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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人在内地包“二奶”,所生下的子女,也就是非婚生子女,无疑会引发许多的社会问题,比如说,户籍、抚养、教育、就业,还有财产继承问题,等等。
我在“二奶”群落中暗访“二奶”们的生活状况,至今还没有发现她们非婚生子女与“大婆”子女争夺家产的案例,也许是这些孩子还年幼的缘故,或者,她们被包养的协议中已有相关的应对条款。
关于“二奶”子女问题,明凌濛初《二刻拍案惊奇》卷之四《青楼市探人踪 红花场假鬼闹》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有个学霸廪生(明清两代称由府、州、县按时发给银子和粮食补助生活的生员),姓张,名寅。父亲是个巨万财主,有妻有妾。妻所生一子,就是张廪生。妾所生一子,名唤张宾,年纪尚幼。张廪生母亲先年已死,父亲就把家事尽托长子经营。那廪生学业尽通,考试每列高等,一时称为名士。颇与郡县官长往来。只是赋性阴险,存心不善。父亲见他每事苛刻取利,常劝他道:“我家道尽裕,够你几世受用不了。况你学业日进,发达有时,何苦锱铢较量,讨人便宜怎的?”张廪生不以为好言,反疑道:“父亲必竟身有私藏,故此把财务轻易,嫌道我苛刻。况我母已死,见前父亲有爱妾、幼子,到底他们得便宜。我只有得眼面前东西,还有他一股之分,我能有得多少?”为此日夕算计,结交官府,只要父亲一倒头,便思量摆布这庶母、幼弟,占他家业。
后来父亲死了,张廪生恐怕分家,反向父妾索取私藏。父妾回说没有。张廪生罄将房中箱笼搜过,并无踪迹。又道他埋在地下,或是藏在人家。胡猜乱嚷,没个休息。及至父妾要他分家与弟,却又丝毫不吐。只推道:“你也不拿出来,我也没得与你儿子。”族人各有公私厚薄:也有为着哥子的,也有为着兄弟的,没个定论。未免两下搬斗,构出讼事。那张廪生有两子,俱已入泮(考中秀才),有财有势,官府情熟。眼见得庶弟孤儿寡母下边没申诉处,只得在杨巡道手里告下一纸状来。
张廪生见杨巡道准了状,也老大吃惊。你道为何吃惊?盖因这巡道又贪又酷……万一拗别起来,依着理断个平分,可不去了我一半家事?(张廪生便托人用五百两银子打通了杨巡道的关节)自道算无遗策,只费得五百金,巨万家事一人独享,岂不是“九牛去得一毛”,老大的便宜了?喜之不胜。
看官,你道人心不平。假如张廪生是个克己之人,不要说平分家事,就是把这一宗五百两东西让与小兄弟了,也是与了自家骨肉,那小兄弟自然是母子感激的。何故苦苦贪私,思量独吃自疴(独吞),反把家里东西送与没些相干之人,不知驴心狗肺怎样生的!
(岂知世事浮云,倏易不定,杨巡道受了贿赂后,奉命赍表进京,赴部考察。他贪声大著,被革职闲住,回到成都新都原籍去了。张廪生准备赴京廷试,算计待过成都时,恰好可到杨巡道那里讨回五百两银子做路上盘缠。他带了四个家人,水宿风餐,到了成都地方,在一个叫兴哥的娼妓家里住了几日,破费了不少银子,便把行李寄放娼家,领着四个家人到新都杨巡道家里追讨银两。五人均被灌醉,被杨巡道的家奴杀死,全都埋在红花地里。过了一年多之后,张廪生两个儿子到成都寻父,在妓院寻欢作乐,偶然在兴哥那里发现父亲寄存的行李,打听到父亲往新都杨巡道家里讨账没有返回。后到官衙告状,官府派人探听到红花地里五个人的尸首实迹,把杨巡道收下监候,杨一一招供,不多几日,毙于狱中。)
(廪生)只为要欺心小兄弟的人家,弄得身子冤死他乡。幸得官府清正有风力,才报得仇……张宾此时同了母亲禀告县官道:“若是家事不该平分,哥子为何行贿?眼见得欺心,所以丧身。今两姓执命,既已明白,家事就好公断了。此系成都成案,奏疏分明,须不是撰造得出的。”县官理上也说他不过,只得把张家一应产业,两下平分,张宾得了一半,两个侄儿得了一半。两个侄儿也无可争论。
从这个故事可以看出,至少在明代,正妻所生之子与妾所生之子,在财产继承权上是平等的,所以,当张寅独霸家产时,张宾孤儿寡母能够在官府“手里告下一纸状来”。
在封建时代,妾如果有子,则为丈夫延续宗族香火立了一功,不但能赢得丈夫的宠爱,而且在家族中的地位也随之提升。 《金瓶梅》里的西门庆的小妾李瓶儿生下儿子官哥,便从众妾中脱颖而出,神气起来了。但是,也有相反的例子。
极其好色的汉武帝,也是个非常残忍的人。他的妾钩弋夫人怀孕14个月,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传说中,古圣人尧就是在娘胎14个月才降生的。汉武帝非常得意,决定立这个儿子为太子,当自己的接班人。但是,他担心小太子将来管不了他年轻而聪明的母亲,找了个借口杀掉了钩弋夫人,从此立下了野蛮而残忍的“立子杀母”的制度,一直延续了好几个朝代。这个制度,直到北魏宣武帝元恪笃信佛教,不忍杀生,才被废除。
有婚姻专家在分析“三陪”小姐的“流动与变更”时指出:“性产业”中的女性一般都认为,做“二奶”是一种难得的上升。例如阿慧被包做“二奶”之后,萍姐评论道:“一个(做小姐的)女孩子,能够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非常好了。”
所有的童话故事的结尾总是说“王子与公主就这样结婚了”,却没有人问他们婚后的生活是否幸福快乐。作为一种典型的仿婚位移,由“三陪”小姐成为“二奶”后,她们“婚后”的生活是否平安快乐?
2月18日深夜12时左右,我在梦中被阿艳的电话吵醒。她说,她正在楼下等我,她和3个牌友结束大战后,意犹未尽,决定去邻村的迪厅再“火”一把,约我同去。我已经很多天没有看见她了,每隔几天她就到邻村去玩一把。虽然是比邻而居,我们照面的机会实在不多。

午夜时分的海湾村,是村里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自傍晚6时左右开始,大货车如坦克般的轰鸣声隆隆地震撼着街道和楼宇,那些在城中村筑巢引凤的香港司机陆续开着大货柜车归来,至夜晚10时左右达到高峰,一直到下半夜都还有货柜车陆续停泊在村内或村外。午夜时分,所有的街面都停满了货柜车。就拿村口到村内的那条近350米的大道来说,白天严禁停车,现在竟然停满了十七八辆货柜车或厘头车。这个时刻,也是港人狂欢与开心的时刻。可能是白天开车太累太闷的缘故吧,港人有时会带着“二奶”,去邻村食街消夜;或是相约在这个地方与大陆妹同居的同事们,各自带着自己的年轻的女伴,一同打麻将或是消夜。那些男人不在身边或没有男人的寂寞女人们,也会呼朋唤友地去邻村或是深圳市内的酒吧、夜总会狂欢一把。
这个时刻,村里所有的店铺都开张迎客,灯火通明。在街角阴暗的低等酒吧门口,可以看见小伙子身穿牛仔服和红色毛衣串来串去,满地都是花生壳或瓜子壳,可以闻到空气中飘散着小饮食店内辣椒、啤酒和其他的气味。满脸疙瘩、大腹便便的老男人搂着年轻漂亮的女仔在街上溜达;三五个年轻女仔着极短的皮裙或绷得几乎要开线的牛仔裤昂首走过,间或还可看见两三个男人夹着笑个不停的女仔高一脚低一脚地乱走。
阿艳和3个我未曾谋过面的女仔站在街角那间四川麻辣烫店门口等我。她们4个女仔一律短衣短裙,着半高筒靴子。阿艳远远地向我招手说:“阿敏,别像个老姑婆似的,走,我带你去开开眼。”
5位女仔离开海湾村,刚走近邻村镌刻着村名的富有民族传统特色的高大牌楼,马路边迪厅内迸发出的巨大声浪就横蛮地冲撞过来。在巨大的霓虹灯招牌下,穿着高开叉旗袍裙的咨客正巧笑嫣然地招呼着街道上的人。两个胖汉喝得酩酊大醉,边打着饱嗝边狂呼乱叫。这里,深夜也是一片狂欢景象,真是个“火树银花不夜天”。
“等一等,”阿艳拉着我的手往街角走,走到了一家士多店,“今天干脆闹到底,我要去买一颗K仔。”
“K仔是什么?”好奇似乎是当记者的职业习惯。
阿艳并不搭腔,旁边一位叫楚楚的女仔告诉我:“摇头丸的一种,比摇头丸的药性还要强一些。”
“我也来一颗。”叫阿露的女仔兴奋地将手掌伸进一家小小的士多店柜台内。士多店店主很年轻,不过20来岁,转身拿了三包像感冒冲剂似的塑料小袋来,每颗80元,只有小丽和我没有要。阿艳又买了一瓶矿泉水,她和阿露、楚楚一同分享了这瓶水,将摇头丸顺利地送到她们年轻的胃里。
阿艳一喝完,返转头拍了拍我的肩:“阿敏,各人买各人的,这是老规矩,赶紧买一颗吃了吧,保证你快乐!”
“不,不。”我坚决拒绝,“我今天有点头痛,不太舒服,改日再陪你们吃吧。”
阿艳也不强逼我,扭着**,带领我们,钻进了马路边上那家令她们心仪已久的迪厅。
迪厅的大厅很大,几乎有三四百平方米。大厅内挤得满满的,到处是手舞足蹈的年轻人。大厅的四面墙上都张挂着大屏幕彩电,歌星小甜甜布兰妮正唱着一首节奏欢快的英文歌曲,厅中的舞蹈者们和着女声嚎叫般地高声乱唱。DJ台前,一位领舞女郎干脆在桌面上跳起舞来。更多的人醉醺醺的,衣冠不整,尽情发泄,不时夹杂着摔酒瓶的撞击声和一阵阵狂呼乱吼。
“我头昏了,四肢无力,药劲上来了。”我们刚刚在一个墙角里落座,阿艳就大声地宣布着她要上台跳舞。她话音刚落,阿露也站了起来,接着,就是楚楚了。转眼间,3个女仔飞奔上台,随意地跳起动作幅度很大的舞蹈,融化在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
我在这些年的长夜里,独自在小书斋里待惯了,突然被抛到波涛汹涌的声响的大海里,很不习惯,头痛欲裂。没办法,我要了一支柠檬茶慢慢地啜饮着,酒吧旁有一位孤独的老外,独自坐在那里闷闷不乐。旁边,一个着艳红旗袍的女人正卖力地用笑容献媚。酒吧里两个男人为了争位子,吵闹起来,一位挥起一拳,把另一位击倒在吧台的栏杆上。可能是小打小闹天天有的缘故吧,两人的打闹根本没有引起旁人注意,过了一会儿,两个保安过来,悄悄地将他们支走了。
小丽坐在我的对面,睁着一双深凹的漂亮眼睛问我:“阿敏,你怎么不去跳?”
“老喽!”我反问她,“你呢?”
“我老公会不喜欢的。他最不喜欢我泡迪厅。”
“那你为什么要来?”我们的桌面上有一支小蜡烛,不时颤动着温暖的火舌。望着小丽被灯光漂白了的脸,我相信她也一定有一个美好或者忧伤的故事。
“我是来陪阿艳的,阿艳的老公又看上了另一个女子,就在这个村。最糟糕的是,阿艳原以为是逢场作戏,大家萍水相逢,玩玩就算了,现在才发觉,她爱上了那个死鬼!”小丽叹口气。
“那怎么办?”我问。
“我不知道,阿艳更不知道,她想回家了,她姐姐给她在老家找了一个对象,她想一刀斩断与那个香港人的情丝,回到老家去结婚。”
“我们出门聊聊吧!”迪厅空气十分恶劣,说话必须大声叫,很费神的,我不想多待。小丽好说话,跟着我走出喧嚣的迪厅。
已经是深夜1时40分。街道边一棵百年老榕树沐浴在月光里,长长的根枝像无数的孤魂在上下探索。对面,是新开发的整片高级住宅区,安静而从容地沉醉于梦乡。在街道的这一边,都是村民自筹资金建起来的高达七八层的杂乱的楼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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