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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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才想起,这个男人一直是擅于在杨雯面前哭泣的,我已经见过一次,或许,这是他唯一能在杨雯目前保持不被抛弃的姿态。可惜,这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李丽秋忽然走上一步,越过我对许建明说:“你不用生气,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我根本没有喜欢过这个人,其实,我只是想找他解释误会,免得大家不愉快。”
我难以置信,象一桶冰水从我头顶迎头泼下,我全身冻结。
许建明忽然颤抖着举起了手,似乎想扫向李丽秋的面颊,我热血一涌,冲上前去,挡在他面前,喝道:“你敢?”
许建明看着我,忽然吼叫着向我一拳擂来。
这一拳没有落到我的身上,李丽秋猛地推开了我,这重重的一拳,重重的打在她的胸膛。
我喉中一道烈火穿透心胸,喷出口鼻,如血暴洒,我仿佛身中乱箭似的吼道:“王八蛋,我要剁了你!”
我疯也似的扑向许建明,却被侧冲上来的许建伟一把推开。
许建伟一拳砸向我的脑袋,我像个断线纸人似的崩然倒地。
我侧眼看向李丽秋,耳里听着姜玉婉的喝叫:“行了,别打伤人!”
她呼呼喘气,一手扶着栏杆,终于慢慢瘫倒。
她的长发披散,如同风中夭折落花。
她艰难的抬起脸,似乎想无奈一笑,终究没有,她的脸色一瞬间蜡黄,她的眼神依恋,她的泪珠晶莹剔透,颤抖于风中。
她的眼睛只怔怔望着我。
我心碎如割。
我匆忙去扶她,许建明吼道:“让开!不许碰她。”
我听到后面风声呼呼,侧眼看去,许建明手里握着方才那半块残砖,眼神凶狠,向我扑来,作势欲砸。他似乎已经疯了,没顾及后果,甚至没想到他的来势会不会伤到李丽秋,周围一片惊呼声。
我俯身遮住公主,手背触到她的鼻尖,她的呼吸撞上我的手背,似乎很微弱。我的汗珠滴上她的面颊,混合了她面上的泪珠。
我只希望背后那一砖,能抵过我心中之痛。
可是时间似乎凝住,我没有接到背后或后脑那一重击,却听到许建明的惨叫。
我回过头,看见许建明的手背上插着一把亮晃晃的刀,刺穿了他整个手掌,鲜血淋漓。
他表情惊惶,胜过了痛楚。
我呆住,回望他身边空空,只有门边,一个长头发男子,眼里闪着狼一样凶狠的光芒,象山里的豹,岩上的鹰。
人群都骇然呆立,没有人动弹。
那个人的眼神我记得,十年前有一种眼神,和今天没有两样,狼的眼睛,狼的温情,狼的寂寞,狼的痴心。
他飞奔而去。
我转眼看公主,她双眼紧闭,我大吃一惊,连声惊问:“你怎么了?”
她的眼睛滚落出泪珠,呼吸急促,似乎上气不接下气,我似乎忽然失了神,魂飞魄散,我颤抖着抱起她,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形下抱起她,我全身颤抖。
她微微睁眼,眼神凄然惋然。
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她气若游丝,嘴唇微微颤动,我心如针刺,不知道那一拳怎么会令她这样。
她使了些劲,象是要挨近我的耳边,我低下头,看着怀里那个绝美无伦的面容,热泪盈眶,风声如泣,她的声音很轻,却分外清晰,她说:“十年前,我已经答应你。”
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我说:“你不要说话,我抱你下去。”
她很固执的望着我,说:“我也喜欢你。”
她闭上了眼睛,嘴角牵动,似乎微笑。

我全身如堕冰窟。
我没有理会跪在地上号哭痛呼的许建明。
许建伟挡住我,脸色苍白,吼叫:“你的同党伤了我弟弟,你不许走!”他一手挡住我,一手摸出手机脸色惊恐的望望我又望望许建明。
我盯着他,我的血冷得象冰,我一字字说:“你再不让开,我会宰了你!”
他触电似的缩开手臂。
我眼中余光似乎见到杨雯在蹒跚歪倒,我没敢多看她,怀中这个人,比我更重要,比这个世界更重要,比此刻的一切更重要。
保安蜂拥而至,我吼退了想上前帮忙扶抱李丽秋的人,我不能允许任何陌生人触及我的公主。
我不知怎么下的楼,我的手臂大腿一刻不停的在颤抖,我看见四面惊惶的眼睛,却看不清人,我茫然走在大厅,明晃晃居然看不到出口。这时候两个人冲上来一把抓住了我,其中一个声嘶力竭的说:“丽秋,你怎么了?”
她是公主的母亲,她和几个女服务员几乎是连拉带抱的把公主从我怀中夺下,我觉得象活生生从我身上扯脱一块皮肉般割肠之痛。
另一个只扶住了我,她有着水蜜桃一般的面容,此刻却白皙得惊人,我只看到一双关切的眼睛。
她是王丽,小丽子。
我茫然扫视她,嘴里只知道说:“医生呢?医生?”
公主的母亲,萧阿姨,惊惶的问紧紧闭眼的李丽秋:“你的病发了?你等等,你等等,我去找药。”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说:“什么药,我去拿?她怎么了?”
萧阿姨惊惶的说:“她,她有心脏病,药在房间里。”
我疯了似的抢上楼,小丽子叫住我,说:“我守着她,阿姨去取药,杨逍,你快去找医生。”
我六神无主的站住。
小丽子反应极快的说:“我打电话叫医院准备,叫车送她。”
旁边闪过一个高高胖胖的男子,一身深色西装,浓眉大眼,似曾相识,却又肯定未曾见过。他说:“小兄弟,我来吧,我叫司机送她去医院。你也陪她一起去。”
我随同他们上车,李丽秋的手冰冷,我用自己的双手捧住,轻轻呵气,心跳如雷。
车至医院,我挣扎着要去扶抱她,谁知双臂酸软,几次未成,那胖胖男子说:“让我的司机来吧,他好像也是你们的老朋友。”
我似在梦境,满心拒意,当我的目光扫向那个司机时,却心如雷震。
那个司机满头长发,似乎正是刚才天台上飞刀刺伤许建明的男子。
只不过他的面容不仅于刚才我见过,他的脸上淡淡几道刀疤,他的眼神冷峻如冰,却充满泪水,他不熟悉微笑,所以他用点头和我招呼,我不能允许如何陌生人碰公主,可是他例外,因为他绝对有资格。
我记得他的名字叫章辉,外号“刀疤狼”。
他的左手戴着手套,使我记起那几根落在地上沾满鲜血而令人心悸的手指。
我们没有多说,只是在急救室外深深凝视,象相互打量一张发黄的照片。
少时的照片,即使发黄,不也艳如枫叶,暖如冬阳?
这一刻,我们只能相对惘然。
我们本不该见面,当年的分离,是为了今天那个急救室的女子,今天的邂逅,也是为了当年那个灯下的倩影。
这个历经世事的江湖汉,此刻冷冷看着我,只是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在笑。
我说:“你来了?”
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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