来。尼姑大怒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说:‘我看他戏弄一个小孩玩,怪可爱的,就没忍心下手。’尼姑斥责说:‘以后遇到这类人,先杀孩子断其所爱,然后再杀他。’我叩拜谢罪,尼姑说:‘我把你的后脑打开,把匕首藏在里面伤不着你,用时取出就行。’又说:‘你的武艺已成,可以回家了。’就把我送回来了。她还说:‘二十年后,才能一见。’ ”
聂锋听完,非常害怕。以后,到晚上隐娘就不见了,天亮才回来,聂锋也不敢追问,因此,也不太怜惜疼爱隐娘。
忽然一天一个磨治铜镜的少年来到聂家门前,隐娘说:“这人可做我的丈夫。”
她禀告了父亲,父亲不敢不答应。隐娘便嫁给了他,她丈夫只会磨镜,没别的本事。父亲供给他们丰厚的吃穿,在外居住。
几年后,父亲去世,魏帅稍微知道一些隐娘的特异本领,便花钱请她代理左右吏,就这样又过了数年。
到了元和年间,魏帅和陈许节度使刘昌裔关系不好。便派隐娘取刘昌裔的首级,隐娘刚辞别魏帅。刘昌裔会推算,已经知道隐娘会来。便召集府中的武官,命令他在第二天早晨到城北等候一男一女,他们各骑一白一黑的驴来到城门,遇有喜鹊在男人前面乱叫,男人用弹弓射没打中。妻子夺过丈夫的弹弓打,一下便打中了喜鹊。武官就对他们鞠躬说:“刘仆射想见你们,所以让我们从远道赶来恭敬地迎接。”
隐娘夫妻说:“刘仆射果然是神人,不然的话,怎知我们要来呢。我们愿见刘公。”
刘昌裔慰劳了他们,隐娘夫妻叩拜说:“我们对不起仆射,罪该万死。”
刘昌裔说:“不,各为其主,人之常情,魏帅和我没什么区别,愿请你们留在这里,不要有疑虑。”
隐娘感谢说:“仆射左右无人,愿意弃他投你,我很佩服你的神机妙算,我们知道魏帅不如你。”
刘昌裔问他们需要什么。回答道:“每天只要二百文钱就足够了。”
便依顺了他们的请求。一天忽然不见了那两头驴,刘昌裔派人寻找,不知去向。后来暗中搜索一个布袋,见两个纸驴,一黑一白。
一个多月后,禀告刘昌裔说:“魏帅不知我们在这住下,必定会再派人来,今夜请你剪发,用红绸包上,送到魏帅枕前,表示我们不回去了。”
刘昌裔照办。到了四更,隐娘回来了,对刘昌裔说:“信送到了,后半夜魏帅必派精精儿来杀我,还要取你的首级,现在我们也要想方设法杀他,希望你不要担忧。”
刘昌裔胸襟开阔,气量宽宏,也毫无惧色。
这天夜里,烛光通明,半夜之后,果然有一红一白两面旗帜,,得意地在床的四周互相击打转悠。很久,见一个人从空中跌下来,身首异处了。隐娘也出现了,说:“精精儿已被我打死。”
将精精儿的尸体拉到堂下。用药化成了水。连毛发都不剩。隐娘说:“后半夜会派妙手空空儿再来,空空儿的神术,人不能看见他是怎样变化的,鬼不能跟着他的踪迹,他能从空虚中进入阴间,善于用无形攻击有影的世界。我的武艺是赶不上他,这就看你的福份了。你用和田玉围绕在脖子上,盖着被,我变成一只小飞虫,潜入你的肠中伺机而动,没有其它的方法逃避开。”
刘昌裔按她说的办。到了三更,刘昌裔闭着眼睛却没睡着,果然听到脖子上砰的一声,声音特别大。隐娘从刘昌裔的口中跳出,祝贺说:“仆射没事了。这人像只矫健的鹰,一搏不中便远走高飞,他耻辱于没有击中,不到一更,他已飞出一千多里了。”
他们察看了那些玉石,果然有匕首砍过,痕迹有几分深。对此刘昌裔给隐娘夫妇送了厚礼。
元和八年,刘昌裔从陈许调到京师。隐娘不愿跟随去京里,她说:“从此我要在山水间寻找,遍访得道高人。只求给我丈夫一个虚职。”
刘昌裔如约照办。后来,渐渐不知隐娘的去处,到刘昌裔死在统军职位上,隐娘骑驴到了京师,在刘昌裔的灵前大哭而去。
开成年间,刘昌裔的儿子刘纵拜受陵州刺史,在四川栈道上遇见了隐娘,面貌和当年一样,重逢很高兴,她还像从前那样骑一头白驴。对刘纵说:“你有大灾,不应到这来。”
她拿出一粒药,让刘纵吃下。她说:“明年赶紧辞官回洛阳,才能摆脱此祸。我的药力只能保你一年无患。”
刘纵也不太信,送给隐娘一些彩色丝绸,隐娘没要,沉浸在往事之中飞走了。
一年后,刘纵没辞去官职,果然死于陵州。从那以后再没人见过隐娘。

小椴 隐娘

2015年9月2日 00:46 阅读 25373
本来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看《聂隐娘》。
毕竟十几年前,龟速的网络下载的《海上花》那模糊的画面与沉闷的节奏曾把我折磨得几近崩溃过。但今夜的雨这样大,打在车玻璃上如瀑如注,透过水的灯光红一窠绿一窠地泛着晕,那就去吧。
车上模糊地想到两个字……艺术。

片子是在我以为还有一半篇幅时结束的,惊了我一下,以至出来看到麦光劳那通路货式的明媚灯光,觉得有必要进去吃个汉堡压压惊。
说实话这电影还是个很复杂的故事,但导演根本没打算讲完整它。人物不好,舒淇和张震早度过了他们的青涩时光,那张脸已近于通路标识了。
故事也不好,它其实动用了很多故事类的母题,但却长得像那些母题的私生子……但不知怎么,这东西有一点什么说不清的什么在打动我,可能就是导演所表现的艺术感觉了。
这些年,已很少有导演让我想起“艺术”这两个字。
它们在类似东莞的地方被人披着站街站得太多了。

我一直觉得有一种作品是几乎不能打动读者,却可以打动作者的。就比如,萧红的笔调。萧红的东西,在我看来,从来就不是什么完美的东西。她的主题,也从来不是什么新颖的主题。但她有一种独特的语言调式,这种独特的语言调式在同为作者的人眼里,就有一种莫明的吸引力,那象是界于明意识与暗意识之间的一个特有地带,它不是一个通常人等说的话,它也不是一个自许谵妄的人说的话。那是一种有着独特人生体验的人说的话,打动人的是它罕有的矫饰与真诚。
艺术从来都是混杂着矫饰与真诚,相互悖反的那种东西。只是,它的矫饰不是通常所谓的矫饰,它的真诚也不是通常所谓的真诚。它需要作者真得有那个病。
所以它不见得为大众所接受,因为它不在即有价值评定尺寸之内。但它非常卓异地挺立于即有的语序和审美之外。哪怕结构混乱,哪怕逻辑不清,但它确实是可以拓展你对语序、语感这种东西的认知边界的。

而惯常的审美虽然口口声声讲着要“创新”,但强迫性地要求作品的完整性。完整是个很奇怪的词,它本身就带着相当的价值预判。只有符合基层的基本价值评定的东西才说得上完整。
这里可以举个例子,今年觉得看得最好看的电影竟是巨石强森拍的那个地震灾难片——像跳水一样,它在很低的难度系数下做了一个接近满分的动作。那也是商业电影的精髓。当上帝以几十亿的复数形式坐在观影席上,估计资本很难允许谁再折腾什么几乎注定失败的高难度系数了。
而我一向觉得,其实一个作品,它可以结构不好,可以故事不好,甚至也可以人物不好……但它一定要有独特的语言节构。那是一个语言从业者单纯的对语序可能性的一种沉迷。
故事模式其实已不存在创新,只有韵律、节奏、乃至独一的情感语序才真正存在的创造的空间。
作品里作者自以为是的政治观点、道德诉求、伦理描述在后世看来可能全属扯淡,比如《醒世姻缘传》,但它那独特的,远离人群之外的一种它者视角的冷醒却可以让阅读者全新地体验一次人生。
所以,我其实不在意《聂隐娘》的故事,隐喻,或结构什么可能表达得如此混乱的一切,我只是看到了一个真正有一点自己人生感觉的人在那里说着……说着我从没听过的那种语序,我望着她的嘴,我管她倒底讲的是什么呢?我喜欢她这种嘴唇蠕动的方式。
而对于某些作者,你真的没必要探究,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一个近六十岁的阿伯走到我桌边,指着薯条问:“还吃不吃,可不可以给我?”
愣了愣,好象少见不讨钱而是请求食物的了。把薯条送给他,起身去给他加了个汉堡。买的有些愉快,可能因为:钱是钱,食物是食物。钱是通路标识,食物却是确定的需要。
买了汉堡后继续想了会电影,那阿伯道谢着先离开了。咖啡喝完,也起身走出,却远远见那阿伯在前面似向人讨钱,没讨到,见我时再度道谢,念叨什么儿子赌博,来找儿子,只带了三百块从安徽蚌埠过来,问能不能给一块钱打电话……至此我关于刚才索要食物时的那种人际之间需求的真诚感已荡然无存,怀疑这只是更高一阶的讨钱技术了。但终究还是掏了二十块给他。
……万一是真的呢?
像我刚看过的那场电影。我其实不知道它的好坏,可它似乎很独特而真诚,就是矫饰,也矫饰得很真诚。
……万一是真的呢?
我在东莞,在广东,在中国,在现代,在看遍了满大街披着种种名义,比如“艺术”这样标签的站街之后,对自己不能确定的东西升起了一点想要二刷的心……作为作者我知道,那是一条艰苦的旅程,可能那种独特的语序一轮过后,就此湮没,也可能它要一些年后,被一个更擅表述故事,能做得符合完整的作者重新拾起后,会纳入大众审美的范畴……但缁尘京华,倘来轩冕……那些都没有什么重要。
重要的是,当看到一个跛着腿,历经跋涉,以不那么完整的姿态,走到即有语序边缘的人,在你不能判定之前,请保持一点尊重。

美不是为你而存在的。
祂、一定是在你即有价值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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