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无风惊起三尺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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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人信步而游。
正行间,忽然听得左边响起一阵清脆的锣声和阵阵喝彩之声,韦小宝与魏东亭护着康熙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一男一女两个江湖艺人在演武。那男的有四十五六岁,打了赤膊,在走场子。他划开了人圈子,将辫子往头顶挽一个髻儿,大开大合地耍了一套刀法,虎虎生风,很有气势。耍完刀法,就地捡起两块半截砖,五指发力一捏,“砰”的一声,两手上的砖头立时粉碎。众人大声叫“好!”
那汉子拿了锣,敲声响,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街坊邻居,小老儿初到贵宝地,人生地疏,全仗各位照应。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下虽有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但也不敢夸下海口,且只让大家乐乐。光说不练假把势,光练不说傻把势,又说又练真把势,小老儿父女且要耍开了,还请各位多捧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说罢指着站在一旁的女孩说道:“这是小女李巧铃,年方十八,正自妙龄,尚未聘有人家。不是本人海口欺人,现在让她坐在这几墩麻饼上,有哪位能将她拉起来,便奉送君子以作箕帚,决无反悔!”
韦小宝看那女子,只见她娇艳中带着几分泼辣刚强,容貌端庄秀丽,楚楚动人,比之双儿的善解人意与小玉的文静贤淑,她多了几分活泼,比之建宁的刁蛮任性,她又多了几分温柔,真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春兰秋菊,各有所长,各有一番吸引人的风味。她手执辫,俏生生地站在一边,抿嘴含笑,并不羞涩。听完老父的话,她迈步场中,朝四周拱手行礼,细步纤腰如风摆杨柳,进退裕如似舟行水上。她扎了一个马步,便分腿蹲坐在一叠有七八个麻饼墩上。
四周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大家你推我搡,就是没人敢出头一试。半晌,忽地一个精壮憨厚的汉子跳进圈子,憋红脸说道:“俺来试试!”一边说着,一边抢上前去挽起姑娘臂膀,运力就拉。不料那姑娘手臂微微轻挥,那汉子立脚不稳,一个跟头摔出五六尺远。四周一阵哄笑!那汉子脸红得像是猴子的**,爬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气恼道:“这不算,她使得是巧劲,我没有防备!”那卖艺汉子道:“不防再试!”
那憨厚汉子走上前,立稳门户,双手使力抓紧那姑娘的手臂,憋口气,使出全身的劲力,像一头发疯的公牛般猛拽。那姑娘端的好本领,坐的稳如泰山,任那汉子如何使劲,也不移动分毫。那汉子满面通红,额头渗汗,姑娘却顽皮地向他笑笑,状态甚是轻松。那汉子知无可取胜,正要出言认输,那卖艺的汉子开口道:“你可否有朋友在此,大家可以合力来拉。”憨厚汉子闻言喊道:“大哥,二哥,小叔,过来帮我一把。”
话音刚落,三个中年汉子应声进入场中,均地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之辈。姑娘屹然不惧,从怀中扯出两根彩绳,一手拿一根,露出四根头来交给四个人,这等于是两个人合拉她一只手。韦小宝暗赞一声,“好个千斤坠,四两拨千斤!”一场角力又开始了。四人齐聚全身力气,拼命地往一个方向拉拽,可那姑娘仿佛脚下生根,任你有千斤力气,她也纹丝不动,还露出调皮的微笑,神色轻松至极,竟是对那个壮汉毫不在意。时间久了,几块麻饼吃力不住,只听得咯嘣嘣一阵响,被压得裂成几块。围观的人足有上千,看到如此精彩的表演,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许多人纷纷朝一旁的箩筐里扔铜板。
康熙在韦小宝耳边轻声说道:“那女子的功夫当作俊俏,刚才那招‘千斤坠’和‘四两拨千斤’,使得炉火线纯青,我们俩都不如她,该赏钱!你身上可还有银两,就赏他们五十两纹银吧!”韦小宝轻声道:“遇上皇上,真是他们的福气,只怕他们两个月不开工也有得吃了!”说着掏出五十两纹银扔到箩筐里,手指康熙说道:“你们的表演很精彩,这是我们公子赏给你的。”

那卖艺汉子在江湖上漂泊已有数年,虽然也遇到不少出手阔绰的富豪,但一出手就是五十两的人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由得向康熙投去感激的目光,高声道:“谢公子赏我们父女饭吃。”那姑娘也好奇地看向康熙,报以甜甜的微笑,仿佛百花盛开,煞是迷人,康熙只觉得眼前一亮,灵魂也仿佛飘了起来,一时间竟看得呆了。注意到康熙的神色,韦小宝暗想,“难道皇上喜欢上这个小妞了?可是老子也对她有点意思,到底让还是不让呢?与皇上争女人,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可如果让老子现在就放弃,老子又不甘心!老子可不是陈家乐,为了所谓的民族大业,牺牲自己的爱情。不过与皇帝硬来肯定不划算,看来得使用计谋才成啊!”
正在这时,圈外忽然大乱,十多个膀阔腰圆的彪形大汉一边推人,一边用带鞘的大刀捅着看热闹的人,“闪开闪开!阿尔泰公子来了!”听得“阿尔泰”三字,韦小宝眼里精光一闪而没,知道好戏来了。他这几天间或去青木堂,时有听闻,这阿尔泰是京师九门提督凉敬的独子,背后有他亲舅舅安亲王岳东撑腰,在京中极有势力,敲诈勒索,欺男霸女,无恶不做,是远近闻名的一大恶霸。见来人带有武器,魏东亭担心康熙的安危,轻声说道:“公子,这些人恐拍会闹事,这里很不安全,我们走吧!”康熙被那女儿吸引,正看得起劲,如何肯走,摇头道:“不防事,看一阵子再走。”魏东亭只好又站下,悄悄给韦小宝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两人成半包围之势将康熙护了起来。
说话间,围观众人已经躲让出一条宽畅的通道来。一个身着酱色绸马褂,脚踏千层底冲纳鞋,长相猥亵,脸色苍白的青年公子哥手执马鞭,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进得场中,看到娇艳如花的李巧玲,青年公子一双淫邪的眼睛瞪得斗大,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李巧玲厌恶地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偏过头去,不与理会。青年公子也不生气,荡荡一笑,马鞭指向卖艺汉子,问道:“小老儿,这可是你的女儿?”
见识了青年公子的排场,卖艺汉子江湖经验丰富,知道惹不起这种人,恭敬道:“回少爷的话,正是小女李巧玲。”青年公子嘿嘿**一声,说道:“想不到你这丑汉子生出的女儿却是如此漂亮,听说她功夫了得,连四个精壮汉子都拉不动,是也不是?”卖艺汉子忙道:“承少爷夸讲,她不过是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上不得台面!”青年公子又贪婪地看了李巧玲一眼,嘿嘿笑道:“这妞真是既漂亮又活泼辣,老爷我越看越喜欢!听说你立了个规矩,谁能拉得动她,她就当谁的媳妇儿。少爷我也学过几手,很想领教一下她的三脚猫的功夫。”说着,不待李巧玲有所准备,猛扑过去,欲抓她的手臂。
两人手刚一接触,李巧玲猛地将手缩回,扔出一条鲜红的丝绢。青年公子嘿嘿冷笑一声,并不抓那丝绢,伸手又去抓李巧玲的手臂。李巧玲避无可避,手臂连挥,手中的丝绢如灵蛇般缠住青年公子的手腕,使劲拉扯,青年公子吃痛哼叫一声,手中一根寸长的银针掉了下来。众人大哗!那卖艺汉子忙道:“小女鲁莽,还请少爷高抬贵手!”青年公子无赖道:“你要你女儿肯跟我走,老爷我就高抬贵手,放你小老儿一马。如果你女儿能把老爷我伺候舒服了,老爷我还会赏你些银两,让你吃香喝辣!”卖艺汉子色变道:“这,公子,小女浦柳之姿,配不上你这种贵老爷,还请老爷让我们离去,我们这便离开北京城,再不踏进一步。”“走!”青年公子冷笑道:“遇上了我,你还想走到哪儿去?老子没空跟你这老杂毛罗嗦,今天你同意也成,不同意也成,你女儿我要定了!抓人!”两名恶奴闻声狂扑过去,就欲驾住李巧玲。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会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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