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玛丽家的安娜(上)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1872年,匈牙利,布达佩斯。
格德勒宫。
“嘘!你要小声一点,罗恩。”是少年青稚的声音,有点细弱,还没有开始变声。
“你快要踩断我肩膀了!”这大概就是那个叫罗恩的孩子了,刚开始变声,嗓音处在奇特的阶段。
“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你拿着绳子呢么?”
“拿着了。”说话间,少年已经顺利的爬上了树杈,将肩上绳索系在树枝上,然后丢下去。“快点,我们要赶在费斯特蒂茨夫人来叫醒我之前回来。”
少年罗恩看上去对援树攀墙这种事情技巧娴熟,他拉住绳索,三两下就爬了上去。他把绳索收了回来,然后从墙的另一边丢了下去,两个年轻的逃犯就这么逃出了格德勒宫。
“菲利,”罗恩这么称呼他的同案犯,“今天你要去哪里?”
“唔……”寒冷的冬天,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新鲜有趣的事情做,“这附近也真是没有什么好玩的,要是在奥芬王宫就好了……”
“要不……我们去总督的别墅吧。”罗恩眼里闪着小小的光芒。
菲利看了看他:“不去,那里太危险了,万一被玛丽姨妈看见我,费斯特蒂茨夫人一定会责骂我的。”
罗恩咂嘴:“你也太怕费斯特蒂茨夫人了——你怎么倒不担心你妈妈?”
“妈妈可不舍得责骂我。”
罗恩又咂嘴:“你说这话,分明就是炫耀呢。”
菲利只是笑。
“再说了,我们又不从正厅进去——我知道他家仆人走的偏门在哪里。”罗恩笑得很是不怀好意。
菲利心知好友定然是有一定的目的,既然偷跑出来玩,就无所谓去哪里了。能够去的地方局限于时间的关系,可选择性有限,总督的别墅距此不超过两公里,走路顶多十五分钟就到了,之所以之前从没有去过的原因,是菲利担心被总督夫人、他的姨妈玛丽公主见到。
现在你知道这少年是谁了吗?
罗恩是图尔姆堡家族的孩子,当年伊丽莎白皇后偶然起意,决定为儿子选择几位机灵聪明的同龄人作为伴读和好友,是想弥补一下家庭教育的缺憾,令他尽可能的学会与同龄人相处。这当然又成了屡次被索菲太后诟病的一点:皇位继承人应该时刻保持高高在上的神秘感,不需要培养亲和力。
当然索菲太后的意见再一次被儿媳妇忽略了。
罗恩是鲁道夫不多的好友之一,费斯特蒂茨夫人对其的评价是“太机灵了一点”,这不像是什么赞扬的话,他总是能够说服太子进行一些有失体面乃至近乎危险的活动。鲁道夫快满13岁了,正是精力无限的时光,时刻都想逃开皇室的窒息空气。
罗恩}图尔姆堡不仅年龄相近,他那种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街头小孩脾气,也甚得太子的欢心,据说他5、6岁上被人拐走,9岁方找了回来,很是在维也纳街头受了点苦,也养成了他刁钻古怪的性子。本来罗恩是没有资格成为皇储的伴读的,他的叔叔图尔姆堡男爵只是在成为皇储的教官之后,才得到了贵族的头衔;也是因为他的叔叔的缘故,他才有机会见到伊丽莎白皇后,成为皇储的小伙伴。
两个孩子几乎是两个极端,一个倔强,一个温和,一个勇猛斗狠,一个敏感脆弱,却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就连皇后陛下也没有料到——她本来只想这孩子的好强性格能够带给儿子积极主动的影响。

此时,两名少年正向总督的别墅走去。他们没有选择宽敞笔直的大路,而是踏上了仆人们经常走的小路。伊丽莎白皇后的随从中有奥地利人、意大利人、匈牙利人、巴伐利亚人,总督夫人玛丽公主的随从也大部分是以上的民族构成,随从仆役们的私下交流相当频繁。
菲利不安的摸摸头上的匈牙利帽子,“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毕竟自己这张脸,总督府上下可算是相当熟悉了。
“没关系的,那些人大多数从来没有见过你。”
这就是说,他们会去别墅中最底层的那些地方——厨房、马厩之类的,那种地方的仆人没资格没机会近距离见过皇储。
“你确定?”偷偷跑出来玩倒不算什么,只要别让费斯特蒂茨夫人发现就成,倒不是怕夫人告诉母亲,只受不了她唠叨。伊丽莎白皇后大部分时候是纵容儿子的,罗恩虽说顽皮,倒也很知道分寸,从不带太子去什么真正危险的所在。他们俩做得最危险的事情,也不过是爬山的时候摔了下来,罗恩摔断了胳膊,菲利扭伤了脚——罗恩因此被重重斥责了一番,图尔姆堡男爵惊出一身冷汗,回家关了侄子三个月禁闭。两个孩子伤势好了之后,皇后就又让罗恩回来了。
自此人人都知道罗恩不仅仅是皇储最好的朋友,也得到了皇后的宽容。皇储的女管家费斯特蒂茨夫人很不明白皇后的做法,皇后便说:“他知道自己这次闯了祸,下次定然不敢了。他是个知道好歹的孩子,要是换了一个,鲁道夫还得从头熟悉、信任,对太子的影响不好。”
这番话说的费斯特蒂茨夫人也不太懂。她认定罗恩是个惹事的孩子,总想让皇储厌烦他。
罗恩偷偷带皇储从偏门进了总督府,一名17、8岁的小厮见了他,笑着说:“可不巧,今天安娜没来。”
罗恩呸了一声:“掌嘴的小混蛋!”好像他自己不是个更年幼的孩子一样。他们都换了平民穿的粗布衣服,看上去毫不起眼,就像普通人家的孩子。
安娜在厨房削土豆。
菲利很不习惯厨房的昏暗,他眯着眼睛,看着好朋友欢天喜地的跑到那姑娘跟前。那个女孩坐在角落里一张矮凳上,微微低着头,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安娜惊慌的说:“你怎么又跑来了?要是让管家看见,又要挨骂了。”
“卡尔大叔还是那么大脾气吗?”罗恩笑嘻嘻的,不以为然。他从桌子上拿了两只苹果,抛给菲利一个。菲利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干净。
“你快出去!”安娜站起来,急急忙忙往外走,“你要害我被扣工钱的。”
她走到了有光线的地方,菲利瞧了她一眼,女孩大概也就14、5岁的样子,脸庞圆润,还带着婴儿肥,眼睛微有些红,似乎刚哭过。
“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一次,特地来看你,你也让我多看看你。”罗恩跟着她,“前几天听说你病了,我急得不行,一直想来瞧瞧你好了没有。”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