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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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高绍全知道这位拓跋统领虽是粗豪样子,却是非常机警的性子,而且为人也一向谨慎,能让他说出有用两字,必然是非常了不得的消息。
拓跋燕也没打算卖关子,直接说道:“契丹伪帝萧乾派了的主帅和副帅你们可知是谁?”一众将领没有回答,这些人中,很多对于契丹并不熟悉,除了几个亲卫或者是长期和契丹交战的边将,余则都是一脸茫然。
“耶律部的耶律德和涅剌部的韩德臣。”拓跋燕裂开一张大嘴,吐出了两个名字,其他人倒是还好,程济时与长孙云相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这两人在契丹地位不低,他们两人自然听过,长孙云相想了想,问道:“可是鞑子大剔隐、凉王耶律德和鞑子右相韩德臣?”
“正是这两人。”拓跋燕点点头,其他人包括高绍全都是一脸茫然,倒是长孙云相与程济时眼中闪过了惊喜,“这两人?不,这两个部族有仇吗?”高绍全不是笨人,既然这两个部族出战,而且不管是耶律部还是涅剌部都是以能征善战闻名的,然而在座的几位将领非但没有担心,反而有一丝惊喜,他怎能没想到这两个部族之间有问题?
“仇倒是没有,”程济时笑了笑,解释道:“只是耶律部可是萧乾的眼中钉,而涅剌部的韩德臣却是萧乾极为信任的重臣。”
耶律部原为契丹古八部之佚剌部,契丹在唐时孙万荣反叛朝廷,被前唐镇压,原契丹古八部之首大贺部被族灭,而原古八部之一的佚剌部逐渐崛起,后佚剌部一代枭雄耶律保机趁李唐衰亡,中原战乱,统一八部,建立了契丹辽国,佚剌部也正是更为皇姓耶律部,此后,虽然辽亡于周,然而契丹八部之首一直都是耶律部,一度耶律部一部帐数已几乎相当于其他七部总和;不过这一切在萧乾建立燕国之后,发生了改变,耶律部分得了奉圣州,看似水土肥沃,疆域广阔,却无形间成了周蓟辽总督主力攻打的钉子,不过六年,耶律部大为萎缩。
高绍全自然也知道些耶律部现在的处境,他来到地形图上,用黑笔在蓟辽西侧燕境书了奉圣州耶律部六个大字,这一看,他就明白了为何耶律德会成为此番西进河套的主帅,奉圣州这位置太尴尬了,耶律部几乎是受两面夹击,东有蓟辽边军精锐,西有对之虎视眈眈的燕西京留守,可以说在这个位置,耶律部是很难有所作为的。
“他的胃口倒是不小!”高绍全洒然一笑道:“吃我河套三边,进可攻河洛关中,到时候怕是小小的契丹已经不在他的眼中了。”
“使君所言极是,”长孙云相道:“正因为如此,三边河套就更加丢不得,失了此地,从此关内再无宁日,不过,”长孙云相笑道:“怕是萧乾比我们更怕他得了三边重地呢。”
长孙云相此言非虚,萧乾的确比他们更怕耶律德得了河套数千里地,天京沈阳宫中,萧乾一脸阴沉的打量着新绘的大燕疆域一览全图,他的手指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河套与西京大同府间划过。
今年不过四十许的萧乾,十余年间南征北战,打下了偌大的大燕万里河山,十余年心血皆耗在这万里花花江山上,四十刚刚出头的他,看起来已有知天命的年岁,两鬓花白,最明显的就是那对鹰眼下的鹰钩鼻,眉间的法令纹也是深深的呈川字型。
萧乾在前辽皇帝耶律迅战死之后,就继承了契丹之主之位,当时耶律迅长子不知所踪,次子尚是年幼,契丹各部乃共推资历颇深的萧乾暂领辽摄政王之职,坐上了那个位置,难道还会想让出来吗?萧乾自然不能免俗,他一步步铲除不服自己的部族,一步步提拔自己的亲信,直到去年,他才图穷匕见,把大辽改名为燕,定沈阳为京师,自称大燕皇帝,而曾经是国之储君的耶律德则被他送了个所谓大剔隐和凉王的荣衔,远远的打法到了一边去。
这些年来,他把耶律部放在奉圣州,又让西京留守多有抑制其发展,很是成功,当年半有契丹的耶律部,如今力量已经减了近乎一半,不过即使如此,耶律部特别是耶律德的存在,始终让这位皇帝如鲠在喉,萧乾思索了片刻,向韩德臣派来的亲兵说道:“朕说过,河套必须是我大燕的河套,若是耶律部想得河套,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成功,”想了片刻,萧乾又低沉的道:“耶律德此人,战阵中总喜欢冲锋在前,你们想些办法让他为国尽忠。”“是。”韩德臣的亲兵躬身一拜道。
萧乾把玩着御案上永镇江山翠玉碧玺,眼神也有些迷离,当年的他在起兵之初,只想追随自己的姐夫重建大辽江山,只是,当姐夫战死沙场之后,他变了,他一手建立了京师沈阳,他组建了大燕官制,他设置地方管理,甚至连现在的皇宫,也是他亲自下令建设的。萧乾一直都很欣赏大汉的雄风,他亲自给宫城取名为未央宫,他要让自己的大燕如同大汉如日中天,长命不衰。

这样美好的万里江山,萧乾会拱手相让吗?大燕皇帝陛下唇边闪过一丝讥嘲的笑意,江山是朕的,永远都是朕的,至于耶律德?为国尽忠是最好不过了,心底暗暗叹息一声,默默对自己的姐姐与姐夫说一句对不住了。
夜色已深,节堂议事已然结束,大多数将领都已回去了,唯有几个亲信将领和亲卫将帅依然留在了刺史府中,如今这原是汪平府邸的夏州刺史府,暂时就成了钦差行辕,党项与沙陀军护卫左右,整个钦差行辕加上部分亲卫,竟有五六百护卫,可谓是滴水不漏。
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不惧隔墙有耳了。
高绍全是几人中年龄最小的,首先举起酒杯要敬在座的将领,长孙云相拦了下来,笑道:“高探花,今天是咱们首先要敬你一敬了。”
高探花?高绍全一怔,他是解元郎,很多人尊称一句高解元,并不奇怪,然而这探花可是殿试一甲第三才有的称谓,他并未参加殿试,应该说他连会试都没参加,殿试根本没有资格,前些时日殿试的时候,他还在进军夏州呢,怎么一夜之间,高绍全成了探花?
高绍全连忙推辞道:“长孙将军莫要折杀晚辈了,晚辈都没参加殿试,哪里来的探花?”长孙云相眨了眨眼,笑呵呵的说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啊?这可是陛下亲自把你的奏折给了几位老大人评卷的呢,京师里的人都说,若非你没有真的去参加殿试,这一科的状元可就非你莫属了。”
“啊?”高绍全自己整个人都愣住了,倒是一众将官喜形于色,谁都知道一个一甲第三是多么难得,更何况如今已是钦差安抚三边、东宫六率参军的高绍全,这个探花头衔可谓是如虎添翼,本来他没有进士功名,又非武将出身,高绍全的官职很是虚浮,有了这个探花,将来皇帝可以名正言顺的升他的官,晋他的爵了,可以说,这个探花郎的意义丝毫不亚于赏爵位,甚至在一众文官中,这个探花郎要比什么侯伯看重多了,而他们这些与他合作的武将,也可以水涨船高,再不济,也可以在未来重要的高官中结下一个善缘,一众将官怎能不欢欣鼓舞?
特别是身为高绍全家臣的拓跋燕与李权两人更是欣喜若狂,李权倒是还好些,他毕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说出来,陈州军几个主要将领皆是高绍全部曲的事万一传出就是天大的祸事,拓跋燕倒是不在意,反正谁都知道党项军早就与高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立马就豪气的端起一海碗美酒敬向高绍全道:“高使君,如此大喜,怎可不饮胜?”
高绍全也是心怀激荡,原以为此番错过殿试,三年之后自己怕是也没机会再度应举了,毕竟他如今已是朝廷官员,本朝有不成文的规定,若是成为主官就不得应举,他如今虽只是参军和钦差,毕竟不是主官,参与科举倒是不违本朝先例,但是三年的时间,皇帝绝对不会让他做三年辅官。
进士及第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最大心愿,他高绍全何能例外呢?特别是他这样的世家公子,少一个进士头衔无疑就是出身就比别的世家子弟低了一等,每逢夜深人静之时,他未尝不叹息自己的时运不济?没想到,皇帝陛下早就为自己考虑好了一切,难怪出征之前,皇帝让自己写一篇论辽东与流贼之事的折子,原来那位看似威严不近人情的帝王,早就为自己想好了未来。
为了不让自己以后仕途多有坎坷,皇帝几乎是违反先例的让自己这个不是贡生,又不参与殿试的书生金榜题名,这样的仁德无亚于再生父母,因为赐妾之事而对皇家产生的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不自禁的,泪水缓缓落下,他端起酒杯与拓跋燕一碰,满饮一杯美酒。
美酒入喉的辣意,让高绍全泪水流的更欢了,他无愧于父亲教诲,终于成了进士了,他终于无愧面对列祖列宗了。
一众将领交相敬酒,高绍全本就不是好酒之人,又人逢喜事,多喝了好几杯,最后终是醉倒了酒桌之上,半醉半醒中,他喃喃的道:“爹,大哥,二哥,你们看到了吗?显宗真的光宗耀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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